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青春 > 初戀終有晴最新章節列表 > 135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135

08√

廖韻之喜歡葉承彥已是不爭的事實。

她的這段早戀始於初三上學期,她將心事掩藏的極好,旁人看不出半點端倪,而時一和尤翹楚更是後知後覺。廖韻之毫無一點兒特立獨行的舉措,按照穩定的作息和熟悉的習慣生活著,皆屬日常百態,所以即便是在親密無間的時一和尤翹楚的日日相伴下也並未從中察覺出一絲一毫令人不對勁的地方好心生懷疑。

初三時,班主任根據班級各位同學的學習情況擬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調動,但她們三個的座位卻沒一次是相鄰的,隔著同班同學,分散在教室的各個方位上。

時一因為是學習委員的關係,課間總免不了收交作業、登記名單、彙總成績等工作。應屆畢業生在學校領導的“精心呵護”下,其所在班級的樓層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遠離“外界紛擾,專心備考”。時一曾想過向班主任辭去學習委員一職,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中才更為妥當。大戰前的自覺性與約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較低年級相比安靜了許多,課間偶爾會傳來一小部分同學在班級過道或者樓層走道裡喧譁打鬧的聲響,但總歸不敢肆意妄為。歸咎其原因不外乎於此,一則是樓層太高,課間時間太短,在諾大的操場和教學樓的樓梯間來回跑動時間已過去大半,此舉簡直吃力不討好,二便是多數人選擇坐在座位上埋頭與習題奮鬥,一人如此,眾人如此,稍懶散些便顯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計時,更顯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裡與同學探討錯題,即便是裝裝樣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無效率的隨意翻看著知識點都能聊以**。

但她的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的事,事後就被丟棄了,往大些說臨時辭去職務未免過於自私,往小處講繼續下去也全憑“萬一呢”的私心。

不用說,林越是她所有僥倖念想的起源。

她們三個就是在如此的狀態下,忙裡偷閒的在教室後方的視窗旁湊在一塊調整著因學習壓力而紊亂的氣息,大口大口的透著氣,呼吸著在開敞的視窗處灌進滿懷的清新,搓揉著乾澀的眼睛和痠疼的脖子。

那天像無數個晴空萬里的日子一樣。

開端起自廖韻之狀似無意的一句:“你們覺得葉承彥怎麼樣?”

廖韻之這麼無端的一句問話,是後續她們所知曉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轉為順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當事人沒有開口半句,她們定不可能妄自從蛛絲馬跡裡窺探些什麼。

而要到很久以後她們才領悟出話外音不過是一句無聲的隔空喊話“不管怎麼樣,我就是喜歡他啊!”帶著抵死不屈的倔強。

時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臉茫然:“什麼?”她是沒聽懂這個陌生的名字。

“葉承彥?”尤翹楚扭曲著臉,帶著一臉與我無關的審視。

“誰啊?”可想而知,時一定是不認識這名同級生,她交際圈窄,整日侷限於班級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緣淺,除了班級內熟識的同學和經常出現在年級光榮榜上略有耳聞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韻之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只覺得生疏,時一轉向尤翹楚。

她們只是面面相覷。

隨後尤翹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時一本以為她知道些什麼,緊接著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來也不過如此。

時一隻是掃興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還以為你知道些什麼詳情。”枉費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們樓上那個班的嘛,好像是一個熱愛籃球的男生,午飯過後從學校食堂走出來回班的路上就挺經常看到他在籃球場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學時,就這麼兩個時段。這些我還是知道的,至於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聽過這個名字,沒興趣,就沒去多加瞭解。”尤翹楚搖搖頭又癟癟嘴,剛一臉不屑一顧的說完,就瞪大了眼睛,張嘴吃驚道,帶著猙獰,“你不會吧!”

尤翹楚揣測出了廖韻之沒由來的意圖。

尤翹楚把一隻胳膊搭在窗框上放鬆,微調了站姿,兩腿交叉站立,更顯慵懶。時一站在她的身側,背靠著牆,靜靜地聽。

兩人嘴裡是不謀而合的“嘖嘖嘖”的咂嘴聲。

她們頭又往後靠了靠,讓與她們面對面站著的廖韻之後退幾步,然後從上到下重新審視揣摩了一遍,就好像無聲的應答:“你今天沒病吧!”

廖韻之被她們看的渾身不自在,洩氣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議。可焦點全然不在時一和尤翹楚之間,自始至終都望著窗外,慢悠悠的說一句:“幹嘛啊!大驚小怪的。”

時一和尤翹楚靈光閃現,突然頓悟般的扭過頭,轉身趴在窗臺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不遠處的那片籃球場,熱切的搜尋。她們所在樓層較高,光線強烈而晃眼,從這看過去,只能看到三兩體型相差無幾的男生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時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翹楚眯著眼伸長了脖子的指指點點下,算是看了個大概,只是個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韻之第一次在她們面前提起自己喜歡的人。時一知道,廖韻之開口的那句問話本就不是重點,她更不在意她們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報好友一聲。

心事有人訴,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後,時一和尤翹楚總在廖韻之的面前以葉承彥的名義逗弄她,毫無關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對話,都能被尤翹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葉承彥的名字,直到如願的引來廖韻之一臉“你們夠了啊!”的嬌羞,毫無對策的無可奈何,又好氣又好笑。

甚至廖韻之開始自我反省,當初告訴她們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她們每調侃她一句,她就感嘆一聲“誤交損友啊”,帶著滿腔的悔意。

但說實話,雖然她時時悔不當初告訴時一和尤翹楚這個秘密,卻也只是嘴上逞強,而心裡泛著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葉承彥的關係真在她與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語中聯絡更為密切,彷彿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會成真。

甚至後來,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葉承彥的真容,也為了滿足時一的好奇心,她們三人約好在體育課後故意站在籃球場旁觀望遠處早已蓄謀已久的廖韻之在他的指導下打籃球。

籃球場由三塊完整的活動區域並列而成,課間人來人往,她們三個站在最外沿蹲點。可偏偏較近的兩塊場地被低年級的佔了,導致葉承彥和他的夥伴們選了最靠裡面的那塊場地。

“啊!怎麼離這麼遠。”尤翹楚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著時一想繞著球場外圈往前走,剛邁開兩步就被廖韻之截住了。

“別啊,站在這看就好了吧。”廖韻之阻止了她們,生拉硬扯的把興致高漲的兩人拉回原地。

尤翹楚甚是不滿的白了廖韻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獨自咕噥,言聽計從的洩氣應了一句:“哦!”

尤翹楚其實見過葉承彥的模樣,她純粹是湊份熱鬧,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翹楚更為激動。

時一是真沒見過,但也不一定,也許只是樓梯口的擦肩而過,葉承彥留給她的印象並沒被她植入腦中,更何況她此前是沒聽說過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兩眼,沒有準確的名字等基礎資訊與之匹配,也便過後就忘。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尤翹楚覺得不可思議:“不應該啊。”

但考慮到時一平日裡狀態,刻意嘲笑道:“算了,雖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時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來一個熟人,也不見得你能立馬反應過來打聲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為這種狀況時有發生,她們才敢站在時一的立場考慮,是真的沒看到,不是故意佯裝的。

一開始尤翹楚不能理解她,一臉震驚的直視她的雙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門嗎?”

