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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14

尤翹楚後來是這麼在時一和廖韻之面前評價何佑禹的:“簡直是披著羊皮的狼。”

尤翹楚說這話的時候,她們正盤腿坐在足球場邊的塑膠跑道上。

尤翹楚絮絮叨叨的滿是怨念:“我他媽,入部已經快一個月了,何佑禹這傢伙從第一周開始就讓我打掃足球部衛生,我至今連個球都沒學到。”

尤翹楚憤恨地拔著腳邊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著巴不得被她連根拔起,仇視的眼神鎖定著在球場上繞著一顆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員腳邊轉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離了原定的路線,朝尤翹楚這滾來,被她腳抵著才停止了滾動。

“尤翹楚,踢過來。”球場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揮手喊叫。

“使喚起我來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翹楚翻著白眼本不想理他,讓他自己過來取,可奈何周圍的人跟著起鬨。尤翹楚擲下了手裡的草,拍拍手,站起來,把所有憤怒的意念集中在腳尖,大力的一踢還不忘放句狠話,“老孃是來踢球的,不是給你當下人差遣的!”然後故意作對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對準另一個與他距離較遠且無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著下巴,洋洋得意地看著何佑禹追著球跑,報復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繼續拔著草:“當下人好歹還給工資呢。你們說是不是?”

時一和廖韻之笑而不語。

“虧你們班的楚妤同學還任勞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翹楚看向時一,指了指剛打掃完,從足球部教室揹著書包走出來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幹這事了,吃力不討好。”

“當初還不是你說他有點姿色,然後屁顛屁顛的加入足球部嗎?現在是幹嘛,看膩了?”時一不以為然,全當尤翹楚的話為耳邊風。

“我都和你們說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為何佑禹,是真想學點什麼,你們想想啊,你會其他女生所不會的技能,會不會覺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種。”尤翹楚扳著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釋。

“那楚妤還會跳舞呢。”廖韻之不服,“你去學個來?”

“那可不一樣,唱歌跳舞太俗,隨隨便便都能弄出點花樣,還不適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颯爽的與眾不同。”尤翹楚沉醉在自己勾畫的美好藍圖裡不能自拔。

時一和廖韻之像看著神經病一般盯著尤翹楚。

“還有啊,我算是看出來了,楚妤壓根就是喜歡何佑禹,不然你說一個好好的學跳舞的氣質型美少女,報個足球部是幾個意思。”尤翹楚猶如發現新大陸,湊近時一和廖韻之耳邊小聲說。

時一不屑於此,白了她一眼,還以為什麼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著她們這個方向走來,她們噤了聲,假裝跟沒事人一樣看著那夥人把球踢來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們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學長,衛生打掃完,我先走了,這是鑰匙。”楚妤恰到好處的笑容,鑰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時間了。”何佑禹憐香惜玉,溫聲細語。

“那我也走了。”尤翹楚拉著時一和廖韻之準備轉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長了手,託著球。

“快清校了,學長。”尤翹楚在“學長”二字上,刻意放軟了聲音,強嚥著一股令自己不斷作嘔的噁心感。

“你剛才幹嘛了?”何佑禹置若罔聞,反問道,“今天衛生不是你打掃的吧。”

“幫你撿球啊!”尤翹楚說得理直氣壯。

“你還好意思說。”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強詞奪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翹楚簡直要吼出來。

何佑禹不管不顧,硬是擺著非要尤翹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態度。

時一和廖韻之對視了一眼,也無可奈何,冷眼旁觀。

尤翹楚沒辦法,只能氣鼓鼓的拿著球走人,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一把奪過何佑禹手中的鑰匙,憋悶著一股氣,甩頭大踏步的走。

時一和廖韻之跟在後頭。

尤翹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屬於它的位置上,關上足球部的門,正要上鎖,何佑禹倚著門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別急著鎖啊,我還有東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來拿東西,幹嘛還非要讓我幫你把足球放回來啊!”尤翹楚差點沒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臉嚇得半死,徹底炸了,“浪費老孃的時間!”

“我喜歡啊!”何佑禹搖晃著腦袋,樂悠悠的推門進去。

這話簡直火上澆油,徹底引燃了尤翹楚這顆一觸即發的炸彈。

“你他媽給我滾!”尤翹楚一把扯過廖韻之幫她拿在手裡的書包,甩到肩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時一和廖韻之全程觀望狀,不發一語,對著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攤手無可奈何狀,然後跟著尤翹楚離開。

“啊!真是吃虧,做牛做馬,任他差遣了近一個月,什麼都沒撈到。”尤翹楚煩躁的撓著頭髮,後又想通作罷,“算了,說起他來就氣。你們要吃什麼啊,不要客氣,儘管點吧。”

今天是尤翹楚的生日,她們三個本來計劃著早早結束尤翹楚足球部的事,然後走人去慶生,卻被何佑禹扣留到這個點,她們出來的時候清校鈴已經打響了。

尤翹楚還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她們還擔心,大餐還沒開吃,尤翹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氣飽。

“那倒不會,這樣豈不是更划不來了。”尤翹楚不以為意。

“放心吧,花錢這事,我們不會讓你少出的。”時一和廖韻之沒心沒肺的“訛詐”她。

話雖如此,但她們一頁頁翻著選單,看著精美的食物,再比對下標價,搖著頭心裡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後合上選單,把決定權交給尤翹楚。

“何佑禹這個混蛋,你們是不知道,簡直衣冠禽獸,你們不瞭解內幕,剛開始我也被忽悠的以為是個很好相處的學長,好商好量的。”尤翹楚果然還是按耐不住那團熊熊燃燒的火,點完菜,服務員離開後,剛還說提起何佑禹就來氣的人,現在又拉著時一和廖韻之嘰嘰喳喳的宣洩她的不滿。

“說好不提他的呢。”廖韻之看怪胎般盯著尤翹楚。

“別急,先讓我把話說完。”尤翹楚先一吐為快。

“那次我打掃完衛生把鑰匙還給他,他丫的竟然還想讓我跑腿去幫他買水。”尤翹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礦泉水在球場邊!他給我的理由是礦泉水常溫,他要冰的!帶汽!我想著,買就買吧,多大點事,早點打發完回家,反正小賣部也不遠。然後啊,我就買了瓶冰可樂,跑去給他,速戰速決的那種,結果因為跑太快,他擰開可樂的時候滋了他一身,他以為我報復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願多晃幾下,來點猛的。他徹底懵了,然後樑子算是結下了。”

服務員一一上菜,時一和廖韻之兀自夾著菜、倒著飲料,默默聽著尤翹楚講話配合點頭,還不時相互推薦剛送入嘴的食物:“這道菜不錯啊,你嚐嚐。”

“這傢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還來勁了,一次次得寸進尺。”尤翹楚嘆口氣,怎麼就攤上這麼個時時置她於爆炸邊緣的人,她終於動起了筷子,“你們剛才說哪道菜不錯的?”

