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懸著些許灰白色的雲, 像燃燼後的餘煙,了無生機。
朝陽被建築遮擋的房間像是照進光的盒子,說是那慘淡蒼白的月輝, 便是路燈也沒有一盞。
藺綏像是被困在海中央,四面暗色茫茫。
當視覺如同虛設, 其他的感官情緒就被無限放大。
冰冷的鏈條隨著動作在手臂上滑動, 藺綏發覺原來他受到的禁錮,並是他起初醒來想象到的那般。
他還以為自被套上了項圈, 但事實上冰冷的觸感從他脖頸兩側向下蔓延, 竟是鏈條交叉,形成了x型。
燕秦比他心軟,哪怕是做出了這樣的行為走到了這一步, 竟也是願拘著他脖子的。
“長本事了。”
藺綏躺著, 偏頭看向燕秦的方向,語氣複雜難辨。
“是少爺的。”
燕秦靠近了藺綏,勾著藺綏身上的金色鏈條, 輕重碾壓。
那在18紀的歐洲自神學家們看來,是上帝在男人身上無用設計的存在, 給主體反饋了應有的神經感知,也做出了相應的反應。
如同破土而出的植株,似枝頭綻放的花蕊。
燕秦的聲音尊敬而謙卑,表達的意味卻大膽而狂妄。
帶著些說清道明的怒意, 如同用來束縛的死一般冰冷。
燕秦是料想到藺綏太過慌張和惱怒的, 他遠比人想象的狡詐,藏在高傲皮囊下的靈魂,帶著某種看穿一切的從容篤定。
越是這樣,越是想讓人攀折。
見高傲者落淚, 主導者求饒。
“少爺在想什麼,怎麼出現在這,怎麼逃跑嗎?”
燕秦的聲音低沉,如同寬闊海面走過的夜風,親暱同床上的青年耳語。
指節分明的手指靈巧鑽入青年烏黑柔軟的髮間,漫經心摩挲揉按著。
“看來你有什麼把握讓藺家找到我?”
藺綏被弄得有些難受,眉間緊緊的皺著。
“我討厭咬人的狗。”
那層薄薄的皮似乎都要被鏈條磨破,帶來些許刺痛。
藺綏喜歡痛感,因此語氣的冰冷和嫌惡都真實了幾分。
“野狗自是無和乖巧的家犬相提並論的,否則你也就有別的心思了。”
“為什麼忽玩膩了,是因為出現了覺得更合心意的人嗎?”
燕秦的語速快,是歇斯底的質,而是壓抑的平靜,如同靜靜流淌的危險暗河。
“少爺真是對他極為寬待,竟將他藏的這麼。”
燕秦眼神陰鬱,於極大的怒氣中竟橫生出些笑意,越發叫人覺得危險。
“我派去跟著的車竟被甩開,少爺竟是一點都願意讓旁人知道他的身份,真是讓人生羨慕。”
燕秦親暱按著藺綏心臟往上的方,指尖用力,感受著藺綏的輕顫,一點也憐惜它的慘狀。
這份珍重隱秘,是摧垮燕秦的東西。
他以為他是特例。
如今卻出現了一似乎比他還要特別的存在,他要如何能讓自保持平靜?
他哪怕到如今,哪怕做到這步,他連質詢都無理直氣壯。
他敢開燈,敢見光,怕看見藺綏面上的冷嘲,也怕自的狼狽讓藺綏越發鄙夷。
他這份情意早已七零八落,想將這破碎的無拼湊的東西,再眼巴巴用雙手捧到人家面前,人用足尖碾磨成粉。
他想掐著藺綏的脖頸瘋狂哀求他愛他,卻想讓自表現的像是一無所有慘淡收場的輸家。
因為愛是無乞求的,他心知肚明。
他恨得將自的心剖開給冷酷的疑者瞧瞧,獻上他的忠誠愛意,偏偏怕被屑一顧。
他想告訴藺綏,六年前我撿了你丟下來的一支煙,想念時便小心翼翼抽一口,甚至難過於它的灼燒速度。
可他告訴他這件事,至少現在,如果藺綏愛他,也許在某一日他以玩笑的方式雲淡風輕的表達當年的愛慕,如果藺綏愛他,那這就是沒有價值的秘密。
燕秦的心緒每沉一分,指尖便下墜一寸。
“我當阿綏的心是極窄的,記仇記恩,也只能容下一人,現在想來是我錯意了。”
燕秦的手抓著滿月的白,引得那只翩躚於上的青蝶晃動,飄飄搖搖,似要墜落。
指印浮於柔白錦緞,如同橫斜疏影。
藺綏心緒幾經變化,咬住了燕秦的肩膀,那是他在此刻的狀態下唯一能觸碰到的方。
“蠢貨!”
