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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02

七月初,中考成績公佈,七月中旬,各校網站公佈錄取名單。時一沒敢去查,不是擔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擔心十六歲的願望破滅。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實力,唯一不敢作為賭注的便是他們的緣分。

開啟膝上型電腦,螢幕的畫面停留在弘毅學校網站首頁,滑鼠箭頭擱置在錄取名單查詢視窗,就差點進去。

這種結果明晃晃的端正擺在某一處,一個按鍵距離的緊張感,不亞於中考前一夜的輾轉反側。

電腦旁的手機響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廖韻之,然後接起。

知曉成績的隔天,她就隨著老爸去了手機城,換了一款觸屏新機,雖說原先的約定是等到錄取名單公佈後再買,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績後甚是滿意,比預估的分數還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對著櫃檯小姐揮出一張銀行卡,幾個密碼數字下去,一筆錢就捲進了別人的賬戶。

那幾天裡,但凡親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鄰居家的叔叔阿姨來他這探點口風,禮貌性的關心幾句。他那逢人就誇的架勢,即使話未出口,那滿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說明一切,就差沒擺上幾桌請宴喝酒,請鼓手在自家門口吹捧幾聲,點上鞭炮慶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謙虛的回話:“正巧題型在平常練習裡都見過,運氣好罷了。“

“恭喜啊!你如願以償了。”剛接通就是廖韻之輕快的聲音。

“什麼?”雖能大致推測廖韻之所言為何,但還是犯傻的想進一步確認,心臟在胸腔內躁動。

“你還沒看啊?”廖韻之滿是驚訝與無奈,“我還以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結果的就是你。”

“恩,還沒。”時一失笑。

一開始我也這麼以為。

握著手中的滑鼠,食指按下左鍵,新的頁面跳了出來,她滑動著上面的滾珠,班級名單分佈有序的一個個排列下來:“不過,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韻之說這話時,時一正巧看到了螢幕上雙方的名字,無以言狀的心緒。

她盯著這兩個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機裡的喊話拉回現實:“你到底聽沒聽我講話啊?”

“什麼?”

時一雖然嘴裡應答了一句,可注意力並不在談話的內容上,滿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級排序無優劣之分,因為是平行班,自然無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績在本校的狀況,但本班同學的座號卻是逐一按成績分配。她是6號,可是,林越的座號竟然在她之下,隔著十來個人,位列18。

難道因為自己超常發揮?那也不至於把他甩這麼遠啊。還是他發揮失常?這種分數對他來說的確有失水準。林越就算得個高一年段第一名的頭銜她都不覺得奇怪,不僅是因為中考前幾次模擬測試的優異成績,更因為在時一心中他值這個價位。

“我說,天助自助者,機會總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廖韻之扯著嗓子喊,生怕時一聽不真切。

這句話是她第二次聽到,上次是自我說服,而今是廖韻之對她的鼓勵。

她始終深信不疑。

當下的境況,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

“林越18號,在我之下,不應該啊,你知道他這次的中考成績嗎?“

“不知道。”果然,這傢伙根本沒在聽我講,時一的一句不著重點的話澆滅了廖韻之此前的熱情,”總之,你要懂得把握機會。而且你現在應該為高中又能在一個班朝夕相處而慶幸,而不是關心這些無關痛癢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處於同一交際圈內的彼此,又怎會知曉其中的緣由,廖韻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韻之說的沒錯,是該慶幸。她與林越的聯絡僅靠著那一絲得之不易的僥倖得以維持。卻又顯得有些可悲。

她顯然放錯了重點。

“你和翹楚在6班?“

“恩,你才發現啊。“廖韻之平淡的一句話又似是輕責,”不過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掛了電話後,時一開啟QQ,從初中組的聯系人裡找到林越的賬號,點開對話方塊。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刪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個班。”太熱絡,刪除。

“你的志願錄取情況怎樣?”太假,刪除。

最後只得作罷,退出,關閉手機顯示屏。

她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出如此**的求知慾,現在又何必在這份得償所願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這樣太蠢了,一點也不像她一貫的作風。

