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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梨卷·燃萼樓(8)

(二十一)

春雪樓前,兩方的刀客相隔數丈對立,各自在雪地上一字排開。其餘人則退到了一旁。

趙北客面色如鐵,南公子神情安閒。

天霜堂的十名刀客目光高傲,掃視著前面那些粗衣劣刀的對手們,一人輕蔑笑問:“咱們是群戰呢,還是一對一地來?”

北地刀手們略一靜默,有個漢子叫道:“徐白?”刀手裡叫徐白的應聲道:“老周,咱倆先上?”兩人對望點頭,越眾而出。

天霜堂刀客見狀,也緩步迎出兩人。

四人混戰起來,刀光亂飛。天霜堂的刀客要比兩個北地刀手高明得多,短暫的七八下對刀過去,老周已腿上流血,跌在地上。天霜堂刀客存心要留著他慢慢折辱,沒對他下死手。

餘下徐白獨鬥兩人,苦苦支撐。兩刀客對視一笑,忽然分向徐白前後兩側退出。

徐白將手中鐵刀舞得發了狂,吼道:“來啊!來啊!”在他身前的天霜堂刀客忽然揚刀躍步,一陣風般掠過了徐白,砍得他肩頭翻出血花兒,回身站定。

徐白肩膀劇顫,剛轉過身軀,先前站在徐白身後的另一個刀客腳下疾晃,人已閃到徐白另一側,掠行中出刀劈在徐白左臂上,血流如注。

徐白咬牙沒有呼痛,方邁出一步,早先站定的刀客又彎腰發足躥過了他,揮刀在他小腿上挑開一道血口。

兩名天霜堂刀客不斷交錯換位,兩道刀光不時交叉擦過徐白。徐白左支右絀,身上刀痕越來越多。兩人出的每一刀都著意避開了要害,臉上掛著冷笑,如在戲耍孩童。

趙北客捏緊了指節,臉上蒼白。

到後來,徐白時而朝前時而轉後,狀如癲狂,但他始終緊咬牙關,沒出一聲。南公子身軀前傾,似是好奇徐白到底還能挨多少刀。

轉眼又是十餘刀縱橫著割了過去。

徐白腳下踉蹌,渾身浴血。

他以刀拄地,大口喘息,忽然仰頭吼起了歌:“大風卷地吹,嗨呦——”

嗓音嘶啞,曲調悲昂。

趙北客心頭一震,流下了熱淚。這歌是很久前他教給手下們的,已有數年沒人唱起,沒想到徐白還記得。

“大風卷地吹嗨呦,男兒——”徐白唱著北調兒,橫刀跑向天霜堂刀客。

白光急閃,徐白喉嚨被刀刃斬開,一句沒唱完,撲倒不動了。

“大風卷地吹嗨呦,男兒不回頭!”先前腿傷跌倒的老周接著徐白的調子唱完了那句歌,猛然翻身躍起,一刀剁在天霜堂刀客的肋間!

那刀客倒退著栽倒。另一個天霜堂刀客驚怒交集,刀光橫斜,如雨劈落;但老周卻不閃躲了,他瘸著腿與敵人揮刀對劈,口中叫著、歌著……一瞬裡兩人都身中數刀。

“山高路難行嗨呦,是江上……”唱到這裡,歌聲戛然而止,老周仰天躺進雪裡。那天霜堂刀客站著亂晃了幾下,也摔倒不起。兩人同歸於盡。

“——是江上水不流!”一個刀手哽咽著繼續唱,提刀衝了上去。

“並肩子殺敵呦!”剩下的北地刀手們雙目通紅,一個接一個大步上前。

天霜堂的八名刀客見狀齊齊拔刀,十餘人短兵相接,在雪地上揮砍搏殺——歌聲再起。

“大風卷地吹嗨呦,男兒不回頭!山高路難行嗨呦,是江上水不流!日月兩肩挑嗨呦,咱一心當英雄!”

