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柯西哲導演說，你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你的腦海中有許許多多的奇思妙想，而且聽上去實現的可能性都很高，因為你描述的東西像是已經真實存在了一樣，無論他針對你的設想問出什麼樣的細節，你都能立刻回答上。他說跟你聊天的感覺很奇妙。”
凱瑟琳臉上依舊是最容易讓人感覺舒適的笑容，就是那種有一堵如果你不想過去就會覺得很安心的牆在眼前一般的笑容。
“聽起來像是創業者正在千方百計想辦法吸引投資人。”
汪川開了個自己的玩笑。
這有點讓汪川想到和阮秋水當初的那次見面。
不同的是凱瑟琳對汪川的心理優勢更強，這堵牆更高更厚。
畢竟當初阮秋水實際上有求於汪川，而現在是汪川有求於凱瑟琳，汪川還是來自華夏這個好來塢遊戲圈裡鄙視鏈的下層。
凱瑟琳對汪川的玩笑也只是笑了笑，沒有過多的反應，而且她接著提到了阮秋水。
“我聽說那位扮演《藍》的阮秋水女士是你的女友。”
“嗯。”
汪川點頭。
“真好。”
一直笑著的凱瑟琳感慨了一聲。
“謝謝。”
汪川回應道。
“嗯。”
大概是因為還沒想好接下去要怎麼說，凱瑟琳也下意識點了下頭。
汪川也沒催她，而是看了眼窗外的夜景。
“我很喜歡《愛樂之城》之城的劇本。”凱瑟琳再次開口就變得直接了起來，“不過你應該也很清楚，我幾乎不可能和你共同出演這部電影，這與我的個人意願無關，而是好來塢就是這樣的。”
“你也說了是幾乎。”
汪川笑得輕鬆了起來。
凱瑟琳只要不繞彎子就好，她不願意是必然的，汪川等的就是她拿出來的推辭。
這個推辭實在沒什麼分量，她還不如直接說自己不願意。
“我知道你和尹莉絲的單曲剛在公告牌上表現優異，很可能馬上就成為第一位拿下冠軍的華夏人歌手。但電影和音樂是不同的，甚至就算是音樂，你也應該清楚，在公告牌上拿到冠單容易，但離拿到格來美，仍有從天到地那麼遠的距離。”凱瑟琳看著汪川的眼睛認真道，“奧斯卡更是如此，我和你一起拍一部商業大製作的可能性，遠高於一起拍這樣的一部歌舞片，這一點你也應該清楚。”
“我更清楚幾十年前的好來塢也沒有現在這麼多的黑人演員，其他族裔的演員同樣越來越多。好來塢確實有自己的規則，但它也是一直在變的，不是嗎？”
“但它也不會為《愛樂之城》而變。”
“但它必將會被一直提起。”
汪川完全沒有了剛開始的隨和態度，反而追著凱瑟琳的話，說得斬釘截鐵。
凱瑟琳想用潛在的商業合作換汪川讓步，汪川就只好主動提起黑人，用政治正確給她壓力。
雖然華裔在好來塢的政治正確裡，只停留在口頭上。
有些不適的凱瑟琳撫了下自己的頭髮，有些無奈的輕嘆了口氣，臉上也沒了一開始的笑容。
“那太遠了，”凱瑟琳搖頭嘆息道，“我現在不能出錯。”
“和一位華夏人拍一部歌舞片就是出錯嗎？”
汪川反問。
“……”
凱瑟琳沒有回答。
她只能說到剛才為止，即便是私下裡的談話，因為她不知道眼前的華夏人會不會在身上帶有錄音裝置。
一時間有些安靜。
“祝福你能在今年拿下奧斯卡影后。”
汪川打破安靜的開口有些無厘頭。
“謝謝。”
凱瑟琳依舊展示了她的禮貌。
“我還知道你今年、甚至後年都有了拍攝計劃。”
“是的。”
“所以一年拍兩部影片難道是不可能行的嗎？你繼續拍你的《黑色迷霧》、你的《雲中飛鳥》去拿到奧斯卡提名，或者是近一步拿到影后，拿到更多的影后。《愛樂之城》就是一部純粹的商業電影，僅僅是喜歡歌舞片的我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並且想要讓你這位我覺得最適合的演員來出演女主罷了，我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透過這部電影拿到什麼獎項。”
汪川說得無比坦然。
“並且，如果《愛樂之城》因為我的出演被批評，不是更能凸顯你那兩部影片的可貴嗎？在《愛樂之城》失的分，會在那兩部影片加回去的。”
這是最有可行性的方桉，就算《愛樂之城》開拍，凱瑟琳也不可能把寶完全壓在這部電影上。
但只要凱瑟琳出演，這部影片就必然會被外界認為有衝獎的可能，即便現在汪川再說它只是一部商業片。