中考後的這個暑假,享有畢業生獨權的時一一個人慵懶的窩在房間內追番,以此來犒勞艱苦奮鬥後還能在眾人心中塑造光輝的好學生形象的自己。

空調,西瓜,冰棒,WIFI,就構成了一整個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難耐也令她喜歡不起來這個多事的季節。它的到來就意味著升學,畢業,分離和新的環境,這代表著她要主動去適應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條不紊的隨著時代的變化而不斷推進自我的人生進度條。

它是過去和未來的節點。是另一番新風貌。

所以當耐不住寂寞的尤翹楚毫不客氣的一通電話,不由分說的就將她約出門,在一家特別有情調的咖啡店,一開始她是拒絕的。

下午3、4點鐘的太陽依舊足以“致命”,撐傘走在街上的她,還是無法忍受從地面不斷向上冒的熱氣,人行道旁不時開過的汽車所遺留下的濃重尾氣和迎面吹來的一股股熱風都幾度令她後悔出門這個決定。

直到她踏上趕赴約定地點的公交車,充足的冷氣驅散了暫時的燥熱,這種無奈感才得以緩解。

還好車上人不多,還好只是距家兩三站的路程,還好公交車上的冷氣夠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後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腦著。

尤翹楚曾經告訴她,如果公交車上有足夠的空位供她選擇,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排。

時一當時還不解的問她:“為什麼?”

她一臉鄙視的看了時一一眼,然後特義正言辭的說:“前車廂的座位都是給那些老弱病殘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並沒標註這是專座。”

“這都是潛意識的道德素質使然。”她說,“你難道受的了一會滿車廂的人盯著你一個年輕人穩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對一旁搖搖欲墜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這怎麼可能!”

“這不是應該的嗎?”時一笑笑。

這種潛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則相較於白紙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驗人心。

國家憲法中並沒強制規定不給老人讓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當你把個人道德素養坐在身下,就會頓覺如坐針氈,硌得人生疼。

這是人心約定俗成的人性。

沒人會以法律制裁你的這種行為,可你就是知道,這種做法是錯的。

就像飯前便後要洗手、不隨地吐痰的道理一樣簡單。

“是應該的,我這只是考慮個萬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憊,還要顧慮人性道德。這種把自己陷入兩難境地的處事方式一點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時一對其煞有介事模樣點點頭。

“我事先宣告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無論怎樣還是會秉持著應有的道德素養。”尤翹楚又補充了一句。

她不懂時一說的也是,是指對其“萬全之策”予以肯定,還是對其處事作派的預設。

“恩。”

她們都不是聖人,沒無私大度到將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過更懂得在一定可轉圜的餘地內運用好既定的準則。

這個點出門的人比較少,時一隔著緊閉的車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時有幾輛計程車擦身而過,路上的人影簡直少的可憐,三三兩兩的路過,多半能聚集在一塊的地方便是公交車站。

明晃晃的光線直射下,曬得人視線渙散。車廂內還剩有多餘的空位,卻唯獨她倚杆站立。

從身形、面貌和著裝打扮看過去,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生。留著幹淨利落的齊耳短髮,平直的劉海長度只達到比眉毛略高一點的地方,油油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簡樸的白T配著七分牛仔褲。

這標準的初中女生髮型是教育局統一規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須悉數曝光在老師們的可視範圍內。成年人的思維古板僵硬,每半個月一次的著裝檢查嚴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卻也無可奈何。初二那會曾經有幾個女生因沒達到要求,校領導親自操刀,當眾剪成了他們所謂的標準髮型,但其實醜的不像話,那幾個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陣。所以大家寧願每半個月去一趟理髮店,讓理髮師在自己的意願下一點點的剪短成滿意的不逾越校規條例的髮型,也不願意大庭廣眾之下,一聲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個多月都緩不過勁來的悔意。

