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鴻微微張大了嘴巴。
抓住了一個比較關鍵的字眼，“一次”，就連從小跟著徐爺爺長起來的徐婉，也只吃到過一次。
“你剛剛說，歷時四年？我怎麼感覺有點誇張了呢？真有這樣極致的甜點嗎？”
“其實一爐糕點真要開始上爐，到最終出成品，也就是那麼幾天的事情。最難的是原材料的選取，尤其是那些古理古法，在現在看來非常的複雜，複雜到不通人性。”
一提起吃的，徐婉就非常認真的科普起來。
“尤其是現在很多原材料、工藝，都已經失傳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剛剛和你說的那種冰糖燕窩，在乾隆年間，這燕窩從進了御膳房，再到上桌，中間需要經歷十幾道處理工藝，但這種工藝已經失傳了。”
“爺爺完全就是重新摸索，透過我們家族譜、菜譜上面簡短描述的記載，嘗試逐步復刻當年最完美的版本。你覺得，重新打磨一套足夠成熟的工藝需要多久？”
“在我爺爺的眼中，如果不能做到最好，那就乾脆不做，否則那就是讓老祖宗蒙羞。”
“尤其，現在是工業時代，環境汙染非常嚴重，就連做甜點和面時需要的桂林山泉水，爺爺都得親自到當地去找上很久，甚至找回來的，也不能直接用，需要經歷一些特殊工藝去除工業雜質，非常的麻煩。”
一說起這個，徐婉嘴上雖然說著“複雜”，但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小星星，彷彿回想起了那個雖然科技落後，卻是美食盛世的時代。
“還有，甜點其實最難的不僅僅是在味道，更在於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顏色搭配。廚師一道，講究的就是色香味三字。”
“香味絕倫，自然要搭配最完美、最純的顏色，現在加工廠裡可以輕輕鬆鬆的加工出可食用的色素和添加劑，但過去的顏色可不是這樣簡簡單單創造出來的。”
“單是一種紅色，就有大概四五十種製取工藝，最主流的是從甜菜之中進行提取，但還有石榴紅、櫻桃紅等十幾種不同的紅色……”
“這些顏色可不是簡簡單單從蔬果裡提取出來就算完了，真要想用到甜點上，過程中需要經歷上達三十次以上的熬製、沉澱、蒸餾，把顏色的本味徹底的去除掉，讓這些顏色真正脫離蔬果本來的味道，達到最純的顏色，才能融入到甜點之中。”
“例如這樣的複雜例子，不勝枚舉。四年其實都是少的，真正的醞釀、準備，應該是在很多年以前。想要做出一道真正完美的甜點，需要湊齊太多太多的機緣巧合。”
江鴻張了張嘴，想說點啥，但反應了半天也沒說出口。
因為他已經驚呆了。
被老祖宗那些智慧結晶給驚呆了。
誇張嗎？
真要說起來的話，確實誇張，類比現在的食物，那簡直就已經誇張到了不是人吃的食物的境地……
可要仔細想想，好像也確實不誇張。
畢竟那就是個這樣的時代，皇家吃飯一頓飯就要三百六十五道菜，極盡奢侈華貴。
的確，這對勞動力有著極其嚴重的壓榨，也過於鋪張浪費。
可，那卻是一個最適合廚師、廚藝大展宏圖的時代，人們極盡智慧只為做出一道極致的菜色。
“就，就剛剛你說的這種，完全從大自然界提取出來的顏色，家裡還有嗎？”
“有，不過不多了，爺爺這些年也基本上不做甜點了，確實是上了年紀，折騰不起了。”
徐婉點點頭。
“這些提取出來的顏色，都是爺爺中年時期做出來的，大概有三十多種顏色，就埋在家裡的院子裡，嚴密封藏，防止氧化。”
“我聽說啊，這種顏色制出來，只要封藏的足夠好，能夠達到百年不變質、不變色的效果，到底是不是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根據我上學學到的知識，我感覺不太現實，自然界應該沒有這麼穩定的物質。但我們不得不承認，有些古時候已經失傳的製作工藝，看起來非常的老土、不衛生，但最終的效果，真的超乎想象。”
說完這些，徐婉又繼續拿起筷子，開吃。
江鴻感覺又是震驚，同時又有些無奈。