這話題一下子也轉的太快了吧。

“這道這道。”廖韻之笑嘻嘻的指著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後來覺得任由他激怒我這樣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氣,讓他知道我也是一個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牽著鼻子走了,他那麼來勁,我偏不中計,沒準過陣子他覺得沒勁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翹楚還在喋喋不休的發表著評論。

在她們看來,尤翹楚並沒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還在繼續招惹她。

“那你說他怎麼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說到這了,時一索性就著這個話題下飯配菜。

時一和廖韻之訂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韻之離開去樓下的蛋糕店取。

“他腦子有病唄!”尤翹楚想了想後又說,“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來自軍訓時潑了人家一身綠豆湯的罪惡感。”

尤翹楚說的如此振振有詞,時一無言以對。

“好吧好吧,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為你喜歡他呢。”

尤翹楚哼了一聲:“怎麼可能,想太多。”

廖韻之提著一盒生日蛋糕進來,放在桌子中間,點上蠟燭。

尤翹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銳的點,她嗤之以鼻的東西很多,但與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處在於,她仍舊會執著於一切古板而單一的形式流程,慶祝任一於她來說意義非凡的事,並樂此不疲。

尤翹楚高高興興的閉眼許願吹蠟燭,時一和廖韻之在一旁唱著生日歌,然後歡呼鼓掌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這樣她才算是度過了一個圓滿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葉承彥找你幹嘛?”尤翹楚先開口質問,話題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轉向了廖韻之。

廖韻之低頭不語,良久開口,弱弱的說一句:“他說他分手了。”

“真快。”時一評價了一句,“在一起沒多久吧,暑假那會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們中考前就在一起了,當時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絕了我吧。”廖韻之為他辯駁。

“那肯定也沒多久,以月為單位計算的愛情時限,隨隨便便一對情侶都能做到。”尤翹楚全然不顧廖韻之的想當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幹嘛。”

“他說我挺好的。”

“這不廢話,要他講。”尤翹楚氣不過。

“他說可以試著考慮一下在一起。”

“真他媽自以為是,就算試著考慮一下,也輪不上他說這話。你別光說他說了什麼啊,你是怎麼想的?”

“我答應了。”廖韻之底氣不足,縮著肩準備捱揍。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廖韻之鬆口答應在前,現在也於事無補,時一不發表過多的言論。

“雖然我知道這麼說不對,但你真的可以不計前嫌?”尤翹楚反問。

廖韻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問他,縫合種種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臉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個甘願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輕而易舉的撿拾灑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滿廢紙簍的是你一張張接連不斷擤鼻涕的廢紙和殷勤填補卻爭相從鏤空處鑽出的兜不住的愛。這些你都無所謂嗎?”

時一循循善誘,她知道為時已晚,廖韻之自動邁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麼都收不回來了,但她就是想告訴她,即使她不管不顧的視若無睹,但作為閨密,她們真真實實的幫她記在心裡,替她不值。

“韻之,我們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翹楚感性地說,“我們為你苦盡甘來高興,也為你前路渺茫擔憂。”

她們希望她過的好,實實在在的好。

“我怎麼可能不計較,正是因為太過計較得失,所以才不忍數次努力付之東流,我沒有理由拒絕親自找上門的機會,寧願心甘情願的捨身試險。”廖韻之哽咽,低低的傾訴,“你們說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歡他啊,我能怎麼辦?”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塗。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歡他啊,她能怎麼辦?

誰說結果不重要,在廖韻之這兒,結果比什麼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鋪墊只換來自欺欺人的一句:“沒事啊,盡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對自己最大的心寒。

縱使她們上百句的勸誘,也敵不過廖韻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韻之心知肚明,無關利弊。她很開心,因為她們自始至終都時時繫念著她的心事,記掛著她的幸福。

“不管怎樣,我們都真心實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該有的樣子。”

她們不會忘記,廖韻之為了走到這一步,磕磕絆絆鋪設開來的不易。

最後她們不再聊廖韻之和葉承彥,一杯杯喝盡的飲料,一口口入肚的佳餚,一聲聲爽朗的大笑結束了尤翹楚十七歲的生日。

尤翹楚回到家後,在空間發了條狀態,祝十七歲的自己生日快樂,並貼上了她們三人親密的合照和她雙手合十的許願照。

不過三分鐘何佑禹就找上門Q她,先是恭維的說幾句漂亮話祝她一句生日快樂,後是裡裡外外數落了自己一遍,說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說什麼也不耍她玩。

“知道錯了?”

何佑禹發了一個齜牙嬉笑的表情承認。

“禮物呢?”

何佑禹又發了一個禮物的表情。

“滾!”尤翹楚覺得這個字還不夠狠,傳送出去還不夠解氣,又補發了一條,“你當我三歲小孩哄?少來忽悠老孃,不過是比我多吃了幾個月的奶,我媽要是早生我一個月,你也不過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級生。”

“你要什麼?下次我補給你?”

