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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章 做戲

藏星閣。

這是星宗最重要的傳承之地,內含星宗成立至今,一百零六峰的全部傳承。

其中或因意外,或因後人不濟,許多分峰再無扛鼎之人出現,分脈之名在門中除名,於是傳承自此中斷。

從此分脈傳承收入藏星閣之中,束之高閣。

只待哪日有星宗後人能夠重拾傳承,以此突破元嬰境界,便能重立一峰,續上前人香火。

然而弟子們又不是傻子,自然選擇春秋鼎盛的分峰傳承,而不是選擇一個早已埋入歷史,又無師長照料的無根傳承。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

那就是這些除了名號的分峰傳承沒有什麼競爭者,一旦突破元嬰境界,自動成為一脈之主,成為與星宗各峰主平起平坐的存在,一步踏入星宗的核心層。

但是星宗成立十多萬年,儘管出現了不少野心之輩,可只有不到雙十之數的傳承被重新續上香火。

而且絕大部分都因為底蘊淺薄,沒有傳過千年,就又重新歸入塵埃。

這也是測星一脈辛苦守候,卻還是飽受議論的原因。

連個元嬰大修士都沒有,居然能佔據一峰,司馬守一個金丹修士也被稱為峰主,名義上與其他元嬰境界的峰主平起平坐。

因為前車之鑑,久而久之,如今有勇氣選擇這些無根傳承的弟子越來越少,星宗內開始以十八峰傳承為首。

然而終究是有意外的。

內門弟子程昕便是其一。

他出身一個修真家族,祖先曾是星宗內門弟子,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天才之輩。

可他的祖先卻因為選擇無根傳承,無前人指導,走了不少歪路,加上心急突破元嬰失敗,無奈之下只好闇然告別宗門,留下了程家一脈。

時隔五百年,程昕借祖先遺澤拜入星宗,一路過關斬將,同樣的意氣風發,以外門大比第一的身份進入內門。

然而受到一謠言影響,門中一十八峰竟無一願意收他入門。

謠言內容很簡單,那就是他程昕的祖先當年在星宗之時得罪了同輩一個天才弟子。

如今那弟子已然突破元嬰,成為雲幻峰的峰主,位高權重。

如果誰敢收他入門,那就是在得罪雲幻峰主。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程昕就從外門第一,變成了無人問津。

雖然程昕百般證明,當年的事情早已隨風逝去,堂堂一峰之主哪裡會和他這樣的小人物計較。

但是,雲幻峰主曾和程昕有過節是事實不假,而且人家峰主不是沒出來說話嘛。

不說話,那不就是預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於程昕會不會被耽誤,誰在乎呢,星宗最不差的就是天才。

程昕有苦說不出,最後只得入了藏星閣,選擇了當初祖先一樣的傳承。

雖然礙於門規誓言,祖先無法將星宗傳承作為程家功法,但程家功法仍舊有星宗功法的影子。

尤其是他修行的程家功法更是從祖先當年修行的《七轉乾元訣》中脫胎而出。

“程師弟,你又來了,如今像你這般愛看書的人可不多了。規矩你也知道,不得外借,不得抄錄,不得損壞。”

看守藏星閣的管理員是個書卷氣很濃的弟子,手捧紙質古籍,看書時搖頭晃腦,顯然樂在其中。

見到程昕到來,伸手要過他的身份令牌登記。

程昕面露苦澀之意,交出身份令牌。

“我也沒想到如今門中修行《七轉乾元訣》的人會這麼少,連一個請教的人都找不到。

我也只能多看看書,看看那些前輩的經驗筆記,期望觸類旁通了。”

聞言,管理員眉頭一皺,有些義憤填膺道:

“也不知道是誰給程師弟傳的謠言,雲幻峰的許峰主都有十多年沒露面了,怎麼可能和你這個五百年前的故人之後計較。

那些負責招收弟子的長老們一個個都是越老越沒膽子。

即便那許峰主真小心眼地計較起來,難道還大得過星宗門規,有門規在,又有何懼?”

