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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31√

他們就保持著尷尬的距離往操場走,林越雙手插兜,時一低頭看稿,林越回到班級佇列,時一站在主席臺旁靜候。

升國旗行注目禮時,時一面向升旗臺目光跟隨緩緩升起的國旗飄向頂端,林越目視前方,自始至終只鎖定時一,她認真的側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她手拿麥克風一步步自信地走上主席臺在正中間站定,滿是十六七歲的青春朝氣,他在清一色的人群裡隱藏不住的笑意。

時一一直如此,就算內心再怎麼慌了手腳,在人前站定又是另一副從容鎮定的模樣。在此之前,他永遠也想象不到她心慌成一隻兔子是什麼樣子。

“大家好,我是高二(4)班的時一,今天我國旗下講話的主題是……”時一恰到好處的微笑,抑揚頓挫的語調和柔和舒緩的音色,她一張口便很難讓人從中抽離。

林越聽慣了她在班級講臺上規規矩矩的朗讀作文,卻第一次聽她透過麥克風在諾大的操場迴盪著她輕柔的聲音,他像發現了一個潛藏的寶藏般驚喜。

她一開口又忽覺似曾相識,直至時一演講過半他才敢確認,時一此刻像極了午休前的校播音時段中某次無意間被他喜歡的聲音。

那一次他正好在球場和同學打球,趁離午休打鈴響起還有段時間。林越其實平日裡很少在意校播音,可那一天他在場邊休息,也就靜靜地聽了會,播音已至後半段快結束,在球場上空飄來蕩去,整個人都格外放鬆。

“午休前什麼時候開始放校播音了?”林越把溜到腳邊的球丟給球場中央的同學。

“這學期一直都有啊。”

“哦,我一直以為只是單純的放放歌單。”

他後來跟同學在同一時段來操場打過幾次球,卻都不是第一次聽時的音色。

午休前的那個時段林越不再打球,每當熟悉的旋律按時響起的那一刻,他便和靠窗同學的座位暫時調換下,以至於後來靠窗的同學總先他一步問:“今天午休換位置嗎?”

他怪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時一的校播音期數並沒有固定是哪些天,這周的時間還算充裕,她就會去校電臺逛逛,存些稿子,安排在下週播。

時一的聲音在校內飄來蕩去,在林越的心上縈繞不散,林越後來關注了校電臺的公眾號,上面會準點更新當天播放的音訊稿,他漸漸養成了習慣,一期一期的儲存時一錄製的音訊稿,臨睡前帶上耳機按下播放鍵,循環往復。

林越照例每天準點在小區門口等時一,時一等林越鎖好車再一同進教學樓,放學時林越從停車場取好車在校門口旁等時一下課,林越有時推著車陪時一走一段路,為避開學校的那段高峰路段,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時一自己的暗自彆扭,她到底還是沒好意思若無其事地坐在林越的後座上,她總擔心一些窸窸窣窣的議論,因為彼此沒什麼,所以她問心有愧。

“我爸說幫我買輛腳踏車,夏天天熱,也方便。”其實是她主動讓她爸買的,時一說這話時底氣不足,“我們可以一起騎車,不用總是你載我了。”

林越很爽快地說好,但時一能明顯的覺察到林越語氣低落。

他們換了一種上下學的方式,偶爾步行、偶爾公交、也偶爾騎車。

週六晚何佑禹約他們幾個一塊出來轉轉,尤翹楚竟難得沒去約會,一人一輛,各自騎著腳踏車在昏黃路燈的指引下穿梭在大街小巷,他們沒敢往大街上騎,夜市熱鬧無比,隨意兜來轉去最後不知不覺竟騎來了學校附近,八點的學校小道安靜了很多,寥寥無幾的人和即將關門的小店,寬敞自在。

“你要是喜歡,改天我也載你兜風。”何佑禹騎在最前頭朝尤翹楚喊話,“不過你要再等等,等我畢業了。”

尤翹楚冷淡的回應:“沒意思。”

何佑禹沒聽清,車速慢下來,等尤翹楚跟上:“什麼?”

“我說,”尤翹楚調大音量,“好好準備高考吧你就。”

何佑禹總喜歡跟她扯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只有他一人知道他話裡所指的並非這件事本身。

“我畢業了,你會不會捨不得我啊。”何佑禹仍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捱揍模樣。

“不——會——”尤翹楚每一個字元的尾音都拖得老長而擲地有聲。

“別口是心非。”何佑禹置若罔聞。

何佑禹耍無賴又不講理,尤翹楚簡直不想理他,催促著他:“騎前面去。”

何佑禹不聽,尤翹楚就兀自加速騎他前頭去,何佑禹緊緊跟上。

好似自熟識後尤翹楚和何佑禹便是你追我趕的狀態。

他們後來在附近的一家壽司店停下來,是江則曾提過的那家新開不久的店,聽說店長親自去日本專門學過一段時間,店面不大,這個點已沒什麼客人,偶爾進出一些附近的居民,但都打包帶走。

“你要是不開心就說出來。”何佑禹又纏上尤翹楚。尤翹楚每每這時都會由衷的感慨一句,怎麼能有人這麼招人煩。

“我沒有。”尤翹楚不想多說,也不想爭辯。

“沒有你一晚上悶悶不樂,喪著個臉。”要是信了尤翹楚的鬼話,那就不是何佑禹了,他就宛若自說自話般猜測起來,“你男朋友又惹你生氣了?”

尤翹楚對他絕口不提。

何佑禹作罷,她不想說,他也不多問,他們幾個人在空桌前圍坐一圈,尤翹楚整晚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延續到了此刻,何佑禹曲著食指敲了下她面前的桌面:“想吃什麼,我幫你去點。”

尤翹楚對著面前的選單愣神了好一會,來來回回地看也沒個結果,最後把選單還給他說了句:“隨便吧。”

何佑禹和林越幫她們點好想吃的東西回位後,他們一致插著吸管喝面前的飲料,百無聊賴的環視了一圈店內的裝潢,背面的牆上掛著好些張老闆在日本當學徒的生活照亦或作為遊客的風景照,單只有尤翹楚乾巴巴的等著,神色呆滯地聚焦在空蕩蕩的桌面上。

“我想分手了。”語氣平淡,目光仍舊機械木訥。

大家一致把關注點拉回來,彼此眼神在空中交匯了下,時一錯愕了一會確定自己沒聽錯後輕聲問她:“怎麼了?”

