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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心之所向(四)

“微臣也想問問皇上。”他不答,反問道:“怎會出現在這裡?”

想起之前的情形,楚辭仍然心有餘悸,她眨了眨眼,忽的有些委屈,“朕也不知道,朕就是出宮了一趟。”她吸了吸鼻子,“誰知道有歹人跟著朕,他們,他們還用蒙汗藥的帕子捂了朕的口鼻……”

她還未說完,沈知行已經出言打斷了她的話頭,“出宮為何不帶護衛?”

“朕……”她語塞了一瞬,“朕這次出宮,是瞞著他們的,朕的本意其實是想……”

想來找他,把事情說清楚,想與他重歸於好,想把那些不開心的過往盡數拋開,她想得很多,但事情偏偏不像她想得那樣。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口,因為她發現他眼眸中帶著一絲怒意,這讓她有些束手無策,連解釋都忘了。

沈知行眸色漸深,長睫遮擋不住其中的怒意,“……怎能如此胡鬧,你知不知道你險些被人買了去?”

她之前在高臺上旋轉輕舞,越是惹人注目,越是令他憤怒難忍,甚至連君臣之禮都顧不得。

現下被困在廂房中的,不是那個宮牆之中呼風喚雨的皇帝,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又無助的女子,若是他沒有注意到她,她或許已經成了趙老闆囊中之物了。

撐在床榻上的手不由得手握成拳,沈知行緊繃著面色,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大了一些。

實在是理虧,楚辭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但她覺得手腕被拽的有些疼,而且他們之間距離很近,她被他困在雙臂間,周遭還有層層疊疊的窗幔,如此一來,帶來壓迫感讓她難以喘息。

尤其是廂房中燃著的香甜的薰香更是讓她不適,無論躲到哪去,鼻尖始終縈繞著那薰香的味道。

她不適地動了動身子,“那個,朕先起來……”

後背用了些力,她想坐起身來,可沈知行並沒有要放她起身的意思,反而將她的手壓在了床榻上,湊得更近了一些。

手背重重磕在床榻上,她嚇了一跳,抬眼正對上他的眼眸,在她的印象中,他很少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模樣,眼底的情緒快將她吞沒似的。

“請恕微臣難以從命。”他眸色深沉,聲音卻依舊平穩,“銀子已經給了,微臣從不做虧本生意。”

此話一出,楚辭徹底傻了。

他話中的意思雖是隱晦,但她不傻,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今夜算是被老鴇賣給了他,但不論怎麼說,不論在宮中亦或是青樓,她都是他的君。

將這句話想了又想,楚辭恍惚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他向來沉穩謹慎,從不說這種逾越之言。

她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在嗅到他呼吸之間的淡淡酒香之後,她才恍然大悟。

先前他若是要進宮,必定滴酒不沾,她不知他酒量到底好不好,但她確實沒有見過他飲酒之後的模樣,如今的反常,或許與這個有些關係?

“先生……”她想了想,還是輕聲問了一句:“喝醉了嗎?”

聞此,沈知行眼睫輕顫,如夢初醒似的,察覺到了自己的逾越,他皺了皺眉頭,終是鬆開了握著她手腕的手,以手撐著床榻,想要站起身來。

他在時,就有些壓迫感,可他一旦要離開,楚辭卻忽然心慌了一下,下意識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在他側眸看過來之時,她又覺得不好意思。

恰好此時,她嗅到了愈發濃郁的薰香味道,那香甜像是直往腦袋裡面鑽似的,下一瞬便讓她恍惚了,她瞧著沈知行,心頭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沈知行還未來及細想,她抓著他衣袖的手移了上去,攀上他的肩頭,雙臂緊緊抱住了他的背,順勢貼了過去,仰著頭將嘴唇覆在他的唇上。

他周身一僵,微微怔忡,唇上的觸感溫熱輕柔。

楚辭抬起了眼睛,一動不動,此時就像是做夢,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夢就醒了,他就會將她推開。

就算是這般親密的接觸,她仍是極其小心,強撐著不敢沉溺其中。

落在地上被拉長的影子交錯著,重疊著。沈知行久久沒有動作,她強壓下心頭洶湧澎湃的情緒,稍稍後撤了一些,聲音輕的不能再輕,“……這五千兩,朕還你了。”

他垂下眼眸,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明明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面對他時,將自己放的低到不能再低,總是這樣想要靠近又怕他決絕退開。

