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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第一百九十二章

話說賈母尤不死心欲讓蘇錚收寶玉入門。零點看書賈環簡直不知道如何跟老頭開口!眼下這局勢,老頭顯見沒那個興致不說,平日偶爾提起寶玉來一句好聽的都沒有。偏他想了半日實在尋不著法子。次日又去蘇府例行寬慰,糾結了半日,硬著頭皮道:“先生,有件事兒弟子不知道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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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錚望著他道:“我瞧你今兒心神不寧的。”

賈環垂了頭,咬咬牙:“我家祖母命我來跟先生說,可否收下寶玉哥哥為弟子。”

蘇錚挑眉:“什麼?”

賈環飛快的說:“橫豎我說過了。”遂抿嘴垂手在旁立著。

蘇錚頓覺好笑:“你祖母沒命你務必玉成此事?”

賈環道:“沒。她覺得天下人都必會喜歡寶玉哥哥,只需提一聲,您必然樂意之極。”

蘇錚哼道:“你父親是不是也吩咐過你?”

賈環道:“從前提過兩回,都讓琮兒設法糊弄過去了。您老失蹤了許久,寶玉哥哥也是先帝駕崩那陣子才從雲臺書院回家的。故他這會子暫且還沒想起來,過幾日大約便能想起來。”

蘇錚瞥了他一眼:“你沒法子糊弄麼?”

賈環老實道:“若是從寶玉哥哥那頭說拜您為師對他不好,我實在狡辯不出理兒來;若是從先生這頭說您不好,我又不想說您壞話。”

蘇錚含笑端起茶盞來飲了一口道:“你這哥哥是個什麼樣的?聽從前你們兄弟隨口所言,彷彿不甚明白事理。那年看見他倒是安安靜靜的。”

賈環想了想道:“比起我與琮兒,寶玉哥哥善良正直。他天資聰慧,少說聰慧過我一萬倍。”

蘇錚皺了皺眉頭,老頭兒偏心病起來了。

賈環接著說:“其實他很通透,真的通透,是個天然、乾淨的人,厭惡雕琢虛偽。所謂物極必反。世道本不天然乾淨,過於天然乾淨必有旁的不妥之處。早年寶玉哥哥是闔府的鳳凰蛋,暖房裡的花朵;後來大伯強了起來,我們二房勢弱,他便如移到暖房外頭去了一般。雖然沒死,還是花朵,並未成樹。我沒他那麼乾淨;但我的事兒我老子未必能做主,他的事兒大概他自己插不上嘴。我與琮兒遇見棘手的麻煩會商議著想法子解決,他除了會哭會寫詩之外也不會什麼了;若事兒太大、大到他實在不想照老爺老祖宗的話辦,只怕會出家以避之。我與琮兒極頭疼他。”

蘇錚聞言思忖片刻道:“聽你這麼一說,不過是個性子綿軟、有些呆氣的書生罷了,倒是不至於使你二人頭疼。”

賈環苦笑道:“這幾年稍好了些,也只稍好了些罷了。從前……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他一不會防人,二不肯傷人,三極易信人,四不肯屈從世態,五則天生憐香惜玉——不是那種淫.色之徒的憐香惜玉,是見美貌女子便敬重、信任。偏我們家如今之境遇……先生也知道的。大戶人家缺什麼都不缺各色美貌女子!眼下幸而沒人留神他這號人;若有人留神他,他就是我們家的一個最大的破綻。早年我與琮兒每每想到他來日還不定會上什麼人的當、被什麼人勾引得死心塌地或是做些離奇的事兒,頭皮都發麻!又不能不管他死活。琮兒曾說,最可怕的不是豬隊友,是玻璃豬隊友——幫不上忙反添亂不說,又容易碎,碎了還一地的玻璃碴子扎腳。”

蘇錚“噗”的一聲笑了,道:“罷了,我知道你這哥哥是個什麼模樣了。你們這般少年老成,竟與他是一家子兄弟!實在怪異的很。”

賈環嘆道:“我二人哪裡就喜歡與外頭這些王爺大人娘娘公公勾心鬥角呢?滿京城皆是豺狼虎豹,我倆若不上前頂著,一家子還不定怎麼樣呢。先生啊,少年老成是被逼的!”

