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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26

時一推門而入,足球部開足的冷氣撲面而來,正對林越,她當下內心詫異了下,想想也就沒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越見有人進門便抬頭打了聲招呼,時一特意選了個稍稍斜對角位置坐下,看著他低頭入神地在習題冊旁的草稿紙上演算,又不好過分一直盯著對方看,百無聊賴的在座位上東瞅瞅西看看,然後又被他專注的神態吸引了去。

“選理?”尤翹楚率先打破平靜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進度。

時一利落的把視線收回,看向尤翹楚。

“可能……也許吧。”林越不確定的猶豫著。

尤翹楚又把問題拋給一旁傻愣的時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馬一致投射至時一身上,時一本只想安安靜靜坐著聽尤翹楚能和林越嘮嘮嗑磕些有的沒的,沒料到話題主角轉換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為了事件的中心點。

林越很認真在等她回答,她餘光裡他關注的目光鎖定,似要精確捕捉她啟齒的每一個字句,令她無端的緊張,然後慢吞吞的說出一句:“不知道。”

話題戛然而止。

這種氣氛很怪異,林越在寫題,翹楚在教韻之微博評論——就表白牆這事如何能增長她正牌女友的氣焰,體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騷擾。就她一人,沒帶習題沒帶手機,幹愣著旁觀,著實像個傻逼,本想來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對面,她又不好意思就這麼當著面趴桌上小歇一會,太肆無忌憚了點,她太顧忌形象了,特別睡相這類如此毫無防備的狀態。

冷氣吹夠了,她想了想還是去班上看會兒書,背背政治好些,雖然熱了點,悶了點,但不至於現在這麼局促不安,剛起身才微微拖動了椅子,發出與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聲,尤翹楚就警覺地攔住她問:“上哪兒去?”

“空調吹得有點冷,我回班休息背會書,政治書在班上。”她很勉強的胡謅一個藉口逃脫。

尤翹楚不信,林越雖什麼都沒說,但拉開他所在位置的抽屜,取出空調遙控器,調高了幾度。她倆看向了調控遙控器的聲源,那幾聲按鍵的“滴滴”氣氛驟然凝固,林越調好後又放了回去,關上抽屜,繼續寫題,渾然無覺,可筆尖又頓了頓,然後才抬頭正面迎上時一,不確定的建議著:“要不……你把政治書拿到這裡來背吧?”

時一不知怎麼回他。

尤翹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別傻,外頭得多熱啊!”尤翹楚光是想想室內外的溫差,就滿是嫌棄。

“是你太吵了。”時一倒很不客氣的把問題歸咎於尤翹楚。

“哦。”尤翹楚乾巴巴的發出一個單音節,只能勉強隨她。

室外是熱了不止一點,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緊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尋思著彬哥什麼時候會找她談話。

這次半期考剛結束沒多久,緊接著月考也近在眼前,當還在歸整上場考試的錯題時,下場考試的準備也容不得半點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績排名和近期學習情況合著各科老師的如實反應,班主任時不時會單獨叫班級同學在午休、自習課或放學去辦公室面談。

班裡人面談過的已經有一大半了,除去個別她認為學習穩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舉,比如江則、宋因冉、林越(如果暫不論語文的話),也是時候輪到自己了,光是這麼想想,也還是有點心虛,暫不說班主任會不會來找她,光是她自己也並不滿意。

樓道拐角處準備上樓時,險些和來人撞上,好在適時止步了,沒看清來人先是條件反射性的開口說聲對不起,然後抬頭,發現是剛好下樓的江則。

“額……江則。”

“回班?”

“恩。”

“吃冰棒嗎?”他站在那,與時一隔著半臂寬的距離,就像一場醞釀已久的邀約,話題銜接得恰到好處。

“不……”她正要脫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絕,腦內卻不由自主的一閃而過那已成型的實物畫面又勾起了口腔對陣陣冰涼刺激的如實渴望,“吃。”她重重點了下頭。

江則請的客,一根冰棒成功成為了她學習道路上的絆腳石,她被這個夏天收買了。

小賣部不遠處有顆百年老樹,樹幹很粗壯,枝繁葉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著它與校史。

江則建議去那坐會兒,她同意了。

樹很大,圍臺較高,他們藉著旁邊的一小節臺階上去,在綠蔭的遮蔽下在其邊沿坐下,她垂晃著腿。

“想好報文理科了嗎?”

“文科吧,”時一把最後一口冰棒融在嘴裡,“不出意外的話。”

他們吃得很快,水泥地升騰起的熱氣,暴露在38攝氏度的高溫天裡的冰棒,正一點點順著最外層往下滑,除了嘴裡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棒最終的歸宿,時一容不得自己慢條斯理地看它一點一滴消融在豔陽天裡化作一攤粘膩的水。

比起剛才對尤翹楚的回答,這次她倒顯得多了幾分篤定。

附近沒有垃圾桶,她兩個指頭捏著根光棍轉著玩,她也就呆呆的盯著看,不知如何處置。

“我如果跟你說我也想報文科呢?你會不會覺得意外?”江則很體貼的把時一手裡吃完但無措的棍子拿過來,連同自己的那根一併塞進剛剛還沒丟掉的塑料包裝裡,暫擱一邊。

時一先是一愣後很禮貌的再次道謝。

“不意外。”時一搖搖頭,說得真誠。

江則略有驚訝,轉頭看她微低著的側臉,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學文學理都很優秀,”語氣裡不無羨慕,“你如果跟我說,你突然膩煩了理科既定的顛來倒去的公式理論,想尋點死板而囉嗦的概念意義來挑戰大腦負荷,我也信。”

“是嗎?”江則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這麼欠虐嗎。

“我每年看新聞公佈各省文理狀元都驚歎他們簡直挑戰人類智商極限。”時一身體微微往後撐了點,看著頭頂一片綠葉悠悠的飄到腳下的那塊地上,“文理狀元只有一個,而你是這批入圍者,最起碼在我認為是。”

“我就這麼優秀?”江則反問時一,捕捉明眸中流轉的篤定。

“是啊。”時一拖著尾音帶著俏皮的笑。

時一微微歪頭看他,那一刻江則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陽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將手掌放在她的頭頂搓揉,來回擊她難得表露的可愛。

江則目光不自覺便停留在時一攏在耳後的柔順黑髮:“你頭髮長長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這麼長了。”時一低頭看著自己那安分地貼著校服的直髮,她挺直了脊樑,手伸到後背觸著最末端的髮尾比著,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個夏季,才勉強及肩,掩飾不住的滿意,“夏天到了,該紮起來了。”又苦澀的笑笑。

“什麼是意外?”江則突然反問道。

“意外?”時一不解的看著他,想問他現在說的是哪件事還是指其實他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這個名詞解釋。