“就是覺得沒意思了。”尤翹楚表情仍舊寡淡,她攪了攪玻璃杯內浮在面上的冰塊,用吸管把它們一個個往杯底戳下去,很快又倔強地浮上來,如此反覆,過了一會,“談戀愛挺沒意思的。”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話,又正巧老闆端來了他們的壽司套餐。

尤翹楚突然從包裡掏出手機,開啟聊天介面,毫不遲疑地輸入幾個字,立馬點選了傳送,時一坐在她旁邊看得真切。

“我們分手吧。”

“好。”秒回。

尤翹楚很乾脆地鎖屏,直接把手機揣進兜裡,從桌中間的一大盤壽司裡用筷子夾了個最靠近自己的,整個兒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咀嚼。

“你別想不開噎死自己。”何佑禹示意她喝口面前的飲料,沒人跟她搶吃的。

尤翹楚惡狠狠地瞪回去。

尤翹楚並沒有多傷心難過,她只是忽覺悵然,就算一開始自己萬分看好也擺脫不了分手的結果,她也不明白當初是什麼原因讓她盲目自信地覺得他們能走很遠。

但說完她整個人的確輕盈了許多,吃起壽司來也悠哉悠哉的,沈適毫不猶豫的“好”字減輕了她一晚上的負罪感。

你似是自嘲又似是自我安慰,嘴裡塞著的壽司還沒完全吞嚥就含含糊糊地說:“可能下一個最好。”

有些事礙於還有林越和何佑禹兩個男生在場,尤翹楚沒當面說開。

“那我爭取爭取。”何佑禹突然接茬。

除了尤翹楚,其餘三人都一致把目光投向何佑禹,瞳孔裡摻著半分意外與半分疑惑。

尤翹楚從不覺得從何佑禹嘴裡說出的話值得她仔細聽,只覺得他說什麼都是犬吠,胡言亂語,一點兒都不著調,所以他說什麼她都自動過濾,自己該幹嘛幹嘛,就像現在,他說他的,她全然事不關己,右手又夾起了一塊壽司放到嘴邊小心的咬著,左手兜在下巴處,生怕咬散了一會掉桌上,不過好在另一半壽司“識趣”的被木筷好好地夾著。

“爭取成為那個最好的。”何佑禹語調輕鬆自如與平日裡的任何一句話都毫無二致,他看向了沒專心在聽的尤翹楚,看準了她筷子上被咬過的另一半壽司,微微起身,越過圓桌,目標明確地伸向尤翹楚即將進嘴的壽司,直接搶了去,又快速的塞進自己的嘴裡,故意在她對面嘴部大幅度地咀嚼。

尤翹楚直接傻眼了,盯著面前空了的筷子愣了好一會,又看向何佑禹小人得志的欠扁嘴臉。

“最後一個被你吃了。”萬分無賴的嘴臉說得尤為坦蕩。

“那你就來搶我這半塊啊。”尤翹楚端著一臉你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無語。

“不可以嗎?”

難道可以嗎?!尤翹楚滿臉堆著不可置信,憤憤地想。

“你這樣很像搶食的狗。”

“不可以嗎?”何佑禹滿臉得意,他管她怎麼說怎麼刺激他,只要他覺得開心隨她怎樣都好。

尤翹楚真的是……真的是懶得理他了,白眼翻上天,對於他的無賴怎樣都說不通。

“好啦好啦,下次我也剩半塊給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句話說出口像極了安慰任性小女友的口吻——乖,摸摸頭。

尤翹楚在精神上算是徹底放棄了“教育”沒救了的何佑禹。

她放下筷子,將所剩無幾的冷飲吸盡。

他們稱讚了一番老闆的手藝並表示下次還會繼續光顧的,重新踏上門口排列整齊的腳踏車闖入微涼的夜色中。

何佑禹和林越騎在前頭,她們三人慢悠悠地騎在後頭,何佑禹今晚的心情是溢於言表的喜悅。

兩個大男孩時而騎得飛快,風從身邊掠過有著明顯的“呼呼”作響聲,下坡時兩腳從踏板上鬆開,筆直的撐開兩腿,無所顧忌地順著坡溜下去一下子離開她們好幾米遠,然後又在不遠處單腿撐著停在路邊等她們跟上,再一道悠悠哉哉的往前騎。

他們彎彎繞繞的隨意騎著也沒個目的地,哪人擠就躲開哪。

時一以僅供她們三人能聽清的音量聲問尤翹楚:“怎麼就突然……”眉眼的疑惑填充著後半句未直白說出口的話。

尤翹楚沉吟了一會,緩緩地說:“好像喜歡也是一瞬,不喜歡也是一瞬。”

幾米開外,何佑禹頻頻轉回頭來看尤翹楚,滿是不正經地笑,尤翹楚刻意躲開他的目光,懶得搭理。

廖韻之問她:“哪一瞬?”

她似是漸漸進入了回憶,搜尋著某些存留的畫面:“因為他投籃落筐的弧度我看得特別順眼算不算?”

時一回:“我倒還寧願你說他躍身投籃的姿勢特別帥。”

尤翹楚現如今想來也覺得扯,但當時真看他手裡的那顆籃球特別順眼,然後第二眼才是他。

“哪一瞬變得不喜歡了呢?”尤翹楚似是自問自答,想了會,“大概就是上上周末出門玩,半途中我鞋壞了,我在帆布鞋櫃前猶豫不決,他不耐地坐在那輕飄飄地說一句不都一個樣,還挑款式,我當下真想爆粗口。”

“是我太小題大做了嗎?可因為那一瞬,我的確喜歡不起來了,挺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像過家家一樣,就差等我主動提出分手他只需簡單的回個好字,”尤翹楚聳聳肩,“事實也的確如此。”

“想起來一個挺搞笑的,我那天問他,你覺得我們會不會分手,其實問出口的時候我也沒理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態,就好像即使他篤定地回一句‘不會,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這類我半信半疑可又偏愛聽的甜言蜜語我也高興不起來。”

“就算再不濟,他說‘可能不會吧’、‘我也不知道,誰說的準呢’這類模糊不清卻也的確事實如此、無法反駁的話我都覺得在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又突然問他這種本就不確定因素諸多的問題,但又感覺我無論預設他會怎麼回答,內心都平淡無感,這是真的,所以我問完之後就感覺自己是不是有病,我對他的回答好像根本沒多大興趣,但是他回了我一句挺刺激人的話,他說,你好像在說廢話,”尤翹楚雲淡風輕的模樣簡直就像在聊別人的八卦,“就挺無語的吧,也不知道他當時哪來的自信我們能在一起很久。”

“更確切的說,他哪來的膨脹感覺得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很久?”尤翹楚又想了想說,“好吧,就像我一開始一度以為我們再吵吵鬧鬧都會和好……也不對,自那之後我們也沒吵架,所以談不上和不和好,聊天索然無味,很多時候都用‘恩’‘哦’這樣的字眼默契的結束話題,出門也心不在焉,沒一會我就‘算了,沒什麼好逛的,回去吧’,後來索性也讓他放學不用來接我了。現在想來,我今晚發的訊息才顯得多餘,這才是形式性的廢話。”

“挺好的,這段感情裡我也沒怎麼吃虧,偶爾收收禮物,平日裡約約會吃吃飯,他對我的好我也照單全收,不喜歡了也心照不宣的相互淡離,分手了我也不需要個黏黏糊糊扯不清的前任。”末了,尤翹楚反而比誰都看得開,“也就這樣咯,跟你們這樣念念叨叨的搞得像是我才是被甩的那個,所以啊,你們不用擔心,沒什麼比自己開心快樂最重要的啦。”

