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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

18

當六點半的鬧鐘響起,時一拖拖拉拉的起床,無精打采地做著一系列與往常無異的出門準備,睡眼惺忪的她就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怕是熬不過今早的課了。

爸媽還沒回來,沒有人為她準備早餐,整理好一切,空腹出門。

時一準備去學校附近的早餐店解決早飯問題。此前一直聽說有家由一對老夫妻經營的備受好評的老店,可她一直沒去過。

她簡單點了一碗現磨豆漿、一顆茶葉蛋、一個油條和一個饅頭。她來的早,空位較多,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面朝店門口。

江則進來的時候,她正用手裡的勺子攪動著那碗剛煮好的熱豆漿為它散熱,江則一進門就驚奇的發現了她,自然地走過去,坐到她的對面。

她舀起一勺豆漿,放嘴邊吹了兩下,小心謹慎的喝著,深怕被燙到,正好對上了江則的視線。

“你今天怎麼也來這吃早餐了?”江則有種久逢知己的喜出望外。

“我爸媽有事回老家了一趟,今天中午才回來,沒人給我煮早飯。”時一左手握著那塊饅頭,右手一條條撕下塞入嘴裡咀嚼。

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奶奶端來了江則剛點的一籠蒸餃和小煎包。

時一其實一大早不太喜歡吃肉包類油膩膩的東西,膩的流油,還擔心一不小心沾得滿嘴都是。但是此刻她看到擺在江則面前剛出爐的金燦燦的煎包,不自覺的吸引了去。

“要吃嗎?”江則倒是顯得十分熱情,似是看穿了她,把那盤煎包往時一這推過來了點。

“好吃嗎?”時一猶豫了一下該不該接受江則的好意,但光是看著就已垂簾欲滴,形式性的裝腔作勢一句。

“這家煎包不錯,你試試吧。”再加上江則的勸誘。

“謝謝。”時一動筷夾起一個細嚼慢咽,是真的好吃,好吃到無以言狀,說不出話來,眼前一亮得直稱讚,“很好吃,你早上經常點這個當早餐嗎?”

“沒有,這家店的各式早點我輪換著吃才不膩。”

江則大方地想繼續與她分享那一籠的蒸餃和煎包,她擺手拒絕了,指了指被她拋棄一旁的那半塊沒啃完的饅頭。時一吃完一個煎包的時候就已經很滿足了,美食點到為止即可,她自以為還沒和江則好到隨時隨地都毫不客氣的地步。

“期中考複習的怎樣了。”江則端著豆漿大口喝。

“暫時還沒,不過這周也要開始著手準備了。”時一把油條沾著豆漿吃,泡軟後夾起,這是從她爸那影響來的習慣。

她又拿起那顆套在透明塑料袋裡的茶葉蛋,在桌上滾了一下,外殼變得更碎些,她把它放在桌上,隔著塑料袋,左手指尖小面積的摁著蛋,右手再一點一點把碎殼剝下來,剛接觸蛋的指腹沒多久又燙得縮回,一來二去不過才剝了三分之一的殼。

江則看不下去,主動幫忙,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一個光溜溜的蛋展示在她面前。

時一說著謝謝,又不由自主的試探道:“我是不是太矯情了。”

她對自我的設定遠比這個高,最起碼在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小事上不足以淪落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江則好笑道:“宋因冉次次纏著讓林越幫忙抱作業,我只是順手幫你剝個茶葉蛋而已,怎麼就矯情了。”

她怎麼就矯情了,她在感情上的扭捏作態和斤斤計較遠比這來得猛烈。

時一不好回話,更無從反駁。

她被一整顆蛋黃噎著,猛灌了兩口豆漿,對宋因冉的情況不予置評。

“學校圖書館裡的自習室中午人多嗎?”時一還是選擇換個話題講,關注眼下的事比較實際。

學校期中考時間安排在下下週三到週五,九門學科。時一打算把中午的時間利用起來,泡在自習室裡抓緊複習,高中學習是真的緊張,她已深有體會,半個學期過去,數學必修一已經徹底教完了,老唐還刻不容緩的往下教第二本。從上週開始他就洋洋灑灑的發了好幾套練習卷,意在學生自主,他如此吝嗇時間的一個人能暫停課程進度,挪出兩三節課為學生集中講解習題裡大家的通病算是最大的仁慈。老唐按著課程進度,一板一眼的照著教材授課,不時穿插些經典例題解析。他自是什麼苦口婆心的話都不用說,一下課就被同學裡裡外外團團圍住,一個個拿著練習卷請教他,周圍的人不管自己起初是否要問同一道題,也都認認真真的拿筆記。

大家的求知慾如餓狼撲食,這就是老唐如此心安理得的馬不停蹄的往下教授新的知識點的主要原因。

“換作平時的話找個位子坐不難,但是最近期中考,大家都一致的選擇呆在自習室裡複習,我也不敢保證能有空位,如果吃完午飯早點去佔位的話,還是能捷足先登的。”江則一本正經地替時一分析道。

時一不吱聲,思考對策,江則說的對,跟她有同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除了爭分奪秒,別無選擇。

突然一聲怪里怪氣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呦,這麼巧啊,正副班長在這一塊兒吃早飯呢。”

江則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是同班一個好事的男生。

江則先是問了時一一句:“吃完了嗎?”

