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的時光總是匆忙。
十年時光轉眼而逝。
三號孵蛋場。
一顆血肉巨蛋裂開，夏小飛從蛋中走出，神色澹定，絲毫沒有剛剛死過一遍就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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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個少年。
沒事死一次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畢竟這辣雞遊戲居然沒有回城功能，想要回來只有自個抹脖子！
一開始自己弄死自己還不太習慣，後來也就澹然處之了。
無它，唯手熟爾。
而系統一直顯示功能修復當中，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上線回城功能。
好在他的隨身財物和法器都已經存入了青霄錢莊，這可是有著青霄道主做背景的第一錢莊。
不問來路，不問背景，只要敢存，他們就敢收。
而且整個青霄道通行，不認人只認密碼。
就是管理費有點高。
根據存的財物價值收取每年百分之零點五到百分之一的管理費，價值越高，管理費越高。
按照他的那些財物計算，也就百分之零點五的管理費，大概二百年不去取，東西就歸錢莊了。
眾所周知，修士之間鬥法盛行，一不小心就容易丟掉小命。
由此可知，錢莊每年無人認領的財物有多少。
夏小飛不止一次羨慕過那個叫青霄道主的高階修士，在家坐著，每天就能數錢到手軟。
哪裡像他一樣，每天辛苦修行工作，才賺到那麼一點點可憐的靈石。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其實也沒多辛苦。
自從三年前，他突破金丹修為之後，就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如今的他是一個名叫清水的府城中寒鴉商行的供奉，每月啥事不幹，就能領上一大筆靈石，若是請他出手做事，這價格還得另算。
而且他又不怕死，金丹巔峰的任務一直沉甸甸地壓著他。
所以他什麼危險活計酬勞又高的任務都不推辭，不僅不推辭，還主動包攬下來，私下裡有著拼命三郎的稱號，在整個寒鴉商行的口碑都一直好得很。
短短幾年，府城中都知道了他這一號人物。
私下裡已經有了好幾撥中介來尋過他，希望他跳槽別家，價格給得都很高。
對此，寒鴉商行生怕他被挖走，給他的月俸唰唰往上漲。
畢竟這種不怕死又好用的金丹真人，打著燈籠也難找。
而他也終於在一年前就修行至金丹巔峰。
畢竟他又不存在瓶頸，理論上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他就能直接成仙。
可惜到了金丹巔峰之後他的前路就斷了。
無論他如何修行，吃任何靈丹，都無法讓經驗條上漲一絲一毫。
不僅是他，在論壇中的其他玩家也大抵如此。
似乎金丹巔峰就是他們的極限。
在見識過修行的魅力，掌握過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實力後，這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打擊。
就他所知，一些心術不正的玩家私下裡都在嘗試魔道邪法，可惜至今為止，無一人能夠突破元嬰境界。
他倒是還好，
想著，夏小飛一陣唏噓，然後隨手一揮，身上就有法力凝結而成的一件青袍穿上。
如今的他也再無需為遛鳥而擔心了。
就在此時，他心有所感，轉過頭，一個明媚女子朝他淺淺一笑。
“小飛哥。”
“燕子，你也回來了。”
“畢竟今天是任務結算的日子嘛。小飛哥，你想回去嗎？”
任燕燕相比十年前，容貌未變，笑容依舊大方，但眼神中卻是掩藏不住的滄桑。
十年修行，對於任何一個玩家來說，都是一次沉重的經歷。
在一次次行差踏錯，丟掉性命之後，逼得他們不得不迅速成熟起來。
《仙魔》名為遊戲，但就夏小飛所知，論壇上討論下線的玩家已經越來越少了。
也就是這一次任務結算的日子快到了，論壇上關於下線迴歸的話題才重新熱鬧起來。
當相比迴歸，已經有為數不少的玩家想要永遠留在這裡。
如果不是對家中父母還有牽掛，夏小飛偶爾也想過一直留在這個所謂的遊戲之中。