或者是“就是因為你老這樣,偶像劇裡男女主無意中的偶遇才沒在你身上發生,好姻緣都不觀顧你了!”

話末想到時一喜歡的是時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這個假設站不住腳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後懶得再搭理時一了,索性直接嚴肅的說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個?”時一剛說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著那群人裡指,問著一旁的廖韻之想確認下。話落還沒伸直的手不由分說的就被廖韻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韻之背對著籃球場,對著兩位急得在原地跳腳:“能不能低調一點,別這麼明目張膽的指來指去,被看到了怎麼辦。”她那過分焦急的模樣惹得時一和尤翹楚一陣陣的聳肩憋笑。

“拜託,離的夠遠了好嗎!”

就算眉飛色舞的往葉承彥的方向跑,屁顛屁顛的背影還帶著剋制中的少女羞澀。

廖韻之與時一和尤翹楚分開前還不忘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囑咐:“別總是死盯著他看,很尷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認真。

真的,即使過分直白的看著葉承彥也會令她尷尬到死的程度。

時一半模糊的評價了一句:“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顯然,即使她這次戴上眼鏡,也不見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棄對於她們來說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進展越是想要歸根結底。

從此以後,她們總是在課間操結束後趁著混亂的人群亂入其中,在廖韻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適當的距離尾隨其後,廖韻之時時提醒要低調,擔心稍有差池便會鬧得“滿城風雨”。她們就這麼數次在樓梯間的拐角處的剎那間妄圖看清真面目,卻屢次下來以跟不上他的步伐無疾而終,很是挫敗。

“是挺不錯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時候已經是幾周後的事,依舊是樓梯間的拐角處,努力終有所獲。

不同桌的她們,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陽光下蒸騰。

那段日子裡,廖韻之對時一分外殷勤,總是掐著適當的時機主動走到時一桌前問她:“作業多嗎,需不需要我幫忙抱到年級辦公室裡?”

起先時一不知情的時候只當廖韻之是良心發現懂得心疼她,有時作業本厚、科目多、作業量大,一冊一冊的習題書堆疊在一起,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然後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師那,一個人送去年級辦公室的確很吃力。年級辦公室在她們所在班級樓層的上一層,也就是葉承彥所屬的樓層。

一開始時一不懂內幕,只是覺得奇怪,就算當天需要收交的作業量少,廖韻之也心甘情願且樂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後,也就瞭然一笑,隨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韻之是在等時機,等經過葉承彥班級門口時一次相互打著照面的巧合。

校運會持續了兩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緊臨著葉承彥所在的班級,低處前幾排方便走動的位置已佔去大半,時一、廖韻之和尤翹楚不得已坐在眺望臺的最高處,坐定後時一才發現葉承彥與她中間就隔著一位他的同班同學。時一輕輕用手肘碰了碰旁邊愁眉不展地擺弄手機的廖韻之。

“完了,我手機突然卡機了。”廖韻之一直反覆敲擊著手機螢幕,死命按住開關鍵,想重啟手機,卻毫無半點起色。只專注於手機螢幕的她,根本沒會意到時一的訊息。

時一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韻之一下。

廖韻之見手機仍舊毫無反應,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讓它自生自滅,想著一會應該就好了,這才有空閒回應時一。只見時一朝著她右邊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頭看了下才領會到,掩飾不住的驚喜。

“翹楚,你手機借我一會。”

那會時一仍舊使用著諾基亞,自是不適合拍照,而尤翹楚在有換手機的打算起時,就已盯準了觸屏新機。

廖韻之高舉著尤翹楚的手機“不擇手段”的努力抓拍高畫質畫面下的葉承彥,但由於位置角度的問題,就算時一有意為其讓道朝後仰著身子,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還有那名葉承彥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韻之擺弄著手機好一會卻找不到一個正好的取景點,關鍵是第一張的大膽偷拍還被當事人抓得正著。

由於看臺位置佈局不合理的問題,排班位置沒整頓好,後來沒多久他的班級換了場地休息,她們也坐到了較靠下的階梯上。

賽前點名的準備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塊空地,廣播裡一遍遍通知提醒,體育老師拿著曠音器一次次催促講解。準備參賽的廖韻之離開前也不忘叮囑時一當葉承彥出現在本班前面點名處亦或是比賽過程中經過前方跑道時定要記得捕捉下鏡頭裡的他,一聲聲鄭重的囑託,二話不說就把早已離席參賽的尤翹楚的手機強塞到她手裡。

時一應著廖韻之的話,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著葉承彥的運動軌跡,配合的拍下幾張出現在鏡頭中的葉承彥。

那麼努力的當一名好的拍攝者的廖韻之,除去模糊不清,毀得不行的照片,最後也僅收穫了兩張像樣的側臉照。

雖然時一不知道如今那兩張來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麼處理了,些許已經刪了,但那一刻時一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認真記錄下了一個性格開朗陽光的女孩為滿足愛情的私慾而想在他面前將心懷鬼胎的自己展現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樣。

時一想起廖韻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著那天早晨上學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學校對面的小賣部門口避雨,猶豫著該不該一鼓作氣衝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葉承彥正好撐著傘從另一條來校的路上看見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後淋漓盡致的展現了主動邀請同撐一把傘的紳士風度。時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夥內心的竊喜,以至於廖韻之後來跟她慢條斯理的描繪他們是如何穿過校園的林蔭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無意的碰撞著他的手臂,難掩嬌羞的少女心在雨天裡頓時已如豔陽高照,散發著光和熱。

廖韻之無論何時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葉承彥所處方向,才是最為真摯、顯露於色的喜歡。

雨天那天當晚她就發了一條說說“一把傘,肩並肩”後面還連帶著笑臉和掌聲的表情。

時一和尤翹楚一陣調侃:“就不怕他看見?”