古人有那麼多精妙絕倫的製造工藝，可惜到現在七七八八的都失傳了。
一直能夠流傳到現在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一，乃至於千分之一。
他開啟烤爐，繼續烤肉。
但也還是耐不住心裡強烈的好奇心，詢問道。
“婉婉，那個……冰糖燕窩，是什麼味道？”
徐婉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像是回憶起了曾經的味道。
“真要說起來，可能與外面賣的冰糖燕窩，在味道差距上，並不是特別大，你如果不會細品、囫圇下肚的話，甚至可能，區分不除有什麼差別，只會覺得甜膩、嫩滑，很好吃……”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味道很神奇、很充裕、很輕柔、也很沉重，哎，還是我肚子裡的形容詞不夠，我真是表達不出來。”
她雖然儘可能地想要表達出那種味道，可就是說不清楚。
江鴻卻聽得一愣一愣的。
神奇、充裕、輕柔、沉重？
這都是形容食物的形容詞嗎？
這到底是個什麼味道啊！
江鴻饞的抓耳撓腮，真的想嘗一嘗啊！
“廚師追求的所謂極致，其實也就是毫釐之間的味道差距。這就好像你喝茶的時候，從玻璃茶壺裡倒出來的茶，和從紫砂壺裡倒出來的茶，味道就是有細微的不一樣的。”
“但有些人就覺得，怎麼喝茶不是喝？幹嘛非得倒入紫砂壺裡？而有些人就覺得沒有好壺就不算喝茶。”
“這真不是矯情，就是……人總是得需要一些追求的吧。你仔細想想，我剛剛說的冰糖燕窩，除了燕窩算是一種較為珍貴的食材，其他所有用到的原材料，其實都是簡簡單單的材料，真要論造價的話，可能一百塊錢都不到。”
“但簡單的材料烘出本味，還有過程中耗費的人力、心力，那都不是能夠透過錢財來計算的。”
“爺爺常說，能把龍肝鳳髓做的好吃的，那不叫好廚師，因為龍肝鳳髓誰做都好吃；但能把菜幫子做的好吃的，才是好廚師。”
“我……真的很想再嘗一嘗爺爺的甜點，但可惜，應該已經嘗不到了，以後可能也沒機會了，這門手藝……傳承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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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聽著，江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情突然升了起來。
以前，他挺想跟著徐老爺子學廚藝的，以後可以做給婉婉、做給爸媽吃。
但現在，他更想學做甜點。
一頓烤肉吃完後，江鴻和徐婉把鍋碗瓢盆都收拾好，就離開了儲物間。
臨走前，江鴻還沒忘了再次掃描一下儲物間。
眼前，一個大大的綠色√浮現而出。
成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綠色√能維持多久，到底是不是足夠穩定？
明天早起再試試，如果還是√，他就可以趁著徐婉白天忙工作的時候“轉移財產”了。
“婉婉，你最近工作怎麼樣？空閒時間多嗎？”
上樓的時候，江鴻摸了摸裡兜的求婚戒指，側頭詢問徐婉。
徐婉掰著手指算計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
“嗯……下週還稍微能騰出一些時間，下下週就進入十一月了，年底了，整個十一月，我是真的一點時間都沒有。”
“所以，你如果有什麼安排，想約我出去之類的，就趁著下週有時間的話，趕緊！要不，你估計就約不出我來了，只能等年後了，嘿嘿。”
她溫婉一笑，看著江鴻。
江鴻心裡微微一跳，這意思豈不是說……
只有下週，才是最適合求婚的時候？
也是今年最後的求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