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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 你在幹什麼?

楊小萌跳舞跳得心不在焉,陪他一起跳的是上次那個嚷嚷著不要上舞蹈課的小男孩。

小男孩問楊小萌:“娘大叔,你跳了這麼久,扭來扭去,到底是跳什麼啊?”

楊小萌扭到一半,停下來,蹲著平視小男孩,嚴肅地說:“說我娘可以,能別叫我大叔嗎?叫我”

小男孩搖頭:“那就叫你阿姨吧。爺爺帶我去女廁所時,教我要有禮貌,碰到蹲著的嬸嬸都要叫阿姨。”

楊小萌想了想,覺得阿姨比娘大叔好聽多了,也就不計較了,說:“我在跳感覺啊。”

小男孩問:“什麼感覺?”

楊小萌說:“娘的感覺。”

小男孩嘆氣,說:“唉,阿姨你多好,為自己跳。”

楊小萌問:“你不是為自己跳嗎?”

小男孩說:“我在為爺爺的連褲襪跳。”

楊小萌:“你不有一條灰色的嗎?”

“那是戴頭上的。說下次再去廁所,不會在門口就被阿姨們堵住打。我還要認真跳舞,讓秀秀老師獎我一條紅色的。”

“紅色的穿腿上?”

“紅色的送給奶奶當生日禮物,讓她不要因為爺爺去廁所的事生氣。”

真是複雜的家庭啊。

楊小萌唏噓起來。相比之下,自己的煩惱算小的了。

只是明天和老媽見上一面,以女人的身份。

他本來不想這麼快的,至少要半年,甚至好幾年以後,等自己習慣了女人的裝扮,又能跳出以假亂真的宅舞,讓身體裡的女人充分成長,有足夠的自信後,再向家人攤牌。

可跳舞碰上了瓶頸,秀秀老師說感覺不對,要把內心的東西釋放出來。

他照著老師的思路去想,也梳理了一下內心,可問題是他內心裡有太多東西。楊小萌被鎖在這副看似冷漠的男人軀殼內,不知產生了多少的幻想和夢境,他想做的很多,回憶也很多,到底釋放什麼東西出來?

他甚至給那個男舞見上杉發了私信,問他跳舞的時候都會戴上一個遮眼的面具,面具是怎麼來的,有什麼用。

上杉也給他回覆了。說那不是面具。是條花短褲。

他震驚了。又調出手機裡的影片,看了半天,才確定真的是條短褲。

他問上杉,這短褲有什麼來歷,上杉說沒什麼來歷,就是他媽媽剛開始看他跳舞影片,發現有網友評論說他腿短,上杉媽媽很生氣,買了條短褲送給上杉,叫他證明自己。上杉就把短褲戴頭上,透過壓縮頭身比,反向凸顯腿長。結果效果意外的好。

楊小萌聽完頗有感觸,原來是媽媽送的禮物啊。

接下來他又找“我庸俗我幼稚我可笑”聊天。

釋出跳舞影片後,他最大的收穫就是找到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這幾天越聊越投緣。

雖然雙方默契地沒有說到真實生活裡的事,只把對方當成一個普通網友。

可那種默契融洽的感覺卻越來越濃。

以致於每次聊完天,楊小萌都有種錯覺,好像“我庸俗”已經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就是他身邊的親人。

這種錯覺如此強烈,有一次聊天聊到一半,楊小萌真的停下來,出去找老媽,看她是不是正拿著手機聊天,結果不是。

失落過後,楊小萌又開心起來。原來地球上的某一處,真存在一個天生知己。

“我庸俗”就是他從未謀面的知己。

我庸俗勸他跟媽媽聊天。

他試了,雖然最終沒說出口,但是能跟媽媽說上幾句話也不錯。

他很久沒跟媽媽正經說過話了。

我庸俗又說了他自己的故事。說他兒子穿女裝跳舞,最後帶個女朋友回家的事。

他深受觸動。

對啊。一直以來,他想鼓足勇氣跟老媽坦白自己身體裡有個女人叫楊小萌的事,可卻不斷地找藉口,拖到現在。

我庸俗的兒子的情況跟他的不一樣。但是為什麼不能借“女朋友”這個機會,跟老媽坦白呢?

然後他就下定決心,要帶女朋友回家。

藉由“女朋友”這個身份的掩護,也許老媽能意識到自己是認真的。

這麼大年紀了,他不是愛玩,或是當成興趣愛好,而是真的要做個女人。

“億炫。你爺爺來接你了。”秀秀進來,教室門外站著一個頭戴灰色連褲襪的大爺。秀秀一定是先認出了灰色襪子,才認出是小男孩的爺爺。

小男孩走到秀秀身邊,嘟著嘴問:“老師,你什麼時候獎勵我那條紅色的襪子啊?我已經跳得很認真啦。”

秀秀揉揉小男孩的腦袋,把他頭髮搓亂,“跳到能把朱夢舉起來,我就獎勵你。”

小男孩很沮喪,嘟噥著:朱夢那麼胖,我怎麼可能舉起來!算了,我自己拿壓歲錢買一雙送給奶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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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看小男孩頂著一頭亂髮走出去,又回頭問楊小萌練得怎麼樣了。

楊小萌沒說話,呆呆地看著小男孩的亂髮,揮了揮手,示意秀秀不要說話。

他找到感覺了!

秀秀摸亂小男孩頭髮的時候,他的腦中跳出類似的畫面。

小時候,他穿上花裙子,媽媽給他扎上辮子,說他真像個女孩子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開心起來,可能是花裙子,可能是小辮子,就扭起來,媽媽在邊上拍掌打節奏。

他轉起來,媽媽的笑臉和滿是陽光的窗戶重疊起來。

然後一隻手拉住他,拽得他胳膊生疼,一張憤怒的臉佔滿了他的視野。

爸爸大聲罵他:“你在幹什麼?”

他懵懵地說:“跳舞啊。”

啪!

他眼一黑,臉上痛了一下,然後才看到爸爸的手上紅印快速褪去。

“還扎辮子,穿裙子,不男不女,給我脫掉!”爸爸瞪了他一眼,像是看到什麼發著臭味的垃圾。

他還捂著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媽媽摟住他,哭著跟他說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不好。

他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媽媽哪裡錯了,他不覺得難過,只是有點委屈,也跟著媽媽哭,掉下眼淚。

他問媽媽:“不男不女是什麼意思?”

媽媽說:“沒什麼意思,爸爸可能今天工作累了,脾氣不好。你別怪他。”

他不怪爸爸,他只是有些想不通,為什麼爸爸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現在他長大了,足夠大,看多了人,也經歷過不少事。

他偽裝的很好,公司裡的人都看不出來。

他本可以這樣一輩子偽裝下去,直覺告訴他,偽裝下去,他就是受人羨慕的高薪金領,工作好,家庭幸福。

不偽裝,大家都會像爸爸那樣,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在背後偷偷看自己。

可他不想偽裝了。

無論是對誰。

他想穿著裙子,跪在媽媽面前,對媽媽說:“再給我扎個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