“恩,走吧。”時一抽了兩張紙巾擦擦嘴,背起書包和江則一起走出去。

“說吧,什麼時候的事。”那名男生用手肘捅了捅江則胸口,笑得奸詐,眉眼輕佻的暗笑道。

“你小子腦袋裡裝什麼呢!”江則拍了下他的後背,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時一,嘴角抑制不住勾著笑。

那個男生疑神疑鬼的在時一和江則之間來回比劃:“少忽悠人了。”後微微湊上前去用鼻子有樣學樣的嗅了兩下,“我聞到了一股姦情。”

時一不發一語的站在旁邊,胸懷坦蕩。

江則張張嘴還未吐出一個字,又被那個男生堵了回去:“別急著狡辯。”一把勾住了江則的脖子,嘴巴湊近江則的耳朵,耳語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但其實並沒刻意掩蓋音量,時一就站在那聽著他一個人自編自導一整齣戲,像是馬上要完成什麼大事,拍著胸脯向江則保證。

情緒豐沛,情感飽滿,那人曖昧的眼神周旋在他們之間,時一從中讀取到的資訊是,你不用說,我都懂。自以為特仗義的保守著何種驚天大秘密。

她全當是與她無關的玩笑話。

她其實很想說一句,你真的想多了。

但又怕越是極力為自己辯解,那人越是緊揪著不放,沒完沒了的從字眼中曲解她的本意。

在索然無味的學習中探求點同學間的八卦消遣,她不是不懂得這種人的存在趣味。

不出所料,早上的四節課,時一都是渾渾噩噩的熬過,眼皮困的直打架,意念根本戰勝不了睡意,困到她時時擔心自己上課中途隨時都可能沒有把控住度就一股腦的趴到桌子上昏睡過去。

她之前看過其他同學在課堂上昏昏欲睡的模樣,千奇百怪,敵不過睡意,又強撐著自己看黑板,眼皮一睜一合的翻著白眼,頭一點一點的窘態,然後驚醒,老師沒發現,又自我放任,她就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垂下去的頭幅度越來越大,最後終於繳械投降,貼向了桌面。

尤翹楚就是個例子,她在初中英語課上就沒少睡過,得益於她當時的位子正好靠著面牆,就開始肆無忌憚的時常在課堂上擺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然後幾乎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倚靠著那面牆,稍有點精神就在那轉筆,一晃神就半睜半眯著眼,右手無力的握著筆桿。時一永遠也忘不掉初三那會的英語課堂對於尤翹楚來說格外難熬,她實屬慣犯,Miss Huang經常會上課中途停下很認真的盯著她,用憤怒無比的音調喊著她的英文名,她以被驚醒的狀態躊躇了一會後才慢悠悠的站起來。據她的經驗之談,為了表現自己沒有偷偷睡覺,不能被驚嚇的太明顯立馬站起,緩慢的起來是為了體現自己有在思考Miss Huang的問題,這樣才顯得正常一點,可事實是她所有的自以為是的掩飾都是無用功。當然時一和廖韻之一直無法理解她的思考境界,一直都是,直到現在。而很長一段時間大家耳邊揮之不去的是Miss Huang叫著尤翹楚英文名那極具震撼力的嗓音。

不過她所有的欲蓋彌彰在旁人眼中都是漏洞百出。

為了防止此類太過張揚的情況發生而引起老師注意,時一單手撐著沉重的頭,一來生怕脖子一歪,手都託不住,二是頭枕著手微低,假意看書狀,製造認真聽課的假象。

她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淪落到和尤翹楚一樣的處境。

她知道在氣氛緊張的課堂上所有的遮掩都太假,但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她記筆記的手寫寫停停,課堂筆記也斷斷續續,落在紙面上的筆尖,很久才提起,在紙面上留下了不少深深淺淺暈開的黑點,甚至一個不注意筆尖就不客氣的在卷面上劃了條痕跡。

陳椏楠中途用手肘碰了碰她支著的手臂兩三次,示意她清醒點,注意些老師飄忽不定的視線,時一感激陳椏楠為她打掩護,讓她有驚無險的平安度過一節又一節的課。

老師一說下課,她的意志力徹底土崩瓦解,不管不顧的倒頭就貼向桌面。

陳椏楠不忍好奇問她:“你昨晚幹嘛去了,難得見你困成這樣,複習太晚?”

