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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怎麼來了？”一轉頭，赫然是一位熟人——林建，林建的摸樣還算正常，只是身上有血，而他本身穿著黑西裝死的，血跡也看不清楚，這會兒站在唐東強身邊，再加上以前認識，反而讓唐東強覺得一點都不驚悚，無比親切。
“你也在啊？”
林建嘆氣：“我都死了，這是鬼市我當然在了，我的事業正值巔峰，死得很不甘心啊。”心有不甘，又怎麼會乖乖輪迴投胎呢，他摸出在鬼市上買來的鬼魂專用香菸，點上抽了兩口，接著說，“白天的拍賣會我沒去，我怕光，不過我聽說了，沒想到修真界連拍賣都流行啊！這樣一來我感覺我的人生、額不，鬼生又有了新的希望啊！近期我打算考察考察市場，看能不能開個厲鬼百貨商場什麼的，不，或許還可以按照鬼的不同屬性、修為，來量身定製各種特殊商品……”
扶額，生意人果然了得，死了都不忘做生意嗎？問題是都死了，還掙錢做什麼？
對於唐東強的疑惑，林建沒死幾天，卻一副老到的樣子侃侃而談：“當然有用，就算死了，依然可以消費修真界生產的商品，鬼雖然已經沒有了生理需要，但是精神需要還是有的嘛！就算死了，也得讓死後的鬼生有滋有味，難不成你以為，我們死了就直接不吃不喝四處風吹日曬，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竟然無法反駁，林建雖然死了，但聊起投資掙錢依然目露精光，炯炯有神意氣風發，唐東強立刻起身告別，免得這傢伙越說越激動。
一盞燈光格外明亮，壓住了街上祭奠的白色紙燈，也蓋過了鬼魂們興奮的身影，有新生的鬼不知道路，時不時就會飄丟，但是看見那盞燈，又能飄回來。
——孤燈引魂，謝明遠拎著那盞燈，站在前邊不遠一個街口，沒有鬼看不見引魂燈，但在活生生的唐東強眼裡，謝明遠只是拎著一個紙燈籠站在那裡，紙燈籠破破爛爛還冒著忽明忽暗的光，有點像過節的彩燈快要沒電了，正在苟延殘喘。
活人自然看不清魂燈的光。
“今日是百鬼夜行日，我本來怕你看不慣這場面，也沒和你說起，不過既然來了，如果不怕，我可以帶你四處走走。”謝明遠走到唐東強身邊，滿意地看到他身上已經穿著那件衣服，“衣服還喜歡？”
“……喜歡，謝謝。”當著面，又有點怯於開口，或許從心裡其實期待和謝明遠有點……除了工作上下級的關係？
謝明遠或許注意到，或許沒注意到唐東強臉色微微的異常，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唐東強，等到後者回過神來，已經被牽著走出半條街去了，周圍的鬼魂集體行注目禮——那是被劍修謝遙牽著的凡人，天哪，不能惹！
“額……那個……”
尷尬只是一瞬間，因為謝明遠的姿態太過坦蕩，渾然不覺有哪裡不對。
“嗯？”
“沒……”莫名就萎了，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一個十字街口，規規矩矩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坐著兩個人，一個小哥正十指如飛地操作一臺電腦看起來很有氣勢，只可惜這電腦……dos系統的。而他旁邊的吳莉莉正在用一臺ipad玩打地鼠，少女的背後伸出了一排至少十隻手，上上下下不亦樂乎地敲打著ipad可憐的螢幕，隨著難度加大，吳莉莉還有更多的手——誰讓人家是百足蜈蚣精呢。
一個個鬼魂規規矩矩排著隊，站在桌子前，從吳莉莉面前拿走一張表格仔細填好，交給dos機小哥輸入資料庫。
唐東強一個沒忍住，悄悄看了一眼表格——
早知道不看了！尼瑪想變成厲鬼還得註冊哦，什麼世道！
一個大約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一言不發地填表，“有無修成厲鬼意願”，“是否需要尋仇”，等等各種匪夷所思的問題，小女孩咬著筆，吳莉莉看了她一眼，提醒：“不會寫字的話，畫圈就行，是就畫圈，否就打叉！”
於是小姑娘畫了一整張紙的圈，交上去走了。
“這麼小的女孩……”
聽到唐東強的話，謝明遠笑了一聲：“小？你看她的衣著，她是晚清時期的鬼，已經是第十三次來申請厲鬼資格證了，可惜一直沒過。”
不得不再次吐槽，成不成厲鬼，也需要申請的嗎，說不讓變厲鬼，就能不變？
dos機小哥抬起頭，推推眼鏡，說：“這個是可以的，鬼魂從普通的孤魂野鬼，修成厲鬼是需要時間的，而且也需要強大靈氣和怨氣滋養，如果厲鬼名額不夠，我們會優先批准那些仇怨比較大的，給那些不允許成厲鬼的安排法事化解怨氣，有一些無理取鬧的，強制投胎！”
“對，比如去年那個，吃元宵被噎死了非說要變成厲鬼找元宵賣家報仇的傻逼……”吳莉莉插嘴，“賣元宵的都讓他宰了，老孃上哪買香噴噴的元宵吃！”
無語問蒼天，怪不得鬼也要享受，原來死了之後的生活一樣不好過。
唐東強覺得，修真界的事，以後還是不要深入思考比較好。
鬼市很熱鬧，但畢竟都是給鬼用的東西，唐東強大致看了一遍，也就看的差不多了，謝明遠將引魂燈交給了趕到接班的紅靜靜，帶著唐東強離開了鬼市。
“我的師父，你有心事？這麼晚跑出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要說吧。”
被看穿，唐東強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我不是要打聽你的*，我就是覺得，額，你們修真的，不是都很在意師門傳承麼，你這麼叫我，多怪啊，而且你師父生氣怎麼辦，或者影響了你的修行道心什麼的——”
