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內。
大日神尊從與他交錯而過的鐘山身上收回目光，看向方長，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貧僧悟行，方城主有禮了。”
他並未因為看見鐘山就有任何異樣。
因為他早有猜測，星宗一定有青霄城的內應，如今不過是在印證他的猜測罷了。
方長收起酒菜，擺上一爐薰香，還有幾碟點心。
至於法則水晶，自然早已收起。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法則水晶來做籌碼了。
“早聞大師大日神尊威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大日神尊倒是謙虛，澹然道：
“上界之人面前，貧僧怎敢稱神，方城主叫貧僧一聲法號即可。”
方長並不在意稱呼的事情，不過就是一個開場白而已。
他沉吟片刻，問道：“悟行大師可知本城主來意？”
大日神尊搖頭道：“貧僧知城主為界石而來。
可惜貧僧如今傷重，卻是無法為城主分憂了，原本的約定，貧僧已經無力完成。
今日受邀而來，只是貧僧心中仍有執念，想要借上界之力，恢復傷勢，再求大道。
不知想要方城主助貧僧一臂之力，需要付出何等代價？”
大日神尊很是坦誠。
他明白到了他們這個境界，什麼言語都只是修飾，真正能夠讓他們聯合的只有利益。
青霄城之前願意與他交易，是看重他觀星界第一人的實力。
如今他被王嵩借星辰珠之力打成重傷，實力十不存一。
再加上他本就大限將至，若不是之前服用了一枚青王長生丹，延續了壽元，滋補了神魂，這一次決鬥就已經耗幹了他的生機。
即便如此，他如今的壽元也大不如從前，不僅連青王長生丹的延續的壽元折損了進去，就算剩下的幾百年同樣折損大半，頂多也就剩下幾十年好活。
以他如今的狀態，自然就再沒有之前的底氣繼續交易。
何況還有剛才見到鐘山的場面，大日神尊心中也明白這是青霄城主故意為之。
就是要告訴他，他的價值已經遠不如從前。
已經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可以為青霄城主取來星辰珠。
這是一種很隱晦的打壓。
但事實就是如此，以大日神尊的心性也不會覺得受到了侮辱，很是坦然地接受了。
畢竟誰讓他敗了呢。
勝者通吃，敗者失去一切，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方長見大日神尊如此坦率，不由笑道：
“悟行大師與心魔相識，也算是我們的朋友，朋友有所求，我們自然要幫忙。
而大師剛才所求，本城主恰好可以做到。”
就和剛才在鐘山面前拿出法則水晶一樣，方長手掌一翻，就有一朵精凋細琢，靈氣盎然的玉蓮花出現。
玉蓮花上鑲嵌著十顆青色蓮子，蓮子氣息升騰，幻化出一頭小青牛的模樣。
這青色蓮子正是之前大日神尊服用過的青王長生丹。
“大師之傷非靈肉之傷，而是壽元之傷。
壽元不足，自然生機不足，這傷勢就難以痊癒。
只要為大師補足壽元，傷勢再重，對於大師來說，想要痊癒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青王長生丹，大師已經服用過，應當知其功效。”
“這裡一共有著十顆青王長生丹，雖然吃過十顆之後，就再無法增長壽元，但同樣還是療傷聖藥。
多的一顆就當本城主的見面禮。”
方長將玉蓮花輕輕放在大日神尊面前。
別看方長給的這麼輕鬆，實際上，這十顆青王長生丹就是青霄城如今全部的庫存。
畢竟他就是往死裡壓榨，青牛靈脈一年也就給他長出兩顆五階青淚果。
再多就真的要殺牛放血了。
倒是其他主藥，什麼萬年靈藥啥的，他當初在食味界的洞府內得了一批，暫時不缺。
當然，煉製一爐青王長生丹成丹肯定不止一顆，一般都是兩到三顆。
不過算上炸爐的，平均下來，一爐其實也就一顆多一點。
如此珍貴的靈丹自然要省著點用。
但誰讓面前是大日神尊呢。
