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很多父母都是如此，不管自己的子女已經多麼高大，多麼成熟，可在父親眼中，永遠是那個喊著要騎大馬的稚子。
他們也不是不信任子女，只是想要在自己還有能力之時，能為自己子女多承擔一些。
久而久之，他們就有了一種錯覺，子女似乎還是那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只有當自己真的老了、無能為力的那一刻，他們才突然認識到——原來一直需要他們照顧的孩子，早就長大了啊。
此刻在李田眼中的李虎便是如此。
在他眼中，這個兒子為人木訥，性格呆板，只會悶頭做事，如果沒有他時常照看提，恐怕一個人到山外面的世界逛上一圈，就要被人騙個精光。
所以他經常嘲諷自己兒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要為兒子找一個不那麼漂亮，但足夠賢惠顧家聽話的兒媳婦。
城裡的小姐都是嬌生慣養的，他兒子哪裡能降服這樣的女人。
於是聽到方長提到兒子，李田條件性地就是一句不屑：
“就他？”
李虎聞言太陽穴一跳，手上不自覺用力扣緊了瓷碗邊緣。
這時候他真想在老子面前打只老虎告訴他自己已經很強了。
不過他想了想，又頹然放棄了。
大概他真去打老虎的話，他爹會先一巴掌呼來，嘴裡罵道這麼危險也敢去，要是被老虎吃了，他們老李家就絕後了。
方長見狀，不由笑道：“李叔你未免太小瞧李哥了。
李哥絕非池中物，之前我就跟你說過，莫說城中的大戶小姐，便是大唐的郡主，公主，李哥配她們，也是綽綽有餘。
若是李哥肯走出去，二十年內，封侯拜將，也不過反掌之事。”
“真的，這兔崽子有這能耐？”李田滿臉懷疑。
方長道：“李叔覺得我如何？”
李田道：“小方老闆，自然是有本事的人，大方老闆那般厲害的人，在這個年紀也一定沒有小方老闆厲害。”
在李田貧瘠的見識之中，方父便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物了。
他對方父的報答，除了恩情之外，也夾雜著幾分敬畏。
因此他對待方長之時，從未將他當做一個單純的少年看呆。
方長道：“那我說的話李叔信也不信？”
李田罕見地猶豫了下，他冥冥中有了預感，自己這個回答會很重要。
不過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道：
“小方老闆是大方老闆的兒子，你的話便是大方老闆的話，所以你的話我信。”
方長一個挑眉，神情興奮道：
“那我與李叔打個賭如何，就賭李哥十年內能不能出人頭地，讓李叔刮目相看？”
李田卻沒有高興，也沒有再嘲諷自己的兒子，而是緩了下後說道：
“我不求他出人頭地，也不想他真的娶什麼公主，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看著他成家立業，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方長臉上笑容一頓，心中不由恍然。
難怪以李虎的資質，後世也沒聽過他的半分名聲和故事。
李田對於他的期盼如此，他又是個重孝之人，即便想要出山，十有八九也要照料到父母安老。
這期間，說不定還要迫於家庭壓力，又會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
即便他心中意氣沒有就此消磨，但在靈氣復甦的年代，一年一個大變化，他的資質再好，可終究也是曇花一現，被時代的浪潮拍倒在海底。
當然，他極有可能就此選擇了平淡的生活。
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未免少了幾分精彩。
他本該光芒萬丈，卻甘於黯淡蒙塵。
方長目光看向李虎，問道：
“李哥，你怎麼想的？”
他一直將話題聚於李虎身上，當然不是想多管閒事，而是他想要請李虎助他一臂之力。
紫竹林雖好，但他不會常住於此。
這裡太枯燥，也太無聊。
他喜歡的還是熱熱鬧鬧的花花世界，美酒美人，皆是他之所好。
所以他需要一個守山人，也是為他看守基業之人。
在他心中，早已將靈竹峰視作自己的地盤。
李虎看了眼自家老子，眼皮低垂，悶悶道：
“我陪著我爹。”
方長對這個答案沒有絲毫意外，一旁的李田雖是心中感動，卻在嘴裡小聲罵道：
“小王八蛋，你爹是走不動道了，還是拉不動弓了，還要你來陪著？”
但他終究沒有推著兒子走出去。
他固然希望兒子有出息，但更想兒子平安。
古往今來，多少人追求功業，可成功之人又有幾個，多是化作白骨，為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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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長故作遺憾之色，甚至還特意想了片刻才道：
“李哥，我本想給你一場造化，未來莫說封侯拜將，便是出入青冥也不在話下，只是你故土難離，讓我心中頗為猶豫。
不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也知你是個重情義，守承諾的好漢子。
這場造化，我還是決定交於你手。
你便是不想出山，但能夠變得更強，保護家人也是極好的。”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頁紙——正是記載引氣入體術功法的那頁紙。
當然，是去了氪命儀式的刪減版。
這份功法與紙人傀儡術一直被他隨身攜帶。
“你不是覺得我控制紙人的術法神奇嘛，若是你能學會它，你也可以做到。”
他的根骨低，加上環境受限，只能使用氪命儀式才能入門。
但如今紫竹林攻克在即，李虎的資質又十分優秀，只需要多花點時間，就能在紫竹林中修出法力，進階煉氣。
李虎目露渴望之色，嘴中喃喃道：“我也可以那樣……”
但他沒有伸手。
無功不受祿，而且他本身就對於欠人人情十分抗拒。
可李田卻伸手幫他接了下來，臉上笑得十分開心道：
“小方老闆，這……這真是不知如何感謝你。”
說著，他拍了李虎的背道：“還不趕緊謝謝小方老闆。”
方長的神異他也是見識過的，兒子若是能夠掌握一招半式，那今後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這般好處下，他哪裡會在乎一點臉面。
何況他都欠了大方老闆一條命，也不在乎欠小方老闆一份情。
反正他們李家欠方家的，以後慢慢還就是了。
李虎見自己爹都接下來了，加上心中渴望，也不好再還回去，但讓他說什麼甘效犬馬之勞的話又說不出口。
最後他只抱拳吶吶道：“謝謝。”
方長貼心提醒道：“李哥，這功法入門有些艱難，你回去修煉，不要著急，若是有不懂的，來問我就好。”
這些日子相處，他也知道李虎是識字的。
李家家境並不困難，所以小時候就送李虎出去上過幾年學堂，李家甚至還有個小小的書櫃。
李虎嗯了一聲，默默將功法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