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風在撫摸著臉頰，柔軟得好似棉花的觸感讓夏小飛有些樂不思蜀。
他眯著眼，熟睡的嘴角露出一絲淺笑，不自覺地往後擠了擠，想要追求更大的溫柔。
緊接著他的身旁傳來一聲嚶嚀，帶著稍許嬌羞。
夏小飛如夢初醒，勐然驚起，目光掃視四周。
“你醒了。”
聲音溫柔，人也溫柔。
雲芝看著夏小飛，眼神中有著澹澹笑意。
夏小飛迅速回想起一切。
為了完成上司安排的臥底任務，他不得不以身涉嫌，冒著生命危險接近少宗主。
然後他的金丹碎了，不得不當機立斷選擇重修。
後來好不容易恢復一些，又有個怎麼瞧他都不順眼的女修趕過來了。
接著……
他果斷暈了。
開始是裝暈，後來是真暈了。
任誰受了他之前的傷勢，能活著就是僥倖。
想著，夏小飛忍不住再次問候了上司全家。
“這是哪兒？”
“我的飛船上，我們馬上就要到紫霞宗了。”
雲芝有問必答。
她面上露出稍許擔心道：
“貞姨看了你的傷勢，說你傷得很重，雖然你很果斷的碎掉金丹，以丹元精華修復傷勢，避免金丹自毀的下場。
但金丹乃是修士性命雙修之物，一身修為大道之根基。
金丹一碎，今後你的修為會越來越低，直到變成一個凡人。
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夏小飛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但還是說道：
“你無需自責，我不怪你，這都是我自找的。”
他手握自殺重新整理狀態大法，區區金丹，碎了也就碎了。
就是第二環的任務眼看就要完成了，沒想到卻倒在這兒。
好在任務懲罰不重，百分之五十的經驗懲罰，也就區區四五億……而已。
焯！四五億啊！
夏小飛眼眶都氣紅了。
他用了自己半生積蓄，外加新兵大營得天獨厚的環境以及軍中新人福利，辛苦修行數月。
可謂是十年積蓄，一朝勃發，才好不容易讓自己的經驗條漲了三分之一不到，也就是不到三億。
自己兢兢業業，卻是一朝夢碎。
王八蛋上司，你拿什麼還！
眼見夏小飛都悲傷到難以抑制，眼淚都要落下，卻還在安慰自己，雲芝心中更加感動。
她忽然想到什麼，臉色微紅，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當時你明明可以跑的，為什麼還要回來救我？”
正為任務失敗而氣憤的夏小飛看了眼雲芝的表情，心頭勐地一跳，有了不好的聯想。
這發展有點不對勁啊。
說了只是當臥底，我已經有了定過終身的老婆，賣藝不賣身的啊喂！
於是他略作思考，以一種理智的態度說道：
“當時那麼多人圍殺過來，我自然可以跑，但跑得了一時，卻跑不了一世。
那群人為了抓你調動了如此強大的力量，十有八九不會放過我這個漏網之魚。
所以當時我的選擇看似很多，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賭一把——回去救你。
既然他們對你如此重視，說明你有對抗他們的力量，救下你，或許比我獨自逃跑生機更大。
所以我要是不想被他們事後追殺的話，回來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從你掉落到我的院子裡，我們的命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捆綁了在一起。”
“至於我的修為……你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就多給我點靈石，我看你也是不差錢的主。
實話實說，散修命運多舛，朝不保夕，修行至今，我都未攢下多少靈石。
所以想要獲得重修的資源，我只能厚顏相求。
總之，無論用什麼辦法，我一定會重修回來的。”
“這樣吧，給我二十年時間，你庇護我二十年，在那之後無論我是否重修回來，我都不會再打擾你。
有了這二十年，我也就當你償還了。”
雲芝聽到夏小飛如此冷漠的分析，內心莫名有些失望，不過她也知道這才是真實的理由。
如果夏小飛說什麼一見鍾情，不忍名花凋零，美人遲暮之類的話，她或許會一時欣喜，但虛幻的終究會破滅。
彼此坦誠才是一個良好的開始。
無論怎麼說，是他救了自己，這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之前激盪的情緒緩緩平復下來，轉而化作另一種欣賞和不服輸。
