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尤！”
摘星子半天憋出一句話後，躁動的星辰珠便徹底沉寂下去。
原本亮晶晶的明珠變成了一顆樸實無華，甚至有些粗糙的石頭小球。
這讓還想從摘星子口中瞭解些上古秘聞的方長暗叫可惜。
不過他也理解。
本來康慨赴死被他這麼一偷襲，弄得自己像個笑話一樣。
更別說摘星子剛才還自爆身份，這下子面對一眾徒子徒孫，就更沒臉面見人了。
至於月宗陳太上那一頓胡扯，方長自然是不信的。
甚至連三宗的化神們，他們也不是不信摘星子是三宗祖師，只是不能信。
因為尊師重道屬於政治正確。
不然的話，他們宗門的傳承秩序就會得到顛覆，今後好好的三宗就變成了欺師滅祖的魔道了。
畢竟祖師做的，弟子怎麼就做不得。
祖師可以幹掉祖師爺，那麼弟子們也能幹掉祖師，以後弒師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成了一種日常，一種藏在門規下的文化傳承。
所以摘星子不能是祖師爺，即便是，也不能承認。
考慮到三宗以後大機率都是自己人，方長也就不會閒的沒事去為摘星子證明什麼。
他手上一揮，星辰珠被他放入一個玉盒之中，而後在盒子上面啪啪貼上十幾道封印符籙。
觀星界如今已經是一份即將烹飪好的美食，他不會在現在就將觀星界獻祭出去。
他看向各自暗暗調息的諸多化神修士，笑眯眯地開口道：
“在場之人有的人認識我，有的人不認識我。
所以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方長，青霄城之主，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上界勢力。
如今星辰珠已入我手，上界通道也被我所控制。
若是諸位想要借道上界，一月後，可來參加本人在鎮星島主持的昇仙宴。
我和摘星子那家夥不一樣，不會攔著諸位的飛昇之路，當然，前提是諸位能夠付出足夠的代價。”
方長並沒有將觀星界所有化神一網打盡的意思。
因為他給不出足夠的好處。
鐘山是因為法則水晶出賣星宗。
大日神尊是青王長生丹和洞虛境界的希望賣身青霄城，進而影響另一位蒼風太上，讓日宗投靠青霄城。
至於其他化神，月宗太上有宗門拖累，加上日星二宗的榜樣，方長還有一定把握讓他們成為青霄城供奉。
但剩下的人，方長並無把握讓他們心甘情願加入青霄城，尤其是在他不想給錢的情況下。
用生死逼迫，是最下乘的方式。
這樣除了逼得別人和自己拼命之外，並沒有任何好處。
就算暫時控制住了，也架不住人家背後時時刻刻都想要背叛。
畢竟沒人願意自己的生死永遠掌控在別人手上。
所以方長想著先借他們之手將觀星界的財富搜刮一遍，而後送出觀星界。
這些化神修士即便到了主天地也算一方豪強，除了獨來獨往的修士之外。
剩下的人都需要足夠的資源來滿足今後的修煉，那麼他們就只能從別人手裡搶。
偏偏空間通道外數百萬裡內如今都是青霄城的地盤。
搶了青霄城的人，那麼就會得罪青霄城，想必在見證了青霄城的實力之後，應當沒有幾個人會有這種想法。
剩下的選擇就簡單了。
要麼遠離青霄城的勢力範圍，另起爐灶，要麼和其他掛靠在青霄城的勢力一樣，成為青霄城的附庸。
這遠比如今就逼迫他們加入青霄城要好得多。
聞言，有人還想要問些什麼，但方長一個轉身，已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即便一眾化神，竟也沒有幾人發現方長的痕跡。
諸人面面相覷，忽的看向之前串聯他們到此的日宗太上蒼風，目露深意。
蒼風尷尬一笑，抱拳告退。
他也不想當二五仔，誰讓這是神尊的命令呢。
……
一月後。
鎮星島。
王嵩站在崖邊，海浪拍岸，激起陣陣水花，海風襲來，吹起他滿頭枯敗白髮，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老人面龐。
他已經老得不像話了，渾身都散發著濃濃的老人味，那是腐朽和破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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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嵩明白自己沒幾日好活了。