蘇錚頓覺弟子們可憐,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的頭,賈環趁機嘟嘟嘴裝可憐。蘇錚又道:“你老子是個成不了事的,賈赦我瞧著頗為妥當。”

賈環道:“大伯他老人家上年歲了,鬥志早消磨盡了,會防不會攻。朝局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瞞您說,那國庫銀子的事兒,許多人都以為是我們家聰明,其實那是聖人命林姑父來要債的,不然他老人家還想不到這件事頭上去,算歪打正著吧。”

蘇錚怔了怔,有幾分恍然大悟,又有幾分啼笑皆非,道:“他終究還是明白事理。聖人也找旁人要過債,怎麼就沒人還銀子呢?”

賈環順口道:“故此膽小有膽小的好處。”他一壁說,一壁腹誹自己這話說得太違心了些。

蘇錚想了想,道:“既是你祖母父親的意思,橫豎你也繞不過去,就讓令尊領著他來見我一見。既想讓我收下,總得考驗一番。”

賈環點點頭,又說:“先生您預備收下他麼?不預備收就別見他了。不然他到時候又得傷神半日,我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蘇錚聞言只覺有些奇怪,才要說話,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你一直說你祖母與令尊,該不會他自己並無此意?”

賈環道:“他哪兒會有這念頭!此事他壓根兒不知道。我這哥哥沒什麼上進之心。”

蘇錚脫口而出:“豈有此理!”

賈環忙道:“無欲無求罷了。”

“連進學之事也由父親祖母念著,他自己每日想什麼呢?”蘇錚搖了搖頭,“既這麼著,就讓令尊帶他的功課來便是。”

賈環答應了一聲,又哄了老頭半日,回府去了。

賈環本是一片好心,想替賈寶玉留個顏面;誰知賈政聽聞蘇錚想看寶玉的文章,大喜,立時命人去喊寶玉過來,讓他預備好衣裳文章,又命賈環多多的說些蘇錚之喜好。賈環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寶玉也知道蘇錚乃是大儒,忙回去細細的預備文章詩詞不提。

三日後,賈政領著賈寶玉,賈環作陪,一齊往蘇錚府上去了。

蘇錚見寶玉生得白白淨淨,模樣兒倒是極好,贊了幾句。賈環在旁羨慕道:“聽高家表叔說,二哥哥長得極像祖父年輕的時候。”賈政連聲附和,喜不自禁。

蘇錚便將他的文章拿來瞧了瞧。果然文如其人,一顆溫柔膽,一片玲瓏心,只沒什麼用。乃道:“賈二公子,你可是偏愛莊子?”

寶玉面上一喜,道:“是。晚生極愛《南華經》。”

賈環在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蘇錚見了笑道:“環兒不喜歡莊子麼?”

賈環眼皮子一跳,心道,您老人家何苦來又拉上我!只得老實道:“不是不喜歡,只是一般喜歡罷了。”

蘇錚忍著笑問他:“何為一般喜歡?”

賈環埋怨的瞧了老頭一眼,道:“就如同在街上看見一件極精美的玉器,喜歡,但不會想著去買。”

蘇錚追問:“既然喜歡為何不想買?”

賈環道:“那般玉器必然極貴,弟子不願意花那麼多錢去買一件只能擺著看之物,並無實在用處。弟子覺得不划算。”

蘇錚道:“若人人都如你這麼想,那玉器豈非賣不出去?”

