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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凡鴉啼血夜(二)

曹操煮酒論英雄,論得是天下豪傑,論的是成王敗寇。英雄多孤苦,英雄識英雄,不是他不想痛下殺手,只是,面對這些和自己惺惺相惜的人,他實在是不忍心痛下殺手,因為殺死一個,就少了一個懂自己的人。

這是英雄的苦惱,常人難以理解。

一如站在廢墟中的這三個人,他們互相之間認識並不深,甚至壓根就不認識,可是,只是眼睛對上的一剎那,便已經知道了,對方和自己是一路人。

是可以站在這個世界最頂點的那幾個人之一。

厲風呼嘯,冥王宗少主理所應當地站在兩人中間,就如那未來十數年的命運一樣,緊緊地被這兩個人包圍著,追逐著。

他手中的魔劍被沈飛的闖入驚動,自動放射出壓倒性的力量,瞬間將對方籠罩了進去,動彈不得。

邵白羽沒敢妄動,他不敢妄動,從未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帶給他如此大的壓力,包括從未展現過真正實力的老乞丐,他忽然間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而在那之外,更有著難以言明地深深震撼。

自詡天賦異凜的他,在看到了少年的剎那間,忽然明白了,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說自己之前是站在一口井裡,抬頭便是月光,那麼少年此刻正從井外探身望來,少年的背影遮住了月光,少年的冷笑刺痛了他自負的心。

這其中的苦澀,真的是難以形容啊。

不知為什麼,他又退了一步,這一步剛好踩在莫君如的手臂上,讓他腳下一滑,跌坐了下去。

君如應當是累極了,她並沒有就此醒來,只是厭煩地推了推白羽的身體,重新睡了過去。

邵白羽驚恐地望著少年,他很想逃走,他不願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但是,他的兩條腿都像灌了鉛似的,他的雙腳都已經麻木了,他無法挪動一步,甚至連爬起來都很困難,他也沒有那樣做,因為他不想在這兩個人面前出醜,他能做到的,只是在自尊心地驅使下,不甘示弱地揚著頭。

“魔教中人。”救了他的,是三流仙人的一聲驚呼。

少年聽到了那個聲音,一縷魔氣化作黑虹,撲向聲音來源。白色光芒自仙人手中亮起,他祭出了仙劍,一柄鋸齒狀長相特別的仙劍。黑虹徑直撲來,歡嘯著咬在了劍身上,竟是一口將劍身咬斷。仙劍與仙人同氣連枝,劍身一毀,那名仙人的面色立時變作慘白,黑虹撲來,籠罩他全身。

這個時候,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發生的事情,只能從當時哭喊的聲音,以及之後,仙人乾癟、發乾的身體狀態判斷出他被咬住時承受的折磨。

劍毀人亡。

那名不可一世的仙人,竟然在一合之內被殺死,少年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測。

這個時候,有人認出了那柄魔劍的來歷,失聲尖叫道:“饕餮,那是魔劍饕餮。你們這些魔教中人不要命了,居然將吞噬一切的饕餮也解封了,你們是在自掘墳墓。”

不等說完,黑色的劍光已經吞噬了他的身體,這一次,屍骨無存,甚至連點殘渣都沒有留下。

恐怖瀰漫在場間,死亡的氣息讓所有人瘋狂,村民們失聲尖叫,四散奔逃,而餘留的幾名仙人,則紛紛祭起了仙劍。

少年毫不在乎,一臉輕鬆的舉起了魔劍。

下一刻,滅絕之氣化作一張大網,籠罩了整個莫府大廳,那些妄圖離開的人,手腳都被接觸到的滅絕氣息吞噬,血肉模糊。

少年冷冰冰地說道:“那日的異象是誰觸發的。”

眾人戰慄,目光不知不覺地向著沈飛投注過來。少年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緩緩地轉過了身子,“是你。”

沈飛被他一望,也覺得全身戰慄,如墜冰窖,說話時竟有些磕磕巴巴的,“是我,怎樣。”

