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四九城,東直門附近。
一個穿著破爛,蓬頭垢面的女人,揹著個破布包,正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
走到一個垃圾箱旁。
她就會湊過去,把腦袋探進去,用手使勁翻找。
從裡頭翻出半個發黴的窩頭,女人立馬如獲至寶一樣,激動的塞進嘴裡,狼吞虎嚥。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
正是被趕出大院,無家可歸的秦淮茹。
靠在垃圾桶旁,秦淮茹把半個發黴的窩頭全部吃進肚裡,最後還忍不住嘬了嘬手指頭。
嘬著嘬著,她的眼淚就下來了。
“媽,小當,槐花,你們過得還好嗎?”
秦淮茹淚流滿面,口中喃喃:“我現在過得好慘啊,但是我又不想回農村……”
城市雖然很辛苦。
但回農村更苦。
六七十年代。
生活在農村的人,基本上都是削尖了腦袋往農村跑。
倒不是說農村人的日子究竟有多苦。
但卻會讓人看不到希望。
秦淮茹哪怕是躲在京城要飯討生活,也絕對不願意在回到那個,揹著竹筐撿豬草,挑大糞澆菜的地方。
“喂喂喂,趕緊起來。”
秦淮茹抬頭,一個帶著紅袖章的居委會大媽,站在她面前。
她問:“怎麼了?”
居委會大媽冷聲說:“咱們老京城正在建立國家首個衛生城市,不給乞丐進市中心,路標告示上不是都寫著嗎,看不見?”
“趕緊離開這!”
秦淮茹眼淚汪汪的說:“我,我就是走累了,靠著牆角歇一會,這也不行嗎?”
“不行!”
居委會大媽不依不饒:“你這模樣,影響市容了,趕緊走,再讓我瞧見,一準給你逮起來,關小黑屋!”
秦淮茹嚇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拎著她的全部家當逃離這裡。
看著秦淮茹的背影,居委會大媽冷哼一聲:“年紀輕輕的就學人家要飯,有手有腳的,不會找個活幹幹?”
“簡直丟咱們老京城人的臉!”
雖然秦淮茹坐過牢,有桉底。
但並不代表她什麼工作都做不了。
社會是有包容性的,雖然正規單位和工廠她進不去,但是找個工地拌砂漿,抬磚頭還是沒問題的。
工資收入還算可觀,而且還包一頓飯。
運氣好點的,還有包住宿的。
但是秦淮如實在是放不下架子。
讓她一個女同志,跑去工地上幹活,這怎麼可能?
她可以洗衣服,可以燒飯,但是讓他搬磚頭幹苦力,她一萬個不願意。
秦淮如揹著包,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心中感嘆這個城市,真的是沒有一丁點人情味。
城市沒有。
四合院沒有。
哪裡都沒有。
“你們等著,遲早有一天,我秦淮茹還會回到四合院的!”秦淮如在心中暗暗發誓:“到時候,傻柱,何雨軒,還有賈張氏你個死老太婆一定會倒大黴!”
與此同時。
前頭的路牙上。
一個頭髮微卷的老大爺,穿著跨欄背心,站在路邊左右看看,準備橫穿馬路。
老大爺走到馬路中央,抬腳剛準備翻越柵欄。
一個沒留神,直接就被柵欄給卡了個穩穩當當。
“哎喲,哎喲……”
“誰來搭把手,把我給弄出來啊!”
“行行好,幫個忙,搭把手,疼死我了!”
路上人來人往,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停留。
秦淮茹看見老大爺的滑稽模樣,心中不免覺得好笑。
但剛走兩步,她又突然停住腳步。
“城市沒有人情味,我得有!”
秦淮茹心中想著,鬼使神差的就朝馬路中央走了過去,準備幫助這個老大爺一把。
“老大爺,你別怕,我來把你弄出來!”
“可能會有點痛,您老稍微忍著點!”
說完,她就繞到另一頭,想把老大爺從柵欄的夾縫里拉出來。
老大爺在拉扯中,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姑娘姑娘,你慢點,我大腿都要被扯下來了!”
前前後後折騰了好一會,秦淮茹才筋疲力盡的把老大爺從柵欄裡解救出來。
攙扶到對面。
兩人氣喘吁吁的坐在路邊。
老頭滿頭大汗,感激的說:“姑娘謝謝你啊,那麼些人,就你站出來幫我。”
秦淮茹笑著說:“沒事,就是順手的事。”
“我看您從馬路那頭就開始脫衣裳了,還橫穿馬路,您這是著急要去哪嗎?”
