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在前方率領，甚至沒有人說話，他們自發的走向城外。
他們不是為了救秦壽，亦不是為了保護皇上。
他們要做的只是拿起武器，保護自己的親人，保護自己的家。
李薰兒所率領的軍隊直愣愣地撞進陣中，而此時的叛軍大多都勞累了一晚，哪裡是這些援軍的對手。
一時之間，竟被殺得丟盔卸甲，毫無還手之力。
一些膽小的叛軍更是丟掉武器舉手投降。
李薰兒並未給他們任何求饒的機會，她手中的紅纓槍毫不留情地捅穿了叛軍的心臟。
她帶領著軍隊衝殺著，一點點地靠近被圍困的大唐援軍。
很近了。
而此刻，叛軍似乎是認定了目標，瘋狂地對秦壽他們發起了進攻。
“殺了設王，黃泉路上有王爺作伴。”
“反正也逃不掉，乾脆拼了！”
叛軍中發出怒喝聲，他們要魚死網破。
李薰兒看到秦壽他們在奮力抵抗，看到了兵士不斷地倒在地上。
她雙眸充血，咬緊了牙關，怒喊道：“堅持住啊，王八蛋。”
秦壽聽到了這道怒喊，無奈地笑了笑。
他當然不想死，但按照眼前的情形來看，這群叛軍似乎臨死前也想拉上一個王爺一起走黃泉。
柳蒼也在笑著，他突然對秦壽拱了拱手，毅然決然道：“王爺，吾等鐵鷹衛，定守王爺安全！”
說罷，僅剩的十名鐵鷹衛齊齊暴喝，他們將身上的衣物割破，撕下布條，將長槍綁在手上。
經歷過一夜的苦戰，他們的手早已握不緊兵器，而今只能將長槍綁在手上。
“殺！”
“殺！”
“殺！”
鐵鷹騎兵齊齊面向援軍攻來的方向，蓄勢，而後猛地將韁繩落下。
戰馬吃痛，嘶鳴著爆發出全部力量，衝向前方的叛軍。
柳蒼舉起長槍，衝殺進去。
他微微眯起眼，嘴角帶著笑意。
“鐵鷹衛以性命誓言，護送王爺回家。”
王爺。
吾等都是死過一次的人，而今世上再無親人。
但王爺您還有等待著您歸家的人，還有牽掛著您的人。
—個時辰之後。
旭陽徹底升空，光明灑在大地上。
戰場上漸漸安靜了下來。
援軍勢如破竹，叛軍頃刻之間兵敗如山倒，這場戰爭的局勢徹底被扳了回來。
李元昌望向城門，看了看那群粗布麻衣的百姓，又轉過頭看了看氣勢恢宏的援軍。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長安城門上，那道依舊在風中飄搖的旗幟。
“敗了啊！”
這場大唐內部的鬧劇，在歷經許久的時間後，以李薰兒率軍支援，從而落下了帷幕。
這一仗。
以秦壽的鐵鷹衛全滅、他所率領的援軍損失一千餘人，叛軍全殲，太子李承乾、漢王李元昌被俘的悲慘場景結束了。
但毫無疑問，這一仗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值得在史書上留名的存在。
他們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守下了長安，護佑著大唐。
他們是英雄，是大唐的英雄。
無論是官職，無論地位，皆是如此。
秦壽愣愣站在大地上，方天畫戟佇立在他的身旁。
他還活著。
但昔日與他一同作戰的兵士們卻死去了。
鐵鷹衛亦是如此。
一直在後方的范蠡此刻也是不顧場景，緩緩走到了秦壽的身旁，他沒有說話。
就這麼靜靜地站著。
相對於秦壽，范蠡對鐵鷹衛的感情更深。
或許此刻他應該熱淚盈眶，應該抱著柳蒼的屍體痛哭流涕，但卻沒有。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
沒有一絲表情。
哀，莫過於心死。
便在這時，李薰兒手提紅纓槍驅馬趕了過來。
“iM王爺，這次你可是立下了…”
話未說完，李薰兒便止聲了，她看到面無表情的秦壽，以及那雙宛若死水般的雙眸。
明明是勝了。
卻看不到一絲喜悅。
長安城樓上，李世民沒有去看被俘獲的漢王及太子，而是攙扶著長孫皇后緩緩走下了城牆。
他們要去往戰場，去往設兒那邊。
玄武軍護衛在皇上身旁，緩緩走去。
—步步。
在臨近時。
長孫皇后看到了失了神般的秦壽，她腳下步子踉蹌，卻加快了。
她掙開了李世民的手，先是走著，而後踉蹌地跑了起來。
在來到秦壽面前時，步子又慢了下來。
秦壽依舊不知在想些什麼。
或許是太累了，導致他徹底放空了思緒。
或許是太過悲痛，所以叫他沒了反應。
饒是李薰兒刻意拔高音調的問禮聲，都沒能叫秦壽有半點反應。
長孫皇后走到了秦壽身邊，早已滿臉淚水，她伸出手遲疑著撫摸著秦壽的臉。
她張開雙臂，輕輕抱住了秦壽，語氣溫柔極了。
“謠兒,哭出來吧。”
“娘在陪著你。”
“娘來接你回家了。”
像是突然有了光，秦壽的眸中漸漸起了神色，他感受到溫暖的懷抱，看著對面一臉嚴肅的父皇。
秦壽突然感覺到嘴唇很幹，他緩緩張開口。
淚水就這麼滾落了下來。
他張開雙臂，突然抱住了長孫皇后。
“娘，我回來了。”
“娘，我們打贏了，我們守下了長安，可是他們都死了。”
“那些昨日還跟我一起打仗的戰友們，他們都死了。”
“娘,我答應過他們，要帶他們回家。”
“我答應過富貴，我要參加他的喜宴，要用王爺的身份給他撐場面。”
“可是娘，我一個都沒做到。”
秦壽絮絮叨叨的，他重複呢喃著這些話，直至最後，他漸漸失去了力氣，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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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皇后趕忙蹲下身，抱住秦壽。
在長孫皇后溫暖的懷抱中，秦壽泣不成聲，他蜷縮著身子，跪伏在地。
“娘，我一個都沒做到。”
此刻，這位衝在最前方的鐵馬將軍，在孃親的懷抱中，哽咽如孩提一般。
他全然不顧身旁父皇就在面前，不顧面前的百官，像孩子一般，蜷縮在孃親的懷裡。
看著秦壽慟哭，長孫皇后悲傷至極，這個孩子他率領著兩千兵士義無反顧地援助長安。
他們沒有考慮過自己會不會戰死，或者說，他們就是抱著戰死的心，也要守下長安城。
富貴是誰，長孫皇后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