“別想我再原諒你!”尤翹楚撂下了狠話決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後來又接連發了好幾條資訊,都沒得到尤翹楚半點反應。

11

其實按理來說,開學第一天各科任老師與新生的初次見面是不會正式開始上課的,其旨在介紹本學科的學科內容和今後安排,而後植入今非昔比的觀念,在之間劃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讓學生重新擺正觀念以更端正的態度面對今後的學習。

時一覺得,也許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同學都對第一堂課帶著某種良好開端的儀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視,飽含著濃郁的求知慾在於潛意識的認為這是新的開始。

但是她想錯了,劉副毫不沾邊的侃侃而談所謂的經驗之談,卻不是諸如“中考成績已經是過去式了,無論高低,考過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後的學習。”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們要轉變既定的觀念,調整好心態和學習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麼簡單,不是隨隨便便臨時抱佛腳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於平時腳踏實地的努力。”

幾句相差無幾的話。

劉副則是在憶往昔,談著自己的生活閱歷,力在尋找彼此間學生時代的共通之處。他以獨特的視角切入她們的內心,說著反雞湯式的論調。

他毫不避諱地說:“有賊心沒賊膽,始於青春叛逆,迫於形式壓力。”

“每個內心上演著瑪麗蘇戲碼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個學霸,要麼因其所向披靡,要麼因其棄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個人設並無主配之分,只有結局的喜悲之別。”

時一聽得認真,一下子被這個站在廣大學生角度探討在這個年齡所禁忌的話題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虜了一大片少女心。

劉副講到一半的時候,陳椏楠已經從課桌抽屜裡掏出了一本英語版《王后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語法知識點。

時一想,陳椏楠不屬於那一類人。

課間操的升旗儀式暨開學典禮,各班男女分開自覺排成兩列縱隊,江則作為新生代表上臺發言,時一在如此莊重肅穆的場合聽得認真。

“江則是你們女生眼中的學霸型嗎?”林越看著前面,站得筆挺,聲音飄蕩在空中。

“恩。”時一覺得江則確實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輸的腔調認真地說。

時一扭頭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著他所希望聽到的答案。

“你也是。”時一實事求是地笑笑說,末了又補上一句,“不論及語文的話。”

“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林越緊咬不放地追問。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問話關注的是“你們女生”,而她則側重於“學霸”。

可現在這句不著調的問句,時一嗅到了某種“你們之間是否有姦情?”的意味。

時一帶著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面無表情,她就當是自己多心了。

時一沒有回答。

“跟江則一個反應。”林越悠悠地說。

此時江則的演講已經結束,緊接著便是噼裡啪啦的掌聲。

時一的沉默不語並不代表預設。

可無聲的問答對林越來說就是不多做解釋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徒勞地死揪著這個問題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時一說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則下臺後,接下來是校領導的講話。

“江則今早給你的宣傳單是新狀元的吧。”林越又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可不可避免的是張嘴閉嘴總圍繞著江則,就好像脫離了他,所有的問答都無法成立。

“好像是。”時一今早沒多看,從江則手裡接過後一直塞在校褲口袋裡忘了拿出來,昨天他們才在電話裡討論過這事,應該就是新狀元的宣傳單了。

她把手伸進校褲口袋拿出、展開。新狀元為了宣傳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傳單的設計,不變的是正面仍碩大地印著“新狀元”三個大字,翻過來背面是詳盡的學科價目表。

“你要去?”林越從始至終與時一的對話都沒轉頭,直直地看著前方。

如若不是她與他並排站立,一句摸不著調的開口,她會誤以為是自己多慮又幻聽了。

看在時一眼裡是林越那與我無關的步步緊逼。

“不知道,還在考慮。”時一定定地研究學科套餐內容和課時安排。

隨後林越流利地說出其精準座標。

時一震驚地對照了宣傳單上的地址,準確無誤。

“你知道?”

這不廢話這麼有名的補習班沒人不知道吧。

時一又重問了一遍:“我是說,你去過?也在那補過習?”林越知道的太過詳細,如果沒頻繁進出過,不至於不假思索地張嘴就來。

“從初中起就跟江則一個補習班上課。”林越說,“你不知道?”

原來他們一早就認識啊。

“我知道你初中時週末一直都有補習,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課。”時一如是說。

“江則推薦你去的?他就沒跟你說過?”林越終於面向她,狐疑地看著,刨根問底。

“沒有。”時一老實答話,確實沒有。她沒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課還和江則早已熟識,江則沒提,她也沒多問,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說,通常情況下若不知道兩者有所牽連,是不可能會想到一塊去的吧。

時一按著原來的摺痕重新把宣傳單塞進口袋,神色暗淡了幾分,不經意間地小聲說:“看來我要慎重考慮了。”

“時一,你對我有偏見嗎?”林越略有不悅,因為時一驟變的情緒,滿腹疑惑,大言不慚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現在的淡漠疏遠也是她。這讓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個善變的生物。

時一仿若一個多面體,每一次的接觸都給他以不同的感觸,林越越是嘗試瞭解些什麼,越是覺得她有諸多深不可測的方面。

“沒有。”怎麼可能,無論怎樣都輪不上他,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閃爍或黯淡無光都關乎於他以及與他相關的一切。

課間操結束後,大家都散去,時一懷著心思木訥地朝班級的方向走去。

第三節的數學課,是即將退休的老唐,頭髮稀疏,邊上略密的“長髮”被他由這一端橫撇到另一邊以掩蓋中間少得可憐的髮量。因此老唐上課時總習慣性的不時撩一撩“劉海”,讓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屬於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來。他只花了十來分鐘說明他的課程要求,其他沒多做解釋,就讓學生們開啟課本的第一章節,十分昔時的按部就班開始正式上課。

時一本認真隨著老唐的上課進度做著筆記,可奈何突然從腹部傳來隱隱陣痛,由弱到強,握著筆桿的手也越發用力。起先她以為是前一晚空調冷氣吹多了,夜裡被子沒蓋好,著了涼導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異樣,她才覺得不對勁。

躲過了軍訓了,卻沒躲過開學。

她計算著日子,這幾天是該來了,卻沒想到來的這麼早,她一時疏忽,忘了應有所準備的在書包內層放幾片衛生巾應急,以備不時之需。痛苦的是無法舒緩的疼痛,不自覺的身體扭曲了起來,背一點點地弓下去,近乎整個身子快貼到桌面上,唇齒緊閉,手撫著腹部,硬是強撐著自己抬頭聽課。

離這堂課結束只剩幾分鐘時,她生怕被周圍的男生聽見,遞了張小紙條給旁邊專心致志聽講記筆記的陳椏楠:“你有帶衛生巾嗎?”

陳椏楠搖了搖頭,停下筆,關切地問了聲:“還好嗎?撐得住嗎?”

“還行吧。”其實不太好,痛的要死。時一面色一點點由正常的血色變為蒼白,額頭沁著汗。

“需要我下課時幫你問問別人嗎?”