後來廖韻之猶豫再三,覺得的確太露骨和矯情了,趁著當事人沒刷空間狀態前趕忙刪除。

但不論怎樣,存在與否,都是一塊印記。

小題大做皆因情起。28

林越在講臺上念自己的作文時,李女士站在教室邊上,大家都專注的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時一卻不太敢直勾勾的長久注視著他,一會抬抬眼看著前方也是刻意掠過林越,只要不是聚焦在他身上,邊上的一切都能成為她分散的點,一會又低下頭去盯著自己課桌上的作文紙,她又在心裡通篇快速默讀了一遍,以保證一會輪到自己上臺時能如此氣定神閒,順暢結束。

全班一致的掌聲意味著林越結束,掌聲平息,李女士緊接著就喊了時一的名字,示意輪到她了。

時一起身走向臺前,帶著自己的作文紙,與下臺回位的林越正好目光交融,然後站定、開始。

林越眼中的暖意與期待令她心慌,匆匆就避開了。她一直對這個環節有種矛盾的心理,以前倒也不會,最近越甚。她全程念著作文稿,雙手捏著邊沿,手心沁著汗,一眼都沒離開過文字,餘光都不曾微微留意臺下同學的面孔是何反應,她的視線完全緊緊的籠罩著手中薄薄的紙,一字一句透過眼睛輸入腦中再從一張一合的唇齒間流出。

林越以前的作文課,只顧埋頭刷題,誰在臺上念什麼作文都不如他筆下的一連串公式吸引。時一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在臺前讀自己作文時略表難為情的呢?是那次林越又心存僥倖的在李女士作文課上寫理科題被她抓個正著。

李女士沒多說什麼,只是從教室邊上不緊不慢晃悠著繞到後排然後靜靜地站在林越桌邊,她就那麼站在那,沒有一點聲響、一點示意,依舊自然的關注著講臺上的同學,周身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喜愛,林越突的被李女士投在自己習題冊上的陰影怔住,筆尖頓住不敢繼續,很識趣的擱筆蓋上筆帽,合上習題冊收回課桌裡,把晾在邊上的作文紙重新在課桌上鋪平,挺直脊樑骨,重新目視前方,從頭到尾,動作井然有序,就當做什麼都沒被戳穿一樣。

那時,在講臺上念著高分作文的正是時一。

林越不慎跌入了她的餘光,清晰的語句銜接一下子斷了,本能完整唸完的句子,中途口誤,停頓了兩秒,糾正後又重新將這個句子完整的讀完,後半場林越聽的很認真,那次作文課結束後,林越給時一發了條訊息:你寫的作文真招人喜歡。

時一沒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讚美,就因為他今天被迫從題海里拉回語文課堂,難得正經聽回作文課?

時一回他:可不止我一個。

林越回的迅速:只有你一個。

時一沒再回他,心裡的瓶瓶罐罐一下子被打翻,醬醋茶混在一塊,梗在心頭難平息。

時一退出聊天頁面,鎖屏,手機塞回書包最裡層。

他們在同間教室裡小心翼翼的用著手機,隔著嘈雜的課間。

自此之後的作文課,林越只做一件事,等待李女士口中喚起的那聲時一,然後見她緩緩站起、離座、上臺分享的背影,時一最近把長髮梳起成高高的馬尾,微微晃著,幾根攏不起的碎發別在耳後,攪得他心癢癢。

今天週五,本來下午四節課,因高一年級家長會,學校要求提早一節課放學。他們開始在教室上本週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家長已經在多媒體報告大廳就坐。

老唐的數學課沒好意思拖堂,時一是媽媽來開的家長會,她想著去足球部待著寫會作業然後等家長會結束一同回家。

家長們在門外走廊等著,時一書包收拾的飛快,迎上了媽媽溫暖的目光,她揹著包走上前,在一片混亂中指著自己的位置:“媽媽,家長會結束記得給我發訊息,我到時在校門口等你。”

媽媽說了個好,然後走進去,時一看見媽媽在自己的位置正確落座,才轉身朝樓梯走去,她邁下幾級臺階後,江則就在後頭叫住了她,她站定回頭看了眼,他已來到身後。

“你書包拉鍊沒拉好。”江則在她頭頂說道。

時一向後伸手在書包外沿摸了摸,的確沒拉好,她本想卸下一邊揹帶,把書包挪到身側,把拉鍊拉好再背上。

不等她這麼做,只聽背後“嘩啦”一聲,是江則幫她拉好了。

她回了句謝謝。

時一見他沒揹包,手裡拿著幾頁裝訂好的紙:“不回家嗎?”

“班主任讓我幫忙交個材料去教務部。”

“哦哦。”時一默默點了點頭,機械的應答了兩聲,似想到了什麼,又抬頭問他,“班裡最近有什麼事要幫忙的嗎?或者班主任那有什麼材料需要我們整理統計的?”

如果不是正好碰到江則交材料提到這個,時一險些忘了自己還是個副班長的職位,似乎好一陣都沒她什麼事了,現在想起,覺得不太踏實。

“放心吧,該整理的我都弄好了。”江則本想扯扯她的馬尾,但沒伸出手去,只是說道,“早點回家吧。”

時一更不好意思了:“下次記得叫我一塊弄。”

江則笑得很暖,沒回答。

她不放心又強調了一遍:“不能讓我這個副班長太輕鬆。”

“有我罩著你,不好嗎?”江則嘴角仍舊微微勾著。

“不好。”江則越是這樣,時一越心虛。她其實很想說,要不我跟你一塊去教務部交材料吧,可又覺得現在說這話顯得多餘,只能暗自提醒下次自己要主動點問。

“知道了。”江則不可否認內心難掩的小失落,嘴角弧度卻沒松下來,“如果我記得的話。”

時一推開足球部的門的時候,裡面只有楚妤一個人,時一已經很久沒在放學時間來足球部了。

楚妤專注地寫題,時一在她對面坐下,也拿出作業放在桌上。

只有進門那會,彼此對視微笑,然後默契的埋頭解題。

“你也在等家長會開完嗎?”

時一因為一道數學大題犯難了,而楚妤寫題的進度似乎也停滯不前了有一會。

楚妤愣了下,然後對她點點頭:“嗯。”

一陣沉默,楚妤有時候想題思緒無解時會盯著窗外看好一會,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足球場,然後回過神來又繼續面對棘手難纏的題目。

楚妤望向窗外的時候,時一也會不自覺地被吸引了去朝外頭看,何佑禹和隊友們在操場上踢球,林越也在其中,她一下子明白了。

楚妤痴迷沉醉的模樣,明眸牢牢跟隨著球場上盡情放肆的活潑身影,她難以抵擋楚妤側顏由衷的美好。

許是察覺到時一的目光,楚妤神色慌亂中微微透著靦腆地笑:“今天……今天的數學卷子好難啊。”

“恩。”時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自己無掩飾的直接舉動。

然後鴉雀無聲。

一道難題進行不下去,愁眉不展,暫且跳過,繼續後面的題目,也不容易,做題進度進行的一點兒也不順利,時一很苦惱,她呆呆地盯著試卷上東一塊西一塊的空白處,她真的不適合學理。

林越在她身後微微弓著背,唐突的氣息令時一身軀不敢動彈,僵在原位,抿嘴等候。

有點近。時一想。

林越看了眼題,思索了一會,就扯過時一邊上的一把椅子挨近她,洋洋灑灑在草稿紙上寫著詳盡的解題步驟,她的視線隨他順暢的筆尖而滑動,她的思緒從題中掙脫,注意力漸漸遊離在外,林越握筆的手骨節分明,領口解開一顆扣的白色校服被頭頂的“吱呀吱呀”轉的風扇吹得微晃,撩得“春心蕩漾”,一滴未乾的汗滑過喉結,眼睫輕顫在下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頭髮還留有指間隨意抓過的痕跡……

“今天的作文課就你一人上課分心了。”林越保持著寫題姿勢,只是嘴裡說著與筆下毫不相干的內容。

時一以為自己又被抓包了,趕忙看向別處,她兀自鬱悶,分心了?