賈環道:“自有旁人極富裕,視萬兩黃金如十個銅錢,可隨手買了去。就如我會隨手花十個銅錢買根糖葫蘆一般。”

蘇錚面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來,又扭頭看著寶玉:“莊子不為物役。只是尋常人哪裡得不為物役?不為物役者唯有那些本事極大之人或是身份極高之人,就如環兒說的,視萬兩黃金如十個銅錢。尋常之人,汲汲於蠅頭小利,鑽研於阿諛奉承,為的是洞明世事、練達人情,以圖仕途經濟。我瞧你文章裡頭有‘求自潔’之意,這一條須得改了去。”賈政在旁捻著鬍鬚連連點頭。

他才說到“仕途經濟”,寶玉的臉色已有幾分不好看了;後頭愈發難看。

賈環忍不住說:“二哥哥,縱然蘇先生的話有幾分不如你意,裝也須得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來才是。”

寶玉站起來作了個揖道:“恕晚生不會裝腔作勢。”

賈政聞言喝了一聲“無知的業障”,才要站起來打圓場,蘇錚向他擺擺手,問賈環:“環兒,你會裝腔作勢麼?”

賈環撇嘴道:“我會。”

“小小年紀怎麼就學會了裝腔作勢呢?”

賈環道:“總有不得不違心哄著旁人的時候。”

蘇錚乃瞧著寶玉道:“怎麼寶二爺沒有麼?”

寶玉道:“不慣做違心之言。”

蘇錚又看賈環:“環兒怎麼就慣了呢?”

賈環嘟囔道:“一家子總得有人慣這個的麼……”

蘇錚長嘆一聲,問賈政:“政公,環兒幾歲?令二公子幾歲?”

賈政啞口無言。半日才說:“寶玉自幼是老祖宗身邊養著的,有幾分慣著,待過兩年明白事理自然就好了。”

蘇錚淡然道:“還要過兩年?他已經十七歲了,卻靠一個十四歲的兄弟替他擋風遮雨。政公,恕老夫直言,貴府如今便是環兒一個小小的孩子在撐著。賢王府上,他曾去探聽訊息;權貴家中,他也曾小心陪話;市井之中,他與販夫走卒交往。朝局動亂,危如累卵,何其艱難!”乃扭頭看賈寶玉,“環兒說你是個天然乾淨的人,厭惡雕琢虛偽。這是你性子綿軟,你若性子狂妄些便是個狂生了。莫忘了,禰衡便是個赫赫有名的狂生。”

寶玉已聽出他幾分意思來了,垂頭道:“晚生不敢擊鼓罵曹。”

蘇錚道:“你雖不敢擊鼓罵曹,也不會忍辱侍賊。我且問你,倘或方雄在時看中了你們府上房子精巧別緻,要逼你們搬走騰給他,你待如何?”

寶玉愣了。半晌才說:“他並沒有!”

蘇錚道:“聽聞方雄在京中也沒少抄家。萬一他有此意,你待如何。”

寶玉想了半日,咬牙道:“寧死不從!哪怕一頭碰死在石頭獅子上,也是一條冤魂!我不信他能住的安生。”

賈環實在忍不住了,翻了個大白眼子:“以書生之心度惡煞之腹!他殺人如麻,手下冤魂無數,多你一條不多少你一條不少,你想找他報仇還得排隊!”

蘇錚笑問他:“環兒呢?你待如何?”

賈環道:“先去溜鬚拍馬,胡扯瞎掰,什麼我們府中的風水與他八字不合、他住進來會兵敗如山之類的。”

蘇錚道:“若他不答應呢?”

“京城這麼大,總能尋訪到比我們府更好的院子、花園子,挑一家沒有七十歲以上老人並十歲以下孩子的,慫恿他去奪那家。”

此言一出,連蘇錚在內都倒吸了一口氣。蘇錚立起眉毛來指著他道:“你說什麼?!”

賈環道:“李代桃僵爾。盛世仁義禮信,亂世刀槍劍戟。旁人雖沒惹我,我也沒惹誰,無辜受難落在誰頭上都一樣。我祖母八十一了,侄兒才十二。八下裡顧不著的時候先緊著自家要緊。先生,西洋英吉利國有諺語說,贈人玫瑰,手有餘香。而世間之事多半是,園植玫瑰,鄰有餘香。鄰居若是嫌旁人院中的香聞著不過癮,當是他自己也種上一盆,而非我將我的送給他。”後頭這番話跟前頭全然不搭,又隱約有幾分意思相通。賈環純粹是顧左右而言他,引開蘇錚之念頭。

蘇錚果然讓他帶歪了,想了想也有道理,一時不知如何相駁。

賈寶玉卻說:“你這話不對。方雄若是原本就看上了旁人家,那是他害人;若是你攛掇的,便是你害人了。”

賈環簡直想踢他一腳!好容易把蘇老頭給糊弄了,聽了這句話,老頭眼睛立時亮了起來。只得說:“那依著你的意思,連老祖宗帶蘭兒一併碰死,然後方雄使人來清掃屍身住進去?”