“能告訴我,異象發生的地點嗎。”忽然之間,少年倒變得彬彬有禮了起來。

“村後山有一處懸崖,不算高,我們就是在那裡觸發異象的。”

“你們?還有誰。”

“那個睡著了的小姑娘。”

“哦。”少年望向莫君如,被對方臉上濃密的鬍鬚嚇了一大跳,“看她睡得這麼香,還是問你好了。”

“我經歷的,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那好,你說,那日火光衝起之時,你看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看到,火光一起我就暈倒了。”

“王劍九龍,也叫焚盡天下,它釋放出的烈焰,足以融化山巒、蒸乾河流,燃穿天際,據說,被火焰籠罩的人,會被強烈的痛處折磨的死去活來,生不如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蠶食殆盡。”少年無聲地走近,“你明白我說這番話的意思嗎。”

沈飛佯裝糊塗道:“你是在告訴我,那道衝起的烈焰,是那柄什麼破劍身上發出的吧。”

“錯,我要說的是,沒有人能夠在昏迷的狀態下承受九龍的炙烤。”

“我不知道什麼九龍不九龍的,當時那道火浪撲過來,我就兩眼一黑,昏迷了。”

“九龍出鞘,必飲血,它怎麼能不殺你。”

“可能是因為在這之前我殺死了一隻母豹吧,說不定她飲的是母豹的血呢。”

“萬物靈長,九龍需飲人血方能解渴。”

“或許是你搞錯了,我們遇到的說不定和你所說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東西。”

“這倒是有存在的可能,不過,並不能排除你說謊的可能性。”

“那你要怎樣。”

少年冷笑:“你知道為何世人稱我等為魔教嗎。”

沈飛心中一凜,面色蒼白地說道:“因為這個教派的創始人是魔鬼。”

“錯,因為我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少年伸出一手,掐住沈飛的下巴,後者全無反抗之力,“為了達到目的,所以,我們魔教中人都很擅長拷問……你說,戳瞎你的眼睛,能不能讓你的嘴裡蹦出真話呢。”

“我真的沒有騙你。”

“如果經歷了我的拷問,你還能堅持如此說,我便信你。”

邪惡的氣息驀地一張,少年將沈飛舉起,高過肩膀。

“魔教妖孽,休要在我蜀山腳下放肆。”令沈飛沒想到的是,那些看起來很不入流的仙家道士,竟然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主動站了出來,為他出頭,難道所謂仙人的尊嚴,也並不止於高高在上那樣簡單?

對於仙人,他有了重新的估量,心臟砰砰直跳,眉心火燒火燎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極欲衝出來。

少年抓住沈飛的手掌不動,冷眼一掃,黑暗邪力自動撲向眾人。

“組劍陣。”餘下的三名仙人,腳踩七星,身法變換,組成為一個防守陣型,三柄仙劍在他們身前的虛空中擺成了“山”的架勢,三道顏色不一的光芒匯為一束。

仙人的高下強弱,由三個因素構成——

第一,個體實力。即仙術運用的嫻熟與否,和體內仙氣的總量。

第二,仙劍的段位高低。仙界之人,講究以人御劍,人劍合一。可見,劍在人上,劍比人更加重要。在仙界,你經常可以看到,得到了某些古老傳承的年輕人,駕馭仙劍,打得修煉日久的老道士滿地找牙。

第三,陣法。仙人的陣法多種多樣,有的施在某處,以法器為陣眼,達到不可思議的效果。有的由幾人,幾十人,幾千人,甚至幾萬人組合而成,威力呈幾何倍數向上翻增。蜀山,對於第二種仙陣有著獨特的應用,歷史上,曾有無數位驚才絕豔的魔教教主慘死蜀山門前,便是遭了劍陣的圍困。