“謝謝了。”時一隻覺得說話吃力,現在什麼都不願挪動。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鈴響。陳椏楠向楚妤幫時一借了一片衛生巾,陳椏楠說的婉轉,楚妤領悟到她的本意後,把自己的書包拿到時一身邊,儘可能躲避開男生的視線,小心謹慎的從書包的裡層慢慢拿出來,在書桌的掩護下,時一接過,攥在手裡塞進口袋,艱難的從座位站起來,儘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廁所走去,儘管難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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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是彬哥的體育課,同學們收拾好各自的桌面漸漸撤離班級準備去操場集合。

她從女廁所回來時,江則正準備離開班級下樓,她叫住了他:“班長,我身體不舒服,體育課上不了了,你能幫我跟班主任說聲請個假嗎?”

“怎麼了?肚子疼?”江則看著時一掩肚狀。

“恩。”時一沒好意思說出實情,太過難以啟齒,她注意到江則的視線,慢慢放下一直搓揉著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則十分體諒地說。

“恩。”時一點點頭,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卻也只能趴在桌面上,雖然於事無補,但總可以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安慰下。

江則站在門口好一會都沒離開,看著時一扭打在一起的身體,又不放心地走到時一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語露關懷:“看你這麼難受的樣子,要不我扶你去醫務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會就會好點了。”時一抬頭說著違心的話後又趴了下去。

她一個人靜靜地呆在班上。

時一想撐到放學回家,雖沒痛苦到不能走動的地步,可疼痛難忍,她是一個多餘的舉動都不願做了。

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鍾左右的時候,陳椏楠回來了,關心的問了句:“好點沒?”在她旁邊坐下。

“恩,還好。”時一悶聲悶氣的回答,她只想找張大床躺著,閉目養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緩疼痛,“你怎麼回來了?”

“後半節課自由活動,班主任擔心你,讓我回來看看。”陳椏楠看著時一桌面上的半瓶水,主動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對時一說,“我幫你去打點熱水吧。”

時一之前一直覺得陳椏楠不在乎除自身學習以外的任何事,只懂得埋頭解題,翻動練習冊。

可必要時的關心,她還是熱騰騰的送至她的面前。

她只是不善於表達。

時一選擇繼續趴著小睡一會,直到感覺到有人在自己桌面上放了個東西,她原以為是陳椏楠盛完水回來了,可聽東西放置的聲音並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對方刻意動作輕緩。

她抬頭確認,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紙杯裝了杯冒著熱氣的溫水放在她的面前,然後拉開時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離面對著她。

“班主任也讓你來關心下我的?”

林越盯著他親自從辦公室飲水機裡裝來的水,示意時一喝下,搖搖頭。

陳椏楠回來時,看到的是時一就這麼和林越幹瞪著眼,對視不過一會,她便敗下陣來。

她接過自己的水杯對陳椏楠說了聲謝謝,陳椏楠默默的在她身邊坐下,拿出數學書,用黑色水筆一遍遍的在稿紙上演算老唐上課講解的便捷的解題方法。

時一不自覺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後她才覺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順由著心偏向了林越。

可還是裝出無關緊要的樣子。

林越滿意地看著她放下手中的紙杯。

時一見林越沒有要離開她面前那個位置的打算。

卻只有唐突的一句話:“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時一被林越的話弄得有些無措,她只見身邊陳椏楠寫字的手頓了頓,然後又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般繼續做題。

“不用。”時一不多加考慮的一口回絕了,她現在和林越面對面地坐著總覺得怪異,眼神飄忽不定,況且陳椏楠在身邊,模稜兩可的話,尷尬的處境,難掩的曖昧,不知情人士準會想歪。

“順路。”林越說得坦然。

“不順。”時一據理力爭。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順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對話。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區那。”林越狀似無意的輕描淡寫。

時一吃驚地看向他,彷彿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難怪林越會出現在她所在的小區門口!她如夢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志的奸詐,撐手隨性地放在時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湊近了一點,裝得一臉人畜無害。

時一該承認,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沒有理由繼續逞強,也沒有理由讓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歡林越,越是躲躲閃閃。

她擔心林越攝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會直射她的內心,一覽無餘。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飾。

頭頂是電扇呼呼的轉動聲,身邊是課本唰唰的翻動聲,唯有腹部不時的刺痛才是最為真實的佐證。

她不知道林越原來也可以如此滑頭賴皮。

掠過她心,泛起漣漪的從來都是林越不經意間的溫柔。

因為喜歡他,所以眼睛自帶美化效果,自動磨平過濾了一切瑕疵,留存於心、封印於此的都是關乎他的美好,成為她不足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對林越發自肺腑的說一聲,你真好。

陳椏楠斷斷續續地幹著自己的事,一停一頓毫不連貫,她已經在同一張草稿紙上反覆演算著相差無幾的步驟無數次卻無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致使與答案出入過大,她逗留、糾結在同一道大題,久到時一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聽到她翻書的聲音,久到引起時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幾眼。

“還有更簡單的方法。”林越因時一偏移的視線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會,就眼尖地發現並指正了陳椏楠解題過程中的疏忽大意之處,“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斷她的解題思路。

陳椏楠配合地遞過紙筆,默默地聽著,收回,然後拿著林越寫過的演算紙看了好一會兒,令時一和林越都懷疑她是否真的聽明白了。

“我是不是語速太快了,還是字跡太過潦草,你看起來有點難懂。”林越尷尬地說著。

“聽懂了。”陳椏楠回過神來,對照林越的筆記,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下,終於對了。

“收拾書包吧,快下課了。”林越起身,說給時一聽,“等等我。”

他剛說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課桌旁,三兩下收拾好就揹著書包走到她旁邊。

時一覺得好笑,她還能跑哪去,拖著難受的身子。

她不緊不慢地整理出幾本自認為比較重要的課本,比對著老唐課後留下的作業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業本。

拉上拉鍊,比早晨來時有了份量感。

她正準備把雙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攔:“我幫你提吧。”

“不用了,幾本書而已,我沒那麼虛弱。”她謝絕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嗎?”林越愛莫能助。

