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道德有杆尺，那麼李閒雲覺得自己的這根標尺在這次事件中有提升了。
但它會不會繼續下降？
李閒雲不知道。
人是情感動物，是波動性的存在。
今天你可能講交情，講良心，明天你可能就又講生意，不擇手段了。
企業家的良知，就像股市裡的曲線圖，波動不休，但總體是向下的，是冒綠光的。
蘇海莉到是藉此建議啟動易勝二度造神計劃——把李閒雲宣揚成聖人。
但被李閒雲言辭拒絕了。
無論如何他不會接受自己封神——過去這兩年，李大老闆的氣勢明顯升格，如果說以前拍桌子罵娘是手段，那現在就真的是日常。
繼續封神，飄的更高，手中有鬼可以殺人於無形的他，搞不好就作出什麼妖來。
無人牽制的後果是可怕的！
李閒雲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走到那一步，但至少現在他還清醒，不會為自己走到那一步去主動創造環境。
總之這次事件，算是李閒雲道德上的一次大牛市。但牛市總有頂峰，頂峰過後，該下跌就還得下跌！
李閒雲現在就是這種狀態——進入道德股市的頂峰拋售期。
易勝傳媒辦公室。
李閒雲面色陰沉。
外界對他的評論正在高峰期，一時間，他都快成道德聖人至高標杆了。
但是誰也不知道，道德聖人這刻說出來的話，卻冷酷的如九幽地獄中吹出的寒風：“所以你覺得這部片子有可能成事？”
坐在李閒雲的對面，朱晨點頭：“目擊者是一部好片子，我憑我多年從業的經驗可以確認。”
李閒雲沉默著。
他們現在討論的是盛達即將在春節檔上映的一部電影。
是朱晨離開盛達之前製作的片子，他也有參與，對此片他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當然，朱晨的說法代表不了什麼，業內失手也是常態。
但如果從機率上講，專業從業人員的眼光肯定還是要比大眾要高的，他們只是更容易犯經驗性錯誤，忽略當下市場的一些感受——他們評判片子的好壞，經常是從片子自身，而不是從時下大眾的角度，確切的說也沒法這麼做，畢竟那麼多人，你怎麼知道誰是什麼樣的口味？
一切都是經驗。
目擊者是一部懸疑探案片，這種片子特別重劇情。
不過盛達一向是大製作，除了懸疑探案外，同樣也有大特效的元素，無論劇情畫面都不錯，投資也高達兩億多，顯然是要在這次的春節檔上搏一鋪了。
這刻看了看手中的劇本，劇本是朱晨憑藉記憶寫的，細節或許有出入，但整體框架基本都有了。
李閒雲看過劇本後，也覺得這本子確實可以，不但故事好，也為導演的發揮留下了足夠的創作空間——好劇本不僅僅是好故事，還要提供好的表現方式，甚至本身就會寫到這些。
這刻拍了拍劇本，李閒雲道：“我不會讓這片子起來的。”
朱晨苦笑。
從李閒雲讓他寫這個劇本開始，他就知道李閒雲要做什麼了。
儘管他在電視節目上表現的如個超級善人，但是回到老闆的位置上，他又變成了那個鐵血無情的暴君。
真有趣，當年認識的時候，他還是一個謙遜的人，身為鬼城的老闆，給大劇組做特效導演，卻始終恪守本分。
只是短短幾年時間，現在已經是一言九鼎的存在了。
盛達暗算了他，李閒雲是必然要報復的。
“你要讓院線聯盟在排片上擠壓這片子？”朱晨問。
李閒雲道：“擠壓是肯定要擠壓的，但不能過火。如果片子確實好，卻不給好的排片，院線也會有損失，院線股東也會有所不滿。”
朱晨點點頭，你知道這點就好。
院線靠電影吃飯，有熱賣的片子不給好的排期，讓別人受損，也會讓自己受損，確實不是什麼好主意。
這事不是不能做，但只能適可而止。
“刷負面評價？”他問。
李閒雲依然搖頭。
說起來各大影視公司在競爭期間互刷負面評價也是常事，但李閒雲很反對這事。自從他聯合各大影視公司後，就提出一個要求：彼此之間公平競爭，儘量不要搞互刷惡評這種事，提升成本，對誰都沒好處。