可見,仙人實力的高下,真是與許多許多因素有關,不能一概而論。

這三名仙人,組成的是蜀山最著名,也最精通的劍陣,“山”字陣,以腳踩七星之法,借山力之博偉雄渾,抵禦外邪。

這陣法施展起來很是簡單,發動速度極快,黑暗劍光撲來,竟是咬不穿這個“山”字。

這是少年出現以來,第一次受阻。

“山字陣。”少年顯然也認識這個陣法,或者在它面前吃過苦頭,手腕一抖,魔劍在他手中變換了角度,黑暗邪氣隨著手中魔劍的移動而橫向一掃,擦著抵禦的劍鋒,衝向旁邊一根石柱。“轟。”石柱被啃去了一塊,向下砸落。

仙人謹守陣型,向後退開,卻難為了身邊的人,有兩位平民被壓碎了頭蓋骨。

少年冷哼,高舉魔劍向下一斬,黑暗邪力如鬼怪一般撲下來,筆直咬住了“劍山”,死不洞口。

仙人們臉色煞白,雙手同時捏獅子訣,低喝:“沉。”仙光驟亮,咬住“劍山”的魔劍驀然一沉,似是周邊的壓力在一瞬間增加了數倍。

“你們要充英雄,我就陪你們玩個夠。”少年再度舉起魔劍,向下劈斬,這一次,他在極短的時間內,向下劈斬了三下。隨著他的動作,黑暗邪氣化作鞭子一樣的實體,連續三次猛擊在劍山上,逼得仙人連連後退,後背抵住了牆壁。

“邪魔外道,休要瞧不起人,看我收了你。”三名仙人同時咬破手指,在面前的虛空中以血書字,第一個人寫的“甲。”第二個人寫的“本。”第三個人寫的“畏。”三字一出,仙光二度盛起,“劍山”前衝,浩浩正氣即便相隔甚遠,沈飛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這就是所謂的仙家正統。”沈飛暗暗心驚,雙眼盯緊著仙人,不禁升起崇敬之意,“難怪白羽對仙家如此執著,難怪。”

浩然正氣撲面,他額頭的灼燒感減輕了許多。冥王宗少主仍有餘力,高舉劍刃道:“我就是瞧不起你們,又能怎樣。”

黑暗邪氣四散放出,這一次,邪氣瞄準的物件並非仙人或者“劍山。”而是,房間裡那些哀嚎著的普通人,場中的賓客大多在樊村地位顯赫,養尊處優,略微有點功夫也生疏了,根本躲不開邪力的入侵,瞬間便被黑暗籠罩了進去。

“母親。”邵白羽擔憂母親安危,向後急退,以傾聽萬物之法喚出腳下巨石,暫時擋下了衝來的邪力。

冥王宗少主雙目收縮,殺氣在一瞬間高漲了許多。他看了看越推越近的劍山,厭煩地說道:“礙事。”

飽吸人血之後,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魔劍力量大增,轉頭撲向劍山,黑暗氣息團團圍裹,裡三層外三層的罩住了劍山。三名仙人面如金紙,嘴角難以抑制的向外淌血,黑暗邪力似是聞到了血的氣味,分出一縷,撲向三人。

後者全無招架之力,被吞噬殆盡。

哀嚎之聲直衝雲霄,直透入人類內心深處。遠方,在隔壁村落驗屍的老乞丐,似有所覺,驟然間抬起頭來,盯著來時的方向看了許久,大喝道:“不好。中計了。”也不向眾人解釋,便腳踩劍壺,疾馳歸反。

藏在黑暗中的郝春秋默默地注視著老乞丐離去,暗道:“回去,晚了點,哈哈哈。”

他深知有云老頭在,冥王宗少主必定不敵,所以,施以聲東擊西之計,以血屠鄰村之法,引仙人前來,為冥王宗少主創造機會。當然,如他所料,這一招果然奏效。想必雲老頭回去的時候,那邊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讓你們侮辱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郝春秋為自己計謀的成功暗自得意,施展遁術,離開了森林,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重回樊村,那樣很可能被雲老頭抓個正著,雖然他很想很想,親眼看到這兩個痛恨至極之人的死相。