“林越。”時一固執,一字一頓咬字清晰,林越說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麼啊!她作為當事人隱隱的覺得他也許是猜到了**分,不免有點難為情,可又也許他只是純粹的認為她肚子疼。總之單一個“疼”字從林越這個大男生嘴裡說出,就讓她感到十分違和和羞恥。

林越自知說錯了話,禁聲,不再多嘴。

09

校運會當天上午的專案結束後,中午她們三人結伴在學校附近的餐飲店吃飯,尤翹楚孜孜不倦的說著有趣的話題,時一配合的不時附和幾句,發表自己的看法,回應自始至終精力旺盛的尤翹楚是時一作為聽眾最得體的表現形式。可反觀廖韻之自落座後一直被低氣壓所籠罩著,勉強的簡單應答一兩聲,對著面前的食物挑挑揀揀,隨意吃了幾口飯入肚就放下碗筷,對著前不久自動重啟的手機,軟體一個個開啟又一個個劃掉,在她們看來也不知道廖韻之到底在幹什麼。

尤翹楚看不過去,覺得單單她和時一兩個兀自唱著雙簧很是沒勁,就關心的問了一句:“怎麼了,不吃飯嗎?”

“不舒服,吃不下。”廖韻之低聲底氣的說。

“好吧,那你休息會,一會再吃。”尤翹楚對著那幾乎完整的套餐覺得可惜,最值錢的那塊肉還一口都沒咬呢。

廖韻之本來胃口就小又因沒什麼食慾而吃得不多,時一隻是簡單的以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沒想太多過分在意。

而所有的異端都有其最本質的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韻之跟時一談起這件事後她才知道,理由無他,時一隔著手機螢幕只覺得懊惱,中午怎麼就沒多問幾句,多留個心。

廖韻之因中午得知葉承彥先前發給她看的腹肌照也發給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緒紛亂繁雜,食不知味。

廖韻之說。

“心好累,總感覺他好像對我不一樣,卻總是一次次聽到他對我好像對其他人一樣。”

“繼續的話很累人,我倒羨慕你,默默喜歡,然後不會聽到太多他的緋聞。”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覺他們總是有意無意的和我說些葉承彥什麼的之類有關的內容。”

時一終於明白這個女生想方設法的在他面前佯裝自然熱情,� �點點獵取不遠不近的獵物,內心卻同樣承受著各種錯綜複雜,想過放棄,卻依舊相信奇蹟,努力遮蔽傷心的資訊,卻無法掩蓋。那種彷彿全世界都注目著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範圍內的現實正努力蹂躪著她搖擺的心,卻只能暗自沮喪。

校運會結束後過不久是葉承彥的生日,“愚蠢”的廖韻之緊張到不行,一次次反反覆覆問時一的意見,一次次的精心改進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盡善盡美又富有別緻,澎湃的心想變得與眾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過生日,我要做什麼。不想在凌晨打電話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選在晚上想打給你,還沒到五點就開始想是要七點給你打電話,還是八點打給你,你比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點你卻關機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話題一下子都沒用了,我在想你應該是去慶祝生日了晚點回來再打。結果你回來後卻不怎麼理睬。本想問你,你難道不奇怪我最近為什麼沒找你嗎?可能你是無所謂吧。運動會那天我聽說你把你的照片發給了你班上的一個女生,你說過你的照片只發給幾個好朋友的,我那兩天真的很不開心,不開心我有什麼辦法嗎,我就不理你,甚至後來還躲著你,我生氣,氣你,也氣我自己怎麼那麼爛。但是有什麼辦法,說好不要理你,可是週五在年級走廊裡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當初信誓旦旦地說不理你的話全都拋在了腦後。拜託你,如果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好的話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討厭你一句我去睡覺了就可以忽視我的感情,忽視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這樣那我也承認,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每次想要放棄是你又總是讓我感覺我不一樣,天蠍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討厭愛胡思亂想的我,現在只求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以後見面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碼給那位心如止水的當事人最真摯無奈的告白,心懷僥倖的期許他會有所挽留。可隔天葉承彥只是回了個再簡單不過的字眼:“恩。”

廖韻之卻因他的肯定回答而擊碎了心,自此杳無音訊,學會了不驚不擾。

廖韻之曾愚蠢的把葉承彥的聯繫方式遮蔽、拉黑、刪除,過後又很沒骨氣的加了回來,她唯一的傲氣就是自此以後再也不跟個傻逼似的主動找他聊天,盡扯些天南地北沒用的話題,冷場又尷尬,還要極力想著如何圓回來。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話,分明是我自己好嗎!”廖韻之坐在震耳欲聾的KTV包廂內,一聲聲地哭訴,哭累了,唱歌,唱到盡情。那天時一和尤翹楚誰也沒敢和她搶麥。

在她的身上時一彷彿遇見了另一個自己,見證了所有因為愛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設想考慮又心存私慾的計劃方案,會貪戀多聊一會兒天的感覺,會生氣自己的情緒被牽著鼻子走,會因為自己與他人別無二致而失望……於此種種的巧合都透著股蓄意。

“時一,你說,你老實告訴我,我到底該不該繼續放縱自己的情感喜歡他?”廖韻之唱到情深處,拿著麥克風對著時一一遍遍的質問。

時一答不上來,半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勞神傷精,傾注太多心血,最後卻毫無所獲,這筆買賣划不來。不過她並沒資格講這句話,以前,在她對廖韻之喜歡葉承彥這件事並不知情前,她總覺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於淪落到苦心暗戀他人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這麼安慰。

廖韻之努力剋制著情緒,趴在時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說著:“時一我真羨慕那些人。旁人的愛情簡單概括起來便是,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可為什麼輪到自己則是,我喜歡他,他卻不得而知。”

時一知道廖韻之口中的旁人並不包括她,她和廖韻之也不過都是相差無幾的境遇。

然後廖韻之又突然從時一肩窩處抬起頭,熱淚盈眶地直視時一的眼睛:“不對,不得而知還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絕了我。”說到最後廖韻之掩面嚎啕大哭。

尤翹楚一次次用手順著廖韻之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多說無益,時一自己都無法自我安慰,讓她以什麼理由來說服廖韻之放棄。

在擦乾眼淚看清現實後,體育課,操場上,廖韻之會故意轉身躲避由此經過的葉承彥。

“其實每次我都不想怎樣,但是他又總是像昨天體育課那樣,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讓我看到過去找他一樣,這樣又讓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樣。”