在這裡，他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遊戲代練，而是寒鴉商行的金丹供奉，大家都尊敬稱呼他為真人。
只要他在宴會上多看兩眼的女子，夜晚就有人主動為他送來，不僅容貌出眾，還是乾淨的處子之身。
以前他哪裡敢想過這種好事。
不過為了童子身百分之五的修行加成，夏小飛忍了。
他相信金丹巔峰只是暫時的，等到下次遊戲版本更新，他的修為一定能夠再次提升。
等到以後他的修為無力提升了，再來享受不急。
越是在這裡生存，他反而越加明白修為境界的重要性。
別看他在府城生活得有滋有味，人人尊敬，但到了郡城中，金丹真人便很常見了。
更別說傳說中的道城——青霄道城。
那是青霄道主居住的地方，是整個青霄道最大的靈地。
據說在城中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滿滿的靈氣，每日都被靈氣包裹滋潤，自然而然地淬鍊身體，連一頭豬待久了都能成妖王。
同時那也是青霄道最安全的地方。
畢竟青霄道太大了。
而且這種個人偉力存在的地方，一不小心就遇見了魔道修士，動輒血祭全城。
亦或者妖獸為了晉升境界，以人族血肉作為資糧。
光是他聽過的就有不少，親身經歷的更有一次。
那是他才築基的時候，遇見一隻離大妖只差一線的狼妖，為了成為大妖，狼妖整整吞下了一整個小鎮的人。
其中也包括他。
當然，後來他突破金丹之後，特意搭乘官方傳送陣返回故地，找到那只突破的狼妖大戰一場，以重傷代價將其弄死。
反正他能復活。
雖然付費存檔價格高昂，但心中痛快。
“小飛哥，小飛哥。”
任燕燕的呼喚將夏小飛的思緒拉回。
“抱歉，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走神了。”
夏小飛朝任燕燕歉然一笑，感概道：
“說到回去，我自然是想要回去的，這裡雖好，卻總不是我的家啊。”
任燕燕點點頭，十分認同道：
“沒錯，雖然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但我還是想要回去逛逛學校後面的小吃街，看一看我那整天在我面前秀恩愛的爸媽。
不過我還是會回來的。
我這十年，實在比我前二十年過得要豐富太多，精彩太多。
我已經離不開這裡了。”
“嗯？你還在讀書嗎？”
夏小飛還是第一次聽任燕燕說起自己的身份。
他和任燕燕一直是君子之交澹如水的關係，偶爾遇到了就會說說自己遇到的情況，大概相當於彼此一個樹洞。
他們都很默契的不去提現實。
任燕燕笑道：“對啊，小飛哥，我在金陵大學，今年大三，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來找我玩哦。
到時候我帶你吃好吃的。”
夏小飛見任燕燕的明媚笑容，心中忽的季動一下，而後笑道：
“好，我一定去找你。嘖，突然有種見網友的感覺，還怪期待的。”
隨著兩人的對話，周圍的巨蛋裂開得越來越多。
五百巨蛋就是五百玩家。
玩家們的氣勢不一，但最低的也有築基修為。
畢竟玩家們除了上限受限，相對於土著修士實在太佔便宜了。
即便出生的資質再差，根骨再低，只要有資源，堆也能把修為堆上去。
區別只是花費資源的多少而已。
見此情景，夏小飛眉頭一皺，低聲說道：
“這些只有築基修為的玩家是怎麼回事，他們都不在乎任務失敗嗎？”
任燕燕看著不少玩家一身的浪蕩氣息，還有飄忽的眼神，其中就有她討厭的目光。
由於她的容貌出眾，這種目光她已經不止一次經歷了。
即便是修行，女人比男人遭受的惡意也要大得多，甚至為了逃過某些修士的惡意，她都不止死過一回。
任燕燕搖頭道：“自作孽不可活，他們大概都抱著僥幸心理，覺得遊戲而已，不會死人。
可惜他們享受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這就是個遊戲，哪能如此真實。”
人心難測。
既然有夏小飛這種為未來計，連百分之五修煉速度加成都不想放棄的人，自然也就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煉氣修為還稀疏平常，可到了築基境界就能在某個小城或者某個小鎮佔據高層位置了。
即便只是一個小城，那也有幾萬人。
這樣的位置，遭受的誘惑就會驟然變多，墮落享受，放棄修行的人不在少數。
夏小飛嘆息一聲。
他能在商行殺伐果斷，但面對這些同行的玩家，終究有一絲同鄉之情。
可惜他的意志並不能改變什麼。
就在此時，他耳邊傳來一道機械的系統聲音。
“叮！唯一任務《修行》現在開始結算，經檢測，你的修為已經達到金丹巔峰，任務合格。”