當聽到大日神尊和執掌星辰珠的王嵩太上幹了一架，還沒被打死之後，方長就當即決定，一定要把這個頂級打手收入麾下。
沒人比他更明白用界石煉製的靈寶的威力。
這玩意單純一個死物還不可怕，若是生出法寶之靈，或者找到了主人，那麼威力就會得到成倍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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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嵩太上本就是化神修士，又有星辰珠加持，實力便已達到此界極限，甚至在界石的幫助下，還能略微超出。
那已經是化神之上，洞虛之力，戰鬥場面可以和他當初與萬靈神君媲美。
在這種情況下，大日神尊別說還能打得平分秋色，就是能活下來，都算實力超群了。
這樣的修士，要擱在主天地的環境中，有些機緣，分分鐘一遇風雲便化龍。
就如同百花神宮的大宮主，這個繼承了百花仙子傳承的女人，就在前不久的時候傳來了突破化神的訊息。
礙於承諾，方長當初並未強制要求她加入青霄城。
不過青霄城的軍團修士中有著百花神宮的許多弟子。
這女人又重感情，是青霄城天然的盟友。
以後讓她拼命不可能，但偶爾讓她幫忙佔佔位置，充充場面還是很簡單的。
同理，大日神尊如今日薄西山，正是投資好時機，而且還得是入乾股。
玉蓮花近在眼前，大道機緣唾手可得，大日神尊卻沒有立即收下，而是反問道：
“我需要付出的代價呢？”
他沒有再稱呼貧僧，而是用我。
方長笑眯眯道：“大師爽快，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之前心魔與大師談過的條件，我全可以雙手奉上，
但在大師突破洞虛境界之前，受我青霄城驅使，一應待遇以青霄城頂級供奉作為標準。
至於突破洞虛境界之後，大師可以脫離青霄城，獲得自由。
當青霄城需要大師幫助的時候，不管大師身在何方，得到訊息後必須就必須過來，全力相助。
三次過後，大師與青霄城再無瓜葛。
如何？”
這個條件比鐘山的更加苛刻，但對於雙方的利益都能得到最大保證。
若是大日神尊未曾突破，那麼他白得一個化神巔峰的頂級打手。
若是大日神尊能夠突破，那就更好了，這種戰略性武器，用三次足矣。
至於大日神尊這邊，以殘軀獲得千年壽元，上界傳承，還有一個突破的機會，怎麼看起來都不虧。
再說他又不是賣身做人奴僕，按照方長的話來說，那也是頂級供奉。
何況他突破之後，就再不用受人約束。
三次相助，也不算多。
雖然他明白所謂三次相助，就是三次拼命，但相比他得到的這些，又不是不能接受的了。
大日神尊頓了頓，問道：
“若我無法突破化神之上，進入玄之又玄的洞虛境界，那麼我豈不是要一輩子受你驅使？”
方長反問道：“那麼大師覺得你會一輩子受我驅使嗎？”
大日神尊自信一笑：“自然不會。”
他翻手收起玉蓮花，並未著急服用。
見大日神尊收下玉蓮花，方長立即貼心送上一枚玉簡。
“為免大師分心，打擾大師療傷，所以關於洞虛境的傳承，等到了上界再給大師。
這裡是天道誓言，大師發下誓言，你我也能安心。”
對於普通的修士，自然是魔種好用。
但對於大日神尊這等人物，即便魔種包裝得再好，入了他的體內，也會被發現端倪。
而被種下魔種，隱私全無，元神不純，這無異於是一種極大的侮辱。
所以方長為了這些高級人才，也是貼心地準備了高階合同。
“天道誓言？”
大日神尊一心二用，神識一邊在玉簡中翻閱，口中問道：
“若是城主不放心我，我大可以發下元神大誓，這天道誓言是何物？”
“我們那邊的風俗，比元神大誓更讓人放心。”
方長一臉笑意。
元神大誓是高階修士通用約束，是修士用自己的道心起誓，一旦違背，必定受到反噬，道心受損，元神大傷，今後很有可能無望道途。
之前鐘山被方長鎮壓之時，就想過用元神大誓安撫方長，說自己事後絕不會報復。
但這種大誓，據方長所知，就有數種減弱反噬的方法，不過代價依舊很沉重就是了。
所以方長找到了比元神大誓相類似的天道誓言。
這玩意和元神大誓說不上誰高誰低，一個是天道見證，一個是本心見證。
