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代號是遺忘者的主播，你還記得麼？”
衛雲墨兩丸水晶般的眼球盯在我的臉上，這是一種難以抑制和掩飾的興奮感，我雖然無法理解為什麼衛雲墨會突然如此興奮，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不記得，那麼多主播，我怎麼記得住。”我沉聲回答。
“這一腳剎車踩得可有點出乎意料啊！”衛雲墨扶著桌椅，目光炯炯。
“……剛才以為前面站著一個小孩。”我強壓著心中的情緒回答，遺忘者這個名字，簡直就像是夢魘一樣的存在。
我更無法理解，衛雲墨為什麼會將她與思陽之死聯絡在一起，難道是遺忘者殺死了思陽？
衛雲墨看了看前方，在公路前面的轉彎處，有一個掛在了電線杆子上的編織袋，在風中胡亂晃動，遠看起來確實有點像是個人影。
“額，確實很像。有時我吃飯的時候，也經常會把姜當成肉吃掉，為了掩飾尷尬，我還會強作鎮定，裝出很美味的樣子。”衛雲墨漫不經心地說著，眼睛卻沒從我的臉上離開過。
顯然，他根本不相信我！
“恩，我也幹過這種事。”我重新發動了車子，對他的諷刺不感興趣。
“好吧，那咱們說回正事吧，那個人……她應該不是兇手吧。”衛雲墨突然問。
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是現在，我還不能跟警方坦白遺忘者的事情，一方面是因為約定，另一方面，我實在太清楚背叛遺忘者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於是，我還是決定負隅頑抗，就算衛雲墨已經懷疑，我也絕對不會承認。而且我心裡可以肯定一點，遺忘者絕對不會是兇手！
“我都說了，我不記得了。”我語氣肯定。
“她跟思陽的死有關。”衛雲墨強調。
“如果有關，那你就去調查好了！別忘了我也只是受害者。”我也強調著“如果”兩字。
“好吧……我也是胡亂一猜……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還真的有兩下子，明明把你折騰夠嗆，你還死心塌地地為她打掩護，有點意思。”衛雲墨望向窗外，自言自語。
我又是一驚，因為聽衛雲墨的語氣，就好像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一樣。
可是，不管怎樣，就算衛雲墨從自己這裡得到了佐證，那也只是他的猜測而已。
我不可能透露任何關於遺忘者的資訊，因為我心裡很清楚，遺忘者一定瞭解事情的真相，而我，必須先警方一步找到她，才能以自己的方式解決思陽的事情！
我繼續保持沉默，唯一的回答是車子隆隆的引擎聲。
衛雲墨看了我一會兒，也終於閉上了嘴，掏出手機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這款已經不知道過時多久的遊戲，衛雲墨玩起來卻仍然津津有味。
可是，他雖然選擇的難度是最快的，看上去超級自信，但他真正玩起來的時候卻並不像是一個遊戲高手。他懶洋洋地握著手機，手指胡亂地堆疊著不斷落下俄羅斯方塊，甚至好像連遊戲規則都搞不清楚一樣，他把這些混亂的彩色方塊亂七八糟地堆疊在一起，使得它們很快就要漲滿了螢幕。
然而，就在畫面只留下一個單位的距離時，他竟然這時才開始手忙腳亂地準備進行消除。
因為他玩的是急速模式，一個十字花形的方塊從螢幕外快速降落下來，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操作了！於是，衛雲墨什麼也沒按，放任十字花形的方塊掉落下去。
幸運的是，十字花形的方塊迅速移動到了一個正好能和它吻合的位置，五彩斑斕而又雜亂無章的畫面戛然而止，衛雲墨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
這樣雖然能消除一行，似乎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可是，當十字花形方塊穩穩落下的同時，可怕的連鎖發生了。
密密麻麻的俄羅斯方塊終於成功被消除了一行，這卻也是整個混亂的開始。他的手機裡不斷傳來了接連不斷的歡樂音樂和一連串的“Combo”（連擊）標誌。
