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天夕星之戰勝負已定？”
因為各種公務在極樂空間世界逗留了許久的楊天易在回到群星世界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見正在兩大交戰國之間大發戰爭財的鼠人加諾，詢問了一些只依靠戰爭簡報無法完全說明的問題。
在奇恩帝國派遣的內環支援艦隊倉皇逃離，並且完全丟失了十字星雲的控制權之後，人類聯邦部署在天夕星上的陸軍部隊立刻對補給受到影響的帝國軍隊發起了迅猛有力的攻勢。
憑藉著前所未有的強大異形戰獸，原本還能和人類軍隊打得有來有回的帝國陸軍頓時顯露出了他們虛弱的一面。在進行了長達數日的艱難抵抗之後, 整條圍繞星球赤道建立起來的陸地防線都被迫向後推移了數十到數百公裡不等，用鋪滿了潰退路線的士兵屍體和殘損裝備將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戰爭聖經詮釋得淋漓盡致。
在獨具慧眼並時刻關注著戰爭局勢的加諾看來，在呈送給楊天易的報告中屢次出現的“缺槍少彈，缺兵少將”等詞語都不足以概括目前奇恩帝國在天夕星上所面臨的嚴峻形勢。
尤其是在帝國外環總司令官伊納裡姆-佐巴吉斯因為戰事屢次失利而被憤怒的皇帝削去頭銜與職務之後，天夕星上的帝國軍隊更是一片混亂。
不僅軍隊的戰鬥力因為缺少統一指揮而為之驟降，一批忠於佐巴吉斯的領兵將領和軍官甚至偷偷向人聯秘密遞交了帶有投降意向的私人信件，表示如果人聯願意接受有條件的投誠, 那他們將會為自己曾經的授業恩師與昏庸愚昧的皇室軍團血戰到底。
原本關於帝國投降派的絕密情報是不會分享給群星集團知曉的, 但經過深思熟慮之後, 仍然駐紮在芬哈本尼斯太空港內未曾離開的安雅海軍中將還是在大元帥的授意下透露了部分內容給提前返回群星世界的集團首席執行官哈蘭德，並附上了一些耐人尋味的條件。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一則有關“裝備採購變更”的資訊，在這則不算冗長，但信息量巨大的要求中，人聯方面明確表示在目前的天夕星上存在一批“對帝國暴虐統治極為不滿的有識之士”，而作為交戰方的人聯暫時沒有“多餘精力”照顧到這批奇恩軍隊在武器裝備上的需求。
因此安雅中將隱晦地表示如果群星集團對此感興趣的話，聯邦可以授予集團“聯邦駐天夕協助軍特許裝備供應商”的身份，全權負責奇恩帝國叛軍的裝備供應和彈藥補給。
有關收益方面的問題，安雅中將在與哈蘭德的視訊會議中微笑著表示絕不會讓集團做賠本買賣——除了至少高出成本價百分之三百的巨額利潤外，聯邦軍隊將以中間人的身份協調群星集團和帝國叛軍的交易，確保雙方都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特許經營權嗎？真是個誘人的提議。”楊天易咧了咧嘴，摘下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後緩緩開口評價道：“可惜對我來說，這樣的條件還不夠誘人。”
“明智之舉，董事長大人。”
鼠人加諾見楊天易並未被龐大的利益迷亂了心智而雙目一亮，優雅地捻了捻鬍鬚之後向自己的老闆微微欠身以表敬意, 適時地送上了自己的奉承。
“以您的智慧必然不難看出, 聯邦此舉看似是在向集團示好，實則是想將我們拉入這場大國傾碾的渾水。以集團目前的體量，一旦向叛軍提供軍火武器的事情暴露，除了徹底站到聯邦一方尋求庇護外，我們恐怕沒有太多選擇。”
楊天易聞言用讚許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加諾，心中對這個他曾經最喜愛的調酒師再次高看了一眼——在紛亂的銀河系中，不值錢的奴隸兵到處都是，毫無底線的忠誠是他們全身上下唯一具備價值的東西，而心思萬分活絡的加諾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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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辟入裡的解釋，加諾閣下。”