不過後來,在初二升初三的那個暑假,聽聞開學前的新生軍訓,有一個女生固執得要鬧跳樓,非要誓死捍衛自己的長髮到生命最後一刻,與校領導死磕到底,家長也前來求情。學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長髮這一禁令。

可至今時一都不知道,當初那個“英勇就義”的新生是誰,她的一次壯舉改變了全校短髮女生的命運,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靈的枷鎖。

也無從考證此事的真偽,不過好在結果是令人滿意的。

尤翹楚那陣子總唸叨:“本來就是啊,校規有必要非要那麼一板一眼嗎?私立校還搞得這麼不通情理。”

起先上車坐定時,時一併沒注意到她,直到司機一個大轉彎,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沒抓緊,礦泉水瓶和輔導練習一塊落地砸出的一聲沉悶巨響,“嘭!”的那一下,她的視線才從窗外收回。

待車穩定行駛後,她就立馬蹲下,先將輔導練習拾起,從揹包裡掏出紙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還好礦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無幾,灑在書上的水並不算多,是還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覺得差不多後才又將那個空瓶撿起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看來是個好學生。這是時一最終得出的結論。

最後她又把焦點聚集在了那個女生抱在懷裡的那本輔導書上,白紙黑字列印的一整冊,封面赫然印著“初升高銜接教材”這幾個字樣,右上角標註著“新狀元”的補習班招牌。

這一發現更加佐證了她的想法。

看來是同一級的學生。

這個補習班她是知道的。畢業典禮那天在校門口碰見過,發傳單的一個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紹這個招牌,講了好一會關於暑假輔導的各科優惠套餐和師資力量,說是還有名校老師在裡面授課,不過這些東西令她一點都心動不起來,卻不好意思拒絕一個費了半天口舌誠摯邀請你進去撒錢的大人,最後只能簡單登記下,還留了兩個電話,一個是她自己的,一個是她爸的。

那人還送了一張廣告單給她,不過她看都沒看一眼,扔在了一個離他很遠的垃圾箱內。

事後尤翹楚在電話裡教訓她說:“你是傻逼嗎!就不會留個假的,還把你爸都給搭上了。”

其實她確實挺煩這些不必要的騷擾電話。

可還是理直氣壯的對著手機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邊指指點點的要你填這填那的時候扔下筆,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嗎!看著人家大熱天那麼敬業的‘拉客’,你好意思嗎!尤翹楚!你!好!意!思!嗎!”

最後折服在了尤翹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鏗鏘有力,她剛才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氣焰一下子就沒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後果是,這個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狀元“補習班打來的電話,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嘮叨了好幾分鍾,雖然話費錢不是她出的。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拒絕。

前幾天,就是在中考成績公佈後的那幾天,她爸不知從哪弄來“新狀元“傳單,回到家一個勁的勸她說:”我看你在家也是閒著,不如上上銜接班也挺好的,這樣開學進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陣子人家還打電話問我呢,一開始我哪懂那麼多,也不瞭解具體情況……“

她爸簡直跟被人迷了藥一樣巴拉巴拉了很長一段時間。看來那補習機構發現小的勸說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嗎,不然她爸怎麼會這麼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錢兜子裡拐。

她當初就不該心軟,那麼坦誠的填那一堆沒用的個人資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麼說的?“時一的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過電腦屏幕,動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個勁的說,她思維都無法集中,接連幾句內容都沒跟上。聽煩了,索性按下暫停鍵,對著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結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電話怎麼著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會好好考慮的,然後就掛了。“她爸見自家女兒終於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內心是雀躍的,”你看,這傳單上寫了,今年中考狀元就是在那補的習。“

搞了半天原來這才是重點。看來這廣告打的不錯,內容還更新了。藉著中考狀元的光,一定沒少撈錢,又是一批為了孩子的未來赴湯蹈火的往補習班裡砸錢的無知大人。

“新狀元”,這名字取的不錯。

她當時隨意伸手接過她爸遞來的傳單看了一眼,中考狀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麼來著,她不記得了。