“你說你會報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江則說,“而我想問,什麼樣的算是意外會讓你選擇理科。”

時一想了想,該怎麼好好跟江則表達這層意思:“當我感性戰勝理性,一時想不開效仿你找罪受的時候,就算是意外。”

時一打趣的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江則已經不動聲色地窺進她心底的那層含義。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見到你,時一。”

江則後來在文科班的日子時常想起時一對他說的這句半遮掩半真實的話,他好幾次想對時一“招供”自己的內心。

而時一一直以為只有她一人知道這個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時時在面對林越,徒勞地竭力用理性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無端任性。

她現在口中的這句話:“你真任性。”

他全當是彼此約定的另一種說辭。

“但你有資本。”時一囁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氣息,有些事她得承認。

除去此,他們聊了學校周邊新開的一家壽司店好評如潮,聊了學校對面的文具店裡新進的某款中性筆出水順暢,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樣菜式鹹淡如何……

“下午第一節什麼課?”江則問。

“政治。”時一答。

“要小測來著。”他似才反應過來,但語調平淡鎮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則探尋道。

時一滿臉寫著疑惑,什麼意思?

“我昨晚臨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記住多少,你把知識點背一遍,我就這麼聽著,相互強化下記憶。”

時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後緩緩開口。

午休時段的校園很安靜,在百年老樹的庇廕下,只剩蟬鳴,他靜靜地坐在時一身邊,聽著她清晰流暢地背誦著每一個熟悉的知識點,心滿意足。

他很慶幸,青春裡的某個午後,他私心的把她留著身旁,共享著某個時間段,聽她背誦自己早已熟記於心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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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告訴時一,他很喜歡聽她說話,不緊不慢、徐徐道來,疊加著時光裡的故事在此刻暈染、蔓延,他會開始想象她每一個人生階段的模樣,就像透過當下遇見那個背著手站在老師跟前端正背誦的小學生。

背完了,時一轉眼看他:“記起來了嗎?”

“記起來了。”他笑得暖,看著陰影外的那片灼熱的光,“這個夏天很長。”

“恩,上個春天很短。”時一點點頭。

而夏天藏著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時一輕巧地跳下臺,隨手拍拍褲子上的灰。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後桌拍了拍她的肩遞給她一張小紙條,曖昧的擠眉弄眼:“江則給你的。”

時一沒展露過多表情供他解讀,只是禮貌的接過,說了句謝謝。

她展開,寫著:小測很順利,放學一起吃壽司嗎?

她本想說不用了,畢竟她什麼也沒做,可剛要在小紙條上提筆回覆,還沒落筆,班主任就進來了,她趕忙將小紙條塞進練習冊下面,繼續寫著答了一半的題,班主任在桌椅過道上來回巡視了一圈班級同學的自習狀況,確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時間,沒人開小差,然後很自然地在經過時一位置時輕聲說了一句:“時一,你跟我來一下。”就往教室門口走去,她大致心裡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業放在一邊,聽話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後面進了年級辦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辦公桌前坐定,然後示意時一也坐在旁邊那張凳子上,時一搖了搖頭:“沒事,我站著就好。”

“可能要一會時間,沒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語溫和。

時一內心掙扎了一下下,還是選擇坐下。

“本學期的大小考試成績心裡都有數了吧。”班主任從抽屜裡拿裝訂成冊的年段成績排名單,翻看到時一那一欄。

時一點點頭,主動承認:“恩,不理想。”

“不是說不理想,”班主任搖搖頭,“老師只是覺得你可以更好。”

時一不說話,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裡有底,她知道還需努力得更多。

“老師想聽聽你對自己現階段學習的認識,和對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績太平,文科也不夠突出,與其他同學的分值拉不開,名次進步幅度小。”時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經在心裡事先預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點點頭,怕序列用手指著名冊上的資訊比對著看,就她目前的各單科成績與在她排名之上,綜合分年段前幾的同學比較,分值具體差距在哪,哪些科目還能更好點,總分還能再拔高多少……

恩,這些她都懂,她還是很有禮貌的聚精會神聽著班主任講話。

班主任對學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個點和給出的建議,都是建立在真真實實地掌握該同學的具體學習情況,細緻到有一本專門為班級同學而準備的筆記本,裡面記錄了每一個學生的各科學習情況和從課任老師那所瞭解到的資訊,不同顏色的筆加以備註強調。

談話中途會偶爾翻開筆記本翻看是否還有重要的訊息被自己疏漏:“過幾天就開家長會了,到時文理分科的事也該定下了,回去和家裡人好好商量討論下再提交文理志願表。”

“謝謝老師。”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著她做出某種抉擇。

她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辦,地球在運轉,她停滯不前就是倒退,成績帶來的不歡愉感是會令人下筆沉重的。

她翻出習題冊下的小紙條,毫無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剛剛在草稿紙演算到一半的步驟已經毫無記憶,又不得不從頭來過,她暗自無奈的嘆氣只得是一抹無聲的氣息。

時一機械的推算、不對、劃掉、重新、不對、再劃掉……她最後放棄了這一道題,而很不幸運的,接下來的其他題目她大多都沒能算出結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課放學。

林越來問她是否一起去操場看球賽時,她很挫敗的回覆:“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幾次好幾次……喜歡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選擇閉嘴。28

林越在講臺上念自己的作文時,李女士站在教室邊上,大家都專注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時一卻不太敢直勾勾的長久注視著他,一會抬抬眼看著前方也是刻意掠過林越,只要不是聚焦在他身上,邊上的一切都能成為她分散的點,一會又低下頭去盯著自己課桌上的作文紙,她又在心裡通篇快速默讀了一遍,以保證一會輪到自己上臺時能如此氣定神閒,順暢結束。

全班一致的掌聲意味著林越結束,掌聲平息,李女士緊接著就喊了時一的名字,示意輪到她了。

時一起身走向臺前,帶著自己的作文紙,與下臺回位的林越正好目光交融,然後站定、開始。

林越眼中的暖意與期待令她心慌,匆匆就避開了。她一直對這個環節有種矛盾的心理,以前倒也不會,最近越甚。她全程念著作文稿,雙手捏著邊沿,手心沁著汗,一眼都沒離開過文字,餘光都不曾微微留意臺下同學的面孔是何反應,她的視線完全緊緊的籠罩著手中薄薄的紙,一字一句透過眼睛輸入腦中再從一張一合的唇齒間流出。

林越以前的作文課,只顧埋頭刷題,誰在臺上念什麼作文都不如他筆下的一連串公式吸引。時一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在臺前讀自己作文時略表難為情的呢?是那次林越又心存僥倖的在李女士作文課上寫理科題被她抓個正著。

李女士沒多說什麼,只是從教室邊上不緊不慢晃悠著繞到後排然後靜靜地站在林越桌邊,她就那麼站在那,沒有一點聲響、一點示意,依舊自然的關注著講臺上的同學,周身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喜愛,林越突的被李女士投在自己習題冊上的陰影怔住,筆尖頓住不敢繼續,很識趣的擱筆蓋上筆帽,合上習題冊收回課桌裡,把晾在邊上的作文紙重新在課桌上鋪平,挺直脊樑骨,重新目視前方,從頭到尾,動作井然有序,就當做什麼都沒被戳穿一樣。

那時,在講臺上念著高分作文的正是時一。

林越不慎跌入了她的餘光,清晰的語句銜接一下子斷了,本能完整唸完的句子,中途口誤,停頓了兩秒,糾正後又重新將這個句子完整的讀完,後半場林越聽的很認真,那次作文課結束後,林越給時一發了條訊息:你寫的作文真招人喜歡。

時一沒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讚美,就因為他今天被迫從題海里拉回語文課堂,難得正經聽回作文課?