“恩,我們對你挺放心的。”時一和廖韻之相視一笑。

“哈哈哈哈,真的是,能不能在乎我點。”尤翹楚也被她們逗笑了。

廖韻之的家比較近,他們先一塊兒送她回家,然後再兩兩分開。

四人在回家的分叉路口做了短暫的告別。

何佑禹一路上隨著尤翹楚騎行的速度忽快忽慢,她快些他就跟著快起來,她慢些他也跟著慢下來,尤翹楚看穿了,偏不如他意,做著幼稚的抗衡,何佑禹靠著面對尤翹楚時不屈不撓的毅力,硬是將兩人的車身始終保持在同一水平,他們一圈又一圈地踩著腳踏板,不言不語,卻做著心理遊戲上的相互拉扯。

尤翹楚後來作罷,隨他去了,心裡暗暗嘀咕著何佑禹無聊。

他們在既定的回家路線上並排而行,腳踏車輪一圈圈轉動前行,彼此沒有多餘的話。

何佑禹突然開口。

“好久沒有送你回家了。”何佑禹撇掉平日的油腔滑調沒個正形,是少有的正經,忽明忽暗的熾熱囚在深邃的眼底。

尤翹楚下意識露出面對他時練就的慣有的寵辱不驚的模樣,明明白白表達著“你這又是演的哪一出”的心聲,可看向他,何佑禹褪去了一貫的嬉皮笑臉,只是認真的看著路,認真的說著話。

何佑禹視線直視前方,微微勾著點嘴角,內心充盈著柔軟,昏黃的路燈延伸向前,又鍍上了一層柔色。

過分溫柔。

她轉回頭,心緒似是也被何佑禹沾染般,低低的輕應一聲:“恩。”

他們……的確很久沒有一起回家了。

接著便又是一段沉默的騎行,何佑禹過分安靜,攪得尤翹楚有些彆扭,頻頻偏頭去看他,又不敢太過直白,只能一會一會將視線傾斜向他。

何佑禹的餘光發現了,沒繃住笑:“幹嘛?是不是本大爺今晚太帥了,你覬覦我的美色想入非非?”

“去你大爺的!”

真的是,正經不過一秒。

何佑禹只是偷偷地笑,沒再展現自己油腔滑調的回擊。

然後又是一段短暫的互不言語。

一切都反常的不像話。

尤翹楚醞釀了一會,試探性的問:“你是不是……”

何佑禹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了她的話,措不及防,指著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眉飛色舞地喊她:“喂,尤翹楚!你要不要吃綿綿冰?”

眼角眉梢都是跳躍的神色。

尤翹楚滿臉汗顏,配合的轉向那兒,看著大而亮的店名燈牌猶豫了一會兒。

“走啦,走啦,吃完回去,我請你。”何佑禹滿臉不容拒絕的熱情。

尤翹楚就這麼毫無辦法的被他推搡著進了店。

“你有什麼想吃的嗎?”何佑禹先把選單挪到尤翹楚那。

她大致瀏覽了下,搖了搖頭:“你看著點吧,我都可以。”

“挺好養的嘛。”何佑禹對著她曖昧地眨巴著眼,小聲地說給她聽,又立馬轉向櫃檯的服務員一本正經的點著單,切換自如,“芒果綿綿冰,謝謝。”

“幾份。”

“兩份吧?”何佑禹詢問性的看向她。

“一份,謝謝。”尤翹楚不看他,越過他直接回答服務員的話。

“哦?”何佑禹聲調上揚,拖著尾音,散發著內心的小邪惡。

在尤翹楚看來,他真的很討打,真的一點縫都不能留給他鑽,一點都不能。

“兩份!”尤翹楚話不多說,直接對服務員修改下單的數量。

“好的。”服務員點點頭,欲將機子上的一改為二。

何佑禹立馬糾正:“一份!”

服務員又收回了手,視線在他倆之間遊移,所以到底是一份還是兩份?

“只要一份就可以了。”

尤翹楚哼哼唧唧一句:“兩份吃不死你。”轉頭就先去找座位了。

何佑禹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揚著出示付款碼,然後跟上她,在對面坐下。

“尤翹楚。”何佑禹手臂撐著桌面,直勾勾地盯著她。

“幹嘛!”尤翹楚沒好臉色。

“你其實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她先是一愣,後反應過來:“我喜歡你個大頭鬼!”

“那就是喜歡咯!”何佑禹強詞奪理,慵懶的靠著椅背,又悠悠地補充一句,“拐彎抹角的喜歡。”不懷好意地笑。

“……”

尤翹楚見反正跟他也說不通,索性順勢照著他的話說下去:“都吃了我半個壽司,一份綿綿冰還擔心我佔你便宜啊?”看誰先臉紅!

但尤翹楚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你就算跟我用同一個勺子吃我都沒意見。”

是她,先沒好意思再跟他計較幾份綿綿冰的事了。

後來服務員端上了還冒著微微寒氣的綿綿冰,他們一人一個勺子對著桌中間的綿綿冰一口口挖著吃。

“我沒想到你們男生也喜歡吃甜品。”

“我說我是想收買你,信不信?”何佑禹放下勺子,把大部分留給尤翹楚。

“信啊,幹嘛不信。”尤翹楚也不甘示弱的自信,在何佑禹這兒永遠不能弱了氣勢。

尤翹楚嘴上說著話,眼卻沒離開過面前的甜品一下,一勺又一勺的送進嘴裡。

何佑禹只是坐在那,心滿意足。

尤翹楚很久後才聽懂何佑禹的那一句“喂,尤翹楚,你要不要吃綿綿冰?”。

是與你共享所有的甜。

她漸漸開始覺察他的好,大抵是從被這一份的綿綿冰收買後開始的吧。

尤翹楚見他不再動勺:“不吃了?”

“不吃了。”

尤翹楚的手沒停下來,小山狀的綿綿冰很快就“夷為平地”,舀起一個芒果粒:“那芒果都歸我了?”

“恩。”何佑禹點點頭。

她又舀起一個芋圓:“那芋圓也都歸我咯?”

“恩。”何佑禹又點點頭,眉眼溫和。

主要說要吃甜品的是何佑禹,可最後吃得津津有味的卻是尤翹楚,尤翹楚吃東西有個習慣,往往最喜歡的留在最後吃,大多數的芒果粒和芋圓被尤翹楚規規矩矩的暫擱一旁,她想先解決掉大部分的綿綿冰。

“你吃點吧,我吃不完。”

碗口很大,碗底很深,剛吃了壽司,何佑禹又基本沒怎麼動,尤翹楚再喜歡,也吃不下這麼多。

何佑禹也乖乖的聽話照做,重新拿起剛剛被他放下的勺子,似是漫不經心:“那我歸不歸你?”

尤翹楚頓了頓:“想當我小弟?”

“……”何佑禹差點被尤翹楚的腦迴路征服,顯些笑出聲,勺子伸向尤翹楚沒舍得動的芋圓,毫不客氣的挖走了一大勺,“是想吃你的芋圓。”

“何佑禹!”公共場合,尤翹楚沒敢大聲咆哮,只是悶聲悶氣的咬牙切齒的喊著名字,“說好不吃的!”眼冒火光的盯著他那萬分罪惡的勺子。

“下次我們去吃芋圓燒仙草。”何佑禹只覺得有趣。

“誰跟你下次!”珍惜的芋圓被挖走了一大半。

“吃不吃?”

