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幾番寒暑，蓬萊山雲海之巔依然保持著萬年不變的春意盎然，百花綻放，綠草欣榮，仙氣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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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這美景格格不入的，卻是這其中的一座孤零零的墳塋。
墳頭長滿青草，一顆柏樹從其上破土而出。經過幾年的生長，已有一人多高。遠遠看去，彷彿一個忠實的僕人守護著墓中的主人，寸步不離。
墳前，一個男子纖細的身影已經在此站立很久了，凝望著這座孤墳，雙眸是看不見底的空洞。
許久，他才顫抖著雙唇，一下子跪倒在墳前，再也壓抑不了的哭泣著：“大師兄，你走了三年了。這三年來，華巖無時不刻在想念你......”說著，她撲倒在墳上，雙手不斷摩挲著，好像這座墳就是她思念已久人兒，僅僅這樣撫摸著，她冰冷的心就能感覺到些許暖意。
哭了好一會兒，情緒稍稍緩解了些，她無力的坐起身來，頭靠在墳邊，嘴角掛起苦澀的笑意：“大師兄，告訴你些開心的事情吧！華巖今年又學會了不少法術，師傅對華巖很好很好，不過我知道這都是因著你的緣故。師傅她整日以淚洗面，以為你為了躲開她，故意消失了。孰不知......”
說到這裡，她的淚就要再次奔湧而下，痛到她必須要捂住胸口才會好過些。
三年前的今天，就是她親手殺死他的日子。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一絲不捨，提劍就這樣刺進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身體。
他在她眼前突然消失的夢魘，如影隨形折磨了她整整三年。閉上眼睛，浮現在眼前的，都是他看著她微笑的眼眸，在那其中根本看不到被刺傷的痛，只有溢滿心海的溫情。
“華巖，就知道你跑到這裡了。”思緒被一聲呼喊阻斷。
顏蒼溟踩著拂塵騰空而來，看到已哭成淚人的華巖，本來舒展的眉頭突然蹙緊了，心下不知怎麼就升起一股怒火。
三年了，她還忘不了那個浪蕩子，就算他是被誤殺的，可他死的一點都不冤。一個只會玩弄女人的感情騙子，只有死才會永絕後患，否則，還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會被他偽善的外表欺騙，走上不歸路。
“你要何時才能清醒？他值得你為他如此嗎？”顏蒼溟攬過華巖的雙肩，目光是掩飾不了的溫情。
“是我，我是殺害他的兇手，我是殺害他的兇手！”華巖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每當她面對著顏蒼溟，心中就會湧起對夜凌天的無盡愧疚。
“不，你不是，”顏蒼溟心疼的將她攬進懷中，輕撫著她的脊背：“我知道你錯殺了他，所以才如此愧疚。可就算你那日不殺他，我遲早也會殺了他！”
“為什麼？”華巖掙開他的懷抱，疑惑中帶著驚懼。
看著華巖如此驚懼的目光，顏蒼溟苦澀一笑，放開了攬著她的手，轉過身去輕聲說：“既然今日都說出來了，我也不用再隱瞞了。那日，是我殺他在先......”
“不，你說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華巖抱著頭表情痛苦萬分，本就深深愧疚的心，陷入了無盡的悔恨中。
“是真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一邊和你親暱，一邊又和師傅卿卿我我，”顏蒼溟轉過身抱緊痛苦掙扎的華巖，激動的說：“這世間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你！欺負你的人，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眼前的他為何會如此陌生，甚至讓她都覺得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狠狠的推開他的懷抱，滿臉的淚迎向微微的山風，冷冷的涼意讓她本來渾濁的思緒，突然清晰了許多。
三年前， 她就覺得自己該自我了斷，還了欠夜凌天的命。若不是師傅救了她，此刻她已經在黃泉路上陪他了。
而今，苟活了三年，為了讓自己的愧疚減輕一些，她一直都告訴自己是他要殺顏蒼溟的，甚至她根本都不敢向顏蒼溟問清事情的緣由，因為她怕。
在他的忌日，她最怕的，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還是被無情的揭開。這次，她若還苟活下去，恐怕連自己都無顏面對自己了。
一步步朝聳立於山頂的十根擎天柱走去，那柱子與柱子之間的縫隙足夠她透過，毫無阻礙的到達懸崖邊上。
眼角浮上淒涼的笑意，她彷彿看到在柱子的那頭，夜凌天正微笑著張開了懷抱，等待她的到來。
“華巖，你要做什麼？”一絲恐懼浮上心頭，顏蒼溟顧不得多想，飛奔上前，從身後死死抱住了華巖的腰身。
“放開我！”