寶玉急道:“自然不是!我只說我一個碰死,莫帶累上旁人!”

“你一個人碰死之後,老祖宗眼睜睜看著你的屍身被方雄清掃了,大約也去了半條命。方雄若是高興,我與蘭兒合力抬著她老人家搬到廟裡住去;他若不高興,嫌你汙了他的院子,將我們全家一人一刀悉數砍了,連收個屍的都沒有。”

寶玉跌足道:“我只說不可害人!”

賈環兩手一攤:“你倒是出個主意啊!究竟怎麼做?”

他哪裡出的了主意?哽了半日說不出話來。

賈環又道:“倘或別人跟我仁義,自然我也跟他們仁義。偏如今世上之人多半並不仁義,獨我仁義不就有多快死多快了?遇見方雄那般惡煞又不同,險惡之境自保是頭一件大事,旁的也就顧不得了。我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呢。若是咱們府裡老老實實搬出去、將榮國府讓給方雄,旁人不說,老祖宗八成要氣死。我挑上一家沒有老人幼童的人家慫恿他去奪,那家人但凡沒有寶玉哥哥這樣的,八成只能忍辱吞聲搬走,我再悄悄給他們些銀子便是。還能多給些,算是謝他們替咱們擋了災。他們雖無辜,也確實是因我之故受難;我才說過,那個時節也顧不得了。”

屋裡頭又靜了下來。

賈環輕嘆一聲:“寶玉哥哥!你不害人,有人害你。總不能乾站著讓人害吧?你要乾淨,我只得不乾淨了。誰讓我是你弟弟呢?”賈環實在與他並無多少手足之情,只是沒法子不管他罷了。偏這幾句話說得寶玉賈政眼淚都掉下來了。

半晌,寶玉長嘆道:“府裡只交給你,這等汙濁世道,不如去做和尚的乾淨。”

賈政急了,才要說話,賈環搶著說:“你先納一房妾室生個兒子再出家。老爺還有我呢;老太太並太太沒了你一個也活不了,你有個兒子給她們她們也有個念想。別指望我孝敬太太;我縱孝敬她,我也不是你,她還是活不了。”

寶玉啞然!又跌足道:“怎麼竟連避世得個乾淨都不能麼?”

賈環道:“古人雲,出來混都是要還的。你得了她兩個十七年的關愛,不還清就想走?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想要無牽無掛,先把債償清了。”

寶玉又啞了。

屋內又默然許久。

蘇錚這會子方想起來,賈環賈琮哥兒託人從詔獄將他們一群老大人救出來,聽聞還偽造了聖旨!方雄在京中殺了那許多人,這十三位忠良並全家皆保全了。環兒方才的主意委實不善;如他所言,那般情境之下,為了保自家旁的也顧不得了。乃長嘆一聲,問寶玉道:“賈二公子,若要跟著我唸書,你可願意將從前那些念頭一齊去了?從今往後,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寶玉低頭思忖了半日,誠然道:“只怕去不掉。”

蘇錚點點頭,向賈政道:“此子與我無緣。世道險惡。就讓他在家中讀書作詩,莫要胡亂與貴人結交,恐怕惹禍。”

賈政終於也長嘆一聲,向蘇錚道:“政算是明白了。寶玉這孩子,不及環兒多矣。”

賈家父子三人遂告辭而去。

說來也巧,此事過後不過數日,有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掐指算算時間到了,雖知道有不知來歷之人攪亂世局,橫豎要往神瑛侍者處走一遭,渡化於他。

寶玉見了他二人雖也吃驚,倒還有禮。聽他兩個說了半日“隨我們去罷”,只搖頭道:“前債未償,不敢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