她就如此差勁，如此被看不上嗎？
“好，我答應你。”
“不過二十年太短，只要你願意，就可以一直留在紫霞宗，有我在一日，紫霞宗就會庇護你一日。”
見雲芝眼神清明，沒有剛才那種幻想花痴的感覺，夏小飛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患得患失。
然後他在心中狠狠啐了自己一口，賤人就是矯情。
畢竟雲芝這麼一個大美人溫柔在側，哪有男人不動心的。
只是他的理智剋制了衝動。
夏小飛從床上翻身起來，走到房間視窗。
他可以看到外面白雲悠悠，也不知飛船上用了什麼陣法，只有輕微的清風吹拂而入，十分舒適。
“抱歉，我想一個人靜靜。”
雲芝看著夏小飛依靠在窗前，莫名蕭瑟、落寞的背影，目露愧疚。
如果沒有她，他會是一個自強自立的散修真人，過著自己閒適的生活。
他還這麼年輕，以後或許有機會成為大修士，甚至有那麼一絲機會成就散修中罕見的化神尊者。
可因為她，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修士，即將一步步變成一個廢人。
重修二字，說來簡單，但真正想做到，何其困難。
她緩緩頜首道：“好，有事的話你搖床前的鈴鐺，我會聽到的。”
夏小飛聽到關門聲，看著窗外飄蕩的雲，內心淚流滿面——燕子啊燕子，你永遠不知道我為了你放棄了什麼。
……
小君山，紫霞宗。
紫霞宗傳承久遠，可考證的記載到了萬年之前，但他們來到這片天地其實也就不到五十年。
天變，從來不單單發生在大唐境內。
大唐之外，這成千上萬的宗門勢力也來自一個個不同的秘境小世界。
紫霞宗便是其一。
又因為受限於小世界的天地環境，紫霞宗從未出現過化神尊者，化神這個境界他們只在典籍中看過。
直到來到了主天地。
他們的太上長老雲墨以大毅力大智慧對自己施展了化神秘術——一種太上忘情之法。
於是堂堂元嬰巔峰的大修士隱去修為，失去記憶，化作凡人混跡於人間。
他在凡俗間與一女子相識相愛，以男女情愛之力衝破秘術封鎖，逐漸恢復記憶，直到恢復修為，回到山門，突破化神！
然後為了鞏固化神境界，他一個閉關就是二十年。
畢竟紫霞宗從未出現過化神修士，如何謹慎也不為過。
而這也就導致了雲芝人生前二十年的記憶中一直缺乏父親的角色，也和她未婚先孕的母親一起遭受了二十年的非議。
如果不是她的母親有幾分手段，連她能不能活在這個世上都是個問題。
直到後來雲墨出關，將她們母女接回紫霞宗，享盡榮華。
更是在加入仙盟後為她尋來洗髓靈物，讓她能夠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間就修行到金丹境界，當之無愧地成為紫霞宗的少宗主，未來的宗門繼承人。
“……我爹待我是極好的，為了補償我和娘，無論我們想要什麼，他都會為我們尋來。
但我對他總是又敬又怕。
大概從小到大在我心中，父親一直是個符號，到了紫霞宗後，他又是那麼的神聖和高大，讓我不敢靠近。”
臨近山門，雲芝與夏小飛說起了心裡話。
對此，夏小飛保持沉默，卻是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是害怕。
他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這娘們怎麼不聽勸呢。
當一個女孩子願意和你說起她不幸的童年，不是想要掏空你的口袋，就是想要掏空你的心。
顯然，夏小飛只是一個窮光蛋。
人家手縫裡露出一點，都夠他修煉好幾年了。
夏小飛想到自己儲物戒指中那堆成小山的靈石，吃一口就難忘味道的靈果，十數種不同品類的修行靈丹，輔助修行的法寶蒲團……
他著實……有點頂不住了。
男子漢大丈夫，不為五鬥米折腰，但這娘們給得太多了！
忽的前方雲霧齊散，一道紫霞升起，映照半邊虛空，幻化出一道虹橋接應至飛船。
雲芝朝夏小飛露出笑容：
“這是我們紫霞宗迎接貴客才會用的虹橋，平常只有那些成名大修士才有資格踏上去。
看來我爹已經知道你救了我的訊息。
你可是讓紫霞宗破了先例哦。”
夏小飛整理下心情，臉上擠出笑容，先拍大老馬屁。
“看來你爹對你真的很好，我這麼一個無名小卒，卻因為幫了你一次，就能讓他讓整個宗門破例。
不過這樣子做，我今後若是想在紫霞宗待下去，怕是要成為眾失之的了。”
說著他不由嘆了一口氣。
雲芝卻是輕哼道：“我都說了，有我在，紫霞宗內你就無需懼怕任何人，你現在這麼說，是不是瞧不起我？”