她又滿臉問號轉過頭去,看到林越並沒將視線脫離試卷看向她。

“就只有你一人,”林越聲音沒底氣的弱了下去,“沒有專心看向我。”

他說得很虛,正好算出了最後的答案數值。

時一臉倏地泛起了粉紅,她第一反應是偷偷看向楚妤,她怕自己多想,更怕自己多想以為旁觀者會多想。

楚妤的笑意味深長,低下頭去,假裝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就當做自己是個乖乖做題的小透明。

“我……我那會……在想……一會就該輪到我了。”時一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回答他。

而實際上是,他曾把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不偏不倚,她知道。

“大家都統一抬頭,只有一個人,低頭看著自己的課桌,毫不配合。”林越似有“怨念”,“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反而表現得特別的明顯……讓我忍不住注意你……”

時一啞然,是她……做錯了?

“我有認真在聽。”她弱弱地解釋。

林越有點哭笑不得,重點不是這個。

“總之……總之就是你下次別搞特殊了。”反正你要看著我,林越內心想。

在等待家長會結束的放學時光裡,熱氣漸漸退散,他們坐得很近,他靜靜的待在她身邊做著相同的卷子,不時側目,看她磕磕絆絆解數學難題時的愁悶模樣,他們並排坐在一起,一不留心手肘便能碰到對方的距離。

時間一晃而過,林越說:“這個學期結束,我們就是整整四年的同班同學。”

因為再次相遇而重新留意她,而卻才只是真正開始瞭解這個叫時一的女生。

時一若有所思,停筆:“距離高考還有兩年。”她說的委婉含蓄。

她在算時間,在算在下一個好運來臨前,他們還有多少可以相處的天數。

她不貪心了,高二文理分班的事,是在警醒自己的學生職責,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難能可貴,他們進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個班級,處著同樣的交友圈,排著同樣的課程,看向同一塊黑板,做著同一份作業,拖著同一課的堂……

而未來兩年,這些諸多重疊的點,只伴有踩著機械的鈴聲相關聯。

時一不想多想,她只關注當下、此刻,近在眼前的人是林越。

媽媽發來訊息時,作業也寫得差不多了。

她隨口咕噥了一句:“數學真的很難。”無可奈何。

時一跟楚妤和林越說了再見。

林越不著急,氣氛使然,關愛同學:“還不回去嗎?家長會也結束了,一會就清校了。”

“過會吧。”楚妤點亮手機看了眼屏保上的時間。

楚妤的這個動作在林越解讀看來很像某種多餘的解釋,換層意思,其實與時間並無關,她想多留會兒。

林越終於想起該怎麼回答時一臨走前的隨口一句。

今天他們沒有一塊兒回家,時一腦子裡不斷回放著林越的側臉,手機是資訊提示的振動,她點開。

“你不需要什麼都會。”

過了兩秒,又是一條他的訊息。

“有我在就好。”

時一不可抑制的嘴角翹起。

林越滿心充盈著愉悅感,迎著傍晚的微風,又重新投入綠茵茵的球場懷抱。

尤翹楚談了戀愛,足球部也去的少,她大多情況就是踩著點放學,跨上沈適的電動車後座去約會。何佑禹一如既往的在放學後踢球,尤翹楚也不再與他吵吵嚷嚷,楚妤每天都會在足球部準時報到,雖然足球部沒人明文規定要如此,而大多情況,只是她一個人待著,然後寫作業到清校。

清校鈴響起,何佑禹才與隊員結束踢球,回到足球部,帶上書包,時一後來才知道,楚妤每一天學校生活的結束都是在等何佑禹的一句,回家吧。然後她乖乖的收拾好書包,何佑禹會等她,隊友們一一離開,而她等著何佑禹鎖好門,再一同走出校門。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們互不干擾的做著各自的事,而她多了一份心甘情願的等待。

何佑禹肩上甩著個兜著足球的網,問楚妤:“這麼喜歡待在足球部寫作業啊。”

楚妤答:“因為清靜,還能一個人獨佔大大的辦公桌。”

何佑禹忍不住被她的可愛打敗:“這樣很讓我懷疑,你加入足球部的目的,就是為了好好找個地寫作業的。”

“也不是沒可能。”楚妤笑得很甜。

“高二徹底結束的時候,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備戰高考了。”何佑禹說得有些悵然。

“你要退足球部了?”

“也不算退吧,打比賽是不太可能了,也不可能每天放學都在操場踢球了,時間應該會被卷子填滿,但偶爾還是會來足球部玩玩的。”

楚妤思緒萬千。

何佑禹說這話的時候,想的是尤翹楚,他會想,如果現在面對的說話物件是她,他跟她說這話,尤翹楚大概會愛搭不理的回一句:“你愛來不來。”

尤翹楚在的時候真的很吵,沒完沒了,嘰嘰喳喳,他的生活太一成不變,而尤翹楚是鮮活生動的,他很喜歡跟尤翹楚抬槓,然後聽著尤翹楚咬牙切齒的唸叨他的名字幾欲火山噴發,他有種詭計得逞的爽感。

他看著尤翹楚沉浸於戀愛的蜜罐,和時一她們在校食堂的餐桌上分享著微小的甜蜜,然後興沖沖的揹著雙肩包一顛一顛的往校門口跑。

他偶爾也會發出邀請,問尤翹楚是否來看他球賽,是否一起打遊戲。

而她多數情況,會猶豫一會,然後吞吞吐吐地說一句:“要不改天吧。”

他們不再吵吵嚷嚷,雖然還保留著之前的相處模式不可避免的偶爾互懟上幾句,但又多了一絲不知緣由的不自在的客氣,尤翹楚整體都變得比以前稍微柔軟了。換作以前的她拒絕,情緒會中透著理直氣壯的任性,說一句老子沒空,而這情緒多半只是單純的因為被輕易惹惱後心裡的那句“何佑禹今天又這麼欠揍”,現在的她,面對何佑禹一次又一次的詢問,竟因無端的罪惡感不忍拒絕,只得說著下一次。

而何佑禹一直沒等到尤翹楚口中的下一次,最起碼在尤翹楚粉紅冒泡的戀愛階段,更多的則是,在尤翹楚的下一次到來之前,何佑禹拿捏著合適的機會重新計劃著下下次、下下下次……該以什麼藉口自然的展開。

他以不同的方式,發出不同的邀請,他在這一次的被動等待裡進行著下一次主動邀約的準備。

下一次的時間一次次無限定延長,尤翹楚也在不得已的拒絕中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何佑禹最後不再問了,他選擇全然等待。

何佑禹想著,尤翹楚的改天吧,大概是要盼到她萬一哪天分手了才能到頭。

尤翹楚忙於奔波並樂此不疲於學習和戀愛的均衡發展,他撇開私心,不談喜歡,也分不到她一星半點的時間。

他後來問尤翹楚:“你知道你欠我不止一局遊戲和不止一場觀賽嗎?”