“……”尤翹楚內心微微掙扎了一下,最後屈服於誘惑,“吃!”

不再計較。

32

林越週六的時候有輕微低燒,吃完晚飯就早早睡下,房間內的空調也忘了開,蒙著被子捂著,最後被熱醒,整個後背都溼淋淋的一

大片,他看了眼鎖屏上的時間,十點半,還不算太晚,他第一時間便是點開時一的對話方塊。

“剛剛做了個夢,夢見江則跟你告白了。”

時一回的很快:“然後呢?”

“還好夢醒了。”林越舒了口氣,起身準備去倒點溫水,腦袋還有點昏沉沉的。

時一哭笑不得:“你的夢可真敢想。”

“我現在又有點想重新回去繼續這場夢,好知道夢裡的你會怎麼回答。”林越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喝了口,又輸入了一串字,“想想還是算了,醒來問現實的你比較好。”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睡?”林越的話讓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總不可能真跟他正兒八經的討論這不切實際的夢,來延續夢裡的情境,所以她選擇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

“有點低燒睡了會兒,樓下的藥店應該還開著吧。”林越也真沒再執著這個夢,內心不由嗤笑了一聲,他這都在想什麼呢?

“營業到十一點半。”時一回,想了想又緊接著多提醒了一句,“記得多喝熱水。”

她其實想叮囑他:趁診所還開著趕緊出門看病,吃了藥早點休息,晚上空調別調太低。斟酌了會,怕說多了反而囉嗦還顯得過分在意,最後只打出了一句“萬靈藥”——“多喝熱水”。

林越看著對話方塊,抿著嘴還是抵不住要上揚的弧度,夢醒後的現在,他挺高興的,盯著時一的訊息氣泡越笑越暖,萬分配合地又灌入了一大杯溫水:“我有在喝。”

“恩。”時一的回覆反而很矜持。

“有沒有人誇你總是秒回?”

“好像沒有。”她被他問的有點懵,不知道林越是怎麼能突然扯到這件事上的。

隔了一會沒收到林越的回覆,內心惴惴不安。

“怎麼了?”

不一會就是一段密密麻麻的回覆。

“高一的時候每次找你問作業,不一會就能收到你碼的工工整整的作業清單,有時候語文作業被我拖得有些晚了,顧不上好好寫,問你答案,你也很快拍照給我,上次凌晨一點醒來發你訊息,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你竟也回覆了,你說你正好剛醒,我還挺吃驚的。”

她其實挺心虛的,她對林越的訊息設定了特別關注,除了在校設定靜音外,大多時候都把手機提示音開著較大的音量,就像日復一日的將手機放在咫尺近的地方,特殊的聲音以方便做出及時的回應。有次時一、尤翹楚和廖韻之在肯德基吃東西,隔壁桌的一個男生手機突然響起特殊關注的訊息提示,她下意識的想到林越,心裡咯噔了一下。

你看,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都一個模樣,有些特殊都來自心甘情願。

“是嗎?”她不想多聊這個問題,他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她只能佯裝得自己沒太注意然後又話鋒一轉,“你出門看病了嗎?”

林越把脫下的睡衣掛在衣架上:“已經換好衣服了。”

走到玄關處:“正在穿鞋。”

拿了串放在一旁鞋櫃上的鑰匙,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出門了。”

每一步都讓時一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幹嘛。

時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不假思索地拿著手機跑到陽臺,林越一會兒會從她家樓下經過走出小區門口,從她家的陽臺處能看得一清二楚。

時一見林越由遠及近漸漸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忽站定,低頭打字。

時一手機又竄進一條他的訊息:“我看見你了。”

時一從手機螢幕上抬頭,朝斜下方看向他,白晃晃的路燈鑽入他漆黑的眸裡是流動的明亮,見他拿著亮著的手機螢幕朝她揮揮手,相視一笑。

林越又低下頭打字,時一的手機介面仍保持在他們的對話方塊,時一緊握著手機等著,不出所料,沒一會又是一條他的訊息。

“今晚沒什麼星星。”

她抬頭,漆黑如墨的天,零零散散綴著幾顆相隔甚遠的星星。

“你要準備睡了嗎?”

“還沒。”

“好,等我。”

然後時一見林越走出小區門口,隱匿在拐角處,她仍舊站在那,呆愣愣地看著孤零零的星星。

她爸爸從房間裡出來關客廳還亮著燈,見她趴在陽臺上望著天空發呆,也湊過去,站在身後一同看與平時毫無二致的天,不明所以的問一句:“看什麼呢?”

“沒,看星星……”時一被突兀的聲音險些嚇了一跳,轉頭就灰溜溜的離開陽臺回房。

“早點睡覺。”她爸爸又在身後叮囑一句。

她回到房間關起門來,痴痴地盯著手機螢幕。

“醫生開了藥,打了針。”林越看完病,邊走邊發消息,“你在幹嘛?”

“在和你聊天啊。”時一滿心歡喜,她在跟喜歡了很久的男生聊天,不自覺帶著心聲輕揚的語調和盤托出。

時一說這話時其實並沒多想,林越問她,她老老實實的回答,可林越收到訊息後,本再正常不過的話他多看幾眼竟悄悄升騰起別樣的甜。

他站在藥店門口,看著時一的訊息,從各個角度揣摩著她話裡的種種可能性。

他站在那,自言自語:好像細想下這麼回也確實沒毛病,反倒顯得他這問題問的有點多餘。

他微搖著頭笑話自己,好像個智障在做閱讀理解。

林越邊往小區的方向走,邊打著字回覆時一的訊息,彼此都在專心的和對方聊著天。

“時一,我想和你通話。”

時一一時間六神無主,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還是不免讓人心生緊張,她其實不太會聊天,又擔心不知道說什麼好以至於萬一在電話內尷尬的冷場。

她正愣神之際,林越又一條訊息:“現在方便嗎?”

她:“恩。”

林越立馬打來了電話,指腹向綠色接通鍵滑動,她接起,手機螢幕從聊天介面轉變為顯示著林越名字的通話介面。

這兩個字,不論什麼時候看,都令她不由心生緊張,一揪一揪的。

他躡手躡腳的關好門,換上拖鞋回了房間,電話接通:“剛到家,我先換個衣服。”

“我也刷個牙。”時一也骨碌碌的翻身從床上起來,動作迅速的鑽進廁所。

她把手機帶在身邊,放在洗漱臺鏡子旁的隔層上,彼此都能聽到聽筒裡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響。

林越衣服換的很快,他沒說話,關好房間內的燈,躺在床上,能很清晰的聽到時一的動靜。

牙刷與牙齒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的“唰唰”聲,清水在口腔內攪動的“咕嚕咕嚕”聲,開啟水龍頭沖洗殘餘泡沫的“譁啦啦”聲。

林越耐心的等著她弄好一切,直到她重新拿起手機,清爽地說一句:“我好了。”

他調整了最舒服的姿勢,僅留床頭一盞小夜燈。身上蓋著薄毯,手機緊貼著耳邊,閉著眼,愜意而享受的聽著深夜裡時一懶洋洋的腔調,放鬆而舒適,靜謐的夜裡只留有對方的聲音,像很多個睡前他點開時一錄製的音訊,舒緩的音樂伴著柔和的音色,很好入睡,分外好眠,但今夜更甚於之前。