旁觀者永遠也無法料想到一個平日舉止幼稚無聊的女生會因為一個已不相干的男生而一個晚上頻繁更改簽名四次。

接連幾日為了避而不見,沉澱心境,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課間操向班長請假,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空蕩的教室內。

因為葉承彥的狠心打破了廖韻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對方渾然不覺、無動於衷。

後來廖韻之告訴時一,其實葉承彥的生日當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面等著葉承彥回覆資訊,一面陪著那名同學閒聊只當是打發時間熬過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韻之一開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後續的發展會演變成如此,不然她定會扼殺這個開始,不留給尷尬任何一絲滋生的境地。她自認為只是純粹的與好友裡的同學聊天,時間倒也過得極快。

她聊了一整晚,卻也等了一整晚。

對方告白時,她愕然了,也拒絕了。

所有的故事反轉都發生在了那天生日當晚——雨夜中。廖韻之終於明白“無巧不成書”的現實含義,她在等葉承彥的時候,越至深夜越覺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葉承彥的形象也轟然坍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用她的話說“我都感覺今夜凌晨的雨都是為我下的”。而與此同時卻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間覺得所有的戲劇性都發生在了她身上。最後因沒心情下線了。

“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你會選擇誰”這是她漫長的追逐過程中累積的傷心、失望後,拖著疲憊的心問出最為現實卻始終沒有準確答案的情感問題。

時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說多可笑,心剛碎了,就有另一個人來補,可惜他不是我愛的人。”

“其實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歡的人,如果我回頭看,也許不會那麼累。”

“時一,我終於體會到他對我說出口的決絕,不帶一分情感。原來拒絕別人如此輕而易舉、毫無波瀾。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對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戀是滋養犯賤的搖籃。

時一以第三者的立場靜觀著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個魂牽夢繞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各色的生活細節揉雜成一團,最終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澀回憶,這份無果的追逐終將轉化為一場漫長的道別。

尤翹楚對廖韻之說:“他沒有,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做了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等廖韻之情緒終有好轉,安定了心緒後,一次交談中她和她們說:“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個耳洞。”彼時仍舊單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點久了,要等到我結婚了。”

她哪是她自認為的差勁女生,只要她願意,談場戀愛根本不在話下。

只要……她願意。

她是在等一個她作為葉承彥女朋友的時機款款向他走去。

尤翹楚向來交際圈廣泛,她生性放蕩愛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談過幾個,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於像時一和廖韻之現如今仍在一棵樹上吊死。

經歷這段挫折後,唯一讓時一和尤翹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韻之知輕重,雖在中考前的幾次市質檢中水平發揮略有不當,成績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後,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卯足了勁,取得了理想的成績。

這之間的那段日子裡,她無數次蠢蠢欲動的起過聯絡葉承彥的念頭,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壓了下去,硬生生的斬斷了不切實際的痴心妄想。

中考結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恥”地打了葉承彥的手機號碼,時一可以想象出電話接通前廖韻之隨著手機聽筒中冗長的“嘟嘟”聲,心率極其不平穩的感覺,一顆心臟險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給自己最後一次“不要臉”的機會。

意料之內,葉承彥再次拒絕了她。這次她真切地聽清楚了葉承彥隔著手機字句清晰的從嘴裡吐納出:“抱歉。”

毫無波瀾的歉意。

結束通話電話後,廖韻之由無聲的抽泣轉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小孩,不顧臉面,撕心裂肺。

尤翹楚說真的很佩服廖韻之的毅力,不顧臉面,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換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堅持至今。

廖韻之是真的喜歡葉承彥。

她給她們的解釋是沒遇到對眼的人,暫時先不換目標,可是事實就是她打從心底裡覺得任何人都比不過葉承彥,誰都沒有他好。

之前在喜歡的人面前那麼小心翼翼維護彼此情誼的女生,卻恰恰是最願意為愛涉險的人。

廖韻之心如死灰。

但她沒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復燃。

尤翹楚看不下去,訓斥說:“喜歡到入骨就是他媽的倒貼!”

暑假那次尤翹楚的邀約,廖韻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內嘴裡緊咬著吸管,單手支撐著下巴,隔著一整面的玻璃牆,室外的景象一覽無遺。

時一持著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韻之的唇邊,暗示她該將視線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韻之配合地張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懷鬼胎。”時一說,說完後她後悔了,驚覺說錯了話,自己開的玩笑一點都不恰當,她是怕廖韻之又因葉承彥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現在已經不僅是鬼胎這麼簡單了,簡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沒走到眼前。”尤翹楚插嘴,結果被時一的一記白眼瞪了回去,只剩下一陣毫不掩飾的笑。

“我只是覺得周邊變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學業繁重,她們已很久沒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翹楚朝玻璃牆外的方向揚了揚頭,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變化。

時一和廖韻之耐心聆聽著她的講解,眼珠隨著她的指尖轉動。最後落在了不遠處正側身站立在街道旁打著電話的少年身上,他不時探身向前往左右兩旁的街道張望。

廖韻之下意識的躲閃,將視線收回,攪動著面前的飲品,低頭不作聲的喝著。

“他怎麼在這?”尤翹楚和時一顯然是慢了半拍,對視一眼後,把目光轉向廖韻之,一同問出彼此的疑惑。

廖韻之有點無語,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麼知道。”她現在只祈求不要碰面才好。

如果換作以前她們大可保證這份機緣巧合下隱藏著廖韻之蓄謀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韻之對她們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時一搖頭嘆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沒相剋就不錯了,還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幹嘛去了。”尤翹楚憤恨不平。

“恐怕與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們定會悉心照顧廖韻之的情緒,說些委婉的話安慰她,可就算處處繞道避開現實,她也仍舊次次被現實扇了響亮的耳光。

所以,她們也就不再避諱,直抒胸臆,總比間接性傷害來的強。

這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廖韻之不顧身旁的爭論,望著玻璃外同行的一對男女,難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頭是擔心隔著一整面的玻璃會將自己毫無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過後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內的動靜,此舉無疑是自己的多慮,才敢再次把頭扭向他站立之處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麗的少女迎面走來,這才看清他的全部面容。