尤翹楚坦蕩無畏地搖著頭回他:“還你就是了。”

這是尤翹楚和沈適分手後的事。

而這又都是後話。

26

時一推門而入,足球部開足的冷氣撲面而來,正對林越,她當下內心詫異了下,想想也就沒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越見有人進門便抬頭打了聲招呼,時一特意選了個稍稍斜對角位置坐下,看著他低頭入神地在習題冊旁的草稿紙上演算,又不好過分一直盯著對方看,百無聊賴的在座位上東瞅瞅西看看,然後又被他專注的神態吸引了去。

“選理?”尤翹楚率先打破平靜的局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了探,大致瞄了眼林越所做的科目和進度。

時一利落的把視線收回,看向尤翹楚。

“可能……也許吧。”林越不確定的猶豫著。

尤翹楚又把問題拋給一旁傻愣的時一:“你勒?”

在座的三位目光立馬一致投射至時一身上,時一本只想安安靜靜坐著聽尤翹楚能和林越嘮嘮嗑磕些有的沒的,沒料到話題主角轉換得太快,自己一下子成為了事件的中心點。

林越很認真在等她回答,她餘光裡他關注的目光鎖定,似要精確捕捉她啟齒的每一個字句,令她無端的緊張,然後慢吞吞的說出一句:“不知� �。”

話題戛然而止。

這種氣氛很怪異,林越在寫題,翹楚在教韻之微博評論——就表白牆這事如何能增長她正牌女友的氣焰,體面的逼退不必要的騷擾。就她一人,沒帶習題沒帶手機,幹愣著旁觀,著實像個傻逼,本想來足球部午休的,可林越在對面,她又不好意思就這麼當著面趴桌上小歇一會,太肆無忌憚了點,她太顧忌形象了,特別睡相這類如此毫無防備的狀態。

冷氣吹夠了,她想了想還是去班上看會兒書,背背政治好些,雖然熱了點,悶了點,但不至於現在這麼局促不安,剛起身才微微拖動了椅子,發出與地面突兀的刺耳摩擦聲,尤翹楚就警覺地攔住她問:“上哪兒去?”

“空調吹得有點冷,我回班休息背會書,政治書在班上。”她很勉強的胡謅一個藉口逃脫。

尤翹楚不信,林越雖什麼都沒說,但拉開他所在位置的抽屜,取出空調遙控器,調高了幾度。她倆看向了調控遙控器的聲源,那幾聲按鍵的“滴滴”氣氛驟然凝固,林越調好後又放了回去,關上抽屜,繼續寫題,渾然無覺,可筆尖又頓了頓,然後才抬頭正面迎上時一,不確定的建議著:“要不……你把政治書拿到這裡來背吧?”

時一不知怎麼回他。

尤翹楚看看她又看看林越再看看她。

“你可別傻,外頭得多熱啊!”尤翹楚光是想想室內外的溫差,就滿是嫌棄。

“是你太吵了。”時一倒很不客氣的把問題歸咎於尤翹楚。

“哦。”尤翹楚乾巴巴的發出一個單音節,只能勉強隨她。

室外是熱了不止一點,但是自在多了。她不緊不慢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尋思著彬哥什麼時候會找她談話。

這次半期考剛結束沒多久,緊接著月考也近在眼前,當還在歸整上場考試的錯題時,下場考試的準備也容不得半點懈怠。就上次半期考成績排名和近期學習情況合著各科老師的如實反應,班主任時不時會單獨叫班級同學在午休、自習課或放學去辦公室面談。

班裡人面談過的已經有一大半了,除去個別她認為學習穩定名列前茅的不必多此一舉,比如江則、宋因冉、林越(如果暫不論語文的話),也是時候輪到自己了,光是這麼想想,也還是有點心虛,暫不說班主任會不會來找她,光是她自己也並不滿意。

樓道拐角處準備上樓時,險些和來人撞上,好在適時止步了,沒看清來人先是條件反射性的開口說聲對不起,然後抬頭,發現是剛好下樓的江則。

“額……江則。”

“回班?”

“恩。”

“吃冰棒嗎?”他站在那,與時一隔著半臂寬的距離,就像一場醞釀已久的邀約,話題銜接得恰到好處。

“不……”她正要脫口而出的“不用”二字拒絕,腦內卻不由自主的一閃而過那已成型的實物畫面又勾起了口腔對陣陣冰涼刺激的如實渴望,“吃。”她重重點了下頭。

江則請的客,一根冰棒成功成為了她學習道路上的絆腳石,她被這個夏天收買了。

小賣部不遠處有顆百年老樹,樹幹很粗壯,枝繁葉茂。弘毅建校148年,它也就存活了148年,字碑上凹刻著它與校史。

江則建議去那坐會兒,她同意了。

樹很大,圍臺較高,他們藉著旁邊的一小節臺階上去,在綠蔭的遮蔽下在其邊沿坐下,她垂晃著腿。

“想好報文理科了嗎?”

“文科吧,”時一把最後一口冰棒融在嘴裡,“不出意外的話。”

他們吃得很快,水泥地升騰起的熱氣,暴露在38攝氏度的高溫天裡的冰棒,正一點點順著最外層往下滑,除了嘴裡的其他以外地方都不是冰棒最終的歸宿,時一容不得自己慢條斯理地看它一點一滴消融在豔陽天裡化作一攤粘膩的水。

比起剛才對尤翹楚的回答,這次她倒顯得多了幾分篤定。

附近沒有垃圾桶,她兩個指頭捏著根光棍轉著玩,她也就呆呆的盯著看,不知如何處置。

“我如果跟你說我也想報文科呢?你會不會覺得意外?”江則很體貼的把時一手裡吃完但無措的棍子拿過來,連同自己的那根一併塞進剛剛還沒丟掉的塑料包裝裡,暫擱一邊。

時一先是一愣後很禮貌的再次道謝。

“不意外。”時一搖搖頭,說得真誠。

江則略有驚訝,轉頭看她微低著的側臉,耐心的等她下文。

“你學文學理都很優秀,”語氣裡不無羨慕,“你如果跟我說,你突然膩煩了理科既定的顛來倒去的公式理論,想尋點死板而囉嗦的概念意義來挑戰大腦負荷,我也信。”

“是嗎?”江則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就這麼欠虐嗎。

“我每年看新聞公佈各省文理狀元都驚歎他們簡直挑戰人類智商極限。”時一身體微微往後撐了點,看著頭頂一片綠葉悠悠的飄到腳下的那塊地上,“文理狀元只有一個,而你是這批入圍者,最起碼在我認為是。”

“我就這麼優秀?”江則反問時一,捕捉明眸中流轉的篤定。

“是啊。”時一拖著尾音帶著俏皮的笑。

時一微微歪頭看他,那一刻江則恍若是自己被她眼中明亮亮的太陽恍眼了,他很想伸出手,將手掌放在她的頭頂搓揉,來回擊她難得表露的可愛。

江則目光不自覺便停留在時一攏在耳後的柔順黑髮:“你頭髮長長了。”