時一前額枕著手臂,趴在桌面,悶聲悶氣的回了句:“週末時間太緊,出去玩了趟,晚上回家才趕的作業,又正好失眠。”

期中複習的那段時間裡,時一中午基本上算是都和江則一塊呆在學校自習室。

大致流程是中午放學鈴響,江則到她座位旁等她,一塊去學校附近某家店草草吃完午飯,再一道去自習室複習。

時一其實並沒約江則讓他陪著自己,可期中考充當彼此暫時的學習伴侶也不失為一種良策,江則主動走上前,她也沒拒絕,換作平時時一更喜歡一個人呆著,以便全神貫注的投入,複習這類事,三五成群的結伴難免會演變成另一種消遣,她又考慮到萬一自己有些難題還可以請教江則,況且江則也自有復習計劃,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他自有分寸,他懂得剋制與專注,學習上的事,她自是放心他的。

一男一女頻繁成雙行動,再稀疏平常的一舉一動都在有心人眼中變了味,但平心而論,他們並沒支開人群,如此又反倒引來無關人士接二連三的別有深意。

但凡他們兩人一湊一塊被熟人撞見,那些人就會暗戳戳旁邊人,或扯著對方的衣袖口,一齊用曖昧不清的笑意以示招呼。

時一自知那段時間裡她和江則走得近些,空餘的時間裡他們都呆在一塊探討學習,她自問問心無愧,可也抵擋不住他人的流言蜚語。她本想對這些有的沒的置之不理,可和他們同樣在自習室裡複習的本班同學也不少,各種別樣的想法一時之間在好事者那傳開了,她擾得她做不到心無旁騖地學習,她一邊告訴自己專注在眼前的事情上,一邊耳朵又不聽使喚的湊上去瓜分一羹他們的談話內容,學習效率也算不上多高。

江則置若罔聞,她也無心搭理別人,任憑天花亂墜的措辭。

最後越演越烈,成為了班內不為人道卻心知肚明的某種暗語。

只要提到時一和江則兩者中的某一方,大家就會不約而同的自動牽扯到另一方。

生物課上老師提問時一,趕巧前一秒她神遊被逮了個正著,沒注意聽講而致使答案零碎,尷尬得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江則適時主動舉手救場,引來全班一陣譁然和唏噓,老師不解其意,扳著臉敲桌讓他們安靜點這才好聽清同學的發言,他們才暫時閉了嘴,但時一的眼角余光中滿是他們不合時宜的偷笑,甚至於還留有綿延不絕的拖著尾音的一聲“哦~”。

後來更誇張,不論是數學老師找一男一女上臺板書解題思路,還是語文老師偶爾要求的現場課文朗讀,此類種種本應均等的“表現機會”硬生生的把她和江則捆綁成似是超市陳列在貨架上的某種套裝組合亦或是促銷日的優惠贈送小樣般強扯為一塊兜售。

這種歡脫熱鬧的課堂氛圍,他們屢試不爽,只要老師一準備點名,他們就異口同聲的“舉薦”時一和江則,老師不明所以的順應群眾呼聲,他們只得服從指令,此舉既間接性保全了他們被抽中的可能性而暫且倖免於難,又滿足了他們拉幫結派地看熱鬧不嫌事大。

十六七歲的青春,滿是不究其因的附和,時一告訴自己,她不能表現的比他們還在意,這是她所能自我捍衛的最堅定立場。

考前的那週三晚林越發訊息來問她:“你最近中午沒回家?”。

“恩,在學校自習室複習。”她隱約的不安。

她可以說算是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怎麼和林越說過話,如果時間界定在初中,那是再習以為常不過的狀況,不值得她深究,但自他們機緣巧合又成為同班同學再加之又因某種特殊原因同住一小區,或多或少的交流時斷時續,但好在還有隔三差五的三言兩語成為時一沒由來的安慰——他們其實關係還是不錯的。可自從她一頭扎進到期中複習後,時一偶爾從題海中掙脫扳著手指細數他們有多少天沒說過話了,確切點應該就是從凌晨的KFC後算起至此刻。

她會在上學途中想林越到底出門沒,然後放慢腳步等他跟上來;她會在面對無果的解題思路時想如果換作是林越應該很快就能計算出結果,然後等著他發來手機訊息問她今晚作業;她會在入睡前一次次重新整理動態和列表欄想他這個點到底睡沒,然後手機提示音調大放置枕邊入睡……

這些似是每日的必修課,都容她反覆斟酌。

後來,這些日子裡,他們沒怎麼交流接觸過的日子裡,她又為自己增添了一項,她想,林越是怎麼想她和江則的,在班級沸沸揚揚的起鬨聲裡。

林越發了個“哦”,然後很久沒回話,久到她還以為就這麼結束了話題,她靜靜地等著對話方塊裡重新跳出一條他的訊息,像班上其他同學那般八卦的來問上一句你和江則是不是在一起了。