牙齒磨咬著肩膀,帶著微弱的惱意。
只有笨蛋想,只有愚者被矇蔽。
藺綏倒希望燕秦恨他,也比燕秦此刻求而得的蠢貨狀態要。
燕秦只當藺綏是因為他的話而屑,藏著失落撫著藺綏的髮絲道:“少爺咬的輕了,我來你。”
如今遊戲換了玩,導的人自也要更換了。
燕秦摸著藺綏的牙齒,另一只手的指尖觸著柔軟滑膩。
燕秦終於捕捉到了那只蝴蝶,撕開了他的羽翼,以卑劣歡愉貪圖他的脆弱。
“燕秦。”
藺綏念著燕秦的名字,以血氣以痛意。
他的唇色慘白,眼神陰冷,吐出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利箭,似乎要將眼前人絞碎。
燕秦怎麼捨得他疼,可燕秦希望他更疼些,將他牢牢印在心。
他的愛意並純澈光明,像是陰暗溼潤的土壤開出的花,旁人屑一顧也正常。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希望藺綏能看上一眼,哪怕是一眼,哪怕是以堪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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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欲珍惜欲明明是可同行的,可在此刻竟也相悖。
金色的細鏈在晦暗長夜無光,交纏的冷意囚禁萎靡的蝶。
藺綏現在是真想拿刀把燕秦殺了,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藺綏對於有些事情習以為常,以至於印象根深蒂固,卻是忘了現在早已改換了新天。
這可沒什麼爐鼎體質,更別說什麼真氣運轉在經脈中運轉讓身體安。
藺綏深吸了幾口氣,忍無可忍掙扎。
這便是真的抵抗了,大有死休的氣勢。
燕秦有些手足無措,明白藺綏怎麼在一半的時候進行發作,他怕自是真的把藺綏傷重了,將藺綏摟在了懷,抱著他去開燈。
驟的刺目,讓藺綏眯了眯眼。
眼睛酸澀的浮出些水光,剛剛的痛意糅合。
“當年就該把你送去學那些東西,六七年沒一點長進,你要是想報復我,大可必如此委婉。”
燕秦看著怒意橫生的美人面龐,抿了抿唇悶聲道:“我學了,注意了。”
他心有些受傷有些委屈,分明是沒出事的,他注意著了。
“你學了?”藺綏冷笑,“沒見過你這麼愚笨的人,成果就這樣?”
“學成這樣還來威脅我,揣測我的心意?”
“廢。”
藺綏很煩悶,煩悶到恨得把系統丟到燕秦的腦子去,讓他自憶憶。
這情況,若是知情的人看了,倒是要疑惑到底是誰綁誰了。
脾氣惡劣的少爺哪怕是淪為階下囚也依舊頤指氣使,一雙情眼浮著冷光,一身柔和白緞如宣紙,被繪了幅落梅畫卷。
燕秦看著他,眼神晦暗難辨。
他要覺得自是特例了,可一想到藺綏對其他人更,心便酸澀。
“我做的。”
燕秦描摹著青蝶的蝶翼,眼神晦暗,如同尋到指引的旅人。
燕秦知道或許該這樣,明明他可以以更強勢更無拒絕的方式得到自想要的,可偏偏面對藺綏,他便無堅定了。
他始終害怕被徹底厭棄,哪怕已經如同末路狂徒走到了這番境。
他依舊希望藺綏愛他,對他特別,但比起這些,他更害怕藺綏失去高傲生機的模樣,害怕他跌落雲端。
這說來可笑,他試圖圈養一主人。
愛竟是如此複雜的情緒,燕秦自也分明。
“是麼?”
藺綏面無表情,甚至在盛怒下微微扭曲。
系統發出了猖狂的幸災樂禍的笑聲,藺綏也知道它在開心什麼,這種情況怎麼它還能開心的起來,也是蠢貨。
燕秦握住了藺綏的手腕,解開了他的束縛,對著藺綏徐徐笑:“少爺我我就能做。”
藺綏眼眸流轉,看著昂貴的細鏈在光下閃爍著光澤,對著燕秦勾了勾手。
“我討厭咬人的狗,獨有一種情況除外。”
燕秦說過,藺綏這人他是捉摸透的。
從前如此,現在亦。
這明明是信徒的墮化,讓神明困於禁,但他忘了,致使神明居於雲端的,從是外在的光環。
透著劇毒香氣的魂靈,那只斑斕的毒蝶色彩豔麗,招搖已。
一分為二,拆文解字,曲徑通幽。
燕秦為他這番姿態痴狂,為他的恩賜歡欣。
長夜如同吞噬的深淵,依舊見光亮。
燕秦學了,他以愛意嬌憐他的神明,卻也同時撕下他的羽翼,咀嚼他的痛苦。
那是靈魂吞噬後的滿足,是億萬過去的自傳遞的狂歡。
在此刻他甚至在乎藺綏是否愛他,得到的歡欣足以充盈所有靈魂空隙,滿足卑劣貪圖,遮蓋深處的痛苦。
他找到藺綏藏著的那人,叫他再也能出現在藺綏的眼。
破曉之光薄薄,淹沒於寬大房屋的明亮燈光。
周圍的房屋還沉睡著,唯有一室從夜晚清明至此,見證月落日升。
藺綏懶倦靠在柔軟床墊上,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到牆上,在無風的情況下晃動。
那是頹靡的玫瑰,是敗落的美麗,如同黃昏倦蝶,在巢穴發出輕語。
天徹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