“恩,挺快的,一不小心就這麼長了。”時一低頭看著自己那安分地貼著校服的直髮,她挺直了脊樑,手伸到後背觸著最末端的髮尾比著,差不多在肩胛骨位置再微微向下,上一個夏季,才勉強及肩,掩飾不住的滿意,“夏天到了,該紮起來了。”又苦澀的笑笑。

“什麼是意外?”江則突然反問道。

“意外?”時一不解的看著他,想問他現在說的是哪件事還是指其實他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這個名詞解釋。

“你說你會報文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江則說,“而我想問,什麼樣的算是意外會讓你選擇理科。”

時一想了想,該怎麼好好跟江則表達這層意思:“當我感性戰勝理性,一時想不開效仿你找罪受的時候,就算是意外。”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時一打趣的說完這番話的時候,江則已經不動聲色地窺進她心底的那層含義。

“我希望在文科班能見到你,時一。”

江則後來在文科班的日子時常想起時一對他說的這句半遮掩半真實的話,他好幾次想對時一“招供”自己的內心。

而時一一直以為只有她一人知道這個不外宣的小秘密——她時時在面對林越,徒勞地竭力用理性剋制感性。

他想接管她的無端任性。

她現在口中的這句話:“你真任性。”

他全當是彼此約定的另一種說辭。

“但你有資本。”時一囁嚅道,只有微乎其微的氣息,有些事她得承認。

除去此,他們聊了學校周邊新開的一家壽司店好評如潮,聊了學校對面的文具店裡新進的某款中性筆出水順暢,聊了最近食堂的各樣菜式鹹淡如何……

“下午第一節什麼課?”江則問。

“政治。”時一答。

“要小測來著。”他似才反應過來,但語調平淡鎮定。

“恩。”

“你背一遍吧。”江則探尋道。

時一滿臉寫著疑惑,什麼意思?

“我昨晚臨睡前看了眼,也不知道記住多少,你把知識點背一遍,我就這麼聽著,相互強化下記憶。”

時一同意了。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而後緩緩開口。

午休時段的校園很安靜,在百年老樹的庇廕下,只剩蟬鳴,他靜靜地坐在時一身邊,聽著她清晰流暢地背誦著每一個熟悉的知識點,心滿意足。

他很慶幸,青春裡的某個午後,他私心的把她留著身旁,共享著某個時間段,聽她背誦自己早已熟記於心的內容。

他沒告訴時一,他很喜歡聽她說話,不緊不慢、徐徐道來,疊加著時光裡的故事在此刻暈染、蔓延,他會開始想象她每一個人生階段的模樣,就像透過當下遇見那個背著手站在老師跟前端正背誦的小學生。

背完了,時一轉眼看他:“記起來了嗎?”

“記起來了。”他笑得暖,看著陰影外的那片灼熱的光,“這個夏天很長。”

“恩,上個春天很短。”時一點點頭。

而夏天藏著春天的心事。

“回班吧。”時一輕巧地跳下臺,隨手拍拍褲子上的灰。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後桌拍了拍她的肩遞給她一張小紙條,曖昧的擠眉弄眼:“江則給你的。”

時一沒展露過多表情供他解讀,只是禮貌的接過,說了句謝謝。

她展開,寫著:小測很順利,放學一起吃壽司嗎?

她本想說不用了,畢竟她什麼也沒做,可剛要在小紙條上提筆回覆,還沒落筆,班主任就進來了,她趕忙將小紙條塞進練習冊下面,繼續寫著答了一半的題,班主任在桌椅過道上來回巡視了一圈班級同學的自習狀況,確定大家都在好好利用時間,沒人開小差,然後很自然地在經過時一位置時輕聲說了一句:“時一,你跟我來一下。”就往教室門口走去,她大致心裡有了底,也就很坦然了,把作業放在一邊,聽話的起身,跟在班主任後面進了年級辦公室。

班主任在自己辦公桌前坐定,然後示意時一也坐在旁邊那張凳子上,時一搖了搖頭:“沒事,我站著就好。”

“可能要一會時間,沒事,坐下吧,就聊聊天。”班主任言語溫和。

時一內心掙扎了一下下,還是選擇坐下。

“本學期的大小考試成績心裡都有數了吧。”班主任從抽屜裡拿裝訂成冊的年段成績排名單,翻看到時一那一欄。

時一點點頭,主動承認:“恩,不理想。”

“不是說不理想,”班主任搖搖頭,“老師只是覺得你可以更好。”

時一不說話,她不知道她可以好到哪程度,但她心裡有底,她知道還需努力得更多。

“老師想聽聽你對自己現階段學習的認識,和對文理分科的想法。”

“理科成績太平,文科也不夠突出,與其他同學的分值拉不開,名次進步幅度小。”時一清晰的分析,她已經在心裡事先預演了很多次。

“恩。”班主任點點頭,怕序列用手指著名冊上的資訊比對著看,就她目前的各單科成績與在她排名之上,綜合分年段前幾的同學比較,分值具體差距在哪,哪些科目還能更好點,總分還能再拔高多少……

恩,這些她都懂,她還是很有禮貌的聚精會神聽著班主任講話。

班主任對學生很用心,他分析的每一個點和給出的建議,都是建立在真真實實地掌握該同學的具體學習情況,細緻到有一本專門為班級同學而準備的筆記本,裡面記錄了每一個學生的各科學習情況和從課任老師那所瞭解到的資訊,不同顏色的筆加以備註強調。

談話中途會偶爾翻開筆記本翻看是否還有重要的訊息被自己疏漏:“過幾天就開家長會了,到時文理分科的事也該定下了,回去和家裡人好好商量討論下再提交文理志願表。”

“謝謝老師。”

似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同一天催促著她做出某種抉擇。

她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辦,地球在運轉,她停滯不前就是倒退,成績帶來的不歡愉感是會令人下筆沉重的。

她翻出習題冊下的小紙條,毫無心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吧。

剛剛在草稿紙演算到一半的步驟已經毫無記憶,又不得不從頭來過,她暗自無奈的嘆氣只得是一抹無聲的氣息。

時一機械的推算、不對、劃掉、重新、不對、再劃掉……她最後放棄了這一道題,而很不幸運的,接下來的其他題目她大多都沒能算出結果就夭折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中,直到下課放學。

林越來問她是否一起去操場看球賽時,她很挫敗的回覆:“我想回家。”

“好,我跟你一起回家。”

好幾次好幾次……喜歡要呼之欲出,所以她選擇閉嘴。24

時一握著帶有體溫的手機,點開林越當下發來的最新語音訊息,在漫天煙火的哄亂聲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懶洋洋地曲著腿攤在沙發上,對面的大屏電視自顧自地播放歡慶喜氣的跨年晚會,客廳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嫻熟的“唰唰唰”洗牌聲伴著交雜在一塊聽不真切誰和誰說什麼的閒談。

時一錯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響都沒緩過神來,只是乾巴巴的盯著那個因為點開而早已消失了未聽語音訊息的提示紅點的語音框。

