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俊看到了啥。
只見江炎什麼話都沒說。
在工作臺旁抽出一張報紙，然後在一旁拿過一支扁平刷子，沾了點水。
唰啦幾下，便在報紙上寫下幾個大字。
這一幕，王小俊看地有些發愣。
他雖然也懂鑑定，且自稱古董界半相，鑑定過許多書畫，但對書法本身卻不是太懂，或者說不太專業。
但一旁的王雨卻看得眼睛都直了。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江炎用那行雲流水的一手字，王雨當場就知道，這絕對是個行家。
他來不及驚訝，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幾個瘦金體。
“如此褒賞”。
這正是此時正在修復的《牡丹詩帖》中摘抄出來的幾個字。
簡直一模一樣。
“好字好字！”
王雨頓時讚歎了一句。
想不到這孩子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功力。
而且這還是用毛刷寫的。
要是用正規毛筆，想來肯定還能寫得更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這是什麼意思。
寫幾個一模一樣的字，就能說明問題了？
好在江炎也沒讓他久等，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只見他在那四個字旁，又重新把“如此褒賞”四個字寫了兩遍。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收筆後，報紙上從左到右，已然出現三列“如此褒賞”。
三列字，全都是瘦金體。
王小俊納悶道：“為什麼寫三遍？”
沒等江炎回答，王雨倒是先搶答了。
他扶了扶眼鏡道：“你仔細看，這三種筆跡還是有區別的。”
王小俊聞言，又一次仔細看去。
果然，三列字乍一看一模一樣，但仔細看，卻能看出不同，特別是最後一寫的那四個，看著就比前面的要乾癟許多。
不過饒是如此，這字也能稱作極好了。
反正王小俊覺得自己沒練個十年，是絕對寫不出來的。
可為什麼要寫三種不一樣的字跡呢？
於是他便把目光看向江炎，等待他的解釋。
而王雨同樣豎著耳朵，等待著下文。
江炎沒讓兩人多等。
微微一笑，指著最右邊的，也就是最後寫的那四個字說道：
“這是趙佶一開始時候的筆跡，其瘦金體還未大成，所以看上去，模仿褚遂良的韻味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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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又指著中間的那一列道：“這是趙佶大成之後的字跡，此時他已完全脫胎唐楷，創立了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字型。”
最後，江炎又指著第三列，也就是從王雨正在修復的書卷中複製來的那幾個字道：“這是趙構模仿自趙佶的字，乍一看可能看不出來區別，但趙構這人有個習慣，他喜歡模仿趙佶的字，且模仿能力極強，不過為了區分，會在字型排布上耍小心機。”
說著，江炎指著“褒賞”二字道：“一左一右，左褒右賞，看出來了麼？”
王雨聞言，定睛一看，果然，兩個字的中軸線確實有參差。
可是問題又來了：“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而且，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那是因為我家就有真跡！”江炎笑道，“至於信不信，你自可以找別的來驗證嘛。”
江炎有真跡嗎？
有個毛！
但是作為伺候了趙構十多年的太監。
趙構的這點習慣他可太知道了。
所以一眼就看出來，這到底是趙佶寫的，還是趙構模仿的。
可這事兒能說麼？
說出來人家也不信啊。
所以他只好這樣解釋了。
至於信不信。
江炎確信，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只要王雨花心思去驗證，肯定會得到滿意的結果。
除非，異世界和現實時空有差別。
但那又怎樣。
反正壁都裝了。
真要拆穿他，也得許久之後了。
不過說起來，異世界對自己的影響還真是蠻大的。
剛才就看了這書卷一眼，來自王喜的習慣就發作了。
手一癢，當場就想給皇帝正名。
於是就有了這“衝突”。
不過現在看樣子情況還不錯，王雨信沒信不知道，至少看他的眼神沒那麼衝了。
而王小俊卻是一臉崇拜地看著江炎：