點頭對鼠人的答案表示肯定之後，楊天易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譏諷。
“聯邦想要一舉兩得，一邊透過第三方向他們原來的敵人提供軍火武器，避免他們的軍隊內部出現反對的聲音，一邊以中間人的身份掌握足以將整個集團置於死地的把柄，用來威脅我交出集團賴以生存的先進技術和產業。”
“這樣的計謀不算高明，但的確讓人防不勝防。”
楊天易無奈地搖了搖頭，雙手放在座椅扶手上閉目陷入了沉思，而對這副模樣並不陌生的加諾則是識趣地躬身行禮後緩步離開了辦公室，顯然是不想打擾這位他平生難得一見的智者思考問題。
在加諾離開後沒過多久，當楊天易再度睜開眼睛時，一尊如同鐵塔般高大且不可動搖的身影已然站立在了他的面前。
“賈圖，好久不見。”
雖然知道面前的身影只是一道透過加密頻道傳輸而來的實時全息投影, 但楊天易還是用對待老友般的平和語氣詢問了對方最近的情況。
自從薩茲哈二十二世對帝國中內環星域內的各大殖民星球釋出了動員令之後，本就和內環議會在托特星捕奴上有過矛盾的火熾星當即就被狐假虎威的內環議會單獨“照顧”了一番，不僅分配給火熾星的物資需求翻了數倍，就連捕奴團都被手持皇帝諭旨的使節給強行徵調到了天夕星上充當後備力量。
至於對此極為不滿的佐爾馳議長除了對到訪的皇家使節橫眉冷對外，也無法做出更多有效的抗議行為了。
不過在對方承諾會親自和外環司令官佐巴吉斯好好勾兌一番，為捕奴團謀取一個不錯的崗位之後，賈圖便也放心地繼續以西格裡斯萬夫長的身份帶領數萬名捕奴團成員來到天夕星駐紮了下來，等候帝國陸軍司令部的安排。
但如今佐巴吉斯本人都被盛怒之下的皇帝摘了官帽，若不是有一批理智尚存的將領極力斡旋，恐怕天夕星上各自為陣的千萬帝國陸軍就得先內鬥一番，看看是對皇帝的忠誠管用還是手裡的鐳射步槍管用了。
這對才乘坐運兵船抵達天夕星沒幾天的賈圖而言自然不是什麼好消息——混亂的局勢，遍佈漏洞的戰線，焦頭爛額的指揮層和一支剛剛抵達戰場並且齊裝滿員的“中環精銳部隊”，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火熾星捕奴團的未來將會如何。
失去了佐巴吉斯這座靠山，別說那些隨隨便便就可以收穫大把功勳和榮譽的肥差了，被隨便塞到哪個陣亡率超過百分之九十的血肉磨盤恐怕都極有可能。
因此藉助集團渠道對人聯軍隊戰鬥力有清晰認知的賈圖這幾天可謂連覺都睡不安穩——主君佈置給他的任務還不允許他過早死在克羅霍卡這種鳥不拉屎的邊境星球，更不用說集團費盡心力培養起來，打算作為暗子的捕奴團就這樣被毫無意義地耗費在一場與集團關系不大的戰爭中了。
所以他這次冒險聯絡楊天易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告知對方自己和火熾星捕奴團目前的尷尬遭遇，另一個便是希望他的主君能賜予他一雙足以看破迷霧的灼灼雙眼。
在結合了人類聯邦對集團的訴求之後，剛剛還對這筆交易嗤之以鼻的楊天易突然產生了一個極為危險的想法。
眯起眼睛思索了一番之後，他向著自己面前單膝跪地等候命令的忠誠部下明知故問道：“告訴我，賈圖，如果在整體已經開始節節敗退的戰場上突然出現了一支逆流而上，奮勇擊敵的軍隊，你會用什麼樣的方式稱呼對方？”
把握住重點的賈圖猛然抬起他低垂的頭顱，用一種篤定中帶著些許驚喜的語氣回答道。
“英雄，我會稱其為英雄。”
在燈光逐漸黯淡下來的辦公室內，楊天易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廢墟星球難得一見的璀璨燈火。在感慨芬哈本尼斯分部規模日新月異的同時，他隱藏在黑暗中的半張面孔上勾勒出了一個陰謀得逞時才會出現的特有弧度。
“好好準備一番吧，是時候讓大英雄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