她一直挺納悶的,為什麼明明前排還剩有可供選擇的座位不坐,硬是倚著扶杆捧著本書在那看,站不穩不說,還灑了水把她“珍愛”的輔導書弄溼。

得不償失。

可能好學生都這樣,心裡擰著一股偏執的勁兒,生來就與眾不同,是一種她無法參透的思想境界。

直到那個女生下車,在時一漸行漸遠的視線內走進了那家“金碧輝煌”的屬於好學生的知識殿堂——“新狀元”,那塊紅底白字的大招牌,是這個暑假留給時一最深的印象。

她驚覺,人與人之間是有差距的,尖子生們為力爭上游而不斷挑戰超負荷的知識儲量,但她不同,如果哪天她真應了她爸的話,去“新狀元”補習,那原因無他,便是學習進度跟不上,需要花額外的精力課後請老師幫忙溫故知新。

他們補習是為了超前預習,而她是為了不拖後腿。

現如今她所能得到的都是僥倖,包括理想的中考成績。

想到這,她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新狀元”的站點後一站就是她們事先約定碰面的地方,聽說是新開的,尤翹楚就拉上她和廖韻之過來嚐嚐鮮。

此次的小聚不過是打著慶祝彼此如願考上心儀高校的幌子,實則是陪尤翹楚消遣無聊的暑假生活。

這種雅緻的場所只適合怡情敘舊話家常,食物精緻而昂貴,偶爾來個一兩次也就罷了,倘若隔三差五的來蹭空調,這可消費不起。

炎炎夏日,除了空調房和游泳池,走到哪都是遭罪。

況且來的路上,高溫的街道差點沒把她曬成智障。

所以一開始她是拒絕的,直到尤翹楚以她所知曉的關於林越的資訊為餌。

12

無論晴雨天上學時一都有備傘的習慣,她猶豫再三還是選擇徒步回家,擠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學高峰期,家長接送,車流量、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鍾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狀況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擱著,久時都夠她走一個來回。也許只有當皮囊**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別使然亦或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時一與這個年齡段的普遍女生無異,對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無需多言,更何況她今天身體狀況一點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學樓,就獨自撐起了晴雨傘,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覺得怪異,她長久以來都處在暗處才膽敢明目張膽的窺探其一舉一動,未曾有過直接“牽引”著他以循著她的軌跡前進。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動遞傘過去邀他共撐,時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儘量讓步伐邁的小些,好讓林越走到前頭,卻也是徒勞,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們隔著一把傘的距離,默不作聲的默契,陽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還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區,隔著一棟棟樓房竟還有另一個與林越息息相關的人存在,而她毫無覺察。

她越是嘗試多瞭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觸及到的極限在哪。

初中時,因為家與學校距離較遠,林越像多數學生一樣選擇住校,週日傍晚歸校,週五傍晚離校。所以,時一從沒在上學路上偏巧遇見過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節假日廖韻之和尤翹楚的邀約,真可謂是足不出戶的宅女,時一不由感嘆他們緣淺,但又不願單純以此作為評判的標準。林越自是不可能每週末都來,也沒既定的時間,偶爾來這沒被撞見也實屬正常,她這麼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訴她,他爸媽離婚了,她卻不知道他們離婚後他跟了誰。

弘毅在校走讀生,一部分會選擇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們午休要麼是在班級安靜的自習,要麼是趴在課桌上小睡一會,總之按照校規,這段時間嚴禁吵鬧。時一猜測,無論林越跟了他爸媽任意一方居住,許是外婆家較學校更近些,來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時間。

“你以後中午都回家嗎?”林越走在右後方。

“恩。”她獨自撐傘,有著自私的心虛。

“好。”

時一最近總覺得林越言簡的回答讓她摸不著頭腦,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時間內接觸過多,反倒適得其反,離她所認知的林越越來越遠。

什麼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維邏輯。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時一交待彙報些什麼,猶如他們彼此聯絡的通行證,少了這一道關卡,就無法繼續坦然同行。

她知道。

時一徑直越過公交站點,朝前繼續走,她想快點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歡走回去?”