蒼涼的曲調在風中低昂。有人唱到半句,猛然中刀啞了聲,隨即便有別的漢子接著唱下去;有人從大聲嘶吼唱到氣若游絲,唱著唱著便倒在了雪地上;有時歌聲像枯澀的弦,有時又如激越的鼓;有時敵人的刀光席捲如潮,歌調兒被刀劍摩擦聲壓了下去,但總有個漢子在低低念唱,歌聲始終不絕——

百里冰霜千里的雪,遮不住天上的星!

地上的男兒朝前走呦,不怕那路難行!

粗拙的北調兒混在喊殺聲與金鐵聲中,雖唱得斷續雜亂,但字字如鐵,句句鏗鏘,貫連成一股悲烈激壯的男兒氣,在陽光下飛旋,在厚雪上徘徊。

人人都殺紅了眼,刀與刀的撞擊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不時有人倒下,不時又有人爬起。一陣慘烈對刀後,兩方的人皆傷痕累累,各自退開幾步,劇烈喘息。有個漢子的刀被敵人劈斷了,手腕裂出了骨茬兒,他本一直在低聲嘶唱著,這時把斷刀交到左手,歌調兒忽一轉:“問一聲爺們兒呦,刀斷手摺咋個辦——”

這句唱完,歌聲靜了。

北地漢子們互靠著肩背,大口喘著粗氣。

那寒風像刀子一樣割擦著傷口,那飛雪被凍得僵在地上!那日光刺得雙目快要淌血,那心肝跳得快要迸開!有個漢子忽然接了一句:“刀斷手摺還是——殺敵呦!”

他們彼此對望,猛然一齊大笑,把胸膛敞開,用刀尖挑起一團積雪,按在胸口上,那雪熱得像要燒起來!他們緊緊並著肩、重重踏著雪,朝著敵人飛步而行,北歌在刀光中再度飄揚,如龍蛇高躥。

雪光折映著日光,天地間一片煞白,初時刀光混在其中尚不分明,但很快刀光裡便帶上了血色,越來越紅。

“大風卷地沒命地吹呦,把熱酒吹成了冰!男兒一去不回頭呦,似那指北的星!管他山水路難行呦,咱就是要當英雄!”

一蓬又一蓬的熱血灑在雪上。

舊血尚未及凝結,便又被新的血覆蓋。

站著的人不斷倒下,倒下的人這回卻不再站起來,歌聲、刀聲、呼吸聲都漸消漸絕。

到後來,雪地上只剩下一片紅色的靜,清澈又濃烈。

(二十二)

南公子臉色很難看。他身後的天霜堂刀客恨恨地盯著趙北客,那恨裡似也夾雜了一絲惶懼。

“沒想到?”趙北客虎目泛紅,咧嘴一笑,“今日讓你見識北地的男兒。”

“有意思!”南公子靜默良久,口中忽然迸出大笑,“這一仗,算是又打平了。”

趙北客冷冷道:“但你好像是虧了點兒?”

南公子眼光一厲,久久沒說話。方才死去的刀客,多是他此次北行所帶精銳。

趙北客不再看那片雪地,嘆道:“其實虧的還是我。我死的是兄弟,你死的是狗。”

南公子哼了一聲,道:“是人是狗,要看誰笑到最後。你可就剩三個手下了。”

趙北客亮出了短刀:“兵對兵將對將,該你我了吧?”

南公子瞟了一眼趙北客的刀,嗤笑道:“是該將對將的時候了,但你趙北客差不多已是光桿兒孤將,我的人裡高手還多著。接下來咱們一對一,你在我手下裡先挑一個吧?”

“你不敢應戰?”趙北客語聲輕蔑。

南公子微笑道:“你放心,我苦練十年短刀,必要親手擊敗你。不過明人不說暗話,咱倆不太熟,在贏你之前,倒不妨先看看你的刀。趙兄自居北地豪俠,不會吝色得不給看吧?”

“孬種。”趙北客大笑,“想看的我刀?那你好好看著!”

他上前幾步,掃視著天霜堂眾刀客:“諸位之中,哪個殺過我老趙的兄弟的,給我站出來!”

