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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堂上不是見禮的地方,黃巡按只朝他笑了笑, 而後便收起和悅之色, 肅然說:“桓通判來得正好。你主理汀州府錢糧、河運、都捕之務, 本案牽涉甚大, 正需你府廳相助武平縣緝捕犯人, 重理本地田畝錢糧事宜!”

桓凌一身風塵, 衣角被露水打溼的痕跡還沒乾透,神情舉止卻絲毫不見疲態, 躬身上前, 利落地應一聲“下官遵命”, 便即走向廊下, 去找宋縣令商議起該捉拿哪些犯人。

林家父子辯解的藉口叫他狠狠打破, 黃大人更透露出了要以此為由, 清查他家隱田隱戶之事的打算。林三太爺彷彿見著他們林家也如王家般身敗名裂、滿門遭囹圄的情景, 鬢角額頭頓時鑽出細汗,身子漸漸顫抖起來, 呼吸響得如同胸中拉著一個破風箱。

黃大人卻全不憐他是個老人, 厲色道:“你與陳珏、陳璞兄弟、王復昌、徐源、徐炎叔侄等人到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巡按御史衙門誣告武平知縣在先, 在城西林家莊院又親口說‘攔截御史’之語,分明意欲矇蔽上官,冤陷清廉忠直之官入罪!

“你等越兩級到省裡上訴是一罪,誣告武平知縣是一罪,有意誤導本官查案是一罪……你林家在武平盤踞多年,貪佔田畝、欺虐小民, 還有不知多少血案有待翻出!今日本官先治你前三罪,來人,將林澤、林處隆父子衣冠剝去,先打他以民告官三十杖、越訟五十杖!”

“……既誣告縣令枉法濫刑,依原罪本該杖責一百,流二千裡,誣告罪以原罪再加三等,依律擬為絞監候。行刑之後,且將他二人投入獄中,等武平縣再審其家中田產、銀錢等案!”

林家父子在底下齊聲叫著“我有功名”“我要贖杖”,黃巡按只如不聞,扔下一把紅頭籤,命衙役拖下去打。

兩邊差役齊聲應喏,如狼似虎地趕上去,將林家父子剝去衣冠,拉到堂外行刑。

板子擊肉的彭彭鈍響,伴著林家父子的慘號,飛濺的血肉,嚇白了廊下一眾犯人的臉。衙外百姓的叫好聲卻越呼越響,高喊著“青天”,又罵林家這夥人狠毒無恥,竟妄圖矇蔽欽差,冤陷宋縣令。

這呼聲雖然都發自百姓心底、感情深摯,但喊著喊著,憤怒發洩的情緒卻有些上湧,要打殺這些大戶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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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亂。

得叫人引導回來。

宋時是學過當年鬥地主的歷史的,知道讓這些殺意繼續發酵下去容易出事。門外這麼多旁聽的百姓,真鬧起來,便是滿縣衙役、民壯都撒出去也不管用。他連忙拉下身邊的保鏢,低聲囑咐幾句,將他們放到門外。

不一時,門外擁堵的人群中同時響起了“欽差大人”“青天”的呼聲,一浪壓過一浪,有節奏地帶動周圍百姓同呼青天,請黃大人繼續審問其他同謀。

這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的,有組織、有節奏的聲音頓時壓住方才憤怒而混亂的喊殺聲。圍觀百姓的情緒也被引導著扭轉過來,還沒堆高的戾氣就隨著聲聲“青天”轉化成了對巡按的依賴。

這也是黃大人平生聽到的,最響亮、最震憾的一次“青天”。

黃巡按不動聲色地挺直腰板,神色越發端嚴,喚人再拉那幾個到省裡告狀的人上堂,一例地剝去衣冠,拉下去打。

打完他們,便輪到了寫文章誣告誹謗宋縣令的才子儒生們。

這些人都是苦等著巡按大人到縣裡替他們做主的,全未想到黃大人能臨時變褂,從他們的倚仗搖身變成了宋縣令的青天,故而個個都在家裡就被汀州衛的人扣了。事後衛所士兵雖走了,但這些人家身上揹著綁架巡按的罪名,一個個都被困在家中,有鄉約裡正看管,不許出縣,不出幾刻便都叫差役們提到堂上受審。

黃大人提了林廩生上堂,仔細看了他幾眼,微闔雙目,徐徐念道:“向審王氏諸子,矯輕以從重,倚法立威……天災屢降,洪禍滔滔……上蒼昭其殘虐……真是好文章。不愧是新泰十五年的少年秀才,食朝廷廩米的廩生。”