“我們走吧。”廖韻之斜跨擱置一旁的包,起身欲離開。

“可是這麼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門口撞了個正著,那多尷尬啊。”尤翹楚是在替廖韻之尷尬,她自己其實倒是無所謂,可顯然對方並不領情。

“總好過坐在這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等著他們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幾句,等他們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還會不時在空中交匯。這樣就不尷尬嗎?”廖韻之顯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這麼窘迫的局面,她控制不住。

“在這也呆的夠久了。”廖韻之一邊朝門口的櫃檯走去,一邊掏著包裡的錢。

“也許你說的沒錯,韻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翹楚用手遮掩著嘴,靠近時一,跟在廖韻之身後小聲說道。

結賬,轉身,朝門口走去。每一個舉動都刻不容緩,帶著假意的淡然。

廖韻之從內而外推開右邊的玻璃門,而此刻葉承彥正握著左邊的門把欲從外向內推開。

兩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進行下一個動作。

到底還是難逃一面。

廖韻之內心沮喪,嘴角還是在葉承彥叫住自己的名字時微揚,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其實哪是那麼誇張的事,也不過是一個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韻之對葉承彥傾注的所有歡喜都像是昨日重現。

這種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應景,無任何多餘詞綴。

停頓了幾秒,禮貌性地朝葉承彥身旁的女生簡單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後,繼續手中的動作,將推門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頭頂晴空萬里,卻無法驅散廖韻之心中那片風雨欲來前,令人壓抑的烏雲。

07

“如今想來我從小到大所擔任過的職位總是來的有些莫名其妙。”時一微低著頭,雙手交疊放在雙腿上把玩著衣角,既然話題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態,不等林越開口,旁若無人的繼續說,“我讀小學時,曾當過挺長一段時間的小隊長,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職務。學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當放學鈴響時,大家各自收拾完書包後就按照自己所屬的回家路線站隊,一列一列的排在過道上,當時我家是我屬小組成員裡頭最遠的一個,老師就讓我當小隊長排在隊伍的最前頭,確保這個佇列裡的每一個同學都安全回家,並做好登記工作實時向老師彙報,後來我也因此光榮的成為少先隊員。”

“所以事件的開端在於你家最遠?”林越遲疑了幾秒,側身問道。

“是啊,想不到吧,紅領巾少先隊員的稱號來得如此輕而易舉。”時一再次想來,仍覺得無奈,不無慶幸,“初中時,我擔任學習委員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輕聲應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來,開學註冊報到時,新生都要填寫一堆的個人資料,班主任見我字跡端正,卷面書寫工整,後來找我談話,說是在還未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由我暫時擔任,而這一當就是三年。”

“可事實證明,你的確能勝任。”林越毫不猶豫的回答,以板正時一的“光輝形象”。

他又怎知“責任”二字對時一意味著什麼。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來推測我做事條理清楚,毫無根據,我卻因為這無端降臨的職務,費盡心思的在學習的各方面體現卓越成績,以不枉這頭銜和他對我這毫無倚仗的信任。”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後看著年級光榮榜,我都宛如劫後餘生。”

時一比任何一個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師眼裡勤懇的好學生,又是長輩口中貼心的好孩子。

時一心思細膩,所有不言於色的喜悅皆因她享受學有所成帶來的快感,學習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籌碼,努力與回報成正比是現階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從中嚐點甜頭,便足以鞭策著她在學海無涯中力爭上游。

她不想白擔這職位毫無作為,遭人“不過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處在人生的令一個階段,高中的課業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準備,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門學科一股腦的堆在同一個時段,將她的生活填的滿滿當當,俗話總說“笨鳥先飛”,她偏偏因怕“笨鳥插翅難飛”而憂心忡忡。

副班長的職位必要有優異的成績加以輔助才可熠熠生輝。她想。

“學習是學生的天職”她信這句話。

林越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任何職位可不只是一個稱呼如此簡單。”時一總結陳詞,她這是在委婉的告訴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種種都可因他無心的一句提議,扭轉局勢,而所有縈繞在她心中經久不散的想法豈是三言兩語就能一筆帶過的,“其實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賣力的讀書。”

他不懂,他什麼都不懂。

不論如何,豁然開朗並無壞處。

林越定定的看著她,目不轉睛,他開始重新認真的審視面前這個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補過去三年的欠缺,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時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傾吐展露內心的想法,樂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揚。同一張面孔下判若兩人的她,好似兩個特別的靈魂在他面前重疊,合二為一成此刻真實的她,時一周身竟籠罩著強大的磁場,他不願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視線角度,從中捕捉平衡的支點。

林越很久沒有回話,話末,時一疑惑的轉向林越,確認他是否在聽來推測自己還有沒說下去的必要,或者還是說是自己的話題太過乾澀無趣?

她不自覺微偏的著頭,眉頭微皺,張開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滯的雙眼前揮了揮,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沒想到卻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實而溫暖的手掌緊貼著掌心包裹著她纖細的右手,因常年持筆生出些粗糙硌硬的繭,是最為真實的觸覺,時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於色,表面波瀾不驚,內心波濤洶湧,如此直接的舉動驚得她不敢動彈,然後又很知趣的慢慢從中抽離,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聽。”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頓覺氣氛有點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擺正坐姿,眼神飄忽不定,思緒也連帶著有些遊離。額前垂了幾縷細碎的髮絲,她習慣性的用剛才與林越觸碰過的右手順了順及肩的秀髮,把干擾著視線的髮絲別在耳後。傍晚剛洗過的頭髮,現在已經幹的差不多了,她儘量不露痕跡的深吸一口氣,用力嗅了嗅空氣,還隱約可以聞到清新的洗髮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細微動作都在掩飾剛才的尷尬,最起碼她自認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處之,她定不能猶如驚弓之鳥。臉頰竟有點點逐漸升溫發熱,所有的跡象都是下意識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飾掩蓋的生理表現卻又真真實實。右手的每一個舉動都帶著遲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經抽離了自己,不受所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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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心思縝密細膩,內心搗著鼓,還努力把持著情緒,林越自是無法參透時一的侷促為何。