原本他還剩下千年之壽，但被六化神圍攻，被鐘山偷襲，被摘星子借體戰鬥，被天魔神光兩度消磨神魂。
尤其是摘星子借他身體使用法則之力，造成了極其嚴重的負擔。
想要越階使用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哪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這一切種種讓王嵩原本還算健康的身體和元神都變得千瘡百孔起來。
不過他的神情還算平和，似是已經認命了。
“王老。”
鐘山站在王嵩身後，已經陪他吹了一個時辰的海風。
與王嵩的腐朽之像相比，他就像早上八九點鍾的太陽，比一個月前更加強大和具有生氣。
王嵩沒有轉頭，卻也能感覺到鐘山身上那滿滿的活力和生機。
“這便是他們給你的好處？”
王嵩的聲音和他此刻的心一樣平靜，沒有絲毫情緒，讓鐘山一時間都無法揣測他的心思。
鐘山點點頭：“是的，王老。”
在方長得到界石，並且在他發下天道誓言，答應為青霄城盡心效力萬年之後，他終於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法則水晶。
方長雖然偶爾不當人子，但是信用方面還是有保證的。
得到法則水晶之後，鐘山就迫不及待地煉化了一次。
而後他停滯多年的修為境界果真開始了進步。
若是放在主天地的環境，說不定此刻他就已然突破了化神中期的境界。
不過鐘山有預感，他的突破也就在最近一段時間了。
要知道他已經在化神初期停留了上千年，感受到突破的契機差點讓他流下淚來。
他付出了這麼多，終究是值得的。
王嵩笑了笑，眺望著遠處遼闊的海平面，說道：
“其實老夫現在想一想，便是星宗舉宗加入那青霄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碼，星宗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那都是些可愛的孩子，可現在他們都沒了。
老夫自詡守護星宗，守護觀星界，最後到頭來，誰也沒有護住，連老夫自己，都命不久矣了啊。”
“王老，對不起。”
鐘山真誠地道歉。
但讓他再選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法則水晶。
王嵩道：“老夫不怪你，若不是老夫的元神被星辰珠影響，一意孤行，為了不讓此界氣運流失，強行去鎮守上界通道，也就不會讓人抓住機會，發生六大化神圍攻星宗的事情。
星宗遭此橫禍有老夫一半的責任。
所幸星宗精華未失，有你看護，老夫相信，星宗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鐘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勸道：
“王老您修為高深，城主大人正是求賢若渴之時，若你願意加入青霄城，我相信他一定不會吝惜賜下延壽靈丹。
大日神尊便是得了城主大人的靈丹，如今又有了再向上攀登的本錢。
在我心中，王老您不比大日神尊弱上多少。
說不定還能夠破而後立，浴火重生。”
王嵩澹澹一笑：“老夫早已沒了那個心氣，再多苟活幾百年，又有什麼用。
鍾師弟，老夫知道觀星界覆滅難以避免。
如今老夫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夠留住星宗傳承，十萬年之後，世上仍有人記得星宗之名。
你能答應老夫嗎？”
鐘山緩緩開口：“我也是星宗太上，星宗是我出身的宗門，有我在，星宗絕不會丟掉名字。”
“那便好。”
王嵩微微仰起頭，天邊陽光金燦燦的，就好像他第一次走進星宗山門之時，那一天的陽光也是這麼美。
“弟子無能，終是愧對祖師教導了。”
他悄然閉上眼睛，主動散去了最後一口生氣。
他的身軀就好像在瞬間經歷了千百年的時光，微風拂過，便化作了一片片塵埃，撒入了大海之中，融入了這個世界。
鐘山未曾阻攔，只是微微一嘆，朝著剛才王嵩站立的位置深深一躬，而後堅定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