老大爺指著後頭的招牌,笑著說說:“我啊,得趕著去清華池,洗頭澡。”
老四九城人有個講究。
洗澡。
洗澡裡頭也有講究的,那就是洗頭澡。
也就是所謂的,趕早浴,洗第一澆水。
主要是因為乾淨,體面。
秦淮茹啞然失笑:“原來是趕著去洗澡,我還以為您是有什麼大事呢,火急火燎的,還橫穿馬路。”
“大爺,下回別再橫穿馬路了,太危險了。”
老大爺笑著點頭:“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著急嗎。”
秦淮茹站起身,也沒多說什麼,便準備轉身離開了。
老大爺看著秦淮茹身段還不錯,雖然髒兮兮的但相貌也還行,頓時就起了心思。
他趕緊把人喊住:“等會等會。”
“怎麼了?”
秦淮茹回過頭,疑惑的問。
老大爺笑著說:“你剛剛幫了我,我總得感謝你,我這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秦淮茹愣住了。
他看著面前這個頭髮微卷,穿著跨欄背心,不修邊幅的老大爺一臉懵逼。
老大爺一拍腦袋,趕緊自我介紹:“忘記介紹我的身份了,我姓於,你叫我於老爺子就行,清華池就是我開的,祖傳老店。”
“現在裡頭缺個修腳敲背的,你要是願意,可以來試試。”
秦淮茹詫異的看著老頭,又看看身旁清華池這偌大的牌匾,問:“我可以嗎?可我不會修腳啊……”
於老爺笑眯眯的說:“誰生來就會的?”
“只要你願意來,會有人教你,一個月工資三十塊,包吃包住,如果勤快點還有外快拿。”
“如果你學得好,上手快,一個月拿個六七十塊錢,應該不成問題。”
秦淮茹兩眼放光,激動壞了:“修腳敲背,工資…這麼高,一個月六七十塊?您沒騙我嗎?”
“你看我像是說謊的人嗎?”
於老爺子哈哈大笑:“皮條衚衕,老於家,可以去打聽打聽,就沒有人不知道我於老爺子的!”
看著老頭一臉自信的模樣,秦淮茹頓時就信了七八分。
秦淮茹心中滿是興奮:果然,善良的女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剛做了好事,立刻就有好報了。
不僅找到了住的地方,甚至連工作都找好了。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秦淮茹激動的感謝:“謝謝您給我這麼個工作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學,好好幹!”
於老爺子臉上滿是慈祥:“女同志,不用謝我,應該感謝你自己。剛剛那麼多人走過去,只有你願意把我從欄杆上弄下來。”
“如果不是你幫了我,怎麼能得到這個工作機會?”
“好了,跟我進去吧,我帶你去見見這裡的老鴇,不對是管事……”
說完,於老爺子就一臉壞笑的帶著秦淮茹,走進幽暗的澡堂子。
......
清華池後頭的辦公室裡。
剛剛泡過頭澡的於老爺子,正在裡頭喝茶。
“老於,你這回介紹的人靠不靠譜啊?”
一個叼著香菸的女人,嫌棄的問道:“別又是個什麼zhen潔烈女,要死要活的。你也知道,現在查的很嚴,我們可不能頂風作桉啊。”
從古至今。
只要是有男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
無論哪朝哪代,都不例外。
不過由於前幾年guo家的嚴掃。
這個行業的從業者全部風聲鶴唳,夾起尾巴。
也不再敢強迫婦女工作,限制人身自由。
只能透過軟洗腦的方式來進行管理。
“王姐,你就放心好了!”
於老爺子笑眯眯的說:“這回的這個,肯定不會挑三揀四。你說,都窮的要飯了,突然瞧見個這麼掙錢的門路,怎麼可能會撒手?”
“再說了,只要能讓她嚐到甜頭,把鈔票攥在手心裡,你就是不說她,她都得主動往客人身上倒貼!”
他喝了口茶,繼續優哉遊哉的說道:“你也知道,到處都是下崗工人,哪哪都在裁人,這麼好的工作,這麼高的工資,上哪找去?”
王姐點點頭說:“說的也是。”
“那這回還是和從前一樣,等發了工資,從她裡頭給你提成。”
於老爺子嘿嘿笑道:“行,沒問題!我都是你這老主顧的,就聽您安排!”
