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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鬥隱裡

第二天,天還沒亮張仲就翻身起了床,他看了看天色,估摸著應該還是雞鳴一聲的時候。

“等今天去巡視裡中,一定要買只雞。”

只靠生物鐘,遲早會越來越懶。

不能律己者,不能律人。

長長的吐了口氣之後,張仲開始了每一天的日常練武。

物鍛這個階段,一如李煬若說,耗時最久,成效最少。

但卻不得不練。

因為,只有身體的承受力高了,才能受得住之後藥鍛時,那些虎狼之藥的進補。

不過,鍛體的物品卻十分不好找,以張仲過萬斤的力道,巨木這種就不要想了,橫在肩上,哪裡都去不了。

只能如之前那般,選擇大石頭。

當張仲將劍盾弓全部收起來,準備去找塊大石頭時,葵就推開門走了出來,他見到張仲的第一眼,就下意識的看了看天色。

“仲哥兒何以起如此之早?”

張仲看了他一眼,隨手將上衣脫掉,合著兵器盾牌一起遞給他。“吾每日如此,從不間斷。”

見得張仲如此動作,葵眼睛猛然瞪圓。“亭長才物鍛?”

“正是。”

葵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開口讚歎了一聲。“亭長天資,當真無人能及。”

“別瞎扯了,與我一起找石頭去。”

“要多大的,這個行不行?”

“小了,要萬斤以上的。”

將日常的修煉進行完畢,天上的太陽便已經上了三竿,張仲抬頭看了一小會兒,方才低下頭。

他這是在鍛鍊視力,不僅僅夜間觀針,白日裡,也需要直視太陽。

各國功法中,有尤其擅長鍛鍊視力的,那些修行此類功法有成的,就被稱之為“視日”。

這與為人占卜的日者不同,乃是專為大軍觀望敵方人數,以及其防禦漏洞的軍官。

嗯,自帶倍鏡的那種。

“亭長。”葵等到張仲看完太陽之後,方才開口,他聲音極低,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午間,吾等還做粥嗎?”

做什麼啊做?

我們自己做的能吃嗎?

張仲一想到昨天吃的兩頓飯,胃就有些抽搐,秦國的飯本來就不甚好吃,他們做的,那更是一言難盡。

“去鬥隱裡。”張仲將甲冑帶子繫好,並將長劍掛在腰間,隨手接過葵手上的兜胄。“去那邊找黔首混一頓。”

“再看看,有沒有健壯漢子願為亭卒,再找個做飯的隸臣。”

說著,張仲就朝屋內走去,準備將傢俱先搬出來曬著。

“為何不去坐隱裡僱?”

“不是更近些。”

葵昨日間找來幫忙的,正是坐隱裡的人,這個裡中,盡是被犯法連坐的罪犯,也是離隱山亭最近的一個裡。

還有之前給張仲指路的盜隱裡,其他的,還有私鬥犯法的鬥隱裡,從賊為攻殺的賊隱裡,徙千里的遷隱裡,以及貪功冒領的軍隱裡等等。

總而言之,沒有一個正常的。

“坐隱裡中,皆是犯法連坐之人,膽小怕事,不敢多言,亦不敢和犯法之人相鬥。”張仲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自己的求盜說一下自己的想法。

“鬥隱裡不同,他們皆是私鬥傷人較重,被處以肉刑的人,於爭鬥而言,要比坐隱裡強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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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既然要招攬亭卒,身強體壯,敢於爭鬥之人,自然比膽小怕事更好。”

其實,還有一個想法,張仲沒有對葵說出來。

像這種關係複雜的地方,想要治理,便須得拉一批,打一批,才能樹立起自己的威嚴。

而拉哪一批,也是有門道的,首先能為自己的助力,其次,還要好管理。

相比起犯了軍爵律,盡是老兵油子的軍隱裡,鬥隱裡戰鬥力也還不錯,更沒有那些老兵油子以前那麼高的爵位,乃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

“可是,若亭卒犯法,亭長亦要受責。”

“便要宣之以法。”

葵點了點頭,隨後發出了一句靈魂拷問。“亭長知道路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不是不知道路,才進去搬傢俱,然後等你帶路嗎?

“你不知道?”

葵搖了搖頭,眼見張仲的目光越來越嚴厲,轉身就走。“那我去盜隱裡找人帶路。”

....

鬥隱裡,位於隱山亭的東北方,依山傍水,是一個有著一百零三戶人家的大里。

他們當中,普遍是私鬥傷人過重,以至於罰款不能處罰其罪責,而被處以黥面這種肉刑的刑徒。

當張仲帶著葵來到這裡的時候,一個中年人立刻就迎了上來,他看了看張仲和葵的裝束,先是行禮拜見之後才說道。

“吾昨日還與裡正商量,說下午前來拜見亭長,卻不想亭長,竟然親自來了。”

張仲面帶笑容,心中卻暗自吐槽。“我信你個鬼。”

從葵來到隱山亭到現在,別說拜見的裡正,除了他們花錢招攬過來的坐隱裡黔首,連人毛都沒看到一根。

雖說裡正與亭長,並不是直屬的上下級,但如此,也有悖於人情往來。

不是正常的現象。

但交際嘛,總歸是臉上笑嘻嘻,心中省略號。“冒昧來訪,倒是叨擾監門了。”

裡監門,是裡中小吏之一,一般是由裡中爵位較高的人擔任,但在隱山亭這種地方,便是由其中勇壯之人,來擔任的。

因為,沒有爵者。

這裡監門身強體壯,卻很是擅長交際,他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笑著詢問張仲。“亭長剛剛上任,便出門巡視,當真能吏。”

“本應如此,當不得誇。”

“可曾就饗,不如去吾家中吃點。”

這本就是張仲來此的原因之一,自然也不會拒絕。“如此,那便叨擾了。”

客氣了一陣之後,張仲與葵終於走入了裡中。

鬥隱裡所處的位置是山間較為平坦之處,所以,裡中黔首幾乎都是比鄰而居,只在房屋之間,留下了一條十五尺左右的寬闊道路。

沿著道路向前,兩旁聽得動靜走出的黔首們,看了看張仲頭上的赤幘,便恭恭敬敬的與他見禮。

張仲一邊與黔首點頭,一邊前行。

路途中遇到一些小孩子,張仲還會笑著出聲逗一下。

只是,這些孩子,不但沒有覺得他和藹可親,甚至被嚇得跑到了大人的身後。

走過了三四戶人家,到了裡監門家門口。

裡監門猶豫了一下,突然笑著開口。“亭長年不過十三,就有生擒虎豹,單殺銳士的勇力,在此任職,著實是吾等之幸吶!”

張仲微微一怔,隨後眯了眯眼,自己上任不過三天,以隱山亭的地理位置,刑徒也極少去城中,他如何會知道得這般清楚。

這是在敲打自己,說你的底細我們都清楚得很,好自為之的意思。

還是說,他在提示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