謝明遠聽到這話，低聲笑了起來，笑容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味，這讓唐東強一直忐忑的心又有點落回去的趨勢。
“不必擔心，道心雖需專一，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影響的。”謝明遠說著，又故意開始耍賴，“還是說，你又嫌棄我？”
“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了啊！”冤枉啊！
“那我想拜你為師學配音，你怎麼總是推三阻四？”冤枉人，還一副理直氣壯的口氣，真是氣死人！
對於耍無賴的劍修，唐東強完全束手無策，面對一個已經一千多歲、卻依然熟練使用撒潑、耍賴、裝無辜扮委屈等手段達到不可告人目的的傢伙，唐東強表示，不得不甘拜下風——比人家少著一千多年的修為啊！
“我能不能問問，你的師兄和師父……”唐東強還是有些猶豫的，尤其是那不為人知、神秘感爆棚的師父，問完之後，唐東強隱約有一些後悔，因為他看到謝明遠的表情明顯變了一變，然後努力恢復了正常——
莫不是，他的師門遭遇了什麼變故，比如，渡劫失敗？
“沒有什麼是你不能問的。”謝明遠輕聲回答，這句話又讓唐東強耳朵發燒，但沒時間細想，謝明遠繼續說，“我師兄早在貞觀年間就已經飛昇成仙，而師尊……他不在了。”
用的詞是不在了，而不是像師兄那樣的飛昇，那也就是說，或許已經死了。
“很抱歉……”
“沒關係，我一直相信，師尊，會回來的。”謝明遠忽然說了一句讓唐東強不能理解的話，復活嗎？還是轉世？不過不管是哪個，故去的親人重新歸來，即使換了新的面目，也依然會感覺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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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收養我的唐奶奶去世五年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她會不會已經投胎，變成了一個小丫頭。”唐東強說起了自己的身世，不過並不感覺悲傷，“唐奶奶是九十大壽壽終正寢，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我倒是沒有多傷心，就是怪想她的，如果她的新人生很幸福，那我也就不惦記了。”
“知道生卒年月吧？可以查。”
“查？去地府嘍？”想當然地想起了著名小說的橋段。
謝明遠笑了笑，“天道之下萬物有序，輪迴已經是自然法則之一，所以修真者不需要額外花費力氣去管理，早在洪荒年代，天地初開，一片混沌之時，法則尚未被健全，所以古天神設立地府，專管輪迴往生，後來隨著清氣上升，濁氣下沉，天地越分越開，秩序越來越全面，早已不需要地府的存在，天道自會處置妥當。”
也就是說從手工作業，變成了大規模機械化生產啊！
“不過協會專門成立了冥事辦公室，主要職責是負責抓捕逃脫輪迴的鬼魂野鬼，輔助天道維護輪迴秩序，不過投胎轉世，他們那裡是可以查詢記錄的。”
哦哦，聽懂了，就是進入了大規模機械化現代化年代，只是機器偶爾不靈光，需要人維修！
“鬼市會持續到明天凌晨，還要繼續看嗎？”
熬夜什麼的，唐東強覺得還是算了，好好一個凡人和一群非人類拼體力精力，那實在不划算：“不了吧，我明天還上班，工作室還有任務呢。”
“不好了——”
自從加入協會，就知道，這個組織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不遠處的dos機小哥懷裡抱著一個小男孩，正向謝明遠衝了過來，推開一群擠在一起的鬼魂。
“謝前輩大事不好啦！”小男孩伸出毛茸茸的八條蜘蛛腿，牽著絲線，大喊，“我們修真界的網路被駭客黑了！！！”
什麼玩意？唐東強愣住了，修真界的網，也有駭客能黑？好吧，想想協會官網那個粗製濫造的風格，大約技術也是落後的吧，不過誰會沒事黑修真界那個一看就是神經病氣息滿滿的官網？
“謝前輩，對方手段相當高明，我佈置的十八重靈力防火牆都擋不住對方的黑客攻擊！”
謝明遠明顯皺起了眉頭，雖然唐東強不太理解“十八重靈力防火牆”是個什麼高大上的東西，但從謝明遠的表情來看，肯定不是他想象的那樣能被輕而易舉黑進來的東西。
“謝施主——”無相大師抱著肚子，不再和青葛真人鬥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貧僧、貧僧剛接到通知，這是一起境外勢力入侵案件！必須嚴肅對待！”
wtf！唐東強差點爆粗口，境外勢力是個什麼鬼？難道說國外也有修真界，不，那不叫修真界，難道是能有機會看到騎著掃把的女巫，或者露出尖尖小牙的吸血鬼？
感覺三觀又到了重新整理的時候。
“巴爾幹半島上的血魔監獄發生了大規模越獄事件，那些無腦的犯人似乎……跑到咱們神州境內了！”正在網上搜尋資訊的小蜘蛛大喊一聲。
“哼哼！難道是我修真界避世不出多年，讓那些龜兒子們忘了我們的厲害！”無相大師目露兇光，搓了搓手，“謝施主，你快把唐施主送回家，我們去大幹一票！”
聽到這話，似乎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後連同擠在旁邊的鬼魂都扔掉手裡的購物車，歡呼一聲：
“好啊！一致對外的時候到了，兄弟們抄傢伙，讓那些膽大包天的三孫子知道知道厲害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