她甚至為此設想過,如果林越真來問自己,她要怎樣字斟句酌的整理合適的措辭,不著痕跡的使其信服她和江則沒什麼,如何拿捏出一副置身事外般輕描淡寫的語氣。

可林越什麼都沒問,只是一句普通的鼓勵:“好好複習吧。”

“恩。”

她是真沒什麼特別到容自己較真的。時一想。

林越後面是真的沒再回話。

時一當時在書桌前複習物理,看著習題冊裡的接二連三的題目無從下手,來回翻看答案解析也毫無頭緒,她撓著垂散的頭髮稍顯不耐。這麼久以來,她終於嘗到了即使密密麻麻的答案攤在你的面前,無從駕馭的虛弱感襲來,又不得不面對,一題題耐著性子硬逼著自己專注其中。

初中時,班上有三兩個不學好的男生,整日吊兒郎當混日子,門門學科不及格,即便中考倒計時的步步緊逼,他們滿臉是聽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不在意。時一作為學習委員,積極履行本職工作,他們自然成了她收交作業的重點監督物件,老師又秉著不到最後一刻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的信念,帶動他們的學習熱情可想而知落在了她的頭上,但這其實對於她來說是個難題。

縱使她有心助他們一臂之力,可對方自甘墮落,她也無計可施。

她印象中最深是一個叫唐林的男生,他雖時常和另外兩個不學無術的同學廝混在一塊,可相比較之下,他算是一個蠻有上進心的男生,就是空有一腔好好學習的熱枕,成績卻仍舊毫無起色的那種上進。

唐林是那些次次考試,次次掛科的同學裡唯一緊張過分數的,在倒計時從三位數掉到兩位數的時候。

有次老師把數學測試捲髮下來講評,課後時一本要向他收交前一晚的英語作業,他扭曲著一張臉把卷子攤在時一面前問她:“你聽懂了嗎?”

“哪題?”時一看著他填滿整張卷子空白處的紅筆字。

“就是課上講的那些。”

“馬馬虎虎吧。”時一這麼說只是為自己留有一定餘地,她也不敢保證課上聽懂的習題,課後自己掩上答案筆記重新演算一遍還能像聽講時一樣順暢。

“這題老師是怎樣簡便運算的?”唐林指著其中一題。

時一暫時擱下手上收到一半的作業本,開啟他的數學書,翻到與本題所考察的知識點有關的那一頁,用自己所理解的方式相互結合著講著解題思路。

“聽懂了嗎?”末了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唐林靜靜的注視著那道題,把課上的板書筆記和時一草稿上的解題步驟對照著來回看,是真的在認真思考。時一看穿了他許是沒聽懂,委婉的說,“我可能講太快了,我自己也不確定算不算簡便,可能我理解起來還是和老師講的方法有點出路的。”

這時旁邊路過一個平時成績中等偏上的男生,探頭往唐林卷子看了一眼,自我感覺甚是良好的說:“這題不是很簡單嗎?套用下那個公式,再轉換下,結果不就出來了。”

唐林只是尷尬的笑笑,讓時一先去忙,如果改天有不懂的題目再去問她。

後來的那段時間,大家各自忙碌學習,無暇顧及其他,就算被別人請教也是如這般草草總結性的說下大致思路,根本無法耐著性子一步一步隨著對方的理解程度解析那繁瑣的過程,在信手拈來的題型前胸有成竹,轉眼又狼狽的緊摳那一兩分看似不起眼卻攸關命運的小細節。

那時的她還不懂,她跟正巧路過,隨意瞟了一眼別人那滿滿當當紅筆痕跡卷面的男生的區別就在於,她沒把心中那句不負責任的話——“這題不是挺簡單的嗎?”脫口而出。

現在是晚上近十一點,她次次卡在各類習題上,毫無進展,做不完一套完整的練習卷,這和初中時駕輕就熟的在各科題海里暢遊的她不一樣。

這次換作是她對自己說,這題不是挺簡單的嗎?可怎麼就不會呢?