因為每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大部分也都是商業片。
汪川這通話連欲蓋彌彰都算不上，完全擺明了就是要蹭凱瑟琳的意圖。
但在迪士尼高層有人願意幫忙推動的前提下，凱瑟琳幾乎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一開始汪川就有些當局者迷了，一直在想著用什麼樣的利益去打動凱瑟琳，讓她背上用《愛樂之城》衝獎的風險，但換個角度，不去影響她的利益就行了。
汪川現在追求的，是讓《愛樂之城》先拍出來，然後等上映後，讓外界、讓迪士尼、讓凱瑟琳去選擇究竟哪一部讓她離影后更近。
“……”
沒想過汪川會拿出這樣說辭的凱瑟琳無語失笑。
她想了會兒。
“你為什麼沒想讓阮秋水出演這部電影呢？”
“這是一部英文電影。”
汪川理所當然道。
“……”
凱瑟琳也感覺自己問的有些奇怪，於是再次沉默。
“而且《愛樂之城》最後的結局兩個人並沒有在一起，我其實也不想和她拍這樣的電影。”
汪川用調侃緩解了下有些凝重的氛圍。
凱瑟琳又點了下頭。
在今天的談話之前，凱瑟琳希望的是能讓汪川讓步退出《愛樂之城》，比起那兩部已經定下要拍攝的衝奧電影，她也更看好這一部。
但現在汪川一句不影響她其它的影片衝獎，好像完全無法講出口了。
說到底，一位編劇帶著準備好的資金、談好的導演、甚至幾乎已經被說服的管理層、還有開始為對方說話的經紀人……來找一位演員實現把他自己寫的劇本拍攝出來的夢想，演員本身也對這個劇本極為動心，究竟應該怎麼去拒絕？
“我其實對你是怎麼創作出《愛樂之城》的很感興趣。”
凱瑟琳沒沉默太久。
“嗯？”
汪川不太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為什麼兩人一定要分手，為什麼塞巴斯汀不願意跟米亞去巴黎，他們的愛情原本是可以繼續下去的。”
凱瑟琳用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她的語氣很輕，問題卻很尖銳。
“只是因為你在創作這個劇本的時候先寫好的是它的結局，再強行編了一個分手的理由嗎？”
“我本想說這部電影的主題是夢想，而非愛情，”汪川頓了下，才繼續道，“但，人不可能永遠為愛情妥協。”
“阮秋水妥協了嗎？”
凱瑟琳又問。
汪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去年我剛到這裡的時候，在你的電影首映會上認識了一個人，我們相談甚歡。我告訴他我是一位編劇，準備到好來塢找最好的演員出演我寫的劇本，我們還一起聊了這個劇本，這個《愛樂之城》。他覺得我的劇本寫得很好，他還有些惋惜，他吹噓說自己剛和一位影后分手，不然就能幫我把劇本介紹給對方了。
“我並不相信，並且覺得他只是在吹牛。果然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告訴我說他要去華夏發展，這種人是不是特別不靠譜？但我沒有問他原因，也沒有勸他再慎重考慮，你知道為什麼嗎？”
汪川看著窗外的夜景把話說完才回頭看向凱瑟琳。
她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但汪川並沒有心思去一一辨別猜測。
汪川也沒等她回答。
“因為如果他是一位好演員，在華夏我能讓他得到最好的發展機會，而不是只能窩在合租公寓裡向別人吹噓他的影后前女友。就像現在，出演《愛樂之城》的機會，如果你能接受和他出演，我就願意退出把機會讓給他，我願意給他這樣的機會，你願意嗎？”
“彭——”
……
“聊得怎麼樣？”
汪川剛走出咖啡廳，林通就焦急的上來問道。
“應該，算是……十分融洽吧。”
汪川不好意思說凱瑟琳破防後沒拿穩咖啡杯差點把自己的衣服都弄髒了。
“談妥了？她願意出演？”
林通又連聲問。
“她沒說。”
汪川搖頭道。
剛才汪川並不是圖一時之快才讓凱瑟琳破防，而是在失去冠冕堂皇的推辭理由後，凱瑟琳表現出了攻擊性，那麼汪川就必然要回擊。
這時候舔是沒有用的。
汪川只要讓步開舔，凱瑟琳肯定會認為她還有做文章的空間。
汪川佔著主演的位置不放，迪士尼的高層還被說動，凱瑟琳肯定不爽。