時一回他:可不止我一個。

林越回的迅速:只有你一個。

時一沒再回他,心裡的瓶瓶罐罐一下子被打翻,醬醋茶混在一塊,梗在心頭難平息。

時一退出聊天頁面,鎖屏,手機塞回書包最裡層。

他們在同間教室裡小心翼翼的用著手機,隔著嘈雜的課間。

自此之後的作文課,林越只做一件事,等待李女士口中喚起的那聲時一,然後見她緩緩站起、離座、上臺分享的背影,時一最近把長髮梳起成高高的馬尾,微微晃著,幾根攏不起的碎發別在耳後,攪得他心癢癢。

今天週五,本來下午四節課,因高一年級家長會,學校要求提早一節課放學。他們開始在教室上本週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家長已經在多媒體報告大廳就坐。

老唐的數學課沒好意思拖堂,時一是媽媽來開的家長會,她想著去足球部待著寫會作業然後等家長會結束一同回家。

家長們在門外走廊等著,時一書包收拾的飛快,迎上了媽媽溫暖的目光,她揹著包走上前,在一片混亂中指著自己的位置:“媽媽,家長會結束記得給我發訊息,我到時在校門口等你。”

媽媽說了個好,然後走進去,時一看見媽媽在自己的位置正確落座,才轉身朝樓梯走去,她邁下幾級臺階後,江則就在後頭叫住了她,她站定回頭看了眼,他已來到身後。

“你書包拉鍊沒拉好。”江則在她頭頂說道。

時一向後伸手在書包外沿摸了摸,的確沒拉好,她本想卸下一邊揹帶,把書包挪到身側,把拉鍊拉好再背上。

不等她這麼做,只聽背後“嘩啦”一聲,是江則幫她拉好了。

她回了句謝謝。

時一見他沒揹包,手裡拿著幾頁裝訂好的紙:“不回家嗎?”

“班主任讓我幫忙交個材料去教務部。”

“哦哦。”時一默默點了點頭,機械的應答了兩聲,似想到了什麼,又抬頭問他,“班裡最近有什麼事要幫忙的嗎?或者班主任那有什麼材料需要我們整理統計的?”

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江則交材料提到這個,時一險些忘了自己還是個副班長的職位,似乎好一陣都沒她什麼事了,現在想起,覺得不太踏實。

“放心吧,該整理的我都弄好了。”江則本想扯扯她的馬尾,但沒伸出手去,只是說道,“早點回家吧。”

時一更不好意思了:“下次記得叫我一塊弄。”

江則笑得很暖,沒回答。

她不放心又強調了一遍:“不能讓我這個副班長太輕鬆。”

“有我罩著你,不好嗎?”江則嘴角仍舊微微勾著。

“不好。”江則越是這樣,時一越心虛。她其實很想說,要不我跟你一塊去教務部交材料吧,可又覺得現在說這話顯得多餘,只能暗自提醒下次自己要主動點問。

“知道了。”江則不可否認內心難掩的小失落,嘴角弧度卻沒松下來,“如果我記得的話。”

時一推開足球部的門的時候,裡面只有楚妤一個人,時一已經很久沒在放學時間來足球部了。

楚妤專注地寫題,時一在她對面坐下,也拿出作業放在桌上。

只有進門那會,彼此對視微笑,然後默契的埋頭解題。

“你也在等家長會開完嗎?”

時一因為一道數學大題犯難了,而楚妤寫題的進度似乎也停滯不前了有一會。

楚妤愣了下,然後對她點點頭:“嗯。”

一陣沉默,楚妤有時候想題思緒無解時會盯著窗外看好一會,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場,然後回過神來又繼續面對棘手難纏的題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時候,時一也會不自覺地被吸引了去朝外頭看,何佑禹和隊友們在操場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樣,明眸牢牢跟隨著球場上盡情放肆的活潑身影,她難以抵擋楚妤側顏由衷的美好。

許是察覺到時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亂中微微透著靦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數學卷子好難啊。”

“恩。”時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自己無掩飾的直接舉動。

然後鴉雀無聲。

一道難題進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暫且跳過,繼續後面的題目,也不容易,做題進度進行的一點兒也不順利,時一很苦惱,她呆呆地盯著試卷上東一塊西一塊的空白處,她真的不適合學理。

林越在她身後微微弓著背,唐突的氣息令時一身軀不敢動彈,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點近。時一想。

林越看了眼題,思索了一會,就扯過時一邊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灑灑在草稿紙上寫著詳盡的解題步驟,她的視線隨他順暢的筆尖而滑動,她的思緒從題中掙脫,注意力漸漸遊離在外,林越握筆的手骨節分明,領口解開一顆扣的白色校服被頭頂的“吱呀吱呀”轉的風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蕩漾”,一滴未乾的汗滑過喉結,眼睫輕顫在下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頭髮還留有指間隨意抓過的痕跡……

“今天的作文課就你一人上課分心了。”林越保持著寫題姿勢,只是嘴裡說著與筆下毫不相干的內容。

時一以為自己又被抓包了,趕忙看向別處,她兀自鬱悶,分心了?

她又滿臉問號轉過頭去,看到林越並沒將視線脫離試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聲音沒底氣的弱了下去,“沒有專心看向我。”

他說得很虛,正好算出了最後的答案數值。

時一臉倏地泛起了粉紅,她第一反應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為旁觀者會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長,低下頭去,假裝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就當做自己是個乖乖做題的小透明。

“我……我那會……在想……一會就該輪到我了。”時一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回答他。

而實際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統一抬頭,只有一個人,低頭看著自己的課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反而表現得特別的明顯……讓我忍不住注意你……”

時一啞然,是她……做錯了?