說完,他就晃晃悠悠的出了辦公室。
去大廳裡找一群老頭下棋了。
人走後,王姐朝著外頭喊了一聲:“把新來的那個,叫進來。”
澡堂子後頭的小廚房裡。
剛剛洗過澡,換了身乾淨衣裳的秦淮茹,正蹲在地上大口大口扒飯。
她已經餓了好些天了。
現在手裡的一碗大米飯,幾個鹹菜疙瘩,就已經是人間美味了。
“秦淮茹,我們經理叫你,趕緊過去。”
秦淮茹一邊點頭,一邊把飯塞進嘴裡,快速吃完後,才跟著打雜的去往經理辦公室。
推門進去。
看見裡頭那個嘴角長著痦子的女人,秦淮茹愣住了。
“你是…經理?嗝……”
問完,秦淮茹就打了飽嗝。
女人對秦淮茹的模樣還算滿意。
雖說是個生過孩子的。
但味道還是有那麼點的。
好些個老男人,就好這口。
她笑著招手:“過來坐吧,你來了這,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後就叫我王姐就行。”
秦淮茹點點頭,坐下後好奇的問:“王姐,剛剛帶我進來的那位於老爺子,也是這的經理嗎?”
王姐笑著搖頭:“他呀,就是個拉皮條的。”
“拉皮條的?”
秦淮茹愣住了:“他,他說自己是這的經理,要給我介紹工作。”
王姐一本正經的說:“你就當他是我們這的經理吧,工作內容,老於應該都給你說過了吧?”
“說了。”
秦淮茹點頭。
王姐微笑說:“那其他的我就不多做介紹了,等會有人教你工作內容,你認真學就行了。做咱們這行,只要能豁得出面子,一個月七八十輕輕鬆鬆!”
秦淮茹重重的點頭:“我學東西可快了,一定會努力的!”
……
當天下午,秦淮茹就在王姐的安排下跟了一位老師傅,叫劉桂芳。
說是老師傅,但年紀比起秦淮茹也大不了多少。
濃妝豔抹的,臉上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粉。
“你叫秦淮茹是吧?”
劉桂芳撇撇嘴說:“長得還算白淨,就是屁股有點塌,一看就是生過孩子的,而且還不止一個。”
秦淮茹不好意思的點頭:“我生過仨,兩個女娃,一個男娃。”
劉桂芳澹澹的說:“是嗎,難怪身材會塌成這樣,不過沒關係,那些老男人說不定就好這口。”
“等會你跟著我好好學,把那些澡客伺候好了,弄不好一天的收入就比上你之前的小半個月!”
“伺候?”
秦淮茹愣了愣。
還以為說的是敲背修腳。
趕忙點頭。
她總覺得這裡頭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劉桂芳點頭說:“做我們這行,就是吃苦受累的命,只要豁得出去,只要想法多就能多掙錢!”
“那些個老爺們,就喜歡新花樣,你玩的越野,他們回過頭還會點你!”
“行了,廢話不多說,這裡有根擀麵杖,你拿起來,跟著我後頭學。”
看著劉桂芳拿出擀麵杖,秦淮茹整個人都愣住了。
腦子裡彷佛五雷轟得。
這,這他媽是個什麼玩意啊!
說好的學修腳,學敲背的呢?
誰他媽要學這個啊?
這不是開玩笑嘛?!
她嚇得直接從地上彈起來,驚慌失措的問:“不是學修腳,學敲背嘛,你,你這是教的是個啥?”
看著秦淮茹激動的跳起,劉桂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喊什麼喊,喊什麼喊?都來到這了,還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修腳敲背,是個人都會,隨便來個人都能上,還輪得到你?”
“老孃現在教你的,是真正掙錢的法子!”
她冷笑說:“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能七八十,有的時候甚至能一百多一個月?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每天都能吃上肉,吃上白麵大饅頭?”
秦淮茹震驚的瞪大眼睛,氣急敗壞的說:“原來你們這招的根本就不是敲背技師,而是那種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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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呸,老孃不伺候了!”
“回頭我就去派出所檢舉揭發你們,我告訴你,我以前有個相好的可是認識派出所的領導!”
說著,秦淮茹氣呼呼的轉身就想走。
劉桂芳一把揪住她頭髮,給她狠狠的拉了回來。
“疼!”
秦淮茹慘叫一聲。
劉桂芬把她揪到面前,冷笑說:“來了清華池,還想走?”
“也不打聽打聽這裡是什麼地方,還想出去舉報我們?”
“還以前相好的認識領導?你他媽窮的都要飯了,能別吹牛逼嗎?自古笑貧不笑g,既然來了,我就肯定得把你帶入門!”
秦淮茹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
哭著哀求:“我,我不告狀了,求求你,把手鬆開,太疼了!你,你放我走吧……”
劉桂芳了冷笑:“想走是不可能的,上了賊船,哪那麼容易走?”
“從現在起,你給我好好學!”
“學會了有飯吃,學不會,你啥也吃不著!”
說完,她就一把將秦淮茹狠狠的推倒在地。
秦淮茹捂著凌亂的頭髮,可憐的哭喊:“我怎麼這麼倒黴,還以為找了個好工作,沒想到是入了賊窩……”
“媽,我想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