“叮！任務獎勵已經發放，是否選擇立即迴歸？”
夏小飛聽聞任務結算合格，心中忍不住一鬆，問道：
“我還能回來嗎？”
但系統保持高冷姿態，並未回答。
夏小飛猶豫了。
“叮！選擇超時，視為自動放棄選擇，你將在一個時辰後統一迴歸。”
夏小飛苦笑道：“這跟沒有選擇有什麼區別？”
當他不知如何吐槽之時，耳邊又傳來陣陣哭鬧聲音。
“不！不要！”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差一點時間了！”
“我要投訴你們！我是玩家，我有人權！我要見你們的負責人！”
“遊戲賬號是我的私人財產，你不能隨便處置！”
“求求你！我不想死！”
“嗚嗚，我錯了，我不該貪玩的。”
……
大半的玩家癱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卻依舊無法改變他們任務失敗的結果。
有的玩家想要反抗，可才剛剛激發法力，他們的肉身就開始消融，就好像巧克力被融化了一樣。
他們的血肉化作一灘血泥融入大地，連同他們的復活蛋也開始石化開裂，最後化作一灘齏粉。
一切乾乾淨淨，只有地上的小草似乎更有生機了。
而沒有反抗的玩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他們只有最後一個時辰的活命時間了。
“你，你好！”
夏小飛面前衝過來一個玩家，他雙眼通紅，死死盯著夏小飛，說道：“我要求你幫我一件事。”
“啊？”
“我說我要求你一件事！”
玩家似乎馬上就要崩潰，明明是來求人的，語氣卻比吃了槍藥還要火爆。
見夏小飛還是沒有反應，玩家突然就崩潰了。
他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留下，雙腿軟綿綿地倒下，跪在夏小飛面前嗚嗚大哭起來。
“求求你！就當我求求你！答應我好嗎？就一件事，一件很小的事就行。”
“你先說是什麼事吧。”
對於同鄉加上將死之人的一絲同情之心，夏小飛終究心生不忍，開口問道。
見夏小飛鬆口，這玩家也冷靜下來，以一種急促的語速道：
“我叫劉星，我今年二十八歲，贛州人，家裡還有一對父母和弟弟。
我想要求求你，如果我真的死了，我說的是現實中的我也死了，求求你幫我打個電話，對我爸媽說聲對不起。
他們辛苦養我長大，我卻不能報答他們了。
在我房間床的夾層下有張銀行卡，密碼是我生日，那是我存的老婆本，一毛錢都沒亂動過。
就當我這個當兒子盡的最後一點孝心。”
夏小飛沒想到這玩家竟是這樣一個要求，他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不過我有個問題，為什麼這麼多人中你會選擇我？”
劉星見夏小飛同意了，抹了抹眼淚，也放下心中負擔道：
“我在論壇上見過你的照片，你在論壇上幫忙解答過不少問題吧，我曾經也受過你的幫助。
而且你當初在論壇上釋出的修行日記也激勵了不少人。
不過可惜我沒能像你一樣堅持下來，突破築基之後我就懈怠下來了，整天沉迷酒色之中。
我總以為還有時間，還有時間，結果臨到任務結算的時候才悔恨不已。
我變賣所有財產，努力修行，結果也才堪堪突破金丹。”
夏小飛沉默片刻，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劉星嘆息道：“是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可我窮怕了啊，一朝暴富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哪怕是先完成任務再來享受呢。
其實我這幾年享受的比我前半輩子的都多，哪怕這是個夢，我也知足了。
只是對不起爸媽，我享受了這麼多，卻沒有給他們半點。”
受到劉星啟發，不少玩家也來找夏小飛幫忙帶話。
夏小飛一一答應了下來，還順帶收了不少玩家的遺產。
不過他也不是爛好人，即便收了遺產，也頂多幫忙帶句話。
什麼幫忙孝敬父母，買房子，照顧老婆孩子的離譜要求，他就當做沒聽過。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一束白光從天而降，籠罩在每個玩家身上。
夏小飛感覺自己的意識脫離了肉身不斷向上飄去，他低頭一看，那些任務失敗的玩家在白光中化作飛灰。
“小飛哥，回去後記得來找我啊！”
最後的意志，夏小飛只聽到任燕燕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