“我有認真在聽。”她弱弱地解釋。

林越有點哭笑不得,重點不是這個。

“總之……總之就是你下次別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著我,林越內心想。

在等待家長會結束的放學時光裡,熱氣漸漸退散,他們坐得很近,他靜靜的待在她身邊做著相同的卷子,不時側目,看她磕磕絆絆解數學難題時的愁悶模樣,他們並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對方的距離。

時間一晃而過,林越說:“這個學期結束,我們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學。”

因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卻才只是真正開始瞭解這個叫時一的女生。

時一若有所思,停筆:“距離高考還有兩年。”她說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時間,在算在下一個好運來臨前,他們還有多少可以相處的天數。

她不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學生職責,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難能可貴,他們進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個班級,處著同樣的交友圈,排著同樣的課程,看向同一塊黑板,做著同一份作業,拖著同一課的堂……

而未來兩年,這些諸多重疊的點,只伴有踩著機械的鈴聲相關聯。

時一不想多想,她只關注當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媽媽發來訊息時,作業也寫得差不多了。

她隨口咕噥了一句:“數學真的很難。”無可奈何。

時一跟楚妤和林越說了再見。

林越不著急,氣氛使然,關愛同學:“還不回去嗎?家長會也結束了,一會就清校了。”

“過會吧。”楚妤點亮手機看了眼屏保上的時間。

楚妤的這個動作在林越解讀看來很像某種多餘的解釋,換層意思,其實與時間並無關,她想多留會兒。

林越終於想起該怎麼回答時一臨走前的隨口一句。

今天他們沒有一塊兒回家,時一腦子裡不斷回放著林越的側臉,手機是資訊提示的振動,她點開。

“你不需要什麼都會。”

過了兩秒,又是一條他的訊息。

“有我在就好。”

時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翹起。

林越滿心充盈著愉悅感,迎著傍晚的微風,又重新投入綠茵茵的球場懷抱。

尤翹楚談了戀愛,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況就是踩著點放學,跨上沈適的電動車後座去約會。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學後踢球,尤翹楚也不再與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會在足球部準時報到,雖然足球部沒人明文規定要如此,而大多情況,只是她一個人待著,然後寫作業到清校。

清校鈴響起,何佑禹才與隊員結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帶上書包,時一後來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學校生活的結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後她乖乖的收拾好書包,何佑禹會等她,隊友們一一離開,而她等著何佑禹鎖好門,再一同走出校門。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們互不干擾的做著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願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著個兜著足球的網,問楚妤:“這麼喜歡待在足球部寫作業啊。”

楚妤答:“因為清靜,還能一個人獨佔大大的辦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愛打敗:“這樣很讓我懷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為了好好找個地寫作業的。”

“也不是沒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徹底結束的時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備戰高考了。”何佑禹說得有些悵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賽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學都在操場踢球了,時間應該會被卷子填滿,但偶爾還是會來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緒萬千。

何佑禹說這話的時候,想的是尤翹楚,他會想,如果現在面對的說話物件是她,他跟她說這話,尤翹楚大概會愛搭不理的回一句:“你愛來不來。”

尤翹楚在的時候真的很吵,沒完沒了,嘰嘰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變,而尤翹楚是鮮活生動的,他很喜歡跟尤翹楚抬槓,然後聽著尤翹楚咬牙切齒的唸叨他的名字幾欲火山噴發,他有種詭計得逞的爽感。

他看著尤翹楚沉浸於戀愛的蜜罐,和時一她們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著微小的甜蜜,然後興沖沖的揹著雙肩包一顛一顛的往校門口跑。

他偶爾也會發出邀請,問尤翹楚是否來看他球賽,是否一起打遊戲。

而她多數情況,會猶豫一會,然後吞吞吐吐地說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們不再吵吵嚷嚷,雖然還保留著之前的相處模式不可避免的偶爾互懟上幾句,但又多了一絲不知緣由的不自在的客氣,尤翹楚整體都變得比以前稍微柔軟了。換作以前的她拒絕,情緒會中透著理直氣壯的任性,說一句老子沒空,而這情緒多半只是單純的因為被輕易惹惱後心裡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這麼欠揍”,現在的她,面對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詢問,竟因無端的罪惡感不忍拒絕,只得說著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沒等到尤翹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碼在尤翹楚粉紅冒泡的戀愛階段,更多的則是,在尤翹楚的下一次到來之前,何佑禹拿捏著合適的機會重新計劃著下下次、下下下次……該以什麼藉口自然的展開。

他以不同的方式,發出不同的邀請,他在這一次的被動等待裡進行著下一次主動邀約的準備。

下一次的時間一次次無限定延長,尤翹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絕中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後不再問了,他選擇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著,尤翹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萬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頭。

尤翹楚忙於奔波並樂此不疲於學習和戀愛的均衡發展,他撇開私心,不談喜歡,也分不到她一星半點的時間。

他後來問尤翹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遊戲和不止一場觀賽嗎?”

尤翹楚坦蕩無畏地搖著頭回他:“還你就是了。”

這是尤翹楚和沈適分手後的事。

而這又都是後話。

27

兩人緘默無言的並肩同行,時一內心帶點尷尬的小緊張,索然忘了原是成績帶來的煩悶,反觀林越,卻是一派自然的自在樣,倒是不時狀似無意地搜尋路邊的商店。

中途路過一家熟悉的奶茶店,時一還沒來得及反應,林越就對她說了一句:“你稍微等我會。”語氣裡帶著驚喜的昂揚。

林越腿腳利索地朝明確的目標就往店裡走,在櫃檯前一站,輕車熟路的點好了一杯,略微沉思了會,又補充說:“兩杯吧。”

店員對著機子下單,重新複述了一遍他的需求:“冰淇淋紅茶加波霸,兩杯,大杯去冰、正常甜。”

“恩。”

“一共三十四元。”

林越掏出錢包付款。

時一乖巧地站在路邊等他,見他一手各端著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春風得意的往她這來,她就不由對著他開心的笑。

時一那會腦子裡滿是幻想:林越揹著晚霞朝她走來,臉上滿是笑盈盈的得意,她喜歡了很久的少年端著她最愛的奶茶。

“經常喝?”

“不,第一次點。”林越搖了搖頭。

“第一次點?選單上的飲品推薦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報名字,可不像是第一次點。”時一帶著半分打趣的狐疑。

“尤翹楚說你心情不好時喜歡喝奶茶。”

時一凝視著他握在兩手的冷飲,入了迷:“我喜歡喝奶茶跟心情好不好沒關係。”

“她說你喜歡喝這家店的奶茶,最近比較中意的一款是冰淇淋紅茶加波霸。”

時一接過,細看了眼貼在奶茶杯上的貼條,“去冰,正常甜,加波霸”,指了指,問他:“尤翹楚跟你說得這麼細的嘛。”

林越沒正面回答,只是喝了一口,不著邊際的稱讚,“是挺好喝的,難怪你喜歡。”

“你一路東張西望就是在找這個啊?”