他們正在逐漸變成他最不想見到的那樣,她因為他的身世而懼怕,而拘謹,而小心,可他想見到的,就是她仍如同舊時那般,笑著喚他個“先生”,變著法子找機會與他相處,將那份情誼毫無保留地展露在他眼前。

不知為何,他心中的火氣半分未消,反而越發盛了,隨著思緒,幾乎能吞噬掉他全部的理智,他的目光從她的眼眸移到了她沾著鮮豔口脂的唇上,燭火照耀下,那樣鮮豔的色澤,襯得她明豔異常。

沈知行俯下身子,將她才將將拉開的距離追了回去,略微強硬地吻在她的唇上,在她還未回過神來之前,用手托住她的腦後,指尖纏繞著她的細密的發,力道大到她周身一顫,想要張口呼痛。

氣息交織纏繞,好似再也分不清彼此,楚辭的手臂還環抱著他,而此時的情形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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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間驚得忘了呼吸,若是放在先前,她或許還會因為他這般主動而歡欣不已,但在此時,她只覺得慌亂。

剛剛一時激動吻了他,是心頭猛然迸發了一種難以壓制的情緒,那種情緒來得突然且強烈,幾乎讓她昏昏沉沉,控制不住,若不是他毫無動作,她也不會將情緒強壓下來。

直到如今,髮絲被扯得有些痛,她才算是徹底醒過神來。

不對,這廂房中……有點古怪。

不過她也來不及細想,沈知行熟悉的氣息就在唇畔,令她日思夜想多年,稍有不慎便墜了進去,她閉上了眼睛,專注地感受著唇上時重時輕的曖昧輾轉,他身上的酒香也能讓她醉了似的,混合著香甜的薰香,讓她的腦中不一會就亂作一團。

心上人就在眼前,沒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好了。

她的手臂纏上他的脖頸,身子逐漸放鬆了下來,軟的像是沒骨頭一般。

就在她意識模糊的時候,一陣清涼的晚風吹入,將過分香甜的薰香味道吹淡了些。唇上的觸感也在此時忽然撤離,她迷迷瞪瞪地掀開眼簾,只見沈知行眉心緊皺,鬆開了對她的牽制,強迫自己喚回了一絲神智。

他撐著身子,想離她遠一些,無意瞥見了廂房角落不起眼的香爐,正散發著馥郁的香氣。

察覺到什麼,他眸色一沉,站起身來徑直走向香爐,順手拿起茶几上裝滿茶水的茶壺,將裡面的茶水盡數潑在了香爐中。

青樓用來對付不聽話的雛兒,都會稍稍用些手段,更別說這次還是花了五千兩的金主,得罪不起,所以老鴇早早備好了“好東西”加在了香爐中,以防楚辭誓死不從衝撞了金主。

香爐中薰香被澆滅,只留下一抹黑色的煙,那些香氣順著敞開的窗戶消散,神智因此清明了許多。

沈知行抬手按著額角,覺得一陣頭疼不已,他再次回過頭時,發現楚辭已經癱在了床榻上,皺著眉頭很是難受的模樣。

好端端一個皇帝,居然成了這般狼狽的樣子,傳出去了,名聲豈不是要遺臭萬年。

他有些頭疼,更多的還是無奈,看她現在的樣子,肯定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他只得先去扶起她,將她打橫抱起,她的腦袋無力地靠在他的肩頭,還嘟囔了一句:“……頭好疼啊。”

說罷,她兩眼一閉,無思無想地昏睡了過去。

…………

意識昏昏沉沉,好似睡了一場極其漫長的覺,疲憊到不願睜開眼睛,待到楚辭醒來之時,天色已經大亮,淡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落了滿地。

她處在迷糊之中,呆呆地望著某處,直到睏倦消散了一些,才撐坐起身來,睡眼朦朧地打量著房中擺設,入目的一應都是簡單且古舊的,看上去分外淡雅。

透過窗欞,她瞧見院中栽種的參天古樹,茂密的枝葉隨著風不住搖晃著,正是有了這些枝葉遮擋住日頭,讓內室中清涼了不少。

僅僅披上了外裳,楚辭便站起身來,不料忽覺頭腦暈沉,只得扶著桌邊穩了許久,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到了門前,抬手推開了房門。

一陣微涼的風吹拂而過,她眨了眨眼,清醒了許多,一面看著院中格局,一面暗自思索著,不知為何,這件小院子看起來……很是眼熟。

會將院子建得這般古樸清幽的,在她印象中也就只有一人。

思至此,楚辭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情形,雖然有些模糊,但只是記得二三分,就足夠讓她抬手捂住了額頭,站在原地傻愣好半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