“我想你了。”這四個字簡短,時長七秒,是前三秒的猶豫沉默,中間三秒的溫聲輕語和最後一秒的靜默無聲。

時一再次點開,握著手機的右手趕忙將出聲口緊貼著右耳,左手緊捂著左耳以隔絕外界雜音,這次她聽得更清楚了,四個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確定她沒聽錯。

媽媽和阿姨們從男人們的牌桌旁撤離,手裡握著一捧磕完的瓜子殼,張手,撒進了茶几邊的垃圾桶內,又各自重新從袋子裡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時一,往邊上坐點,給阿姨留點位置。”媽媽指著沙發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時一懂事地往邊上挪了挪,儘量離大人們遠了些。

她們相談甚歡,接連不斷的是一個又一個用牙齒咬開瓜子殼的咔嚓聲。

她思緒萬千雜糅成一團,不知道如何回話,又正好她爸喊她燒壺水,重新沏茶端給牌桌上的大人們。

她擺弄著茶具,往一個個空杯裡添茶水,身旁突來的手機鈴聲,震得沙發墊嗡嗡作響,嚇了她一跳,險些被手裡剛燒好的熱水燙到。

她暫且擱下手裡的東西,遲疑了兩秒,接起。

“時一,是我,林越。”林越沉穩的氣息從手機裡傳來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打電話還是頭一回,就算平時學習的交流、問作業,也只是輸入對話方塊。其實林越不用自報家門,她也能從音色中辨別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幾年的男孩,有著不同於他人的會令她下意識緊張到不自覺咽口水的嗓音。

“恩。”她輕輕應一聲表示在聽,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來電提示出現在時一手機顯示屏裡的並不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而是她存入手機很久卻不敢撥出的準確無誤的聯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歸檔儲存,他不知,她便佯裝得對細微處粗心而大意。

然後是無言的通話。

林越想問時一,你就不好奇我怎麼知道你手機號?前十幾分鍾發給你的語音訊息你聽了嗎?

他想當然的認為時一併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許更在意他這通電話的目的與接下來所要說的內容。

所以他選擇過濾掉他單方面的好奇。

他的尷尬與無措卡在喉間,正準備說出口一個“你”字,就聽到手機裡傳來許是時一她爸喊她的聲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後續的話。

時一她爸催促了一聲,她趕忙轉頭朝牌桌看了眼,接話道,來了,又對著林越說:“我爸喊我,你等等。”

她把手機擱在桌上,就起身端著幾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對著無人應答的遙遠而嘈雜的環境,任憑通話時間遞增,他只顧整理著合適的措辭,想著近日有趣的話題。

林越打這通電話其實並沒帶著某種明確的目的性,該怎麼開場又該說些什麼,甚至於在撥通之前他都沒想好,又擔心顯得過分刻意與拘束,又不願顧慮太多最後反倒不敢按下撥通鍵,他不是個喜歡瞻前顧後的人,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著,他們很久沒聯絡了,多久呢,其實好像也不長,放寒假到現在也就兩週多吧,他想和時一聊聊新鮮的事與生活的樂趣還有……間接的想念。

時一竟有點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心揪揪的,她寧願自欺欺人,是因為衣服穿薄了,客廳漏風,手腳受涼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對林越,用尤翹楚的詞彙來表達就是其實內心是個慫逼。

她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畏首畏尾的在進退間徘徊不決。

諸如當下的這句回話:“你還在嗎?”

客廳太吵,室外的煙火聲太雜,她拿起手機捂緊聽聲口就往臥室裡鑽。

“媽,我先回被窩裡了,外面太冷了。”

“讓你多穿點吧,你非不聽。”免不了被嘮叨一句。

“還是被窩裡暖和。”時一笑嘻嘻回答。

“再過半小時就跨年了,你爸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會兒零點一起放煙花,你可別睡著了。”媽媽在門外嚷著,時一已經把房門帶上,又提大音量問了句,“聽到沒?”

時一隔著厚重的門板,悶悶沉沉的一句話:“你們放吧,我一會就睡了。”

“恩,在,我在聽。”林越的語氣裡透著極力證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時一不知道要聊些什麼,林越又想跟他談些什麼,兩秒的無言後是林越尷尬的兩聲傻笑:“今晚煙花挺美的。”

時一覺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著林越對著空氣難為情地撓著後頸的模樣,她抬頭看了看窗外漫天煙火炸開的流光溢彩,“啾!”升空、“嘭!”四散,卻很煞風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點吵。”帶著刻意的小小的不悅。

時一光是想著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聽著林越勉強的附和,那帶著漸漸微弱而不自信的語調:“是有點……”以至於當下的她,太過沉浸於此,因無線電波而成為彼此有聲牽掛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話裡明顯的破綻——她在老家的小鎮裡,自是有接二連三的煙花觀賞,年年如此,大同小異,沒什麼可驚豔的,可林越身在市區,是明令嚴禁燃放煙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嗎?”

“還沒,那是騙我媽的。”時一又往被窩深處陷了陷,整個人都被溫暖包裹著,語調也不自覺得變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明顯的沒話找話,說出一句:“快開學了。”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過一週吧。”時一扳著手數著日子。

“真希望快點開學啊。”林越由衷的一句感嘆。

“為什麼?”時一不由的好奇,沒忍住,不客氣的噗嗤一聲笑出,為句末暴露了他難得如孩童般真摯期待的感嘆詞。

“因為,”林越頓了頓,繼續說,“因為可以早點見到想見的人……比如你。”

時一漸漸收攏了笑,窩在被窩裡的舒適身姿突然僵住,她該怎麼接話,她腦袋裡盤旋著那條她還未做回覆的簡短語音。

“林越,你真讓人心動。”她極力抑制內心的波瀾,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寵辱不驚的說出一句讚美。

真的很難不讓人心動。時一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帶著莫名的暗自神傷。自作主張地幫他補充著後續的話,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翹楚,比如江則……等等等等,都是別無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為林越與她通話,暫時省略了後面的他們,單單說了個她,才會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動。

“你什麼時候跟何佑禹學得這麼油腔滑調的?”時一帶著微微刻意的不悅反問道,她不想對這些沒由來的過於計較,她怕她太過認真,最後反道鬧了笑話不好收場。

“我是說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辯。

她竟開始覺得此時的他有那麼……一點點可愛?

“我相信。”雖然略微牽強,但時一決定暫時先擱下這個話題不再展開,她趕緊轉移話題,生怕自己再與林越糾纏於此下去,會牽引出自己不合時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這三年多來的心思,“你……你作業都寫完了嗎?”硬生生的開啟另一個話題。

“恩,昨天剛寫完的。”

“哦。”時一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也剛寫完。”

林越很快意識到了場面的一度尷尬。

“家附近開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

“冰淇淋?”時一聽著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澀,聽來頗有種“我們家”的意味。

“恩,前幾天剛開業。”

“這個季節開業?”不太合適吧,冬天的冰淇淋店,與夏季相比,正常來說生意大多慘淡。

“恩,不過第一天挺多人光顧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點,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無幾的客人。”

林越細緻的觀察與認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時一毫不掩飾的笑出聲:“大哥,你是去那蹲點了吧。”

“沒有,就是沒事在附近轉悠轉悠。”

“怎樣?好吃嗎?”