他彷彿可以從時一的說話間感受著她呼吸的頻率,心跳靠得很近很近。

這一晚林越絮絮叨叨的講了很多話,東拉西扯,比平日更旺盛的傾訴欲,他想說很多很多的話,跟她分享很多很多的趣事,大的小的無關緊要的事,他腦袋昏昏沉沉反倒開啟了話匣子。

“初中那會因為對語文不上心,經常被語文老師叫到辦公室訓話,十次裡頭總有七八次你在場,在旁邊空位上幫忙改當天的小測本,你一本本改,一個個登記,就坐在那背對著站著捱罵的我,我當時就覺得挺糗的。”

時一在語音裡輕笑出聲:“你現在也對語文不太上心,緊要關頭了才知道緊張,才捨得認真對待,挨一次罵才長一點兒記性。”

“那三年,你在我的記憶中大多時候是個倔強的背影,留給我印象也是一個總埋首於班級四十多份本子中的學習委員,對著四十多份眼花繚亂的字跡和一張滿是記號的登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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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語文老師對我苦口婆心的唸叨,一邊是你對著默寫本勾勾叉叉沒停過的手,我那時想,如果我也像你每天對著背誦的內容看四十多個來回,語文成績最起碼不至於太慘不忍睹。”

時一沒告訴林越,她那時作為學習委員兼顧語文科代表,語文課後去辦公室幫忙改小測本是她在被動的枯燥而機械的工作內容中珍貴的主動,是最為充盈的幹勁兒,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有林越“做伴”,時間好像也沒那麼無聊了。

她那時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他這麼久,她那時想著畢了業就算了吧,她時常在對心裡的那個聲音喃喃自語說,“我就喜歡三年,就三年,不能再多了”可志願填報的時候另一個不甘心的聲音縈繞不散,重複著另一種可能性,“萬一呢?”

她以為三年是個分界句點,可尤翹楚說,那是邁向另一個三年。

她更喜歡他了。

時一是既好笑又心疼的:“語文老師不厭其煩的抓你來辦公室開導你,相差無幾的話,那三年我也聽了好幾十個來回。”

林越訕笑。

“我發現我有點後知後覺。”林越悠悠地又起了個頭。

“為什麼這麼說?”時一接話。

時一突然想起尤翹楚跟她說過的話,尤翹楚說她剛認識沈適那會,還處在彼此熟悉的階段,但相互的好感其實是在每日持續不斷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中萌生的,她後來翻看他們起初的聊天記錄,都有點不敢相信那時的自己竟能在幾近無聊透頂的話題中動了少女心。

她事後想來覺得挺不可思議,邊划著聊天記錄邊嘟囔著這都聊的什麼啊?可當時腦熱,只覺得真有趣。

時一好奇地湊過去看:“你們平時都聊什麼啊?”

尤翹楚隨意劃到一段給她看。

“早,今 天早上好冷啊。”沈適七點多的訊息。

“是啊。”那會還處在寒假,尤翹楚近九點才懶洋洋的醒來回覆。

“又冷又不敢穿太厚。”

“為什麼呀?”

“一會要幫我媽做事,穿太厚不方便,而且做著做著就熱了。”

然後又發了一條:“一件短袖套一件衛衣。”

在南方11℃離不開床的冬天裡。

尤翹楚竟也認真的回:“我穿了三件,打底的一件,長袖無帽衛衣一件,有帽加絨一件。”

“沒什麼特別的,”尤翹楚把聊天記錄清空,“但好像都這樣,陷入戀愛的人都顯得呆萌。”

尤翹楚說如果不翻聊天記錄,都無從審閱自己,原來她也是個會耐著性子告訴對方,天冷時她一件件的往身上套了哪些衣服的人。

尤翹楚說:想和你聊下去的人,不會一次性把話說盡,而是一句模模糊糊的話留給你回覆的空間,讓你主動問個為什麼來延續。

只要他想說,她都願意聽。

“後知後覺你的存在。”

時一默然,心底泛起一陣酸,她無從回答。

聽筒裡只剩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林越的聲音漸漸放軟,鼻息間的慵懶有別於白天裡清朗的少年音,時一這才發現,全身神經放鬆的林越,只稍輕微一聲似從鼻腔內發出的低低回應,都有著無從忽視的誘惑。

他真的……太撩人了,一呼一吸間都很難讓人不喜歡。

但時一記得他猶如似有怨念的小孩,跟她“抗議”:“自從文理分班後,我們不在一個班,沒人幫我記作業了,我被動漸漸養成了記作業的習慣,也不會有人像你一樣好把做好的語文作業借我,理科班的優秀作文我覺得寫得都不如你好,我們不在一個樓層,你又總宅在教室,我總覺得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了,但其實課間操又總能碰見,以前初中的時候只知道你是老師眼中的好好學習委員,我那天問你,你說你學習還算順利,可你明明數理還是需要人教的。”林越說到這明顯不是滋味,語氣彆扭不自在,強忍著那股不對勁兒,可還是不難聽出話裡的意有所指。

他底氣不足:“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時一被林越攪得心裡七上八下的,慢吞吞地開口回答一句:“不是的。”

過了會,她又補充:“我解題很慢。”

“我可以一步步教你。”

“我不會做的題很多。”

“我時間很多。”

“我很笨。”

“我會很耐心。”

“我……”

時一正欲再說些什麼,林越打斷了她的話,悶悶地說著:“你別老拒絕我。”

時一不再絞盡腦汁想一百零一種婉轉的理由,怔了怔:“好。”

尤翹楚後來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為什麼她總習慣性的拒絕林越?

她想了想:“因為太過喜歡了,怕自己麻煩他,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會錯意,怕自己無處遁形、原形畢露。”

林越吃過藥,大概藥效起來了,昏昏沉沉欲入睡,可還是與睡意抗衡著,手機貼在耳邊,沒完沒了的說著話,時一很認真在聽,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他也有這麼話嘮的時候?

聊到後面他聲音更為隨性放鬆,綿綿軟軟的,好似說什麼都會滿臉寵溺的答應你。

“困了就去睡覺吧,挺遲了。”時一看了眼手機螢幕,凌晨一點十三分,他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意外的久。

林越試探性地開口:“你要睡了嗎?”

“是啊,我們該睡了,”時一說出口後,才覺這話有點曖昧,又弱弱地補充,“這個點,大家都睡了……”

林越抿嘴偷笑:“好。”

想說的話還有很多,但不急,他可以慢慢和她說。

林越沒舍得掛。

他說了句晚安,許是真的困了,沒多久微弱均勻的呼吸聲傳入時一耳中,她輕輕的回應了聲晚安,掛了電話。

“晚安,週一見。”發了條訊息。

林越後來半夜醒來,停留在時一的對話方塊,看到她的留言,帶著笑意又沉沉的睡去。

林越起的很早,昨晚睡多了,七點就給時一發了條訊息:“下午要不要出來寫作業?”