好吧,她只求尤翹楚別哪天不打一聲招呼就把她賣得一乾二淨。

“尤翹楚老說你喜歡喝奶茶,慫恿我說沒準哪天我能靠它收買你。我也總好奇你經常光顧的奶茶店長什麼樣,你中意的那一款是什麼口味。”

“如何?”

“很好喝!”林越哈巴狗式的連連點頭。

“尤翹楚成天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怎麼淨是些零零碎碎,沒什麼關係的話。”

林越眼神開始向周圍飄散,卻故意不看向她,話也輕飄飄� ��:“也沒什麼。”他又喝了一口奶茶,又喃喃地補充了一句,“七拼八湊,也就完整了。”

時一不再問,很多時候她很喜歡和林越玩著半袒露半試探的語言遊戲。

“你請我喝奶茶的理由真簡單。”

“因為你心情不好。”

“我沒有心情不好。”時一氣餒,而後妥協,“好吧,是有那麼一點點。”時一在右手大拇指與食指之間比了個約一釐米的寬度來表達她的一點點。

“是我怕你心情不好。”

“那你又為什麼不看球賽了?”

“因為你要回家。”林越說得尤為理所應當。

“走吧。”時一朝身後來時的路轉回去,欲要往前走。

“怎麼了?”林越疑惑。

“回學校看球賽啊,這才走了沒多遠,球賽應該還有一會才結束。”

時一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卻沒見林越跟上,他還停在那。

“不回家嗎?回學校看球賽?”

時一吸了一大口奶茶,微微晃了下手裡的奶茶杯:“因為奶茶好喝。”

林越哭笑不得。

林越走向時一,站在她身後,手微搭著她肩膀輕推著往家的方向走:“球賽可以不看的,但好喝的奶茶記得分我一半。”

很久很久以後,時一回想起他們站在路邊為對方著想著往不同的方向走,她才聽懂林越的“一半”為什麼不是“一份”。

此刻的細枝末節都將會在未來的某一點聚焦。

“江則要報文。”回家的路,林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是滋味卻莫名要提起他。

“他開玩笑的。”時一沒太多想。

“他認真的。”林越表面平淡,內心卻早已癟著嘴較真。

時一看著前方,她不知道。

“他媽媽不會同意的。”

林越沉默了一會,半響才回答:“對。”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林越又沒由來的冒出一句:“午休時間我也應該背背政治。”又話鋒一轉,“今天星期五,今晚打遊戲嗎,我帶飛,你躺贏。”

“這麼神氣。”時一哭笑不得,他這情緒轉換得簡直讓她看不透。

“你之前答應我說讓我教你打遊戲的,可一直沒機會,你也不提,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玩。”林越委屈巴巴。

“我怕打擾你帶別的妹子。”時一隨意開著玩笑。

“別的妹子倒是沒有,你......”林越也就順勢推舟佔個便宜,“可以有一個。”

然後各自懷著不同的心境轉進各自的樓。

在電梯裡,時一收到林越的最新一條訊息:記得八點上線。

時一簡單的回了一句:好的。

但是最後那晚時一沒有準時上線,無奈放了林越的鴿子,因為尤翹楚因為微博投稿的事心態崩了,和沈適吵了一架。

對於這件事,沈適是知情的。

如果換作別的女生與男朋友吵架,找閨蜜談心,那是哭訴自己的委屈,可換作尤翹楚,相同的處境在她這,是向閨蜜控訴對方的行徑令她不爽。

沈適當時是知情的,但沒敢和尤翹楚說,尤翹楚放學後找他理論,本其實錯不在他,她卻先挑起這事,然後莫名其妙生他氣,和他吵架,她又鬧得不爽快了。

沈適安慰尤翹楚說:“我知道你難過,我也不知道投稿的是誰,不要害怕,我愛你是真的,我只愛你。”

時一、廖韻之和尤翹楚三人組成群內通話。

尤翹楚把放學後他倆的爭論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們,邊事件重演邊翻著舊賬,一件件大事小事都表達著“老孃今晚賊尼瑪不爽”的架勢,最後又猝不及防撒了把狗糧。她們不懂了,沈適最後都這麼真摯的告白了,按理不是都應該翻篇了嗎?尤翹楚今晚又發什麼瘋?還在較什麼勁?

問尤翹楚:“那你現在還在不爽什麼?”

最後劇情的演變就是從吐槽抱怨到自我反省。

“今天我突然聽到有個朋友對我說——尤翹楚,你該減肥了。我他媽?真的不能忍,回家往秤上一站,一百零一斤,氣得我晚飯都沒吃,”

時一有時候沒跟上尤翹楚的情緒進度條,會有種前面話題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又扯到這個的問號。

“你167的身高,跟我們說胖?一百零一斤,怎麼就胖了?”廖韻之都聽不下去了。

“雖然沈適說,再胖也愛我。”尤翹楚嘿嘿的傻笑兩聲,又倏地提高音量義正言辭道,“聽他放屁。”

時一和廖韻之簡直是她自導自演自嗨的陪襯,無從接話。

“但他思想覺悟很高,我喜歡聽!”

她們是徹底聽不下去了。

尤翹楚又開始自我檢討,藉此油然而生的自卑感,覺得她配不上沈適。

尤翹楚心高氣傲,從未在某任男友面前懷疑自我,沈適是第一個,第一個讓她懷疑地覺得自己不夠好,是真的存在著危機感。

雖然胖這件事,在她們倆看來是她大驚小怪了。

尤翹楚後來想明白了,因為這件事吵架,很虧,只能怪男朋友太帥,太引人注目,不是沈適自己去招蜂引蝶的,他是無辜的。

在別人因為“沒有喜歡的人,有時候連想誰都不知道”亦或是“求而不得,難受得要死”而煩惱的時候,尤翹楚拒絕了一些看不上的人又無厘頭的質疑:“為什麼都沒有人喜歡我,現在我的市場都沒了?”

雖然尤翹楚在她們面前投喂的狗糧不少,可廖韻之有葉承彥,她真正想借題發揮的物件是給時一,有事沒事的助攻和督促時一趕上她們的進度。

“到時候,我們幾個誰混得好的話,相互介紹幾個好的給對方,比我大三歲內接受,高富帥十歲內。”尤翹楚大言不慚,她所謂的到時候其實還早了個十萬八千裡遠呢。

“你爸爸的朋友,那個上次來你家做客的叔叔,不是有個近二十七八歲的兒子?你怎麼沒去瞭解認識下?”時一調侃她。

“怎麼可能沒去瞭解,我什麼人你們不知道?”尤翹楚自信昂揚中帶點不屑,“我特意翻我爸手機微信裡那個叔叔的朋友圈,不行,雖然家境不錯吧,可我也不能因此放低了外貌門檻啊。”

然後又補充說:“可以沒錢,但不能不帥。”

嗯,尤翹楚就是這麼個人——沒臉沒皮還外協。

“以後我如果和沈適分手了,我就靠你們介紹了哈。”

尤翹楚說這話真的很欠揍。

“你都有男朋友了說這種話?”

