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羅寧的問題之後，靈突然愣了一下，好像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羅寧提出的這個問題，究竟要怎麼回答。
羅寧看著這張屬於聞人言嘉的臉，只覺得自己這一生最大的耐心，都是給她了。
天知道，他現在手掌之中，元氣蠢蠢欲動，幾乎想要給她一個來自主人的愛的教育。
但是不行。
這個身體是聞人言嘉的身體，雖然現在是被這個靈控制的，但是這身體，仍然是屬於聞人言嘉的，如果是受到什麼損傷的話，到最後損失最大的，還是聞人言嘉。
而且現在，聞人言嘉也在這身體之中，說不準他攻擊的話，是誰會受傷。
羅寧知道，也許聞人言嘉不會怪自己，但是聞人言嘉，現在已經因為自己而靈魂受損，他是真的不能讓聞人言嘉的身體，也損傷在自己的手中。
羅寧覺得，自己真的沒這臉。
他只能試圖跟這個明顯偏執的靈講道理。
然而這個靈，卻不給他講道理。
她現在的情緒已經是平靜下來了，至少從她的語氣聽起來，要比剛才平靜很多。
但是若是從她的話的意思聽的話根本和剛才沒有什麼區別。
她說：“畫卷本身為什麼存在生命，我們這些由畫卷之中孕育而成的靈，是不得而知的。但是我們知道，這些生命並不等同於我們。
雖然我們的誕生，是在他們後面的，但是我們擁有著畫卷給予的強悍力量，也就意味著，我們也有保護這些生命，並且看著他們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的義務。”
羅寧打斷了她：“你認為，你是在讓這些生命，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聽了羅寧的這句話，那個靈一抬頭：“難道不是嗎？”
聽到她這樣說，羅寧想起來的確是這個靈，一開始就是說，她是想要這世界發展的更好，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聽到她這樣想，羅寧愁是真的愁。
若是她本身，只是瘋狂地想要讓這個世界之中所有生靈，都聽從自己的命令的話，那麼羅寧把她收拾一頓，也算是權力所致，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她本身的想法，卻是想讓這個畫卷之中的生靈過得更好，這樣的想法，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倒是讓羅寧，根本沒有辦法對她用什麼強制性手段了。
問題是，她這個想法是真的有問題。
的確，如果這個世界之中的生靈，真的按照她所想的那樣，每一個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善良單純，這倒也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這個世界之上的生靈，卻是因為她抽調了他們心中的慾望，才表現的如此善良單純，這就是最本質的問題。
所有人表現出來的性格，在極大程度上，都跟他們所處的時代有關係，若是他們所處的時代，他們身處的世界是和平穩定的，那麼這個世界之上，就很少有人會瘋狂嗜血。
但是若那個世界，本身就動盪不安，這個世界之上的人，情緒瘋狂，也是可以理解，甚至能夠被接受的。
每個人所處的世界環境，對於她的影響很大。這種大，甚至可以到一種離譜的程度。
羅寧認為，這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可是她的意思，卻是否認了這種被環境影響的情緒，而是單純的讓每個人從靈魂裡面就失去了那種仇恨的能力。
這樣的一些人若是被她一直這樣養著、保護著，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足夠了。
像是那些被貴族豢養的金絲雀。
可是他們是人！
她這樣的做法簡直是剝奪了他們生而為人自由的權利。
羅寧甚至覺得她這樣的做法幾乎和那些噬魂沒有什麼區別。
取代一個人的神智，讓他們按照別人的想法而活著，因為別人的意願而存在著。
甚至……就算是噬魂，每一個噬魂，也只能取到一個生靈而已，而她卻是能夠在舉手投足之間，影響這麼多人的神志。
從這樣的方面來看，它甚至比那些噬魂還要更加讓人厭惡。
更不用說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動盪，以她的這種想法，若是這個幻境一旦被抹除掉，那麼被她圈養的這些已經被養廢了的羊羔，在其他人的眼中，那就是一塊塊肥肉。
她這樣的做法，甚至跟羅寧來時，那山村小鎮之中那些魔頭的做法，一般無二！
但是問題是她……她原本的想法是真的為了這個世界好的，她是真的想要，這個世界的人過得更好。
如果她沒有騙自己的話，那麼羅寧覺得自己恐怕真的沒有辦法對她下手。
就在羅寧糾結之時聞人言嘉突然的冷笑聲突然傳了出來：“你這話可說的還真是夠冠冕堂皇的，說什麼……想要看著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想要這些人過得更好。你根本就是在享受他們在提到你的時候，就像提到救世主，像是提到神一樣的感覺！你騙誰呢！”
聞人言嘉的聲音裡面帶著濃濃的厭惡，這樣的明顯的情緒，羅寧幾乎從來沒有在聞人言嘉的身上見到過。
羅寧熟悉的聞人言嘉，一直是那種嬉笑怒罵神經兮兮的。她或許會開心，或許會生氣。但是她的情緒，一直都籠罩在她那一層有些神經病的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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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而言之，在羅寧對聞人言嘉的認識裡面，只要她仍然保持著自己那種，近乎於套著一張面具的神經病表面。無論她說什麼，都是沒有真正生氣，無論在做什麼都是自己有餘力的，都是自己有著絕對的把握的。
但是聽到聞人言嘉，這難得的正經語氣，羅寧的心卻是重重的墜了下去。
聞人言嘉能夠這樣說話，這就代表了她是真的生氣了。而聞人言嘉的“真的生氣了”，也就是說明，她對於這個靈，是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對付得了的了。
而且剛才聞人言嘉說的，她之所以想要讓這些人變得如此單純善良，是因為她只是享受這些人，看著她的時候像是看著神祇一樣的眼神，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