“我絕不會放手！”顏蒼溟抱著華巖的手更緊了，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不見。
“求你，我求你，放開我......”華巖近乎乞求的話語，換不來顏蒼溟一絲一毫的鬆動，反而讓他怒火中燒，心已被這卑微的乞求撕裂的七零八落。
“原來你是這樣深愛著他，說是還他的命，其實就是你放不下他！如果是一個你根本不在乎的人，你會為了他痛苦三年，尋死覓活嗎？”
愛？她是愛他嗎？這就是愛嗎？或許正如顏蒼溟所說，她是真的愛上了夜凌天，可這句話非但沒有讓她好受，反而讓她更加撕心裂肺。
突然，顏蒼溟放開了緊縛的雙手，仰天大笑起來。
笑夠了，一滴淚也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好，你去死，若你覺得會好過，就去死吧！可是，你不要忘了你來蓬萊的目的，不要忘了你還有一個娘在等著你回去。”
娘......她的孃親，她曾和顏蒼溟說過的她的孃親，還在蓬萊山邊的一個村落等著她，等她解開手腕上的魔咒，回去和她團聚。
“如果你活著只是為了你自己，那麼你大可為了他跳下去，以命抵命。可你還有孃親，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她被人欺辱，看著她因為失去女兒而痛苦一生嗎？”
華巖頃刻靜止了，回眸看向身後的人，淚眼婆娑，被顏蒼溟一把摟進懷中，緊緊的，彷彿要把她揉碎在血液裡，這樣就永遠不會擔心她會離他遠去了。
修羅王宮昭陽寢殿內
躺在床上已經三天的人，嘴角掛起了淺淺的弧度。一直以來，他都緊蹙著眉頭，而今突然浮上了笑意，讓衣不解帶照顧了他三天的艾羅，禁不住喜上心頭。
三天未曾上朝，眾臣皆議論紛紛，若不是哥哥在殿前應付著，一旦陛下昏迷不醒的訊息傳播開來，這修羅界又要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波動了。
修羅人兇猛好鬥，難調難服，但大都忠誠於一人，那就是始祖毗摩質嫡傳的修羅之主。
修羅界只要有修羅之主坐陣，那些有反心的蠢蠢欲動之人，就不敢輕舉妄動，修羅界定然是安然無憂的。反之，就很難說了。
伽羅傲天本來蒼白的臉頰已恢復如初，連笑意都浮上了臉龐，僅僅這些就足以說明，他很快就會醒過來了。
突然，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手指輕輕動了一下，艾羅看在眼中，驚喜萬分，抓緊他的手呼喊著：“陛下！陛下！快醒醒，快醒醒，我是艾羅，快醒醒！”
“讓我看看。”伽羅晟軒不知何時走進殿中，看到艾羅激動的大喊著，急忙上前示意艾羅先退到一旁。
他伸手把了把伽羅傲天的脈搏，又俯身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站起身來笑道：“陛下，你這是還要睡到何時？難不成要等諸位大臣擠滿這昭陽殿，才肯醒來？”
話音剛落，伽羅傲天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了，恍惚一會兒後，很快便清醒過來。
“陛下，你終於醒了！”艾羅開心的落下淚來，俯身想要扶起伽羅傲天，卻看到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掀開錦被就要下床。
“陛下，你身體剛好，要多休息才是。”
“艾羅，我睡了多久了？”伽羅傲天的雙眸是掩蓋不了的急切，彷彿有什麼天大的事等待他去處理。
“三......三日了......”還未等艾羅說完，伽羅傲天已跳下床。不待艾羅服侍，穿好鞋子，就要朝殿外而去。
伽羅晟軒淡淡一笑，平靜的眸子看不出心海的任何波瀾，緩緩的說：“你這是要去哪裡？被劍砍了，難道還要再去挨上一劍？”
伽羅傲天這才注意到晟軒的存在，轉身看了他一眼，不帶任何表情的說：“你都知道了？”
“陛下，是哥哥到蓬萊山把你救回來的。你的另一個分身突然口吐鮮血，他就猜到你遇到了危險。”艾羅邊說邊上前攙扶著伽羅傲天的胳膊，生怕他會離開。
“如此，朕真要感謝晟軒的救命之恩了。”
“哪裡，陛下嚴重了，”晟軒上前對伽羅傲天拱手道：“別聽艾羅瞎說，以你的修為，即便我不救你，你也會安然無憂的。只是臣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明示。”
“何事，但說無妨。”
“以陛下的修為，這凡間的鐵劍竟能傷到你，實在讓我無法想通，陛下可否為晟軒一解心中之惑？”
“此事一時半會也無法說清，待我從蓬萊回來，再詳細與你說之。”說著，伽羅傲天就要轉身離開。
看著艾羅就要無怨無悔的追上去，晟軒上前拉住了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陛下，你不能走。”他氣定神閒的說，彷彿心中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著急離去的人輕易留下。
伽羅傲天並未回頭，他已經沒有耐心在這裡耗下去，誰都無法阻止他找到心心念念的蝶舞。
“如果太上皇快醒了，你還要走嗎？”
淡淡的沒有任何波瀾的話語，頃刻止住了伽羅傲天的腳步，驚得他回眸望去，眼中是無法抑制的激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