時一醒來時近九點半,回了個好。

這個週末他們處得很愉快,兩人在麥當勞點了份第二件半價的甜筒,找了個靠裡的位置,面對面坐著,靜靜的寫作業直到傍晚,就像林越說的那樣——麻煩他。

林越寫題很快,除了大題、壓軸題這類步驟繁瑣的題型他會拿過草稿紙演算幾下外,大多時候答案於他而言一目瞭然,他都快翻頁了,時一還磨磨蹭蹭的在草稿紙上圈圈畫畫,嘗試可行性的解題方法。

時一一旦愁眉不展地在草稿紙上逗留太久,半天還沒個結果,這時林越會暫停自己的寫題進度,身體微傾向前看向時一的卷面:“哪題?”

好幾次、好幾次……林越向前湊,他們捱得很近,溫熱的鼻息噴在時一萬分敏感的臉上,癢癢的,一下子六神無主了。

林越毫無察覺,時一木納的聽著,林越一步步拆解解題步驟,時不時抬頭問她:“到這步聽懂了嗎?”

她對上他直白的視線,下意識的閃躲,趕緊看回題目,乖乖地點點頭。

等林越完全把題講解完了,再問她:“懂了嗎?”

她又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內心:剛剛那步是怎麼能算到這步的?

林越哭笑不得,又再教了一遍。

時一一遍遍的心理暗示,自我鎮定:要專注、專注……

自然而然的,他們每週末都在麥當勞一起寫作業,第二份半價甜筒是標配。

時一後來沒好意思,問林越:“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要你教,會不會太影響你學習了?”

林越答:“怎麼會,你不需要什麼都會我才能被你需要。”

時一站在霞光裡微紅了臉。

34

時一後來時常在傍晚看見陳椏楠在800米跑道上一圈圈不停歇地跑。

她們曾在跑道上打過照面,時一拎著林越沒什麼重量的包,等著緩緩由遠及近的陳椏楠從面前跑過,在一邊站定生怕擋道,她們明明白白的對視了一秒,又默契地若無其事的避開視線的交匯,陳椏楠淡淡然地從她面前跑過,時一抓林越書包揹帶的手不自覺得緊了緊,沒有相互招呼,她努力忽視心裡的那點異樣。

她穿過跑道徑直朝林越走去,乖乖的把包遞給他,問他回不回家,一起踢球的隊員滿是八卦的口哨聲和起鬨聲,她才覺自己的話太過曖昧,強裝鎮定以表示自己沒別的意思。林越放學時下樓從她班級後門進來,就這麼大咧咧地把自己包往她桌上一放,滿臉討好:“幫我看會兒包,要回去了喊我一聲。”

還沒等她說些什麼,就轉頭跟小夥伴勾肩搭背衝去操場了。

林越突然出現在她的班級,她有一瞬的詫異但很快又歸於平靜,像高一時好幾個等他放學的落日時刻,像心照不宣,像理所當然。她倒沒急著回家,自習課上寫的英語習題還剩一些,索性把最後那部分寫完再回去,班級裡的同學三三兩兩的回去了,她固守陣地,解析英語閱讀題。

江則離開前對她說:“天黑得越來越早了,早點回去。”

日落的時間一點點提前了,漸漸有了入秋的跡象。

江則總是給予她無以回報的溫柔。

她點點頭,謝謝他。

時一不太喜歡留指甲,指甲永遠被她修剪得乾乾淨淨的,尤翹楚說她這是強迫症,所以她每次喝罐裝飲料的時候總喜歡用尺子翹起拉環才好開啟,江則每次見她在書桌內、筆袋、書包輪番搜尋著尺子的蹤影,就會主動伸出手說:“別麻煩了,我幫你開。”只需“啪”的一下。

時一有段時間莫名愛上了喝AD鈣,隔三差五的往小賣部鑽,一排有六小瓶,小賣部不單瓶賣,所以每次買AD鈣時都會分給韻之和江則,她課間、午休時段做題乏味時就插根吸管喝AD鈣,思路卡住時透明的吸管就會被她咬得癟癟的,半天也沒見她吸上來,等她繼續順暢的吸上一口,一定是成功把結解開了。

她甚至會習慣在考試當天揣包綠箭塞兜裡,臨開考前半小時左右嚼上一片口香糖。

她和江則同桌的那段日子裡,互動大多基於學習與分享。江則曾在她拿出一片問他是否要口香糖的同時好奇地問她:“考前嚼口香糖跟轉發錦鯉是不是一個寓意?”

時一轉念一想,也對,好像是這麼個意思:“我初中時一次跟我同考場的別班的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告訴我,她爺爺跟她說考前嚼一片口香糖能帶來好運。”

江則眼裡折射著驚喜。

時一抿著嘴角勾著笑,跟她第一次聽說時一樣的反應:“換任何人第一次聽說都覺得挺有意思的吧,原來好運還能以這種期盼的方式呈現。”

她一開始是因為新奇,後來是因為習慣。她保留著一些願意不究其因而為之相信的小幸運,成為她瑣碎生活中不容忽視的小確幸。

樓道裡烏泱泱的一片,一團一團的滿是被擋在各班門外的候考生,匯成窸窸窣窣的必要的考點和公式。一個年級裡她毫無印象的女生,站在她的身邊友好地遞出一片綠箭問她要不要,她驚訝之餘腦中想的卻是嚼完口香糖得趕緊找個樓道裡的垃圾桶扔掉挺麻煩的,可她真誠地說著對自己來說第一次聽聞的新鮮的話,時一伸出手接過,感謝她無私地分享幸運的“秘訣”,一同嚼起了口香糖。這份獨特宛如被命運眷顧。

學習的競爭中,難免保留私心,司空見慣,不外借補習班的重點筆記,新買的習題材料藏得嚴嚴實實,獨享簡便的解題方法……所以越發顯得她同自己共享她所珍惜的“小訣竅”彌足珍貴。

那次無言的碰面後,時一彆彆扭扭地問過尤翹楚:“陳椏楠參加校運會的長跑專案了嗎?”

尤翹楚也只是不太肯定的憑印象猜測:“沒有吧,大概在減肥也說不準。”

“我倒寧願你說是因為快體測了。”

尤翹楚攤攤手:“瞎猜的,我哪會知道她想什麼呢。”

離校運會還有三週,午休時段啦啦操班在舞蹈室排練,有一段時間課間是看不到陳椏楠的身影的,她總是踩著下午的上課鈴聲進教室,而宋因冉在午休時段結束的鈴響時就已經回班坐好有一會,有時宋因冉中午呆在教室午休,可陳椏楠卻沒在班裡,尤翹楚在去足球部蹭空調的路上路過舞蹈室,都無一例外地能在舞蹈室一角發現陳椏楠站在別人後頭一遍遍不知疲倦地跟跳著。

她想不到一心撲在學習上的陳椏楠能對除此之外的事上心到這種程度。雖有些好奇她的改變,卻也只是順路瞥見,與我無關的繼續往前走,沒到那種一探究竟的程度。

有次尤翹楚正好撞見從裡面出來準備回班的宋因冉,很隨口地問一句:“你們啦啦操排練這麼辛苦啊,每天午休都練,中午還讓不讓人休息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沒話找話的瞎操心啥。

宋因冉解釋說:“也沒有,看個人進度,自願的,也不用每天去。”