是啊,怎麼就不會呢?她苦惱著。

時一終於切身體會到唐林的處境,感同身受。

那次之後,唐林再也沒問過她任一題的解題思路,而是獨自面對著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的習題鑽著牛角尖。她有時上課不經意間偏頭就能看到教室一角專心致志記板書的唐林,偶爾老師交代的例行檢查的錯題修正情況,無一例外的都能看到唐林清一色的紅字。可唐林的上進心並沒為他帶來良好的收益,中考前的市質檢並無多少起色,漏洞太多,磕磕絆絆需要填補的坑比比皆是,中考成績也並沒出現什麼所謂的奇蹟。

那刺目的大片紅留給她的是揮之不去的陌路人。

19

上午第二節課是化學課,時一翻遍了書包和抽屜都沒找到化學課本,翻來倒去焦急了很久才回想起昨天剛把書借給尤翹楚,她還沒還給時一,時一也忘了提醒她,自己今天有課要用。她上樓走到尤翹楚班級門口,探頭往裡看了眼鬨鬧的班級課間,託靠近門口座位的同學幫忙傳話叫尤翹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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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翹楚,有人找。”那人隨意朝裡大喊了一聲。

尤翹楚本還在和後頭的男生打鬧,聽到喊話先是條件反射性地應了聲,然後才轉回頭看向站在門口找她的人,發現是時一,才有所反應,立馬從書桌抽屜裡拿出時一的化學課本走到門口給她。

“你也知道我找你是來拿課本的啊。”時一沒好氣地說。

尤翹楚兀自尷尬地傻笑了兩聲,然後解釋道:“我這不是忘了嘛,不然一早就給你送過去了,你一會化學課?”

“對啊,我剛還找了會,以為被我丟哪去了,這才記起來,就衝上來找你了。”時一歪頭略過尤翹楚朝裡大致搜尋了一遍,“怎麼沒見韻之。”

“她啊,剛上廁所了。”

何佑禹下樓路過尤翹楚的班級時,看到站在她班級門口的時一抱著本書正跟她交談什麼,他也不假思索地順勢走近插上話來套近乎:“呀,時一這麼巧啊,你也在這。”

何佑禹還沒徹底走到她們身邊,尤翹楚正好面對著走廊的方向就先看見了他,忍不住白了眼:“你幹嘛!”

他只是挑眉裝酷,笑意不明。

時一轉身看到來人,先是一時語塞,卻也友好的回應了句:“學長。”當是盡上下級關係的禮貌。

她所處的位置其實挺尷尬的,時一所自認為的關係中,她和何佑禹並不算多麼親近,中間的關聯多半靠總是和他相互拌嘴的尤翹楚維繫著,才能還算不錯的隔三差五的照面、互動。尤翹楚總是一口一個何佑禹的叫,直諱他的全名,但給時一的感覺是雖表面不融洽的隔閡,但底子裡的關係是相互無所顧忌的好。可時一不一樣,她和何佑禹相較尤翹楚和他還是隔著層不捅破的膜,在學校,何佑禹大她一級,彼此也沒好到她可以自如的稱呼,除了一句學長,她想不出其他比較適中的叫法。

何佑禹讓她別見外,她卻怕是彆扭,他也就無所謂一個稱呼方式了。

時一知道,若是尤翹楚聽了她的心裡話,頓是立馬跳腳三尺高,急於撇清而嚷嚷著:“我呸!鬼才跟他關係好!”

“打招呼啊!”何佑禹純然無害的討好樣,牛頭不對馬嘴的問答。

“我說你怎麼在這?”尤翹楚一聲綿長的嘆息,“何佑禹,我發現跟你說話是真累。”滿是喪氣的不耐。

“上廁所唄,正好路過,看見時一在你班門口,就順道打聲招呼以示友好。”

尤翹楚顯然不信他的說辭:“神經病吧你,你那層樓又不是沒男廁,還特意跑到樓下,竟在時一面前裝熱情,圖謀不軌什麼啊!”說罷還加了個白眼。

“騙你幹嘛,你是不知道,我那層樓的男廁不知道誰吃壞了肚子,在坑裡釋放毒氣,燻得我剛走到門口就退出來了。”何佑禹一副我話擱這了,信不信由你的無賴。

尤翹楚半信半疑的端倪,就算真像何佑禹說的這樣,但她總覺還暗含著令一層別有深意。

廖韻之從廁所回來,他們三人擋著門口,基本佔據了一半的通道口,廖韻之要進去,裡面的同學要出來,只留給他們半個身形的寬度,邁開半個步子,怎麼側身偏進去都不對,猶豫著怎麼開口。

“你們三個讓讓,擋道了。”廖韻之先開口,實在是無可奈何。

尤翹楚跟何佑禹說起話來還來勁了,旁若無人。

廖韻之本來想直接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到位置上補課堂筆記的:“翹楚,你筆記借我下。”

“嗯,拿去吧,就在桌上。”尤翹楚對廖韻之揮了下手表示隨意,他們識趣的往旁邊退了退,不再據著門口說事,尤翹楚顯然並不準備放過何佑禹,餘光輕蔑的上下掃視了一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別以為我不知道,三天兩頭在我班級附近晃悠,我見你從我教室窗邊路過的次數可不少。誒!韻之,你先別走,你說是不是?何佑禹自以為不經意的從我們班窗前走過。”

廖韻之剛走兩步聽到這又好奇地折了回來,正巧尤翹楚又拉她來做人證:“還有這事?”可顯然是她並沒太注意過。

“你沒見過?上次我還提醒你看窗外有個傻缺路過來著,你不記得了?”尤翹楚一臉不可置信,自己的人證竟然失憶了!