林廩生躬身行禮,神色平靜而緊繃:“多謝大人誇獎。學生這篇文章能令大人記到今日,實是學生的榮幸,雖然……”

黃大人冷笑一聲:“這篇文章夾在你武平縣一幹誣陷宋令的文章中毫不出奇。本官今日略能記得幾句,是因為宋令之子在本官面前贊過你代武平縣百姓申洪水之苦,請朝廷賑濟免賦的文章。本官聽他說了你的名字,想起你也是上書彈劾他父親的人之一,才特地重翻了你的文章。”

林廩生臉皮猛地一抽,下意識回首看向門外——只看到粉牆烏柱,兩壁肅然侍立的皂班,卻見不著庭中的人。

而他進來時,宋時就右側廊下坐著,與坐在他們父子身邊府通判低聲說話。他被衙役催著匆匆而過,只在路過時瞥見了一眼,宋時只顧看著那位通判說話,雙目含光,完全沒留意他這個被人推搡過去的罪人……

就連宋縣令也沒看他一眼,只一徑盯著兒子,唯有那位府通判抬頭看了看他。

那位府通判……那位府通判的臉此刻與他記憶中另一張臉重合,正是早在宋時治水救人時,就在王家別莊與他們見過面的,自稱宋時兄長伯風的人。

原來從那時起他們就已經策劃著要清丈田畝,下手對付縣裡的大戶了。

但他姓桓,又是分府之尊,為何要冒稱是宋時的兄長,還住在縣衙,與宋縣令叔侄相待?宋家哪來一個姓桓的親戚……

不對!他有!

他家與出了周王妃的桓家曾經訂過親,宋時還是王妃之父的弟子,那王妃家的子弟豈不就是他的師兄了?

他們這陣子只顧著告狀,竟沒注意府裡新來的通判就是王妃的親人,而這個桓通判與宋時的情誼也極重,在兩家退婚之後竟沒打壓宋家,反而與他們仍同親戚般走動……

他們從一開始就錯了!宋家不是沒人撐腰,宋桓兩家更從未決裂過!

桓侍郎因退親之故,覺著對不起宋家,特地送了個子弟來補償!

他就是專門來為宋縣令撐腰的!讓他們可以在地方翻雲覆雨,拿著這一縣大戶累世經營來的土地丁口換自己官聲和政績!

難怪他一個舉人縣官就敢查隱田隱戶;難怪他報上去的罪案府裡便給透過,他們這許多家人搭上無處銀子,四處請託都按不下那些舊案;難怪黃大人分明是他們從府裡請來查處宋家父子的,到了武平卻突然要微服私訪,還叫留下的從人請兵丁抄了林家……

他越想越真,原本挺得筆直的腰身有些塌陷,胸口衣裳汗溼了一片,只覺前途一片茫茫,沒有半點希望。

宋家倚勢欺壓他們良善百姓!黃巡按也被宋家買通,不為民作主!桓家……桓凌雖是宋新民父子的靠山,卻是他現在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他一腔鮮血湧上喉頭,咬緊牙關說:“學生願意招承,但請大人將桓通判請上堂,學生只能向他招供!”

黃巡按便允了他的要求,命人搬過椅子,請桓凌上堂。

桓凌走到堂上,謝了巡按大人的座,林廩生卻又不肯開口,非要私下裡向桓凌一個人招承。黃巡按眉頭微皺,冷然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本官今日在此審問犯人,輪不到你一個生員諸般挑剔!”

林廩生雙眼緊緊盯著桓凌,一字一頓地說:“桓大人不想聽學生單獨說話麼?就當是看在當日宋舍人治水時,學生也曾在王家別業裡為百姓寫文章請命上?”

桓凌微微一笑,起身向黃大人說:“下官知道這書生要說什麼了,無非是說下官到府城就任前曾到武平探望宋世叔與師弟,曾與宋師弟同在城北住過幾天,跟著檢視災情一事。”

他坦坦蕩蕩地說出此事,倒堵死了林廩生的話頭。

黃大人也聞弦歌而知雅意,呵呵冷笑:“原來如此,你是要拿捏著桓通判到汀州後不即上任,曾繞路到武平探望先翁弟子一事,要挾他為你脫罪?”

他、他怎麼敢認?!

他在別莊、縣衙住的那些日子一直以宋家子侄自居,連姓氏都不敢吐露,怎麼現在倒大大方方認了?

他就不怕此事傳出去,連累桓侍郎與周王妃聲譽?

林廩生緊握雙拳,啞聲道:“學生並無此意,學生只是……”

“那便是要告桓通判路上故意拖延,不早到任了?”