尤翹楚輕描淡寫把這事跟時一說,就像很多個有一搭沒一搭的日常分享所見所聞,頓了頓,靈光一閃,問她一句:“陳椏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時一突然怔住,卻也只是語氣平淡地回答:“不知道。”

可明顯,時一心裡某個地方“咯噔”了一下。

尤翹楚喃喃自語:“是吧,喜歡才會讓你甘願做出改變。”

即使跟陳椏楠當了整整一年同桌,她們一來一往的交流都是無趣的學習,可時一在誤打誤撞看到她草稿本的那一刻,才驚覺自己一點兒都不瞭解她。

陳椏楠獨來獨往,沒有勾手一起上廁所的小姐妹,更沒有實時更新的八卦諮詢,有的只是語數英數理化政史地滿滿當當地填充她單調乏味的生活。

時一一度以為她只是這樣,以為陳椏楠就是這樣的陳椏楠,就如公交上初見她時,何時何地都緊拽著習題冊不撒手,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動搖她的意志。

陳椏楠掩藏的很好,不單是自己,連同這份暗戀。

陳椏楠午休排練,傍晚跑步,整個人自信了很多。

並不是啦啦操班的所有女生都能上校運會的開場舞表演,人數限額,需要篩選。在離校運會還剩一週的時候,老師通過考核挑選合適的人選,陳椏楠被選上了。

她從人堆裡的後兩排一躍成為前排,她從一開始的慢半拍又四肢不協調,到努力跟上大家進度保持一致,到現如今對音樂節奏駕馭得遊刃有餘。

她每每看見陳椏楠,都免不了想起她的草稿本,被一題題演算公式包圍著的,劃不乾淨的不起眼的“林越”的名字。

無數次,解題毫無進展的時候,時一也愛這樣。

如果不是尤翹楚時不時“打小報告”,她甚至差點忘了宋因冉喜歡林越。

時一後來在日記本上寫道:林越,你不用這麼閃閃惹人愛。

那陣子各班都在準備校運會的開幕式——方陣彙報表演。

方陣排練中途休息的時候林越突然跑到她面前,直戳主題:“我報了校運會第二天上午的男子3000米跑,你要不要來給我加油?”

時一當時還在跟廖韻之聊天,林越就這麼跑到她面前,毫無徵兆的一句話,把她整個人說懵了。

她錯愕地坐在臺階上仰著臉看他,被動成為他居高臨下的注視物件,沒由來的心虛以至於半天緩不過來,竟也乖巧地點了點頭。

林越欲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回到方陣隊伍前還不忘提醒道:“記得給我送水啊!”

時一仍舊保持著仰頭看他的姿勢,繼續點頭。

廖韻之笑她,對林越她永遠只會一個“好”字。

時一無力地解釋:“也沒有,也有拒絕的時候……”

廖韻之追問她:“比如?”

時一卻怎麼也答不上來了。

比如……他一步步向她走進,想對她好的時候,她反倒退縮了。

時一愣愣地問她們:“你們有沒有覺得,當你喜歡的人朝你跑來時,攪動著氣流卷著風,是世間萬物一齊推波助瀾地將他帶到你面前。”

尤翹楚木訥的盯著她,眼裡滿是無從體會的不解。

廖韻之沉寂了一會後說:“有,他是風的來向,撲面而來,直擊感官,震懾著一切。”

這次換她們不再說話。

廖韻之和葉承彥分手,沒人再提及這個名字,也不再探究背後的原因,時一和尤翹楚都一致默契的將他們的故事丟在時間的另一頭。

葉承彥是廖韻之唯一的無從釋懷,唯一的不得忘懷。

“幹嘛呀,又不是第一次喜歡他了。”廖韻之看著她們半張著嘴又嚥下,不敢動彈,安撫道。

分手後她看得很開了,比當初愛而不得的自己更善於自我調節,她是念念不忘,她承認,她無時無刻不在反思假設種種境遇,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沒能承受住最壞的結果,她一邊期待著什麼,一邊逃避著什麼,就好像即使她認定了他們不會一直在一起,卻還是想嘗試各種與他相處的方式、身份與可能性。

她努力過,掙扎過,也得到過。

她不明白明明是她說的分手,卻怎麼像她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就像明明是他提的在一起,卻是一場她的自我滿足式戀愛。

她永遠對他寬容,卻自我束縛。

廖韻之心裡黯然神傷道:是啊,又不是第一次栽在他的手裡,摔了跟頭。

尤翹楚總說,喜歡可以變成不喜歡,不喜歡也能成為喜歡。

世界瞬息萬變,都會過去的,萬分無力。

她求求時間快點走,可怎麼到她這兒,就這麼過不去了呢?

廖韻之一直想不明白。

那天放學,林越一如往常在停車場等她,時一彎著腰解鎖,林越推車到她旁邊,心情愉悅。

時一解好鎖轉身看他,林越的眼眸清亮而執拗,她靜靜地與他對視良久,最後敗下陣來,哭笑不得:“你是怎麼了?”

林越眼神堅定:“我光輝時刻需要你來見證。”

時一語意輕快:“走吧。”

我是你眾多見證者中不曾缺席的一位。時一在心中複述著。

如果說無意開啟陳椏楠的草稿本是時一對她第一次覺得從未有過的陌生,那第二次是校運會當天,陳椏楠在千人操場前,脫掉死板的黑框眼鏡,精緻的妝容,自信的姿態,成為不容忽視的存在。

時一站在佇列裡,重新認識了陳椏楠。

那是把自己偽裝得毫不起眼的陳椏楠,第一次想證明點什麼。

廣播裡響起“請所有參加3000米跑的同學到臺前集合”時,時一在看臺階梯上打著傘搜尋他的身影。

林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透過一片熱鬧,默默給予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她走下臺階,走到他身邊,參賽隊員都站在等候區,她自然地將他撐入自己的傘下,問他:“緊張嗎?”

他們站得很近很近,時一不自知,看著跑道上的一切很難不被青春熱血所點燃。

他定定地看著她的側顏,別有深意而認真地說:“緊張。”

你站在我身邊,我不可能不緊張。

裁判員吹哨請選手就位的時候,林越微低下頭,湊近她,在她耳邊親暱地說一句:“等我。”

然後就往.asxs.線處跑去。

她兀自愣在原地,曖昧的話在耳邊縈繞不散,嗡地一聲在腦中炸開。

真是要命。

陳椏楠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才緩過來,她已經重新換上校服,臉上的表演妝容仍在,時一叫住她:“今天的表演很精彩。”

她笑容燦爛。

她們一塊兒並排站著,看向賽場上的同一方向,視線所追蹤的路徑和內心的加油呼喊聲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這種感覺怪異而又奇妙。

800米跑道,林越一圈又一圈的從她面前跑過,心中的少年未曾改變,不偏不倚。他離終點做最後的百米衝刺時,奮力向前的模樣,一如當初的意氣風發。他衝過終點,微喘著氣,先是搜尋她的身影確認她的方向。

時一仍站在原地,他開心的朝她小跑而去。

“我還以為你會站在終點等我。”話裡半是疲憊半是喜悅。

“失望了?”