“雖然我十有八九不會和沈適離,畢竟他這麼愛我,又這麼帥。”尤翹楚又賤兮兮的說。

當然,尤翹楚和沈適在此之前也會偶爾吵架,不全是秀恩愛,時一和廖韻之作為旁觀者,全當是他們情侶間無關痛癢的小打小鬧。尤翹楚最火爆的時候也只是在三人群裡發著語音罵著髒話“垃圾”、“快滾”諸如此類,可頭一天被她叫做“垃圾鳥人”的沈適,過兩天就是她口中“還好沈適對我很大方”的驕傲。

起先她倆也會緊張的穩定一下她的情緒,為他們彼此都說說好話,緩和緩和氣氛。可到折騰了幾次相似的情境之後,最後會發現,她們只要聽尤翹楚控訴就好,對於尤翹楚這類脾性,多說無用,還不如全靠她自愈來得明白。

尤翹楚和沈適再吵吵鬧鬧,時一都覺得會和好,事實也的確如此。

她們仨聊完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近八點時尤翹楚在群裡發起會話,時一就預知到一時半會肯定結束不了,就發了訊息給林越跟他解釋尤翹楚的小情緒大概不是幾分鐘就能安分的。

林越只是回她:沒事,你好了叫我。

時一想,從某種角度來說,林越也算在等著她。

她也沒有顯得著急,女生的談話也沒有敷衍的進行著,她光是這麼想著,就覺得由內而外的開心。

林越打來語音通話的時候,她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接起,語氣平淡自然,雖然都是努力剋制的結果。

林越向時一介紹英雄,教她英雄技能的操縱,他們連著麥,林越耐心的一步步指導她,在遊戲裡林越讓她跟在自己身邊,一點一點引導時一掌握遊戲技巧,時一第一次玩這款遊戲,手法生疏,反應更是遲鈍,很多時候她自認為是影響林越發揮的拖油瓶。

“我大概不太適合打遊戲吧。”時一有點沮喪,笨得自己都沒眼看了,她跟林越泛著嘀咕。

“帶妹的樂趣大概就來自你無知操作和我超神的技術。”林越是真的覺得帶著時一打遊戲有種不一樣的遊戲體驗,一個人單槍匹馬衝鋒陷陣或是拉著好友打配合和帶著時一手把手教學打遊戲是不同,是另一種新穎的樂趣,他發自真心地享受她另一角度的可愛。

雖然時一對於林越的這番半安慰半膨脹的說辭無可辯駁。可時一每每因自己愚鈍的遊戲操作而懊惱時,林越仍會自始至終安慰她慢慢來就好了,然後跟她分享以往打遊戲時遇見的趣事,讓她別那麼緊張,打遊戲開心舒服就好。

時一在他所擅長的領域努力著自身所不擅長的。

林越問她:“你說我們算不算得上是有過生死之交的栓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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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迅速的在電腦鍵盤上敲擊,屏息等待,她可以隔著耳機聽到他每一個按鍵下去的彈性是對他手法嫻熟的遊戲最親切有聲的認可。

他操縱的英雄在一頓混戰中終於“犧牲”了,他如釋重負,指間的迴響也暫停了下來。

時一隔著螢幕,說得動聽:“算。”

“我現在有點飄飄然。”林越語氣中透著小邪惡,“有種你也被我帶下水的膨脹感。”

“這算不算是陰謀得逞下的深坑?”

“算,你說算就算。”林越笑得很賊,帶著反正我不管,事已至此你也拿我沒辦法的無賴。

氣氛一下子輕鬆了。

時一那聲“算”的肯定,又為他們友好的關係增添了一筆,林越暗自在心裡拿小本本記下。

學業外的閒暇時間裡,林越總會想起時一,他不知道要怎麼主動而不尷尬的搭話讓話題發展得順其自然些。

最後只得變為他不自知的拙劣。

“今天放學要一起去喝奶茶嗎?”

“那家奶茶店出新款了,你喝了嗎?”

時一若答:“還沒。”

“那正好一起去。”

時一若說:“嘗過了。”

林越會緊接著問:“好喝嗎?”

“好喝。”

“那放學我請你。”

她若勉強地說著:“一般。”

林越又會接茬:“我發現了另一款好喝的,傍晚帶你嚐嚐。”

就是無論時一的回答如何,結果都是一致的指向林越的奶茶邀約。

當然,這種事沒誇張到林越隔三差五就以此為藉口,他倆也不至於一天天吃飽了撐著老往奶茶店裡跑,是時機恰到好處的幾次,那麼的順理成章。

以至於後來給時一種大膽的猜測,有一陣她覺得是自己“感染”了林越發現了“新大陸”。

偶爾的相互陪伴,遊戲和奶茶,共享著彼此的時間。

尤翹楚回她:“你怎麼不大膽的猜測,這是林越喜歡你的表現。”

時一無言。

陳椏楠最近越發沉默,雖然時一偶爾的詢問她還是會搭話,但大多時候,她倆都保持著認認真真聽講,安安靜靜寫題的狀態。時一也沒覺得什麼不好,陳椏楠是話少,但不至於冷漠,學習上的問題,你請教她,她也會耐心解答。

時一有時看著她會忍不住感慨,心無旁騖是與陳椏楠這類一門心思學習的人萬分貼合的詞。

但她不是,她是有自己小心思的人。

尤翹楚會反駁一句:“屁勒,我才不信。”

可問她依據,她又只會說:“反正就是不信。”

時一只能以一句“你又不認識陳椏楠”來回擊。

尤翹楚唸唸有詞:“你當好學生都六根清淨啊,你個榆木。”

尤翹楚不認識陳椏楠,她對她的瞭解,也只停留在“時一同桌”這一標籤。初次去時一班級找她時,還在時一耳邊嘀咕:“你同桌一看就朋友不多。”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尤翹楚就鬱悶了:“你同桌怎麼總在寫題,就感覺永遠也解不完。”

今天李女士的語文課講評作文,她帶著一踏改好的作文捲進班,拿著面上的前幾份念著名字,這次班內優秀作文的五個人中包括了時、宋因冉、林越和其他兩位班級同學,而林越是大家從李女士口中聽來較為驚喜的存在。

宋因冉和時一的寫作水平無論是放在班內還是年段都是毋庸置疑的前十,歷次寫作作業和考場作文評分都是意料之內的高分。

“林越這次作文寫的不錯,素材新穎,論點清晰有力,值得表揚。”李女士的肯定沒有表現得過分用力,只是在寵辱不驚的平淡間接表達一句“林越你早就該好好寫作文了”、“這種水平的發揮才算正常”,而在時一想來重點在於李女士對林越的那句,“繼續努力。”帶種下次林越沒理由胡謅藉口來搪塞她不好好寫作文的即視感,這不能寫好嗎?