樊村,莫府,除了邵白羽以傾聽萬物之聲的手段,召喚巨石抵擋下了黑暗邪氣的入侵之外,另有股力量也擋住了邪氣的入侵。

那股力量來自於莫君如體內。

玄女劍感受到外邪的入侵自動護住,玄女凝聚為實體,斬碎邪力,持劍守護現任持劍者莫君如,後者仍是沉睡,全然不自知已經到了生死邊緣。

冥王宗少主看了看在黑暗邪氣的侵蝕下,不斷修復著傷口的沈飛,看了看以意御土的邵白羽,又看了看被玄女保護的莫君如,他笑,聲音冰冷刺骨:“真的是天意啊。是宿命讓我等於此邂逅。”

他鬆開了左手,沈飛自高處落下,不及落地,已被黑暗邪氣籠罩了全身,少年不欲馬上致他於死地,命令邪氣不間斷地一點一點地侵蝕他的身體,從外及內,進行最為殘酷的折磨。你不是自愈能力超強嗎,我便利用這一點,讓你生不如死。

冥王宗少主的整顆心臟都被邪惡佔據了,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他向前邁出一步,不大不小的步子,落地時發出擲地有聲的脆響,像一記悶錘,擊打在邵白羽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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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正對著邵白羽走來的,他顯然也要利用同樣的手段,折磨這個同樣身懷絕豔之資的同齡人。

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後世學者做出種種推理,來揣度冥王宗少主此時的心態,其中認可度最高的一種說法是——折磨他人以得到愉悅;聯絡他之後的種種瘋狂行為,毫無疑問的,他就是那種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變態人類。他的人性便是如此。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有著一個極為邪惡的嗜好,那就是用強迫的方式,來證明所有人都像自己同樣邪惡。並在證明了這個結論之後,以更加殘酷的方式殺死對方。

冥王宗少主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每一次腳步的抬起與落下,都彷彿在邵白羽的胸口上碾上一腳。他故意保持這樣的步律,他故意給對方帶去那種近乎絕望的窒息感。他走到了邵白羽的面前,用惡毒的眼神望了望躲在他身後的莫父和邵母,問道:“你很在乎這兩個人嗎。”

邵白羽道:“你是瘋子嗎,你來樊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就不怕離去的仙人們歸反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問我是瘋子嗎,哈哈哈。”冥王宗少主仰天長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渾身顫抖,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接著,在這番張狂至極的笑聲過後,他俯下身子,紅褐色的瞳孔與白羽對視,彷彿要將他的視線燒成灰燼,“毫無疑問的,你答對了,我就是個瘋子,我喜歡做最最瘋狂的事情,我以折磨別人為樂。”

冥王宗少主有意以極慢的速度,在距離邵白羽極近的地方一抖長劍,後者馬上感知到危險,駕馭后土,阻擋邪氣的入侵。白羽的能力叫做傾聽萬物之聲,這與仙法駕馭五行在結果上看雷同,但又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因為仙法駕馭五行,需要消耗大量的仙氣,而他則只需要將意念與要操控的東西融合在一起。

到目前為止,這個融合的過程還需要有介質——那雙手。他必須將手掌插入操控物的體內。

這不是個輕鬆的過程,連番使用,已經接近往日的極限了,但沒有辦法,不拼命就是死。

腳下的后土拔地而起,擋住了第一波邪氣。邵白羽冷汗涔涔,身體顫抖不止,如果你此時拔出他埋入土中的雙手,便會發現,那雙手掌已經爛掉了,血肉模糊。莫長卿和邵母畢竟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心智見識都與常人不同。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竟都很沉的住氣,不動也不閃,邵母在後面為兒子擦汗,道:“好孩子,母親已老,你做到這些我已經很欣慰了,快逃吧,逃的越遠越好,去拜訪名師,為母親報仇。”

“若舍母求生,我連立於人世的尊嚴也都喪失了,更有何臉面去尋仙拜師。”隔著劍刃的鋒毫,邵白羽強擠了一個笑容出來,“魔教妖孽,我邵氏白羽,與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