“額,我還沒進去過。”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進去嚐嚐鮮嗎?”時一詫異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兩聲:“聽說挺好吃的,就是開得不合時宜了點,”然後問出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再過三四天吧。”時一掐著日子數著天數,“怎麼了?”

“沒。”林越稍稍矜持了些。

“恩?”

“我其實想說,家附近的冰淇淋店開業了,我想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吃。”

時一怔住了,半響說了個愉悅的“好”字。

他們後來聊了很多瑣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對被大家尤為看好的兩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無互動的兩人畢業後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長和隔壁班的語文老師快要結婚了……而當林越說到當年五班的孫小小時,時一不知道怎麼接茬了。

孫小小中考成績不理想,畢業後進了所“尼姑庵”——幼兒教育職業學校。初中時,她一是以清純惹人愛的外貌而“聞名”,二則是以分分合合斬不斷的桃花運。提起孫小小這三個字,時一的第一反應是尤翹楚,因為尤翹楚是時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一個樣貌樣含蓄清新,一個張揚“風騷”。第二反應是——她喜歡林越。

孫小小,一個一度出現在林越參與的球場上甘當後勤,遞毛巾送水跑腿,最後在男廁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對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應該是,前一天還興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學長的手出現在學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懷疑孫小小對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沒走心。

“那你說她談了那麼多任,走心了幾任?”

“鬼知道。”

後面這事就翻篇了。

時一在尤翹楚面前提起過她,就感情這事拿來比較,那會兒尤翹楚不高興地抗議:“什麼叫半斤八兩,簡直差遠了,孫小小那是來者不拒,我這是擇優錄取。況且啊,我還是很自愛的,談歸談,卻不亂來,當時全年段都傳她不知道跟多少個男生發生過關係,不過啊,我也沒談幾個吧,除去一些潛在關係的曖昧物件,正兒八經在一起的也就那麼三四個吧。她可比我厲害多了,隔兩週換一個,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談戀愛也就你們瞭解實況。”

尤翹楚說的沒錯,她再怎麼玩也有底線與原則不僭越,時一玩笑性的帶著“哦?是這樣嗎?”的神色質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翹楚,毫不遮掩的“嫌棄”。

“你這什麼眼神呢,說真的,如果說我是明裡犯賤,那她就是暗地發騷了。我那是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所該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帶著虛偽的清純。”

“我其實也很專情的好不好,就是運氣不太好,爛桃花扎堆,沒遇到合適的人。”

尤翹楚在時一面前辯解。

時一第一次發現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這些她都知道,遠比他知道的早,畢業分手了的那對,她後來偶然在街邊的奶茶店碰見她與身邊的陌生男子舉止親暱,她好友列表裡那對看似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換了情頭,而空間裡也不斷刷屏著同屆生對老師的結婚祝福。

但她沒戳穿,對於林越分享著過時的訊息,依舊覺得新鮮而有趣,她耐心的聽著。

“孫小小你知道嗎?”林越小心翼翼的試探。

“五班的班花?”

“恩。”

“還是挺有名的。”

“怎麼說?”

“追求者挺多的。”

“恩,這倒是。”

“這答案你似乎不太滿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隨便聊聊。”

“我還知道她跟你告白過。”時一本來沒打算提這事的,她怕顯得太過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應該說全年段沒有人不知道吧。”

“不是,我就是挺詫異的,我還以為你不太關心這些事的。”

“略知一二。”對,她的確不太關心這些有的沒的,時時都可能更新的年段諮詢,但和林越所掛鉤上,她都忍不住側耳傾聽幾句。

“你後來為什麼拒絕了?”既然都聊到這了,索性多滿足些她的好奇心。

林越詫異時一在學習之餘也並非不是沒有關注過他。

但其實不止如此,時一對林越的風吹草動在意得要死。

“感覺……不太合適吧。”林越回想當時的場景。

“那怎樣的算合適?”時一順勢提問,也滿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歡的就是最合適的。”

“恩。”雖然毫無資訊可循,但這答案令她也無從再追問下去。

他們聊了很多沒營養的話題,時間一點點流失,房門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著堵牆,隱隱約約的傳來掛壁電視裡中央衛視的跨年晚會現場全民齊聲在臺下倒計時的一致歡呼。

“快到十二點了。”時一不由的在心裡跟著外頭的節奏一齊默默倒數。

最後,當數到0時,他們竟不約而同的對彼此說出簡單而真摯的祝福:“新年快樂。”說完兩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點整,又是新的一天。

時一禮貌性的道了聲晚安,林越回以同樣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在即將結束通話通話的前一秒:“等等。”

“恩?”

時一深吸一口氣,咬字清晰的平緩吐出:“我也想你。”

不容對面給出任何反應,就急匆匆的趕忙結束通話。

時一身軀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在毫不消停的煙花聲中,帶著微熱體溫的手機被她緊捂在胸口,胸腔內“砰砰砰”的心臟律動打亂了她的一切思維。

她利落地掀開棉被翻身下床,拉開窗簾,趴在窗臺上,撐著腦袋隔著玻璃窗看絢爛的煙花。

“今晚的煙火真的很美。”她痴痴地想。

把她拉回現實的是尤翹楚不合時宜的訊息提示音外加振動。

“親愛的,你啥時候回來?”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翹楚輸入訊息時一臉有求於人的賤兮兮表情。

“再等個三四天吧。”

“到時作業借我。”直接說明意圖。

“哪科?”

“恩……全拿來吧。”尤翹楚毫不客氣。

“天吶,你都沒做嗎?再過一週就開學了,三四天時間補得完嗎?”

“不至於不至於,之前也有向其他人東抄抄西寫寫的,但還是沒寫完,這不現在準備重新查缺補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來啦。”

“‘查缺補漏’這詞不是這麼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來呦,”末了還補充一句油膩的告白,“愛你。”

“是啦是啦。”時一隻得由著尤翹楚。

退出和尤翹楚的聊天框,她這才看到江則零時零分發給她的祝福:“時一,新年快樂。”

“謝謝,新年快樂。”她客套的回覆。

“我還以為你已經睡了。”

時一剛傳送完成,江則立馬回覆了她。

“沒,但是已經準備睡了。”她不知道該聊些什麼,也不好交代剛和林越掛完電話不久,時間也的確不早了,她選擇以此為由結束尷尬的聊天,“你也早點睡吧。”

“恩,晚安,有空聊。”

時一從江則的“有空聊”中隱隱覺察出些許失望。

“晚安。”

雖說是打字,但時一能明顯的感知到自己面對不同的人,其對於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體現的語氣與情感都不盡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說出口的那句話。

她在心裡又友善的說了一句晚安,繼續抬頭欣賞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