“額......好像是有這麼個事吧。”廖韻之尷尬的試圖挽回點什麼好強撐著尤翹楚的氣勢,似是有這麼一回事,最起碼表面上得幫尤翹楚打圓場。

“小樣,你還挺關注我。”何佑禹先是一陣紅,後硬著頭皮忽視掉被人抓包指出的難為情,反倒一臉嘚瑟樣。

“我呸!別自恃清高了。”尤翹楚不屑地說,又一轉語調,扮演起一位苦口婆心的點化者開導何佑禹,立著實打實的好人牌,“真的,你要是看上我班裡的哪個姑娘就直說,直接追不就好了,成天從我班的窗前飄來飄去我看著煩。”到底最後才是重點。

“我高興,你管我!”何佑禹瞪著眼。

“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的!”

“我要真追了,你可得幫我罩著點。”何佑禹轉念一想,又服軟了下來。

“好說,好說。”尤翹楚闊氣的擺擺手,語意停頓,“不過……讓我幫你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何佑禹靠著牆,有的是閒情逸致和尤翹楚談條件。

尤翹楚想了一會,打了個響指說:“這樣吧,你每天變著樣給我送零食,就學校小賣部裡的,怎樣?不難吧。”尤翹楚一點都不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她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何佑禹給她送吃的,就是間接性給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得不償失。

“你高興就好。”何佑禹只是笑。

時一和廖韻之基本插不上話,可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她們覺得劇情的走向並不應該如此。

尤翹楚是真傻,而何佑禹則是順水推舟。

她怎麼就沒想過其它可能性呢?

上課鈴正好打響,各自散去回班上課。

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林越從小賣部買了兩包薯片回班,剛開啟就被附近同學接連不斷伸上前的手瓜分乾淨,稍遠點的,但凡能聽到零食拆袋的聲音也就都如狼似虎的撲上前去。

時一目睹了江則和林越的座位被包圍的慘狀,她沒想去分一羹,起身準備下樓去飲水機打水喝。

林越從中艱難的抽離出來,把兩大包薯片留給他們,緊接著自己也拿著空水瓶下樓盛水。

他們前後腳,相距十來步的步幅,時一走在前面沒注意到後面跟著林越,以至於當她拿著開啟的空水瓶等水流把它裝滿的時候,林越來到她的身邊,一塊站在飲水機前靜靜的舉著水杯對著出水口時,時一下意識地緊張了下。

出水口水流小而慢,她緊張得不知道作為同班同學該不該說些什麼總好過無視,兩個認識的人無聲的並排接著水,這氣氛很怪異,但她作罷了,就這樣保持著接水的動作靜默無言,時間滲進水流,一點一滴填滿空瓶子。

時一先裝滿水杯,正擰著蓋準備先離開一步,林越叫住了她:“時一。”他從兜裡掏出兩小包的尖角脆,放在掌心,伸向時一,攤開,“留給你的。”

時一對當下意料之外的情況有些措手不及,她看看林越,又看看他掌心的零食,再看看他,幾秒內腦中自問了無數遍下一步該幹嘛,伸手接過,還是婉言謝絕。

“那些人太瘋狂了,太顯眼的零食在班上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零食,我自己突然嘴饞去小賣部買了點,但我想著留給你一些。”林越的手並沒收回去,零食還攤在掌心對著她的方向,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時一猶豫了兩秒,接了過來,揣進兜裡,說了聲謝謝。

她突然有種私藏著林越的好的竊喜感,收入囊中,誰也奪不走的滿足感。

“你玩遊戲嗎?”林越試探性地問一句。

“什麼遊戲?”

“英雄聯盟……差不多這類的。”

“我很早以前還會玩些小遊戲打發時間,但英雄聯盟這類對我來說的大型遊戲,沒接觸過,不過我知道你們男生基本都有在玩這款遊戲,略有耳聞。”

“恩,算是吧。”林越說,“你如果哪天想玩的話,跟我說,我帶你。”

“等期中考結束後吧,有空了,你再教我。”時一點頭答應了,她何嘗不想順著林越的喜好慢慢摸索其中的樂趣進而轉為某種共同的話題而瞭解。

林越無端的問話並非憑空產生,上次中午在足球部裡蹭空調冷氣休息的時候,尤翹楚和何佑禹已經在裡頭呆了有一會,他們分別坐在桌子的兩側,火熱地討論著這款遊戲,雖中間尤翹楚會調侃何佑禹幾句,但總體上卻是相較平日裡前所未有的和諧與平靜。