管理員弟子對程昕的印象很不錯。

畢竟如今愛書之人是愈發稀少了。

大家如今都想著怎麼快快提升修為,就算來了藏星閣也是直奔功法傳承,對那些“雜書”是看都不看一眼。

要知道最外層的雜談筆記,前人手札,方外野聞等雜書,也是一等一的奇書,蘊含了無數前人的智慧。

可能夠靜下心來領會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程昕張了張嘴,想要說自己已經知道是誰在搞鬼了。

這一次號稱星宗劍道第一的星劍峰時隔二十年,再開山門,卻只收一個弟子。

他本是熱門人選,可因為謠言的緣故,直接與星劍峰失之交臂,而原本屈居於第二的某人則是順利上位。

但此刻程昕面對管理員師兄的義憤填膺,反而安慰道:

“其實現在這樣也好,雖然沒有機會拜入各位峰主門下,但我也還是內門弟子,各種資源不缺,沒有師長同門,日子還清淨些。

不然的話,我也沒有這麼多時間來看書。”

管理員師兄不知是真單純還是假附和,還認真想了想,而後笑了起來。

“程師弟,你這麼一說,我還挺羨慕你的,我在山上的時候,最煩的就是師父和師姐的嘮叨了。

還好領了藏星閣的看守,這才落了個清淨,但時不時還得被師父喊回去教訓。”

程昕:“……”

“師兄,我看書去了。”

“嗯。”

管理員師兄捧起書籍,再次搖頭晃腦起來,很是閒適。

程昕走入藏星閣。

藏星閣之所以被叫做藏星閣,便是以為在閣中的所有功法書籍,都是以星辰形式存在的。

置身藏星閣中,就彷佛置身於一片星海之中,腳下走過,是流淌的銀河,抬頭看去,是一顆顆或大或小卻同樣璀璨的星辰。

這些星辰圍繞著最中心一顆形似太陽的星辰旋轉著,涇渭分明地分出了四層。

第一層就是程昕如今所在的地方,第二層就是各峰的傳承,一百零六脈的傳承盡在其中,不過只到金丹境界。

金丹以上的功法則是在第三層。

而第四層也就是太陽般的星辰,則是星宗最核心的傳承,據說只有被宗門認可,稱為化神種子的那些真傳弟子才有機會接觸。

以程昕如今的許可權,只能在第一層徘迴。

第二層他只進去過一次,那還是他拿到內門弟子身份令牌的時候,可以選擇一次自己的主修功法。

程昕憧憬地看了眼最核心的大日星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得到其中的傳承。

下一刻,他就收回目光,眼神在虛空閃爍的星辰中尋找。

“上次看的《乾元小談》在哪?”

他伸手往天上星辰一摘,就見一道靈光落下,在他手上化作一本古色古香的書籍。

他低頭細細揣摩,不時還閉目沉思,星光投射下來,勾勒出一個孤獨且堅定的背影。

可在他看不到的身後,影子忽的好似風中燭火般晃動起來。

黑色的影子好似一條條爬行的黑蛇,在整個藏星閣中擴散開來,天上閃爍的星辰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澹澹的黑光。

然而這個異象,不僅是程昕沒有發現,閣中的弟子沒有發現,連潛修在藏星閣中的長老都沒有發覺。

一切如常。

但這正是最大的不正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程昕揉了揉疲憊的眉頭,手上一拋,已經看完的乾元小談就化作流光迴歸星辰。

他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如今我已經看了數十份前人的修煉心得,再看下去也只會擾亂我的修行反向。

今夜就正式開始修行吧。”

他走出藏星閣,天色已經摸黑。

他孤單地飛回了自己的住所——一處靈氣相對各峰稀薄不少的小山丘上的一間小茅屋。

茅屋前還有三畝多新開闢出來的靈田,已經種上了靈種,有著點點青翠的嫩苗鑽出。

程家並不是什麼豪氣的修真家族,為了供應他在星宗的修行,幾乎已經掏空了家底。

若不是有家族全力相助,他即便資質優異,也不可能心無旁騖地修行,最終拿下外門大比第一。

只可惜他辜負了家族的期望。

這幾畝靈田算是他的看家手藝了,未曾入門前,他就已經是一位優秀的靈植師。

程昕催動小靈雨訣,招來蘊含靈氣的靈雨落在田畝上,一連數次,才終於將所有靈田都灌既了一遍。

再用小銳金術殺死嫩芽上的害蟲,最後再用小厚土訣引來周圍地力肥田。

做完這一切後,已經是兩個時辰後。

程昕看了看天色,已經開始泛起魚肚白,一陣微風吹來,帶著一股早間特有的寒意。

他不由苦笑一聲。

雖然門內從未差過他屬於內門弟子的基礎資源和福利,但屬於眾多主峰的隱性福利,各峰的特產他卻是都享受不到。

因此相對於其他弟子,他這種內門弟子的修行資源自然是遠遠不夠的。

可賺靈石就要耗費時間,修煉時間就少了,但不賺靈石,沒有資源,修煉效率就要下降。

想要追趕那些主峰的同輩弟子,就註定他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程昕看著天空,喃喃道:

“我不會認輸的,我要突破金丹,我要突破元嬰,我要完成祖先為完成的事業。

如今種種,不過些許風霜罷了。”

他轉身回房,盤膝入定。

《七轉乾元訣》的功法執行路線在體內自行運轉起來,他體內程家功法修煉出來的法力正一步步轉化為純正的乾元法力。

一個黑影自程昕身後影子中冒出,他看了程昕一眼,無聲無息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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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錯的執念,這樣的神魂吃起來一定別有一番滋味。可惜本尊有令,我不能隨便吞噬弱小,實在是令人作嘔的偽善。

只要讓我無限制吞噬此界神魂,待到兩界聯通之時,我一定可以獻給他一個完整的世界。”

黑影在月光下露出真容,正是不久前才被星宗王嵩太上打碎的天魔方長。

他在月光下舒展了幾下僵硬的身體,還很熱情地與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人打著招呼。

“藏星閣的書我看得差不多了,還得多謝你給的許可權,否則只憑我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在不驚動裡面陣法的情況下做到這一切。

不過就算發現了也不要緊,誰能想到寧願折壽千年也要斬殺我的鐘山太上會是幫我的幕後之人。

論起對自己狠這一塊,你是我所遇見之人的前三。”

沒錯,這個與天魔方長沆瀣一氣的人正是不久前翻臉的鐘山。

之所以兩人要演這麼一齣戲,自然是為了取信王嵩太上,也是為了讓鐘山豎立起自己堅定鬥爭第一人的形象,以後更好的臥底。

論起對觀星界的感情,誰能比得上寧願同歸於盡也不出賣觀星界的鐘山太上。

誰要是敢說一個不字,王嵩太上就是第一個出手的人。

並且也是藉助這麼一場戰鬥,讓王嵩太上有理由有藉口去聯絡日月二宗的太上長老,藉助他們的手找出觀星界的界石所在。

這是在不統一觀星界的情況下,最快令觀星界各派力量整合在一起的方法。

至於促使他們合力的原因嘛,也很簡單。

除了鐘山之外,誰也不知道青霄城的具體實力,只要把青霄城的實力稍稍拔高一些。

不,都不用拔高,只要實話實說。

因為青霄城背後站著疑似洞虛境以上的女皇大人,以觀星界的實力,加在一起都鬥不過。

雖然女皇大人從來不會為青霄城出手就是了。

但三宗不知道啊。

所以在知道有這麼一尊大能虎視眈眈,那麼就由不得三宗不團結。

為了增強自己一方的力量,尋找界石刻不容緩。

不管如今界石是個什麼模樣,只要他們找到,藉此喚起觀星界的力量,那麼觀星界就不懼一切侵略的力量。

當然,天魔方長也不會閒著。

只是他無法如同本尊一樣使用鑑定術。

所以他想要找到觀星界的界石,就只能用笨辦法,尋找各種傳說故事,廣撒網,看撈不撈得到笨魚。

何況閒著也是閒著,他來觀星界的目標從不是爭霸,而是探查,真正打架的時候還用不上他。

當然,他打不過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雖然天魔之身,生命力頑強,只要一絲神念不絕,就能遁入虛空,藉助旁人的邪念重生,但戰力拉跨也是真的。

不是誰都傻乎乎把他和自己元神融合的。

鐘山面色還有些蒼白,顯然元神之傷沒有徹底恢復。

他冷漠地盯著方長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天魔方長連忙認慫:“行行,你是狠人都聽你的,反正我在星宗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接下來我會四處走走,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你儘快促使三宗合力,找到界石之後,我本尊答應你的東西一樣不會少。”

“不要這麼看著我,雖然現在你是叛徒,但是等到以後星宗傳承不絕,等到你有機會觸控到洞虛之境的大門時,你會感謝我的。”

“我先走了,我這種苦命孩子就只能幹苦活累活,嘖嘖,回去還得被本尊弄死,奴隸都沒這麼用的。”

天魔方長身體散開,遁入虛空,消弭無形。

鐘山原地停留片刻,也消失不見。

空氣靜悄悄的,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靈田內的幾株嫩苗似乎又長高了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