桓凌上前一步,鎮定自若地解釋道:“下官一入汀州武便聽說武平城北大雨,水衝破堤壩。下官任府通判,管錢糧、河工、捕盜之事,聽聞下面縣城受災,豈敢不顧?況且宋縣令之子是下官師弟,先父在日對他愛若親子,臨終時曾命我照顧他,下官聽說他當時就在堤上堵決口,性命危在旦夕,焉能不去救他?”

雖然他聽說宋時去堵決口的地點不在汀州而在武平境內,但職責、孝義大節在先,這點細節也不須分辨了。

“洪水當前,確實顧不得就任的繁瑣禮儀。又不曾違誤朝廷期限,於禮法人情都該體諒。”黃大人一語斷罷,收起臉上寬和的笑容,扔下幾支紅頭籤,冷然吩咐道:“越級上告武平知縣、越級上告汀州府管事通判……剝去衣冠,先打一百杖再審!”

堂下衙役已經打熟練了,上前便去剝衣冠。林廩生嚇得臉色白了又紅,一聲便叫破了音:“我是提學官欽點的廩生,大人豈能當堂脫衣,羞辱有功名的學子!”

黃巡按淡淡道:“你們越過府、布政使司兩級向本官告狀,特特將本官引來武平縣,不就為本官代天巡授,有臨機專斷之權,即便官員犯罪,也能打去衣冠一體發落麼?怎麼此時又來問這種糊塗話。至於你的功名,待本官回省城之後再問方提學補個黜落文書便是了。”

他將手中驚堂木拍下,重重吐了一個字。

“打!”

慘烈的掙扎叫喚聲從堂上響起,門外百姓又是一陣激動,還有人弄了炮仗在門外點起,噼噼啪啪的聲音險些蓋過了巡按大人斷罪的聲音。宋導演立刻派壯丁勸人澆熄炮仗,又派職業觀眾在門外呼喊青天,帶動百姓的正面情緒。

黃大人連審了一上午誣告官司,卻絲毫不覺得疲憊,反而體會到了為民作主的滿足感,亢奮得連飯都捨不得花工夫吃。只匆匆喝了一道湯,沾了沾酒杯,便催著宋縣令趁午時天色明亮審斷王家的案子。

審案時仍是他巡按御史主審,宋大人卻得加一張桌案在下首陪審。第一個提審的便是王家族長,隱田隱戶案第一個需要負責的王欽。

他甫一從車裡下來,出現在堂前,廊下等著作證的苦主們就如失巢的蜂團般炸開,哭著數落他的罪名,甚至有人想衝上來抓他一塊肉下去,以解心頭之毒。一道淒厲的女聲忽然從中響起,唱起了人人耳熟能詳的《白毛仙姑傳》。

眾人的恨意頓時翻湧衙差們連忙上前攔住,苦勸他們不許在衙門裡鬧事,不許唱曲,否則趕將出去,不得聽審。

那些人雖被勸得不敢動手,但也還恨恨地數落著他的罪名:

“為將田地連成一片,看中我家水田,找人騙我弟弟賭錢,你家銀櫃主動借錢給他,等他還不上便逼他賣田……”

“辛酉年大旱,你家堵了水渠,我們里長帶人討水,卻被你打折了腿!”

“你家要開繡廠,看上了我家的繡娘,我不肯將人讓給你家,你就僱了街讓惡少翻入我的繡廠禍害繡娘,毀我的繡架、絲線……”

這一聲聲哭訴卻比剛才上午受審的士子豪強的慘號更動人心魄。宋時聽著這訴冤聲,聽著不遠處幽幽的《白毛女》,恍然就像是聽著正版白毛女——

一樣傾訴不完的罪行,一樣令聞者傷心的悲苦,一樣直擊人心的力量。

他吸了吸鼻子,把頭轉到桓凌耳邊,低聲說:“《白毛仙姑傳》後面的內容可稍微改一改,改成黃大人作主,我爹陪同作主。受害的百姓們在堂下爭訴王世仁的罪行,然後上堂一次審清,不要一個個地唱了。然後還要加上你……”

桓凌有些受寵若驚:“怎地還能有我?”

之前沒寫他,是怕他到任職地點不先就職而是跑去看故交,傳唱出來對他名聲不好。不過這回他是受知府之命,辦正事來的,那在審判一段加上他就正合適了。

而且還有一個角色真的適合桓凌——他自己佔了大春的戲份,那桓小師兄正好可以演大春的好兄弟,被咱們的隊伍救出縣大牢的大鎖。

嗯,這個古代版裡就是從府裡來協助兩位大人辦案的神探大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