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總之,好久不見了。”
我只好這麼說。
然後握住嚎啕大哭的稻村的手,愣愣地,仰天望去。
我要拼上自己的一切,把藤沢打倒。
對於自己有這樣的對手,我稍稍覺得,有一點自豪。
那天晚上我幾乎沒有睡著,花了很長時間等待天亮。
藤沢她,也是帶著這樣的心情迎接黎明的嗎。
然後早上,我和響個不停的耳鳴一起離開家,就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等在那裡。她在啊,我心裡稍稍冒出這樣的想法,能遇到她,心裡有點高興。
“明明喜歡睡懶覺,挺早的嘛。”
稻村沒有理會我的調侃,而是拉近距離。
然後,向我央求:
“再多看著我嘛。”
簡直就像是小孩子在磨人。她抓起我的衣袖,拽住。
“看電視了嗎?看我了嗎?”
面對稻村不安定的言行,連我都要被搞得擔心起來。
“你怎麼了啊?”
“像過去那樣,仰起頭看我嘛。”
稻村毫不羞怯,也不掩飾,直白地袒露慾望。
“……啊啊。”
這時,我看到了令人目眩般的事實。
原來你在考慮這樣的事啊,稻村。
儘管不知道這是不是真正的稻村的願望。
但如此輕易、坦率地暴露內心的想法,絕不是我所知道的稻村。
回憶正在一點點地變得具體……我,只能這麼想——在我眼前的,果然是稻村的亡靈。
確實,和我單獨相處的時候,稻村經常撒嬌。但如此袒露內心弱點的稻村,把她和以前已經不是相同的存在這一事實強硬地擺在我面前。
果然,人一旦死了,就會失去什麼。
無論本人,還是周圍。
“做不到。因為,是我長得更高了。”
我解開稻村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腦袋告別。
能和自己珍惜的人的亡靈說上話,自然是高興的。
但我同時明白,內心正因擦碰而不斷變得殘缺。
儘管聽到哇哇大哭聲,我也沒有回頭。
在車站前,我找到了在等人的身影。就算混在人群裡也立刻就知道是她。
休息日穿校服,就格外顯眼。再說了……她還是美人。
認出我後,藤沢便嘆了口氣,一臉嫌麻煩地梳理頭髮。
“今天請多關照了啊。”
“……是呀。”
藤沢好像完全提不起勁。
面對那樣的藤沢,我主動牽起她的手。她似乎也對我先發制人感到吃驚。
“這樣,右手就被控制了。”
藤沢掌握情況,露出微笑。我犧牲的活祭是左手,這樣是不是就稍微變得有利一點呢。我們親密地小手牽小手,走了起來。我纏住手指,絕不讓她逃走。
一眼看去,藤沢兩手空空,但她不可能什麼也沒拿。
如果她有攜帶傢伙過來的話,也就是美工刀、小剪刀這類東西吧。
“要帶我去哪兒?”
“無聊的地方。”
在那個地方美好的回憶很少。所以,現在我要去創造美好的部分。
從車站前轉向右邊,沿著下坡路不斷前進,然後走在同大批觀光客方向正相反的路上。話雖如此,這邊的路上人也不少。畢竟是晴天,大家都被那片綠色的海面吸引了吧。沒錯,我們正在前往的地方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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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大路,走了二十分鍾左右。
我一直牽著手。在別人面前,心臟泛起波瀾。
甚至有種藤沢的心跳也從握住的手上傳來的錯覺。
現在,兩人都還活著。
“為什麼殺了稻村?”
難道說是為了能和我這樣——我可沒有這麼自戀或是自我意識過剩。
“稍微有點情況。”
藤沢沒有改變表情,也沒有畏縮的樣子。
“‘稍微有點’啊……”
竟然因為那種小事就能殺人,藤沢是怪物嗎?
至今為止,我一直在挑戰怪物嗎?
而現在,我正在和那個怪物牽著手。心裡有種不可思議的感慨,那感覺還遠沒有發展到厭惡或憤怒的程度。
腳從鋪著地磚的道路轉移到沙子上。我們來到的,是與觀光客會造訪的海岸距離很遠的海濱。這塊禁止游泳的區域岩石很多,從小我連靠近這邊都被禁止。
當然,淘氣的小孩子不會聽話,就算是這邊也會來玩。
我是負責勸告的一方。
而且一直認為這麼做是正確的。
“只有兩個人的海,真有情調呀。”
“我就覺得你會這麼說。”
其實那種事我想都沒想過。
藤沢脫下鞋,連同襪子一起扔到海浪打不到的位置。
我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模仿她,最後還是決定就這麼穿著。因為擔心沙灘會燙。
發現藤沢的腳發出聲音,踩著沙子動了起來,我過度敏感地做出反應。
現在要來了嗎——我差點擺起架勢。她靠過身子,然後。
藤沢和以往一樣吻了上來。
“……………………………”
連指尖都麻痺了,我只好沉默。
藤沢和我嘴唇重合後,徑直離開。
僅此而已。……不對,倒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完事。
剛才,她明明能殺了我。你就那麼從容嗎?真讓人打心底覺得火大。我這邊可從容不起來。
下唇一陣陣地發麻,像是被塗了毒一樣。
剛才稍稍鎮靜下來的心臟,彷彿復發一般不安定地跳躍著。
在一決雌雄之前,真是不平靜。
“所以說為什麼,那樣。”
“問題不具體,我可沒法回答。”
她明明清楚卻裝傻。這是想讓我心情更亂。
那樣的話我就要以牙還牙了,我顯露出敵意。
“你這傢伙,對、對我,該怎麼說……喜、喜歡?”
聲音哆嗦著。要是被她抓住我在動搖這個機會,估計馬上就要結束了。
藤沢注視著海,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並沒有。”
三個字。就算慢慢地數、不止一次確認,還是只有三個字。
哎,“喜歡”也只有兩個字?反而是她的回答更長?
“哦,這樣。”
“嗯。”
太好了。就算她真的說喜歡我,我也對這傢伙討厭透了。但是。
“連喜歡都不喜歡的人,你也能隨心所欲地接吻啊。”
“嗯。”
後背和頭皮噴出汗來。
“殺了你。”
握住的手中聚起名為殺意的力量。突然被緊緊握住,藤沢“好疼”一聲皺起臉。我不禁差點開口道歉。我是白痴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