僅僅一個方塊，引發的連擊竟然使得整個混亂不已的方塊堆疊竟然清除，僅露出了一個四單位的空白，而接下來即將出現的方塊，正好能填補這個漏洞。
“啪！”
一字型的方塊迅速落下，全部方塊全部清除。
衛雲墨索然無味關閉了遊戲，再次重新整理了得分記錄。
車子也停了下來，這裡是市區公交的最末一站。
“喏，已經到了，這裡應該很好打車，如果你要坐公交，兩分鍾後174就會來。”我看了看道邊的標誌。
“謝嘍，174，這公交可不太吉利。”衛雲墨微笑回答，當然知道沒有這趟公交，他推開了車門，突然扭頭望向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還記不記得，我說過，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隨時來找我。”
我想了一會兒，冷聲回答：
“當然，不過或許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或許，就還是有可能的。還是那句話，我希望你找我的時候，能帶來我想要聽的話。”衛雲墨的聲音又變得十分懶散，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毫無興趣了。
“再見。”我沒有回答。
衛雲墨識趣地下了車，坐到了漆都掉光的長椅上，並沒有對我停車的地點感到抱怨。
車子繼續開向了市裡，我心緒萬千，卻沒有對這個衛雲墨產生多大的興趣。
事實上，我真的無法繼續信任這些警察，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也依然對他們時刻保持著警惕。
車很快進入了老城區，停到了孫老道的家門口，我們兩人已經約好，今天我會來這裡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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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道的那扇招牌有些歪斜，看上去搖搖欲墜，如果要是繼續在這裡掛幾天，肯定會有熱心的大爺大媽打電話讓有關部門想辦法將這個對路人的生命安全有危險的東西拆掉。
不過，孫老道此時正灌了二斤白酒，仰面朝天地躺在屋裡呼呼大睡，對此毫不知情。
我敲了兩下門，依然沒人理會，這一次我可沒有耐性在外面等待，我和老道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此時已經兩點半了，程門立雪對這個老家夥可行不通。
知道只要涉及到錢，這孫老道肯定不會推辭，禮數什麼的都是浮雲！
我肯定孫老道現在應該就在家裡，只是不知道在幹什麼苟且之事。
於是，我直接拿萬能鑰匙破開了這老舊的房門，推開拉門走進了孫老道家裡的客廳。
亂七八糟的屋裡散發著奇怪的味道，之前我穿過的那身破舊的道袍此時正蜷縮在地上，似乎是剛剛用來當拖布擦過一灘灑在地上的醬汁。
我邁步走到了孫老道的臥室，可我一推開房門，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被嚇得一激靈。
孫老道的臥房裡擋著窗簾，加上牆體年久發黑，屋裡裡十分昏暗。
而就在這黑洞洞的房間裡，竟然飄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正在天花板上露出了十分詭異的笑容，就這樣盯著剛剛推門進來的我，圓鼓鼓的死魚眼瞪得奇大。
我心中大駭，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看清楚了。
原來，這並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充氣娃娃！
孫老道仰面朝天地呼呼大睡，面色酡紅，身邊的被子已經被掀開，旁邊是個空位，看樣子那裡原本躺著的，應該就是現在飛在天花板上的這位了。
“喂喂……孫叔……該起來了……”我推了推他。
“恩……小美……小花……”孫老道夢囈喃喃。
我用鑰匙在孫老道懷裡的酒瓶上狠狠一劃，發出了刺耳的噪音，隨後一巴掌拍在了孫老道的腦袋上。
“啪！”
孫老道終於醒了，瞪著猩紅的眼睛四下張望。