李女士的作文指導課的必要流程就是在她唸完本次優秀作文名單後,請作者依次來講臺上念讀自己的作品作為範本供全班同學吸收借鑑。

大家在臺前都正正經經的拿著自己的作文紙念,林越不一樣,他半脫稿,就如早已事先預演熟記於心。13

時一後來跟她爸媽說,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將會去“新狀元”補習她較薄弱的科目——數學和物理,她爸媽同意了。

臨出門前江則還發來簡訊。

“出門了嗎?”

“差不多了。”時一已經走到玄關處換鞋,現在是下午兩點五分,她又不放心的發了一條簡訊,“是兩點半的課吧。”

“恩,我等你。”

時一沒再回覆。

她從家附近的車站過去,十分鐘的車程,算上等車時間,到站時差點兩點二十。

她沒想到江則說的等她是指車站。她一下公交就聽到江則喊她的名字,她原以為他是指在補習班等她來。

她後來沒有再跟林越提起這事,林越也沒來問她。

她懷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她和江則一同走進容納二十個人的小班教室時,基本已經坐定,她隨著江則選了個靠前的位子,林越進來的時候也就順其自然的坐到江則旁邊。

林越一點都不驚奇,就如意料之內般。

“你們之前也坐這嗎?”時一環顧了一下教室。

“恩,不過其實都是隨意的,在一個位子坐久了,長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會有太大變動。”江則拿出補習班教材。

“你沒教材吧。”林越突然開口,看向時一乾淨的桌面。

“沒,一會發嗎?”時一順勢問江則,明明是林越問的話,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拋給江則解答。

“應該會。”江則答。

老師正巧走了進來,這個班除時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這補的習,所以老師一眼就認出了新來的時一,走過來抱歉的說:“印表機壞了,教材下次補給你,你先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一下吧。”

“恩。”時一點頭。

“我的先給你用吧。”林越主動遞了過來,是厚厚的一整冊打印紙,與市面售賣的教材無異,獨特之處在於裡面所歸納的知識點和習題都出自一三附教師之手。

“你不做筆記嗎?”時一猶豫著接過。

“你幫我寫吧,就直接寫在書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筆記本記,也就這麼一次課而已。”

“還是算了吧,我和江則先湊合著看,不麻煩你了。”時一還是覺得不妥,還了回去,每個人的學習程度不同,筆記方式也不盡相同,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畫畫,說完後又覺得過於自作主張,徵求江則意見,“可以吧?”

“當然。”江則笑笑,已經把書攤開到正確的頁數,一半的頁面移向時一。

“那你怎麼就捨得麻煩江則?”林越面無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樣的頁面,話不知不覺間透著一股勁兒。

時一看了看江則,垂下了眼,盯著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來。

她真自私,自私到與其拒絕林越也不願麻煩他,但她沒敢說實話。

“沒事啦,我和時一一起看比較方便點。”江則緩解氣氛的尷尬,雖說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時一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頁面偏向她這。

這樣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裝調整教材卻不動聲色的又往江則那微挪了點。

林越看在眼裡是兩位相互間客氣的推讓。

“好吧,隨你們。”林越不想繼續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你們”這個詞由林越對著時一和江則說,時一硌得慌。

其實這樣對江則挺不公平的,課上江則顧著時一,就算記筆記也只是在教材上簡單標註下,若要詳細的記下定要一會時間,江則寫字的手臂也就會擋住頁面。

時一面露難色,小聲和他說:“你可以把教材先挪過去記,寫完再一起看。”

“沒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樣的。”江則不聽勸。

“好吧。”時一也沒辦法。

她一邊順著江則的教材跟進老師上課進度,一邊認真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重點。

一個半小時的數學課結束時,離下一堂物理課中間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時一起身去上廁所時經過林越身後,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佈置的週末作業——一份練習卷,林越極認真的根據題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間尋找答案依據,時一的目光隨著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筆筆尖在各行間來回穿梭以判斷他的閱讀速度。

她從廁所回來時林越已經開始下筆。

“這個作業不急的,下週三才講評。”時一好心提醒。

時一驚訝於林越竟會把語文作業攜帶在身,這份優待此前只屬於數理化,據時一對他的瞭解程度,林越可是會把語文作業壓到最後才動筆的人,畢竟他一直遵循著數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語文最後的順序寫作業,所以類似那晚語文作業趕得匆忙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我怕到時候又光顧著做理科題,還是先解決掉比較安心,不麻煩你了。”林越沒有停筆。

林越是在氣不過剛才她拒絕他時說的那句話,所以現在原話奉還給她。

時一重新品味了一遍這幾個字,懊悔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夠婉轉,沒能傳達給林越她確切的意思。

現在聽來,果然不好受。

“上次謝謝你了。”林越頓筆。

“哦,沒事。”時一客氣的擺擺手。

林越是在感謝她的臨場發揮,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過意不去。

時一想到陳椏楠也在這個班,轉頭朝後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後倒數的幾排,低頭做題。

時一每每注意到她時,她總是這副狀態,生人勿近免打擾。

她轉回頭,隔著中間的幾排人,也就不準備突兀的去驚擾她。

回去的時候,時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車,江則還在站點等著,時一握著車窗旁的把杆,江則在窗外對她說小心點,時一回以微微一笑,後又對林越揮手再見。

時一的身子隨著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前進,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斷變換,她想起那次升旗時她看著升旗臺上明晃晃的江則,林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問她,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她沒有回答。

江則的視線不斷尾隨著時一所在的公交車,直至公交遠去,沒了影,時一望著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範圍內。江則於她,與那個暑假她在公交行進的漸行漸遠中模糊了視線的“新狀元”無異,閃著光,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盡在咫尺的踏實感。

兩人一路上靜默無言,到站下車後,林越才開口:“明天下午有空嗎?”