非但如此，藉助大製片廠的成長，他還要強化這點。
自己有本事掙錢，那就會討厭別人用本事以外的手段。
李閒雲道：“我不能自己打破自己的規矩。我是這麼想的……給它做個影評怎麼樣？”
影評？
朱晨驚訝。
“對，影評。”
“惡意抨擊？”
“不，要公允，當然，也不能誇他們。”李閒雲說著微微一笑：“這是一部強劇情的片子。你知道強劇情的片子，最怕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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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道：“劇透！！！”
聽到這個，朱晨心中猛然一陣惡寒。
我操！
你太損了！
正如李閒雲所說，強劇情的片子，最怕的就是劇透。
如果影評人在介紹劇情的過程中講的太詳細，把所有劇中精彩情節全都講出來，那這片子的吸引力首先就下降了一半。
這就好比你看漫畫，看著看著突然有人在某個頭像上畫個圈，上面寫著“這就是兇手”。
瞬間沒動力看下去了。
當然，許多人在知道劇情後，依然會去看電影，所以這怎麼個講法，還需要一些手段。
比如在講的時候儘量顯得公正，不惡意詆譭。但在講的過程中，一邊講精彩點，一邊講不足，看起來很公允。
但是潛移默化的就是再告訴你：劇情你都已經知道了，其他地方沒什麼好看的了。
本來這片子也有大特效。
但是不好意思，片子還沒放映呢。
華國這些年抓盜版抓的很嚴，盜版幾乎不存在，就連朱晨手裡也沒有片子。
但是沒關係！
他們可以做剪輯。
根據自己知道的劇本，做一個剪輯故事，或者簡易動畫，但是畫面的表現卻是很糟糕的——導演追求的是如何用畫面把一個故事講好，那麼反過來，用畫面把一個故事講的很糟糕，就更加方便了！
透過糟糕的鏡頭語言來詆譭一部片子，口中的解說詞卻是顯得很公允，明褒而暗貶，順便把你所有的劇情都給抖摟出來，卻不讓人覺得精彩。這樣一來，這片子的可期待性就會大大降低！
好的故事講法是很重要的，任何好故事用最簡單的手法去講，都可以顯得很無聊。
肖申克的救贖：蒙冤銀行家的越獄故事。
越獄：弟弟為了救哥哥自願入獄的故事。
教父：黑道家族的黑道故事。
絕命毒師：化學老師的販毒故事。
甄嬛傳：一群女人為了搶皇帝寵愛的宮鬥故事。
琅琊榜：一個古裝版哈姆雷特式的宮廷復仇劇。
阿甘正傳：一個傻子的故事。
士兵突擊：一群男人的故事。
亮劍：老套的抗日戰爭故事。
只要你願意，任何精彩劇情都可以描述的平淡無奇，令人乏味，偏偏還都是真話。
當然，做好的影評不能立刻放，必須是在春節檔第一天上映後播放。說起來就是我第一天就去看了第一場，回來後用半天就做出來的——你特麼管我為什麼那麼神速？
而開頭幾天，李閒雲是有足夠的理由擠壓排片的——片子沒上映，誰知道好壞？等片子反響好了，該提升排片我自然會讓院線調節，提升排片。
有理有據，不是嗎？
而這麼一套操作下來，開頭沒有好成績，劇情被嚴重劇透，精彩爽點幾乎沒有呈現，期待值大大降低，這片子也就好賣不到哪兒去了。
既然不好賣，後面就更不用給好的排片了，這個就天經地義了。
瞬間惡性循環！
可以說李閒雲這麼一搞，盛達的這部精品片多半是要涼了。
不過朱晨還有些擔心：“這麼一搞，他們以後也可以照做。”
李閒雲道：“不用我們的人，把這個機會給其他的影評人，當然，應該能猜到和我們有關。但是沒關係，我們一沒有公然詆譭，二來我們是靠大特效取勝的，我們不怕劇透。”
說著李閒雲一笑：“最重要的是，我們不再是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