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上氣不接下氣，隨著言袁袁左拐右拐，終於一頭撞進一家小店之中，言袁袁飛快地將門關上，然後松了一口氣。
“到這裡應該安全了。”她臉色有些蒼白，一直環繞在周身的青銅短劍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你這都是惹的什麼怪物？要了老命了。”
“我......”路明非張了張口，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其實根本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直跟在大佬旁邊的那個乖巧的漂亮女孩突然之間變成了讓人戰慄的怪物，與大佬大打出手，還有那個戴著面具的人，一想到那個人，路明非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那是難以言喻的恐懼，那張假面彷彿最深處的夢魘，讓路明非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渾身顫抖。
“別怕。”十指相扣的手微微緊了緊，傳來溫潤的觸感。
路明非這才發現自己還與對方拉著手，頓時臉上一紅，連忙鬆開。
“對，對不起。”路明非視線遊離，將手縮到口袋裡面，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結結巴巴道：“謝，謝謝。”
言袁袁頓時失笑，亮閃閃的眼睛眯起來，道：“你這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她自顧自地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遞給路明非：“先平復一下心情。”
路明非接過來，終於有心思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這裡卻是一家唱片店，木質的架子裡面密密麻麻擺放著黑膠唱片，在這個大部分人聽歌都在移動裝置上的時代，算是很古老的型別了。
“這裡算是我們家族的產業。”言袁袁道：“我到東京留學之後，便交給我打理，說實話，賺不到什麼錢，東京的人們對黑膠唱片已經不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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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感覺對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像愷撒，就是那種隨便指著一棟大樓說這是家族的產業，沒什麼大不了的那種很不在意的凡爾賽語氣。
路明非不自覺將手揣得更深，低著頭，道：“大概是黑膠很貴吧，網上到處都是免費的音樂，花錢買黑膠唱片的冤大頭還是很少。”
話說出來他有些後悔，他不是不知道網上的音樂大部分都是盜版的，只是囊中羞澀，眼前的少女光芒萬丈，聽音樂肯定要聽最好的，錢什麼的對她來說大概沒什麼意義，而自己是那種蹲在街邊毫不起眼的少年，身上有個十來塊錢就可以在網咖坐一晚上，等到天亮的時候一聲的煙味從網咖走出來，看著街上的行人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路明非撇過頭，揣在兜裡面的手不自在地握了握拳頭，上面似乎還帶著遺留的溫軟，這讓他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有道理。”言袁袁笑道：“其實黑膠音樂只是懷舊，論音質，很多數字音樂已經遠遠超出了。”
“而且，音樂什麼的，無論是免費的，還是收費的，本質上還是一樣，都是為了取悅自己，尋找共鳴。”她宛若精靈一般在木櫃與木櫃之間遊轉。
路明非抬起頭，感覺對方身上的光讓自己無法直視。
“剛才那個，是言靈：審判吧？”言袁袁道：“傳說中最接近於滅世級別的言靈，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夠掌控，還好對方的目標不是你，不然我可沒辦法插手了。”
她抬頭望著路明非：“那是你的同伴嗎？”
路明非低頭：“也不算，我也不知道他們算什麼。”
反正一切都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在進行，無論是大佬也好，校長也好，大家都自顧自地給他安排好了路線，他只需要隨波逐流就好了。
言袁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湊了過來，白皙精緻的臉龐距離路明非僅僅數釐米之遠，亮閃閃的大眼睛尋覓著路明非的視線。
路明非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你看上去真孤獨啊，路明非。”少女笑道：“永遠都是一副倔強的樣子，明明心裡面不願意，但是打死也不說出來，偏要裝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樣。”
“這麼多年，一點都沒有變。”
“什，什麼？”路明非側過頭：“你以前見過我嗎？”
“見過哦。”言袁袁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挑出了一張唱片，道：“要聽嗎？”
“啊？”路明非有些跟不上對方的思路，那張唱片的封面上面是一張女人的臉，妝容和髮型看上去格外久遠。
“反正你也不知道你應該做什麼，那不如就什麼都不做吧。”少女笑眯眯地說道：“無人的陽臺與唱片店的試聽間，都是很好的放空地點。”
“那裡的時空，只屬於你自己。”
路明非感覺自己被對方那雙漂亮的眼睛看透了，這讓他有一種衣無寸縷的通透感，他糊里糊塗地點了點頭，跟著言袁袁朝著試聽間走去。
試聽間很小，兩個人站在裡面不免有些擁擠，讓路明非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會磨蹭到對方的肌膚，他只能低著頭，努力盯著自己的鞋，這是酒店經理準備的，路明非認不出牌子，但是顯然很貴，只不過此時已經灰塵撲撲，路明非覺得自己這種人，無論多麼昂貴的東西穿在自己身上，都會沾染上自己的氣息，顯得十分廉價。
“你為什麼要幫我？”沉默了片刻，路明非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少女動作滯了一下，然後如常地將唱片擺放在唱片機上，道：“大概是不喜歡看到你這張孤獨的臉吧。”
孤獨的臉？
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孤獨，但是好像無論是小魔鬼路鳴澤，還是言袁袁，都篤定地覺得自己是個什麼孤獨的小孩一樣。
“你說你以前見過我，是——”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按在路明非的唇上，打斷了他的話，路明非看到她眨了眨眼睛，道：“是秘密哦。”
“好了，現在是音樂時間。”
她挪開了手指，路明非能夠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櫻花氣味，他情不自禁想舔舔嘴唇，那一定是甜味的，但是面對著少女的臉龐，他轉過頭，不敢去看。
老舊唱片的嚓嚓聲響起，黑膠唱片旋轉著，悠揚的歌聲傳出，迴盪在小小的試聽間裡面。
“北方吹來一陣風，它說愛正沿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