夏小飛連忙搖頭：“不敢不敢，我們還是趕緊過去吧，別讓各位前輩等急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虹橋。
……
紫霞大殿中。
一眾紫霞宗的長老對於全宗大張旗鼓只為了歡迎一個據說修為盡喪的廢人其實都極為不滿。
只是考慮到這是宗內唯一的化神尊者雲尊的吩咐，他們心中的不滿只能留在心中，甚至連多嘴一句都不敢。
在紫霞宗內，雲尊就是號令一切的神。
所以待他們看到那個被少宗主陪著走入大殿，氣息孱弱得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跑的青年修士，臉上都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哎呀，這位便是救了我們少宗主的英雄吧，果真是相貌不凡，不同凡響。”
“英雄似乎體內有傷，這是老夫取千年雪蓮煉製的雪華丹，對於療傷有奇效，若是英雄不嫌棄，就收下吧。”
“我這也有一枚得自花仙谷的百花仙露丸，有著肉白骨，生死人的功效，英雄一併收下吧。”
“一介散修，卻敢和青宗這樣的龐然大物對抗，誰說散修之中盡是蠅營狗苟，見利忘義之輩，英雄一詞，當之無愧！”
夏小飛見到一群金丹元嬰的修士圍了過來，本有些慌張，待到他們彩虹屁吹得飛起，自己禮物收得手軟。
他緊張的情緒立馬消失，露出靦腆的笑容。
“過獎過獎。”
“客氣客氣。”
“有心了有心了。”
夏小飛嘴上客氣，手上將長老們的禮物一件件收下。
這重修到金丹境界的資源不就有了嘛。
他本就有金丹巔峰的修行經驗，又有玩家面板，重修的速度會快到衝破所有人的想象。
說不定自己第二環的任務還有希望。
“咳咳……”
只聽得主座上一個身穿紫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輕咳兩聲，眾長老便作鳥獸散，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臉嚴肅正經，好似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夏小飛就要上前拜見。
看這位站在主位，眾人又如此畏懼，大概就是雲芝的那個爹了吧。
“這是我們宗主大人紫霞真君。”
雲芝似是知道夏小飛在想什麼，連忙拉住他低聲介紹，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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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夏小飛這麼受長老們的歡迎，她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這樣也好，有這些長老關照，以後夏小飛在宗內的日子就會好過不少。
“見過宗主大人！”
夏小飛上前見禮。
紫霞宗宗主代代相傳祖師名——紫霞真人，不少宗門都有這種習慣。
紫霞真人則是十分矜持，抬眸看了夏小飛一眼，緩緩道：
“閣下是為救我宗少宗主導致修為盡喪，對於此事我宗會負責到底，今後閣下可以在紫霞宗內住下，一應待遇按宗內真傳弟子。
雲芝你看如此處理可好？”
雲芝點點頭道：“謹遵宗主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紫霞真人看向夏小飛。
“夏小飛。”
紫霞真人微微頜首，目光又掃過眾宗門長老，有種不怒而威的味道。
“夏小飛從今日開始便領紫霞宗真傳弟子待遇，今後你們在宗門遇見，切不可將其當做外人。
若是讓本宗主聽到某些不好的訊息，爾等後果自負。”
“謹遵宗主吩咐。”
一眾長老紛紛見禮，再抬頭時，紫霞真人已經消失不見。
他們便看也沒看夏小飛，各自施展手段，出了紫霞大殿，讓本以為自己會再收到許多邀請的夏小飛笑容僵在臉上。
“那麼以後，你就住在我的玉芝峰上。”
雲芝猶豫了半晌，終於說了出來，然後就匆匆離去，根本不給夏小飛拒絕的機會。
夏小飛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大殿上，欲哭無淚。
“那啥，我不認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