如果她能一直把那堵牆維持好，讓汪川猜不透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汪川還真覺得沒太大辦法，但她表現出的攻擊性，不就是因為沒有選擇後在做最後的掙扎嗎？
凱瑟琳既然暴露了內心遠沒有那麼強大，汪川就趁勢追擊了。
而且汪川最後的話也不單是在嘲諷，汪川的主要目的，是在講和她做利益交換的潛臺詞，如果她答應和汪川出演，汪川就會幫她在華夏用資源照顧瓊斯。
來之前最終決定給瓊斯打的電話，還是讓汪川確認了之前腦海中的那個離譜的聯想，凱瑟琳跑去華夏的那兩天還真是去找他的。
那麼這個資訊應該怎麼用就很講究了。
如果沒等到時機，汪川寧願不講，因為直接講出來很容易激怒凱瑟琳。
而剛才能夠講故事，就是最好的時機。
“她也沒直接拒絕？”
林通又問。
“她說自己不能犯錯，我又跟她聊了半天，最後她沒再明確說拒絕吧。”汪川想了想，“你等到明天再去問她究竟考慮得怎麼樣吧，剛才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緒有些激動，所以我才先出來了。”
“額……激動，你……”
林通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等等吧。”
汪川安慰他道。
……
第二天汪川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先罵了一句螢幕上顯示的打過來電話的林通，又罵了自己忘了給手機靜音。
連帶阮秋水都被吵醒。
汪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阮秋水的頭，示意讓她繼續睡覺，然後拿起手機跑到了客廳。
“凱瑟琳同意了！我們把《愛樂之城》這個專案做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
！”
電話剛一接通，林通興奮的聲音差點把汪川的耳膜喊破，興奮也讓他的聲音發飄，於是聽起來也年輕得像是十幾歲的中學生一樣。
汪川的睡意也被他徹底喊沒了。
“恭喜。”
汪川對他表示祝賀。
“恭喜恭喜！”林通哈哈笑著說完，“不是，你怎麼一點兒都不興奮啊！與凱瑟琳這種級別的好來塢女演員演對手戲，華夏人裡除了你外還能有誰辦得到？誇張的說，我們創造了歷史！
！”
“我們創造了歷史！
！”
汪川笑著也跟他一樣喊了句。
“這就對了嘛！”林通這才滿意，“我今天把專案的一些細節處理一下，晚上一起喝酒啊。”
“行。”
汪川掛掉電話，回頭才發現穿著睡衣的阮秋水正靠在沙發上看著自己。
“凱瑟琳同意了？”
阮秋水問道。
“是啊。”
汪川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裡，吻了下她的額頭。
阮秋水也在汪川的懷裡趴了會兒，然後她才抬起頭笑著問。
“你表現得這麼平澹是怕我吃醋嗎？”
“不是，你都趴在我胸口聽了，也沒發現我心跳變快吧。”
汪川有些無奈。
因為感覺阮秋水這麼說好像還真是有些吃醋了，畢竟汪川來美利堅後就一門心思的想著怎麼讓凱瑟琳和自己演戲。
而且凱瑟琳還在這段時間的頒獎季上表現得相當強勢，阮秋水和她可是競爭者的關係。
“趙安說的好啊，也就是因為在美利堅，他們掌握了話語權，換到我們華夏，凱瑟琳她怎麼能和你比嘛。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同意，所以也沒什麼好興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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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當然。我其實有個夢想，等到將來有一天華夏成為世界的文娛中心，他們都跑到華夏去找戲拍，華夏給他們發的獎才是最有分量的獎。夢想沒有實現，就真的不會感覺興奮。”
“是嗎？”
“肯定啊，我很久以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