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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梨卷·燃萼樓(1)

(一)

“想活命,就給我跪下。”

他的四周都是劍鋒,在晨風中泛著星辰般的光。有個站在外圍的劍手看不清他,還著意踮起了腳。

敵眾我寡,他這一趟找上紫劍堂,算是來錯了。

“士可殺不可辱,南哥,咱們拼了!”那是他的好兄弟小七在嘶吼。

他笑了,劍都架你脖子上了,你還吼個屁啊。早年流落街頭,跟野狗都搶過食,給人下跪也不算什麼。

於是他跪下。

與他同來的小七和張六霎時眼紅得像要滴血,他裝作沒看到。

“快刀南,你在衡陽連棍兒都沒立穩,還敢挑釁我紫劍堂?”堂主徐紫山冷笑。

“我跪過了,認栽。”他站起身,拍了拍衫上灰土。指著他的數十道劍鋒一陣輕顫,看起來有種荒誕的美,似繁星環繞著他齊閃不絕。

“喲,挺愛乾淨呀。”徐紫山說,“沒讓你起來呢,再跪下,叫爺爺。”

這下張六也忍不住了:“姓徐的,我先日你爺爺!”

他爹是中年得子,所以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爺爺,既沒見過,那就算不得罪過。於是他叫了聲:“爺爺。”

院子裡爆出一陣鬨笑。

徐紫山皺起了眉:“聲太小了,再說你不求饒,你爺爺我怎麼饒你?”

他便又不慌不忙地道:“爺爺,求你饒了我一條狗命吧。”

徐紫山得意大笑。

蠢,罵你是狗,你都聽不出來。他在心裡也笑。

“你這倆兄弟比你有骨氣,他倆……我放了。至於你麼……”徐紫山沉吟著,可實在沒想出什麼損人的妙招,“我兒子的名兒裡也有個南字,嗯,你就再叫聲爹來聽聽吧。”

一瞬裡他想起一雙灰眼,渾濁得像混了泥巴的雪水。他爹臨死時就是睜著那般灰濛濛的眼看著他,那目光他回想過上千個日夜,仍不敢說琢磨明白。

他叫不出口,臉上僵住了。

有個劍手插了句機靈嘴:“堂主,不妥啊,他剛叫了你爺爺,再讓他叫爹,那不是給您老人家降輩兒嗎?”

“也是。”徐紫山興味索然,“罷了,滾你的吧!說了饒你就饒你。”

他從層層劍鋒間隙中走出門,把這滿眼的星光記牢了。

走到三條街外,小七憤憤道:“南哥,我知道你不是怕死的孬種,剛才真不如拼個死活!”

他笑笑:“走吧,衡陽呆不住了,徐紫山嘴上豪氣、心底狹隘,不出兩日就要反悔,定會派人來暗殺。咱們換個地界。”

三人默默走出城去。

張六說:“哎,是不是忘了拿行李?”

他說:“不要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又靜靜走出幾里,他忽然說:“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再也回不了家。”

他向北望了一眼,目光盡處是一片城牆,城牆外還有重重山巒阻隔。

“南哥,你家鄉很遠嗎?”

“遠著呢,冀州府漁陽城,漁山鎮。”

“怎麼不回去?”

“功夫尚沒練到家,回去就是個死。”他收回了北望的目光,“如今的漁山鎮,正被人一手遮天吧?”

(二)

漁山鎮方圓數百裡都沒有鹿,這是鎮上每個獵戶都知道的事。但趙北客卻堅稱他曾在鎮郊曠野上親眼目睹一頭白鹿踏雪而過。既然趙老大如此說了,漸漸的便有人說自己也在鎮外見過鹿了,還有人不知從哪弄來了鹿肉,送到趙北客府上。

趙北客沒吃鹿肉,只是笑著對左右說:“瞧見沒,有鹿。”

有次趙北客在春雪樓擺宴,冀州府的江湖豪客與富紳名流來了大半,冀北快刀周孟說:“憑你趙兄的刀術,別說在冀州,就算去京師,也是一流人物!何必憋屈在這小小漁山鎮?”

“謝了。”趙北客與周孟對飲一碗。

燕羽門二當家舒羽說:“趙老哥,你要肯入燕羽門,沒二話,我這副門主的位子給你坐!”

“那可不敢當。”趙北客又和舒羽對飲了一碗。

一碗又一碗酒下肚,趙北客醉了,忽然語聲含糊道:“那天我提著刀走在雪地裡,遠遠望見鎮上升起了炊煙,我緩下步子,看見一頭白鹿從我身旁奔過,離我那麼近,我連鹿耳上的茸毛都瞧得清清楚楚……”

眾人面面相覷,莫明其妙。

宴散後,趙北客的手下們回想起他說鹿時的古怪神色,似凝重似恍惚,便又問他:“大哥,你再講講那鹿的事兒唄?”

可趙北客卻不說了。

後來,有些人背地裡議論:“鎮子周遭分明沒有鹿,你道趙老大為何說有?因為他是狼,狼天生就是要捕鹿為食!”

還有人說:“這漁山鎮就是鹿,趙北客像狼一樣守著他的地盤,他可是個狠角色!”

(三)

他再次踏進紫劍堂時是個晴夜,星斗清得能映亮人的鬚髮。

徐紫山歪倒在地,看著胸腹處的血口,他曾以為自己算個狠角色,可如今他心想自己還是太善!當初若沒放走快刀南,自己又豈會落到此等慘境?

當年徐紫山的善念只持續了一日,隔天就帶人去捕殺快刀南,但撲了個空。隔了半年,徐紫山聽人說快刀南遠赴蘇州,混得愈加落泊,又被人攆到了九江府,便慢慢將他淡忘。哪知幾年過去,他竟混出了名堂,武功高了,還多了幾十個心狠手快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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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衡陽的第一夜,他就帶人來到紫劍堂,血洗徐門。

“徐兄你說,是世上的刀劍多呢,還是天上的星星多?”他語氣還是那麼不慌不忙,身上衣衫也和幾年前一樣乾淨。

“當然是星子多……”徐紫山咳著血,還沒死心,“南兄,當初我可是、可是……”

“你是想說,你當初饒過我一命?好,你跪下磕幾個頭,我留你不死。”

徐紫山點了點頭,卻沒動,沉默許久,嘆道:“罷了,我不如你,這頭我磕不下去。死前我只想問你,當初你在衡陽,究竟為何與我作對?”

他說:“你紫劍堂作惡多端,我這是替天行道。”

徐紫山苦笑:“我自知不算好人,但你這話我只信一半。”

他嘆了口氣:“告訴你也無妨,聽說你有本祖傳秘笈,很是高明,但你沒參透;而我有血海深仇要報……”

徐紫山恍然:“原來是圖我的秘笈,不巧得很,那秘笈我剛燒成灰。”

“你有這股硬氣,是我當初小看了你,小七,送他上路吧。”

他轉身仰頭,不再看滿院的血汙,盯著北方夜空中的群星:“十年了,該回家了。”

“南哥,打算回家了?”張六擦了把臉上血水,“好!咱們就回去漁山鎮,殺他個天翻地覆!”

小七割下徐紫山頭顱,隨手擲在地上,笑問:“南哥,你那仇家害你在外漂泊十年,你一定恨他入骨吧?”

“我不恨他。”他搖了搖頭,“我恨也只恨自己沒用,當年我爹嚥氣沒出一日,他就發難奪了漁山鎮,那是他的本事。說起來,我倒有些佩服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