“啊咧……無量個天尊奶奶的！”
孫老道仰面睡覺，第一眼也看到了昏暗的房間裡那衝著他僵笑的充氣娃娃，猛然驚呼。
“孫叔，別慌，是我！”我滿頭黑線。
孫老道抹了把臉，看到了我，好半天才淡定下來。但眼神還是不住往天花板上瞟，有些尷尬，又有些慌張，畢竟這個充氣娃娃的樣子從這個角度看起來，可一點不可愛。
“孫叔啊，您老這玩的是什麼花樣……”我想笑卻沒笑出來。
“我聽說裡面充氫氣更有迎合感，所以……咳咳，先別管她，咱們說正事吧！”
說著，孫老道從床上站了起來，一把將天花板上的這個空中飛人拽了下來，拔掉了她的塞子，想要將它收起來。誰想，這充氣娃娃沒有立刻乾癟下來，而是在房間裡狂飛起來，孫老道這下可真慌了，連忙手舞足蹈地去捉這亂飛的娃娃，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
娃娃竟然以一拳超人般的姿勢朝窗外衝了出去，破窗而出後，懶洋洋地掛在了孫老道窗外招牌的最邊緣，乾癟的腦袋，微笑地望向樓下的路人，風中搖擺不定的胳膊，就好像在對街道上愕然的人群打著招呼。
“哦，不！我的小澤瑪利亞！”孫老道失聲疾呼！
孫老道和我目瞪口呆，而孫老道，已經半裸著身子，站在了窗臺前。
半晌，孫老道依然瞠目結舌，街上的大爺大媽，更是大駭不已。
樓下的人同時定住了，就好像被人按下了暫停。
只有風中的娃娃，還在微笑著搖擺……
好一會兒，孫老道才鎮定了下來，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於是立刻用晾衣杆去戳那個掛在招牌上的娃娃，然後讓我下去接。
我本來死活不同意，但想到自己有求於孫老道，最後也只得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硬著頭皮來到了樓下。
孫老道也矇住了嘴臉，可是這完全就是掩耳盜鈴，周圍這些鄰居，幾乎人人都知道這裡住著一個能掐會算的老道士，更何況這娃娃已經掛在了牌匾上面。
孫老道死的心都有了，但還是艱難地推動著手中的晾衣杆，一點點去推那個趴在牌匾上的“小澤瑪利亞”。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孫老道的臉越來越紅。
然而，下面的我卻比他還要緊張，因為，我才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撿走這個娃娃的人。
終於，孫老道努力了半天，將娃娃推了下來，娃娃臨掉下來時還抓了一下樓下的護欄，似乎還有點戀戀不捨，婉媚動人。
我見娃娃掉了下來，剛要衝過去，卻只見一陣狂風襲來，娃娃竟然悠然而起，躍向空中，在藍天白雲之間朝著孫老道和眾人揮手而去。
“面對疾風吧！”一樓正在玩LOL的住戶家裡傳來一聲劍豪的厲喝。
孫老道老淚縱橫。
“我的……小澤瑪利亞……”
我松了一口氣，好在自己終於不用冒險了。
於是，我連忙從人群中擠出，回到了孫老道家中。
孫老道頹然坐在床上，又呷了一口悶酒，此時的心情或許比我也強不了多少。
我想了好久，還是沒有想出一句合適的安慰，只好撓了撓頭說：
“孫叔……沒關係，等你幫我把事辦妥了，我給你買個實體的！”
孫老道沉默不語，難得陷入這麼高冷的境界。
“你不懂，小澤她……是我第一個深愛的……娃娃。”
我一臉無語，我當然無法理解這沉痛的愛。
“額……好吧，咱們也算是同命相憐。”
“同命相憐你妹啊！小澤就這樣離我而去，流落俗世，萬一落到了壞人手裡，她的生活該有多麼煎熬啊……”孫老道一臉惋惜。
我愣了好久，想象孫老道和小澤的愛情經歷，可能比孫老道所謂的壞人也好不了哪去，於是好半天才敷衍道：
“孫叔，你就放心吧，她會過得很好的。”
“哎……算了，一切都無法挽回，再怎麼傷心也沒用，咱們還是談正事吧！”孫老道悵然若失。
“好！”我等這句話等得也快哭了。
“實體娃娃我要日產的！”孫老道擦乾眼淚正色說道。
“……”
我心說如果法律允許的話，我現在真想一腳把孫老道也踹出去，送他倆雙宿雙飛。但我還是強忍住怒火，無奈道：
“好好，孫叔，咱們還是說我的事把，今天，又得找你幫我個忙！”
“哎……你說吧，什麼事？”
我恢復了嚴肅，說道：
“今天思陽頭七，我要招魂！”
“招魂？”孫老道再次一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