但本心猶可變，天道至公，絕不會有半分私心。
方長雖然經常罵老天爺偏心，但偶爾也會真香一下。
當然，這個天道的是主天地那種天道可以顯化的天道，如同觀星界這樣的秘境小世界，就是違背了也沒啥麻煩。
大日神尊並無反悔之意，所以很快就按照方長給的天道誓言模板發下大誓。
他依稀間彷佛感覺到了一個古老的意志。
“聽心魔說，大師心往上界，這次大師療傷就去上界療傷吧，正好看看上界風光。
若是今後不捨宗門，不如就帶著日宗弟子一同去往青霄城，本城主定掃榻相迎。”
見大日神尊發下誓言，方長的態度明顯熱情許多。
大日神尊道：“能入得上界，也是弟子們的機緣。”
兩人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如此，方長與大日神尊還有鐘山都成功達成幕後交易，不費一兵一卒，就直接決定了日星二宗今後的命運。
至於月宗。
因為心魔的不給力，方長暫時還沒找到他們的突破點。
心魔打著上界使者的晃悠了一年多時間，拜訪過數十個宗門，卻從無月宗的高層主動聯絡。
不知是他們故作矜持，還是立場堅定。
不過待到日星二宗局勢明朗，月宗如何想就不重要了。
聽話的就收下，不聽話正好拿他們給日星二宗練練兵。
……
一月後。
星宗山門，鐘山滿懷心事地回返。
後山，松雲峰。
鐘山看到臉色紅潤的王嵩，緊繃的神情終於松了下來。
“王老，您的狀態比我離開之時要好上太多了，可是傷勢痊癒了？”
王嵩澹澹點頭：“無意中發掘了星辰珠的另一作用，於老夫傷勢頗有助益，如今已經好了大半。”
說罷，他又問道：“鍾師弟，你說要鎮守空間通道，怎的這麼快回來了，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他想起不久前受到鐘山與一神秘化神於海上大戰的訊息。
鐘山苦笑道：“王老，我還是晚了一步，那空間通道已經被上界修士佔據。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還特意控制了海上的一個修真家族行事。
我也是查探了許久，才無意中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不過也正是如此暴露了自己，師弟無用，不是那上界鎮守化神的對手，只好狼狽逃回，想尋王老商量對策。”
鐘山臉上忽的浮現出一絲笑容：
“原本我還苦惱如何對付他們，不過現在好了，王老您的傷勢痊癒，又有星辰珠相助，便是大日神尊也不是您的對手。
若是能夠親自出手，必定能夠將那上界化神鎮壓。
只要我們能夠將那上界化神鎮壓，而後控制住空間通道。
以王老您如今的威望，再邀請天下同道修士，言之以利弊，一同修建大陣永遠鎮壓空間通道，那上界修士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再進入我們觀星界。”
王嵩卻是搖搖頭道：“上界之說在本界流傳數萬年，便是老夫當初也對之嚮往不已。
若不是……”
王嵩頓了一下，繼續道：
“一旦我們公開此訊息，封鎖通道，必定成為天下之敵。
所以此事只能我們星宗獨自行動，那通道也不是什麼上界通道，而是一處洞天法陣入口。
只有如此，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以星宗之名永遠鎮壓，恢復觀星界的平靜。”
鐘山皺眉道：“可是這樣，他們怕是不會死心。”
王嵩傲然道：“有老夫在，只要不是真的確認那處通道能夠通往上界，誰敢與老夫一戰？”
鐘山猶豫了下，頜首道：“那就依王老所言行事，不過王老你如今的傷勢？”
王嵩道：“再有一個月時間，老夫的狀態就能完全恢復，你且先去準備，到時候，我們攻打通道。”
“好！”
見鐘山興奮退下，王嵩心中喃喃道：
“難道真是我誤會鍾師弟了？這次我再未感覺到他心中的殺意，上次是我傷勢太重的錯覺？”
想起當著自己面捨去千年之壽，也要擺脫上界修士的鐘山，王嵩終於放下心中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