玩英雄聯盟的女性玩家也不少,但林越所認識的女生中真正對其感興趣的寥寥無幾。他見過為追求某個男生而刻意接觸這款遊戲以拉近距離為目的的女生,一段時間內兢兢業業的一局接一局的遊戲,鍛鍊熟練度、提高等級,卻以玩不上手退了場另闢蹊徑。他也碰到過遊戲白痴女友被遊戲大神男友萬般保護,秀滿全場。

尤翹楚作為女性玩家,是不多見的痴迷,技能操作水平熟練,上手快,英雄角色涉獵面廣,是個配合極佳的隊友。

林越是在那時從尤翹楚和何佑禹的交談中才知道原來她也玩,竟玩的還不錯。

尤翹楚的遊戲時段主要集中在週六晚上,而何佑禹的遊戲時段比較分散,看心情,有空了就約熟人上線打兩三盤,心情好也打遊戲,狀態差也打遊戲,這些都是不確定的因素,他也曾好長一頓時間擱置過遊戲沒上線,來來回回,可總也沒捨棄過它。

何佑禹某次週六晚上線無意間發現尤翹楚竟也線上,就興高采烈地點開她的對話方塊,發去訊息:“想不到你也號這口,怎麼早不和我說啊!”有種久逢同道中人的悲壯,竟還是個女的!手機按鍵上打字的手都透著鼓激動。

“我玩不玩告訴你幹嘛,老孃現在沒空理你。”尤翹楚正在興頭上,雙手離不開滑鼠和鍵盤,手機訊息提示燈閃閃爍爍,她隔了好幾分鍾才回的何佑禹,原因是正在等二十多秒的重新復活,這才抽空回了句。

“下盤一起啊!”何佑禹沒理她怎麼說。

尤翹楚後面也懶得搭理他,最起碼在這局結束前。

何佑禹就靜靜的線上上等尤翹楚遊戲結束,卻等來的是尤翹楚的咆哮,她輸了,然後是噼裡啪啦的訊息氣泡,抱怨隊友渣、送人頭、態度消極、還內部掐架互看不爽……

“他丫的,總能碰到一兩個智障,明明說好等團還自己衝上去,說好撤退還回頭補一擊。很好!結果我方團滅,對方一路無阻地帶小兵推倒我們水晶。”

何佑禹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尤翹楚的咬牙切齒,特別集中體現在“很好”二字上。

“來來來,我帶飛,躺贏。”何佑禹意在收攏民心。

收到的卻是尤翹楚的鄙夷:“你行不行啊,帶不帶得動啊!”

尤翹楚最後還是松了嘴,答應和何佑禹組個隊試試水,探探實力。他們開著語音,相互配合倒也挺順風順水的,後面接連玩的兩三把都贏了, 何佑禹嘚瑟到起飛:“我的技術還不錯吧。”他等著尤翹楚誇他幾句。

“還行吧,不坑就是了。”尤翹楚只是平平的評價了這麼一句算是認可了他的遊戲水平。

“尤翹楚,你誇我一句會死?”

“你不嘚瑟會死?能不能成熟穩重點?”

何佑禹氣不打一處來,不誇就算了,反而還討罵,他鼓著腮幫子,不計較。

可他不能無視尤翹楚的話,說他不成熟?不穩重?

後來何佑禹固定每周六晚上線同尤翹楚開語音打遊戲,尤翹楚平時對他的愛搭不理,在遊戲裡摒棄前嫌做一名合格的支援隊友。即使前一天相互還拌著嘴,何佑禹軟硬兼施都拿尤翹楚沒辦法,愣是連發十幾條的訊息都不帶尤翹楚的一句理睬。起初的爭執尤翹楚嫌煩了還會回一個“滾”字打發他,後面隔三差五的“事故”重演,尤翹楚這頭倔驢怎麼都拉不住的,但好在沒有什麼事是一場贏了的遊戲所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場。

雖也不至於百戰百勝,但好歹勝率還算可觀。

何佑禹契而不捨的連發好幾條變相求和的話都遭到尤翹楚的冷眼相待,最後是一句“玩不玩遊戲?”才破開了一條與冷戰事件本身根本不搭邊的突破口。

“上線。”手機就在咫尺處,尤翹楚幸災樂禍的享受何佑禹“求饒”的姿態,端著“錯不在我”的架子,可總還是沒能在這句話前繃住,何佑禹在等著她的首肯,她得稍拉低點架子,體現在隔了好幾分鍾才回這麼一句認可的話。何佑禹後來總結過經驗,討好的話要說,還不能敷衍,得連發十幾條起底的訊息才行,不然在尤翹楚那顯得不夠誠懇,最後再扯上遊戲來墊背,不出十分鐘,就能得到尤翹楚叫他上線的訊息,他知道,尤翹楚明明刷著手機偷樂,還死命捍衛毫無用處的矜持,她裝,他陪。

何佑禹有時候自己也不禁思考過這麼一個問題,他媽的,自己是不是有病?