“沒有。”林越覺得好笑,而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她可愛。

然後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時一不知道怎麼開口,因為剛才林越毫無徵兆的親暱舉動,只聽得見在那一刻腦中嗡嗡作響,有如什麼東西突然之間炸裂了一般,思緒也跟著中斷,張了張嘴,又放棄的閉上了,無論什麼話題都銜接不上,只能隨口胡謅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搪塞這段無聲的空白:“盛夏裡的蚊子真多,看來是選錯地方了,不該來這喂蚊子的。”

然後很配合的用手扇著腳邊,驅趕著什麼。

軍訓以來的這些日子白天裡總是穿著長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得已而為之。晚上相較白天,略有一絲涼意,時一洗完澡時自然舒暢許多,便沒多加顧慮的挑選了一件牛仔短褲,也沒噴灑什麼防蚊蟲叮咬的花露水塗抹,主要是一開始也沒想到會跑到花園這透口氣。

也不知道蚊子具體在哪個位置轉悠,她隨便揮了揮,又尷尬的笑了兩聲,只覺得滑稽,便不再亂動,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紅色小包上橫豎狠狠的掐了個“十”字。

“小賣部應該有賣花露水之類塗抹的膏藥,我去看看。”林越剛說完話,就作勢要起身。

“男生的細緻入微的確很討女生歡心。”時一本只是客觀的評價一句,可話出口,卻滿是不對勁的酸意,“你就是這麼撥撩女生的?”後半句她音量低了下來,說得及其小聲,眉眼低垂,看著腿上另一個紅包又掐了個“十”字。

“什麼?”林越反問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想再確認一遍是否聽岔了。

“沒什麼。”沒聽到就算了,也好,一時腦熱,把內心疑惑說了出來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麼都沒聽見,“我是覺得差不多該回班了,溜出來太久不太好,你也別買了。”

“我沒有。”

“恩?”時一為林越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種雨露均沾的人,你別誤會我了。”

林越聽見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時一對他的誤解,她不敢過早妄自斷定、想入非非,只當是他的好心。

但這話對著時一說著實有些怪異,她努力不讓自己想偏,這與我無關的話不過是當下善意的謊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應比較合適,只能有些心虛的簡單應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大廳吧,影片放映完是要點完名後才能回宿舍的。”時一好意提醒,她沒等林越回話,就二話不說的兀自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還努力表現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穩當,卻不自主的加快了腳步,逃離這是非之地。不留結伴而行的機會,所以話開口也是不留餘地的婉拒。

“登記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對著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時一頓了頓步伐,微微一怔,沒有轉過身,惡狠狠的回了句:“別想賴掉。”

林越是個禍害,最起碼對她而言是這樣。時一咬牙切齒,恨自己的沒骨氣,亦柔亦剛隨意憑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麼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塵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時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原本只打算隨便找個僻靜的地方透口氣,不知不覺時間竟也消無聲息的滑走。

時一弓著身子遁入黑暗裡,溜回到了座位。

她剛坐定,陳慕姿略有責備:“還以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時一深感歉意,往眾班主任座位的那一側看了一眼,虛心的問了句:“彬哥來過嗎?”

“來過兩次。”

“兩次?”時一刻意壓低了音量,但因震驚而條件反射性的尖著嗓子,顯得格外滑稽。

“不過還好,第一次來的時候只是交代周安餘一會散場後安排一些同學留下來檢查大廳衛生,光線挺暗的沒太注意你。”陳慕姿語調平靜,時一也略微緩了口氣。

如果被彬哥發現自己身為班幹部也不通報一聲就隨便離開,那真的是太說不過去了,以身作則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來的時候,他一直站在旁邊有好一會,然後就發現你沒在,來問我。”陳慕姿沒等時一說完,就趕忙接話,“嚇死我了,我當然只能說你去上廁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沒發現,不然兩次時隔這麼久,你還沒回來,謊話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

“謝謝你了。”時一又不好意思道。

“對了,當時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雖然江則也說他是去上廁所了,但到現在還沒回來,應該也跟你一樣呆不住吧,聽說你們之前也是同班,看過的電影自然覺得沒趣了,情有可原。”然後又話鋒一轉,“你碰見他沒?”

“……”陳慕姿的突然問話,令時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後鎮定地回答說:“沒有。”

表情和語調都拿捏的十分真誠。

而剛才的那段敘述中,對於時一來說另一個側重點在於,陳慕姿聽說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學,也許不止她一個。

“哦。”她簡單應答,也沒再多問,她信了。

時一有點矛盾,她希望陳慕姿一臉曖昧的探過神來意味深長的笑笑說:“啊!少騙人了,是不是一起約好的?你倆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歡的那種。”

隨後她掩蓋不住的嬌羞一笑:“怎麼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後對方全然不買賬的一臉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陳慕姿真這麼說,她沒準還會在心裡反駁一句,其實她只說對了一半,他們不約而同,且只是她喜歡他。

而她知道嬌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會如剛才那樣不露聲色的撇清他人從她這探聽種種的可能。

但陳慕姿一臉漠不關心的一個哦字,難免令她黯然神傷了一下子。雖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別人眼中都覺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塊去的人。時一暗想。初中同學又如何,緣分也只侷限於此。好像陳慕姿剛剛的那句問話只為更進一步確認他們並沒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關係。

電光火石之間是擦不出的花火。

陳慕姿信以為真。

但她又誠摯的希望,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瞭然於心就好。

林越姍姍來遲,正巧趕上了點名。散場後只留下了幾名男生檢查衛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後來時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種不隨意給人添麻煩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誘,不可撼動的便是他的原則,與她副班長一職和是否會念在早已認識而幫忙開脫無關。

他憑什麼覺得她定會偏袒他?憑著這層紙糊的關係,既不牢固還隨時一戳就破,橫隔在兩者之間,模稜兩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時一睜著眼睛平躺在自己的涼蓆之上,蚊帳包圍得嚴絲合縫,她盯著上面的床板,睡不著。這一夜無眠,大家各自懷揣心思輾轉反側,雖然與前幾夜熄燈後的夜幕降臨的氛圍一樣,但到底還是能聽到偶爾翻身的床板咯吱聲和翻動被單的輕微聲。

身旁手機提示燈閃爍。

廖韻之說,他找我了。

對話方塊內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但她知道廖韻之的意有所指為誰,而這也不過是又一個難熬漫漫長夜的無眠姑娘。

斷不淨,捨不得,離不開。

世事變化萬千,你我也難逃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