只過片刻,便有個刀客冷笑道:“趙老么,我看你是狂破天去了!”說話中拔刀疾行而出。

趙北客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那人急匆匆奔近揮刀劈來,刀光快及身時,才側步堪堪閃過,一縷衣角飄在風裡。

讓過那人的同時,趙北客反手持刀在那人後腰上一推。

那人順勢向前衝出好幾步,腰眼上躥出血泉,摔倒不動了。

天霜堂的人一陣怒罵。南公子蹙眉不語:方才趙北客殺人是靠步法與巧勁,沒露真正刀術。

很快又站出一個刀客與趙北客決鬥,他緩步走出,在離趙北客數丈時,忽覺趙北客似乎抬了抬手。

那刀客正不明所以,猛瞥見趙北客手裡的短刀不見了,再一低頭,那刀正插在自己胸口,緊接著便是一陣銳痛襲來。

趙北客慢悠悠走到刀客屍體前拔出短刀。

南公子皺眉愈緊:這一下擲刀殺人,靠的是暗器手法和出其不意,仍然不是趙北客的真實刀術,念及此,忽道:“崔嶽,你去。”

天霜堂刀客裡走出一個鐵塔般的巨漢,來到趙北客身前,乾巴巴道:“請。”

趙北客道:“你先請。”

崔嶽點點頭,猛然奔近一刀斜劈,趙北客邁步迎上,逆著敵人刀勢也斬出一刀。他心知南公子親點此人出陣,定然非同小可,這一刀便使了十成勁力。雙刀轟然交擊,兩人各自退步站定。

趙北客憑藉刀身上傳回的觸感斷定,方才兩股勁力對撞時,崔嶽右臂已被自己撞得骨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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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崔嶽一動不動,便走近招了招手,如逗孩童:“再來呀。”

崔嶽大怒,全力揮出一刀,未及落下,臂骨撐不住如此巨勁,骨上裂紋驟然綻開,疼得暈厥過去。趙北客笑道:“長得挺高大,可惜是紙糊的。”

南公子看出趙北客這回取勝近乎是用蠻力,仍辨不清他刀法到底如何,而自己用手下試刀,已快引起他們不滿,此刻趙北客連殺三人,額上見汗,正是出手良機。便道:“可以了,趙兄的刀我看過了。”

趙北客壓住狂亂的內息,哈哈一笑:“若沒看夠,還可再看。”

南公子道:“不必了。”前行中袖裡寒芒吐露,隨手一抖刀,刀花紛揚得如抖開一陣帶刺的風。

趙北客看得暗凜。

南公子又道:“我既看了趙兄的刀,也請趙兄看看我的。”身形一閃,滑向趙北客那三個手下之一。

趙北客早在戒備,晃身擋在前面,兩人對了一刀,風中蕩開激鳴。南公子借勢倒退一步,化解了勁力;但趙北客身後就是兄弟,對刀後反而邁前一步,嘴角溢位血絲。

南公子微笑:“這一刀倒是看清楚了些。”

趙北客冷哼道:“請賜教吧。”

“哎呀,忽然想起一件事,”南公子目光閃爍,“適才忘了告訴趙兄,真是好生歉疚。”說話中眉頭緊鎖,似當真歉極。

趙北客心中隱隱不安。

南公子道:“說到‘寒刀雙奇’,這兩人即便在天霜堂總舵,也是排得靠前的頂尖高手,趙兄就沒想過,你何以能如此輕易地殺死他兩人麼?”

趙北客聞言皺眉。

“我來說與趙兄聽吧,也好讓你死個明白。”南公子溫聲笑語,“不過你我即要鬥刀,你聽後可別心慌意亂啊?我來漁山鎮,根本沒帶什麼妻妾,我送出鎮去的那‘一妻一妾’,才是真正的‘寒刀雙奇’,她倆是去追殺你的家眷了,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趙北客心頭猛沉,只覺眼前一陣模糊。

南公子悠悠道:“唉,都說最毒婦人心,她倆手狠,你的妻小是活不成了——好了,說完了,來比刀吧!”

趙北客深深呼吸,強自定神,剛要開口,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

“你聽,”南公子眨了眨眼,“她倆回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