何佑禹一邊抱怨尤翹楚真難伺候,一邊卻又一次接一次的屢試不爽。

但不是每次無緣無故的爭執,都能在當晚或隔天的一句“玩遊戲嗎?”打消了。作為一名合格的高中生,對於尤翹楚來說首先得端正學習態度,她也並非打遊戲成癮不能自控,上學的天數里,老師佈置的課後作業並不少,過後再洗澡“淨化”身心,然後整些有的沒的,搗騰到差不多的時間後乖乖地按時上床睡覺,她惜時,對於睡眠這件事格外,她精力充沛了一整天,入睡後才算真正的消停下來。所以有時尤翹楚週一就和何佑禹懟上,要死皮賴臉和他抗爭一週才能在週六晚和解,憋屈的是何佑禹,巴巴求饒的是何佑禹,可次次挑釁尤翹楚的也是他。

尤翹楚有一次忍不住了,當面大聲質問他:“何佑禹,你沒病吧?”

“怎麼了?”何佑禹饒有興致地聽她把話說完。

“不惹我會死?”

“不戲弄你我心裡癢癢,難受。”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在尤翹楚那看來真他媽欠揍。

“受虐找打?”尤翹楚恨他恨得牙癢癢,就光憑這一副不時在她面前晃盪的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真遭人厭。

“是。”

何佑禹後來是這麼勸慰自己的,無論尤翹楚怎麼惡語相向,只有順著她的話回答,才有報復得逞的快感,他照單全收,她也拿他沒辦法,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反駁的無措,又是他變相的樂趣所在。

“你神經病啊!”尤翹楚只能想出這麼一句對於何佑禹來說司空見慣的話,打在他被尤翹楚日復一日磨礪得越發皮糙肉厚的臉上,不痛不癢。

尤翹楚心裡得承認的是,和何佑禹開語音打遊戲,挺有意思的,最起碼不冷場。何佑禹總會扯些最近網上看到的搞笑段子或班裡、年段、學校的見聞趣事分享給她聽,她不一定會笑,也不一定心思都掛在他說了什麼內容上,但她喜歡這種隨時有人在她旁邊嘮嗑些沒有營養含量的話,何佑禹沒要求她句句都有回應,甚至在尤翹楚板著一張苦瓜臉,聽著他自以為搞笑的冷笑話並對著耳麥笑得誇張到直不起腰來時,也只是得到她的一句“呵呵”,宛若跟自己連線通話的是個傻子,可何佑禹即使一心二用,也能顧好遊戲,一邊滔滔不絕的講連同著指揮,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遊戲介面,雙手不停的控制技能按鍵。

但有一點何佑禹就想不通了,尤翹楚從沒接過何佑禹的電話騷擾。她可以接受遊戲語音,但就是不想和他打電話聊,管他要說些什麼,他打來,她掛掉,他再打來,她再掛掉,他契而不捨的打,她契而不捨的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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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不能QQ聊?”尤翹楚不耐了。

然而尤翹楚話雖如此,可實際情況是,何佑禹一條連一條沒完沒了的訊息氣泡,她都不帶一句鳥他一下的,簡單回一兩句意思下,可謂是敷衍的十分明顯。

所以何佑禹喜歡和她打遊戲,並肩作戰,無關輸贏。耳機裡傳來的聲息總好過對話方塊裡冷冰冰的字眼,所以何佑禹喜歡刻意惹怒她,尤翹楚才會觸底反彈,話裡帶著“生氣”。

但即使這麼看似不友好的關係,卻能一直死磕著,尤翹楚也並沒真心和何佑禹鬧掰過。

何佑禹遠比她好哄,難得有那麼一兩次尤翹楚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祈求原諒謝罪,只要稍放軟些語氣,三言兩語,他就俯首稱臣、不計前嫌,被打發得服服帖帖。

時一曾對於他們的關係疑惑過,明明兩人彼此也才認識半個學期,卻有向著一輩子方向發展的冤家架勢。

尤翹楚抵死不承認,對於時一口中的“一輩子”三個字。

她說“一輩子”太慎重了,安在他們身上不合適。

時一也沒細究,一閃而過的念頭毫無章句細節可探究,可有時候這些不究其因的點,連成串,蛛絲馬跡都可循。

時一當時沒想過喜歡,她只是純粹的覺得他們小打小鬧,嘻嘻哈哈也挺好的,真的,就這樣也挺好的。

林越問尤翹楚:“時一玩嗎?”

尤翹楚說:“她啊,一般是拒絕遊戲的。”

尤翹楚沒說出的後半句是,在時一的選項內,林越從沒被其列入一般情況。

她是拒絕遊戲的,但她不善於拒絕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