“這字寫的，你是打小就開始練的麼？”
“啊。。。是吧。”
江炎摸了摸鼻子。
王喜入宮起就開始練，這一筆二十多年的功力，所以這話說得也沒錯。
“牛筆啊哥們！”
王小俊很開心，不僅是因為江炎手裡的活，還因為老頑固今天居然敗給了江炎。
這要是被馬偉嘟知道了，他估計得連幹三碗酒。
這時王雨也回過神來了。
他目光中依舊有疑惑，但也沒繼續發難。
他知道，先不論這事兒到底是真是假，但這字可騙不了人。
一模一樣不說，連韻味都看不出不同。
這功力，沒個十來年可練不出這水平，而且這孩子才多大，20歲沒到吧。
就從這點來看，這小夥子說的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他家裡大機率是有真跡的，而且還不止一套。
所以，自己在沒有實際驗證前，還是先不發表評論。
於是他看著江炎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江炎。”江炎道。
“我記住你了。”王雨點點頭，隨後又說道，“你給我留個電話，等我研究出名堂來再找你！”
“行啊！”江炎笑了笑，旋即又拿起刷子，輕巧地在報紙上寫下呼機號。
這一回，用的是趙構自創的帝王字型。
“嗬，小夥子裝比適可而止！”王雨大罵。
“啊，不好意思，習慣了。”
江炎頓時臉紅，趕忙換回鋼筆重新寫了一遍。
同時心中大呼，藍色技能，恐怖如斯！
。。。。。
經過小插曲後。
接下來兩人便在書法一道上展開了深度交流。
王雨雖然依舊心有疑慮，但此時對江炎的感官已經大有不同。
這孩子書法理論雖表現地不突出，但手上的活卻極強，顯然是實幹派，和自己一樣，低調，內斂，不張揚，不誇誇其談。
是個好孩子！
而江炎也覺得這個王雨雖然說話不好聽，但人是沒問題的，而且相當專業，以後鑑定的活，可以專找他。
是個好工具人！
於是兩人惺惺相惜，越聊越起勁。
到最後王雨直接喊江炎老弟。
而江炎也喊王雨作大哥。
那場面大有梁山聚首之勢。
而王小俊在一旁愣是插不上幾句話。
此時如果有音樂，那一定是：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這樣的局面一直到了馬偉嘟來了才算解脫。
王小俊如蒙大赦，趕忙跑過去拉著馬偉嘟就給江炎介紹道：“這是我老師，馬偉嘟。”
“不好意思，路上堵，來晚了。”馬偉嘟一身的汗，上來就對江炎道歉道。
這讓江炎對他的感官一下子就好了許多。
“馬老師，我也剛來沒多久。”江炎笑著伸出手去，很自然地握緊了馬偉嘟的手。
這可是大佬啊。
而且是能給自己抬價的大佬。
可得好好親近親近。
而馬偉嘟也不覺得突兀，反而也覺得江炎會來事，是個好小夥。
很快，四人簡單聊了一陣。
當知道之前的小插曲後，馬偉嘟確實如同王小俊猜測的一樣，對江炎大為讚賞。
這讓王雨翻了好幾個白眼。
寒暄過後，步入正題。
江炎拿出酒瓶以及十幾塊玉器。
而馬偉嘟的目光卻自動略過玉器，直直地盯著那酒瓶。
“這是好東西啊！”足足看了好幾分鍾後，馬偉嘟這才皺著眉頭感慨道。
“這不會真的是真貨吧？”江炎有些愣。
不用機器檢測下？
不過馬偉嘟旋即便搖搖頭道：
“在我看來，這物件八成是假的，不過想要最後下定論，還得去專業機構檢測一下。”
說著，他又感慨道，“我從業這麼多年，第一眼讓我沒法下定論的物件不多，這算是其中之一了。”
馬偉嘟何許人也。
那可是古玩鑑定界五相之一。
能讓他下不了定論的物件，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所以就算是贗品，它也有收藏價值，因為它的工藝，就值得收藏！”
於是，馬偉嘟就說起這瓷器背後的工藝如何如何，現在已經失傳，如今現世又很不可思議云云。
三兩下，便把這物件的收藏價值抬到了極高的水準。
江炎雖然聽不太懂，但也認可了馬偉嘟確實牛筆。
畢竟這玩意兒確實是宋朝的東西啊。
只不過獲取方式比較科幻而已。
隨後，馬偉嘟又問這物件是哪裡來的，還有沒有。
江炎自然只能瞎編。
長輩那拿的，只有一件，要不是範大天，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就是把來源模糊化，且把它坐實了是孤品。
而馬偉嘟雖然感覺遺憾，但他看那酒瓶的目光卻依舊欣喜。
這讓江炎打定主意，以後還是別拿這種東西了。
一兩件還行，畢竟奇貨可居。
但要是搞多了，人家說不好直接問：“哪個廠出來的，沒完沒了了是吧？”
又聊了一會兒後，話題終於轉到了江炎關心的正事上。
“你看我那些玉。。。”
“交給我吧，我有個拍賣公司。”馬偉嘟笑著應下。
“既然如此，這酒瓶就交給博物館吧。”江炎最後大手一揮，徹底滿意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