“恩。”時一與他四目相對,不問原因。她原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著這份不言不語到家,然後連句再見的招呼都不打,轉進各自的樓房裡。

“那兩點小區門口見?”林越已沒了從補習班延續至公交車上的悶悶不樂,眼裡是除卻烏雲的晴朗。

時一一口應答:“好。”

很多時候,她對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對他有空。

昨晚放學到家後,時一一直沒開啟過書包,作業更是隻字未寫,她本也就打算補完習,晚飯後再合理安排好時間,好好的寫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軟的練習題。但區別在於,因為她答應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門,那週日的下午算是已經沒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於寫作業的時間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飯,就心無旁騖的坐在書桌前,不留喘息的馬不停蹄寫作業。

時一從樓底出來的時候,林越已經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她遠遠的看見,小跑過去。

臨出門前她還在敞開的衣櫃前挑挑揀揀,最後一咬牙選擇了一條及膝的淺藍色連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統一著裝,節假日裡她也沒單獨跟男生出過門,更別說如此“心機”的穿著裙子出現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剛才的小跑,她還要顧著掩著裙襬。

“我很喜歡藍色。”時一剛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裝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實則是毫不吝嗇的讚揚。

“我就當你誇我了。”時一捋了捋額前的碎髮,大膽的給林越的話強印上單方面的理解,以掩蓋緊張。

“走吧。”林越不客氣的笑出聲。

時一很放心的跟著林越上了公交,不問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後車廂的座位走去,時一自然的跟著他,躊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時一面前試風向,然後微微起身,調整他頭頂上冷氣口的轉輪,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時一那的冷風一下子弱了許多,他才坐下。

時一為他的體貼入微說了聲謝謝,又換位思考道:“風往你那吹,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一會就到站了。”

林越總是這樣,微小處見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嗎?不好奇下,就這麼答應跟我走?”林越看著今天別樣的時一,眼裡是化開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時一淡然處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爭氣,林越稍給點好處,走向她,她就如搖尾乞憐的小狗眼巴巴的跟著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應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縱的伎倆,她也不過如此,卻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對話本應時一按耐不住好奇問林越,然後林越賣著關子忽悠她,結果時一反客為主。

因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時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車。

“你要買手機?”時一看著眼前的建築物——手機城。

“不是,把手機拿來刷機而已。”林越雙手插兜走在前頭。

他們搭乘扶梯上了二樓,進了一家就近的手機店,出來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營業員,林越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們,時一乖乖的站在旁邊。

“手機是不是設定過多次密碼?”女營業員擺弄著手機,檢視狀況,說著話時眼神不時往時一這瞟。

時一不解,狀況外的看著林越。

“應該沒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時一。

她不是很懂這跟刷機有關係嗎?

兩位營業員把手機拿走後,時一和林越百無聊賴,時一趴在玻璃櫃前看著一臺臺陳列在內的新款手機藉此打發時間,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著時一猶如站在琳琅滿目的櫥窗前,痴痴的望著裡頭裹著錫箔紙並折射出斑斕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裡是不動聲色的寵溺。

看完了,時一發現店門口架著的大屏液晶電視正播放著周星馳主演的《大話西遊》吸引了不少駐足觀望的路人,她朝門口指了指,只會了林越一聲,也隨著那些人一同站在不螢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過,再看還是忍不住動容了。

時一走過去的時候影片已經播放到一半,她不顧左右,認真的看著裡頭的劇情,快結束時,人也一個個散去,時一看到了最後,只剩她一個人站在店門口,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男營業員拿來了兩把座椅放在林越旁邊:“叫你女朋友過來坐會吧。”

林越沒有否認,說了聲謝謝,覺得時一看得差不多了,徑自走向她:“過去坐會吧。”

“好了嗎?”

“還沒,應該還有一會。”

“哦。”時一覺得幹坐著也是等,總需找些事打發時間,商場內憋悶,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氣,順便在附近轉轉,一會就回來。”

時一沒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後,時一搭乘電梯下樓,他一個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剛拿來的座椅上,一隻手撐在空著的另一把。

時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隨意走走停停的亂逛,失望的是放眼看過去,附近是隨處可見的賣電子設備的攤販,不是手機貼膜、手機殼就是隨身聽,這類小物件,並不足以勾起她的興趣。

沒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機城商場門口的時候,竟被幾滴從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臉上,今天出門時她還暗自慶幸天氣不錯,無晴無雨,也用不著撐傘,所以她想當然的沒有備傘,現在想來,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漸漸落下匯成雨的趨勢,時一趕忙往前跑,好在沒怎麼淋到,她剛安心的踏上瓷磚板,身後,門外是譁啦啦落雨的聲響,暫且躲過的僥倖,可問題的關鍵是一會他們還要出去,而他們兩人都沒帶傘!

時一走進店裡的時候,剛好營業員把刷完機的手機交還給林越,林越給了錢後,就見到急匆匆進來的時一。

“外面下雨了。”時一說話的語調都滿是焦慮。

“你沒淋到吧。”他看了看時一,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溼的。

“好險,差一點就要淋雨了,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聽見外面的雨聲。”

“先走到門口吧,一會去買把傘。”林越和時一邊走邊說,“你有看見外面賣傘的嗎?”

“額,我也沒太注意。”時一感到抱歉,自己剛才出去都在逛些什麼啊,需要的時候卻沒留心。

“看看吧。”

到門口的時候,雨勢已經很大了,擠著一堆沒帶傘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強留著一條小道供有傘的人過去。

林越透過玻璃門看了看外面的小攤小販:“那有賣傘的,你先等我會。”

他還沒等時一開口阻攔,就奔進了雨簾裡。

林越撐傘向她走來時,時一盯著傘面的顏色嗤笑出聲:“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藍色。”

“剛才隨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歡的顏色,結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陽傘,看來比較適合你。”林越撐傘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時一配合的鑽進傘下,踩著溼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濺起的小水花,傘沿上順滑而落的水簾,圈中了雨中傘下彼此依靠的他們。

時一置身其中,終於理解廖韻之歡呼雀躍著和她描述與葉承彥那一小段相互依存著同一把傘的心情,不亞於此。

小小的滿足感先是自給自足,後又自娛自樂。

“你靠近來點吧,傘太小了。”

林越身上還有著未幹的水痕,幾滴晶瑩的水滴沾在他的髮間,時一注意到他不斷除錯傘把傾斜角度的手和不斷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時一向裡靠了靠,捱得更近。

“這附近有充值遊戲幣的地方嗎?”走了一段路後,林越看了看周圍,開口問。

“剛才好像有路過一家。”時一搜尋著記憶。

林越把傘遞給時一,走出傘下進入店內充值。

時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著林越,她想著剛才出來的那趟可算沒白逛。

店門口架著一臺烤香腸的機子面對著街道,老闆不明狀況的對著撐傘等在外的時一說:“買熱狗嗎?”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頭對老闆說明。

老闆看了她一眼意義不明的會心一笑。

他們一塊撐傘走向車站的時候,林越說起手機店的營業員錯把她當成他女朋友,所以在問是否多次修改過手機密碼時不時與她進行空中眼神交流,錯以為是她掌控他的手機。

“你手機密碼經常修改嗎?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機是我爸的,他換了新機,這部也才沒買多久,就給我了。”

他說熱狗店的老闆,在他解釋完後,咧著嘴笑。

這些時一都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長,她後知後覺的知曉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過是旁人眼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