“沒有,重要的是等我,”林越自然地拿來時一的傘,幫她撐著,“我來吧。”

陳椏楠隔絕在外,以第三者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移動,然後默默走開,他們毫無覺察。

時一和林越彼此難掩笑意,而後是溫柔的關心:“累不累?”

“累。”似是只有時一問了後,疲憊感才重新襲來。

“回班級隊伍裡休息會吧。”

“你呢?”

“我去給你拿水啊。”

林越呆呆地,把傘柄伸向她。

“你先撐著吧,我就拿瓶水,很快就來找你了。”

時一說著就鑽入了陽光裡,林越撐著輕巧的傘,時一的所有物被他握在手中心情萬分愉悅,他乖乖地坐在班級隊伍的低階上,等著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庇護”下,望眼欲穿。

尤翹楚來到林越的身後,敲敲他的傘面。

林越轉過頭來看她,只見她笑得曖昧:“我就說這傘怎麼這麼眼熟。”

班級為運動員準備了一箱礦泉水,宋因冉為比賽歸來的運動員分發礦泉水的時候,遞到林越面前他卻沒拿,沒一會尤翹楚見時一拿了瓶礦泉水往這兒跑來,坐在後排的她更是笑得意味深長,她鄭重其事地拍拍林越的肩,領導點頭式認可般點評一句:“不錯。”

時一一臉茫然的問她:“不錯什麼?”

尤翹楚不回答,只是很識趣的往邊上挪了挪,離他倆遠點,假意全神貫注的看比賽。

時一擰開瓶蓋遞給他,林越接過,不停歇的往嘴裡灌。時一怕運動員體力消耗大,還特意準備了士力架。

“我剛好買了你要不要吃?”

“怎麼就這麼剛好買了呀?”尤翹楚語調陰陽怪氣的,時一聽來直想打人,今早她們仨兒一塊兒在學校外的小賣部買東西,尤翹楚已經酸溜溜的調侃過她一遍了。

尤翹楚是不想坐在他們後面顯得多餘,刻意稍稍離遠了些,可耳朵可沒閒著。

時一眼神一記警告,尤翹楚安分的閉緊了嘴,點著頭表示不再多話。

“要!”林越話接得很快,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時一,不可抑制的開心。

時一不太敢對上他直白的視線,林越坐在臺階上,微仰著頭看她,她就站在那認真地撕著手中包裝袋,林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邊拉:“坐下來吧。”

時一順勢坐在他身邊,他給她撐傘,她幫他撕開士力架的包裝袋,然後遞給他。

時一有些無所適從,乾巴巴的看著田徑賽場,一位高一與他們同班,後來高二和林越都進了理科重點班的男同學路過:“時一,你什麼時候當起了我們班後勤啊?”滿臉興趣。

“額……不是,我就是來送個東西。”她一時語塞,看看問話的男同學,看看旁邊的林越,又看看他吃到一半的士力架。

男同學抿著嘴,點著頭,不再多問,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走開了。

林越銜著笑一口一口地吃完時一給的士力架,抑制不住的甜。

“我還是先回班寫廣播稿吧,你好好休息。”氣氛妙不可言,時一說話時也只是看著前方,伸手欲接走林越手裡的傘柄。

“那我怎麼辦?”林越手中的傘柄被他握得更緊了。

“你休息啊。”林越不鬆手的架勢,讓時一不得不正視他。

“你就這麼扔下我不管了?”林越微挑著眉。

嗯?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你們班不用寫廣播稿嗎?”時一轉而回到一開始的問題。

“運動員不用。”

“好像是這麼回事……”

“我想蹭你的傘遮個陽。”

時一可就一點兒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你把廣播稿拿過來寫,我還能給你撐傘。”

時一停頓了好一會,鬆口:“好吧。”

林越眉開眼笑。

時一拿來紙筆,林越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書包拿給時一墊在腿上,時一低頭認真的寫,林越卻總喜歡插上一兩句話想跟她閒聊,以至於她的專注力有點分散,寫廣播稿的手寫寫停停。

她“艱難”地寫完了一篇,停下筆,翻開嶄新的一頁,不得不和“干擾”她的當事人談談。

“我發現……”剛要開口。

“我發現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林越率先掌握了話語權,正好接上。

……你似乎比以前更多話了。這後半句被她弱弱的咽下去了。

話題內容某種程度上竟意外的重合了。

她不知所以的看著他。

“就是……”林越開了個頭卻又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延續下去。

“我不太瞭解女生,更何況是你,我們好像認識了很久,又好像也才剛剛認識一年多,你不是那種善於展示自我的女生,又是那麼的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正當時一若有所思的時候,林越萬分坦誠,“我想說的是,我真的很嫉妒江則。”

這突如其來被點名的江則。

“嫉妒……什麼……”時一不太確定的問出口,或者應該說是……不太自信。

她似乎知道點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有些話要親口聽你說出來才有重量,有些問題要一點點主動地接近答案。

“嫉妒他是你同桌。”

時一心漏了一拍,她應該要說些什麼,她揪著心磕磕絆絆的說著模糊的話:“大家都是同學。”

“不是的,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放錯了重點。”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她知道的,她怎麼會不明白,她知道他在說什麼,是她言語躲閃,不敢開誠佈公的談論,她怯場了。

林越……是喜歡我的嗎?時一思緒萬千。

他們說話的音量彼此聽到,可此刻的環境太不適合聊這些了,校運會的場合,周圍都是人群的歡呼,她好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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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掩蓋的行為,好罪惡。

“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林越說“我和你”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份量尤為重。

林越給她遮陽,太陽隨著時間一點點偏移,傘就一點點偏向她,他主動和她換了位置,說是他高些,適合擋在陽光迎來的方向。

時一看著他,眼中只剩溫柔,卻怎麼也答不上來。

時一玩弄著紙張的頁角,卻怎麼也寫不下去。

宋因冉來到他們面前,目不斜視的只看向林越,問他一會兒的班級接力賽能參加嗎?

林越抬頭:“可以。”

“那我把你名字登記上了。”

“好的。”

然後站在他們面前把林越的名字寫進登記表裡。

“各年段每個班一會都要點名,你別跑了。”宋因冉寫完,抬頭提醒林越道,可時一聽著尤為意有所指——點名要開始了,你要回班了。

宋因冉的話是對林越說的,可言下之意卻是在跟她強調,宋因冉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更沒有作為曾經同班同學該有的客套的招呼。

但她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時還是看了時一一眼,然後笑了一下。

時一毫不退縮地迎上她的目光想一探究竟。

宋因冉走開了。

時一在林越身邊嘀嘀咕咕了一句:“可不是只有你會嫉妒。”

“什麼?”林越聽不太清。

“我說我該回去了,班級一會要點名了。”時一撒謊。

時一盯著空白的紙,想了想,起身塞給他。

“你要是實在無聊的話就幫我寫篇廣播稿。”

“什麼時候給你?”

“中午一起吃午飯嗎?”時一思考了一會,試探性的發出了邀請。

“我們倆嗎?”林越矜持地期待著她的回答。

時一看向了不遠處觀望的尤翹楚,搖了搖頭:“不止。”

但這也並不影響因為時一難得主動的約飯而不由自主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