“因為近。”

“我們應該會一起走。”林越說的多理所當然。

時一卻揣摩著他話裡的意思,不敢往深處想。她就當按話的表面的淺層意思理解,因為同路,所以難免碰見。

林越是贈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後可能會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親暱的同步。緩緩歸家路上全是獨自一人的臆測與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決定都順由著她的模樣,“下午的課你還上嗎?”

“我會和班主任請假的。”時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問她是否一起去學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幫她請假,而她免去了他代為傳話的步驟,越過他,自行會去跟班主任說明情況。

她開始懷疑,自己哪來的自信覺得林越這麼樂意為她效勞。

以前她總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觸,無論以何種方式都可多瞭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間接的令他對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聯絡和共通之處。可到底,所謂的略有不同,也不過是多了一層她喜歡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場。

反倒是她差點忘了林越許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溫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摳他話裡的字眼,句句當成美文賞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條別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矯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瞭解他的話。

但她不否認,她所有的小情緒和自艾自怨都來自對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課,時一請假沒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體狀況明顯好了許多。

晚上林越用QQ訊息發給她一列的作業清單。

時一隻回了句謝謝,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張宣傳單,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學期時,關乎林越在補習班有個喜歡的女生這則傳聞是如何無緣無故的進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為真的是無風不起浪。她所確信的是這並不妨礙她繼續暗戀他。

起因、經過和結果一概不知是對她最仁慈的懲罰。

時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線上的QQ頭像和點開的對話方塊,都在引誘她大膽地問出心底的疑惑。喜歡總歸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過憋屈了。雖然她喜歡了這麼久也沒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轉還不都是一個他。

“初中時聽說你有喜歡的女生,也是新狀元的?”時一鼓足了勇氣,躊躇再三,刪刪減減打字後,這目的已經夠明確了。

“沒,你從哪聽來的。”

“沒什麼。”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來自當事人的否定。

“怎麼了?”

“沒什麼,幫你的追求者問的而已。”時一氣定神閒地守著對話方塊內的訊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誰?”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臉薄,就當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時一說,“我準備寫作業了。”時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動權,亦進亦退由她拿捏,她樂享於此,話題點到為止就好,結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當然。

時一思考過,後來她之所以與林越頻繁聯絡大概得益於此。

第二天早上時一在校門口對面的小賣部拿著瓶礦泉水正準備結賬的時候,赫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門忘帶的水杯,她順其抬頭看他,意料之內的是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林越。

“你今早出門忘帶水,我正好走到小區門口,阿姨認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動代勞了。”林越揚了揚手裡時一今早出門前灌滿的溫水水杯。

“哦,謝謝。”她接過,放下剛拿在手的礦泉水,同林越離開了小賣部,朝校門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時一緊握著手中溫熱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還以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時一本想繼續說,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媽離婚的事,是說不出口的,後半句嚥進了肚裡,她該讓他回哪個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學。”林越笑笑。

“我媽可能是想著我沒走遠,下樓拿給我吧。”

“應該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級校服,本來還擔心沒準不是一個班,看似還準備拿回去。”

弘毅各級學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來區分各個年級。

“那你怎麼確定那是我媽的?”

“因為阿姨跟你那晚穿著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樣。”林越開著玩笑。

時一聽出了重點,不作聲。

“開玩笑的,我認得你的水杯。”然後又好言相勸。

事實如此,她還能怎樣。

自此以後,時一竟養成了一種習慣,掐著鐘點等待著差不多該出門上學的時間。

宋因冉後來和她沒再有過多的接觸,時一覺得大概是自己於她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同班同學,無多餘的價值需要靠拉攏時一來藉機為她和林越搭橋認識。其實時一本就沒幫她什麼,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後期的努力全憑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風水寶地,又如願當了林越本希望時一勝任的學習委員之位。

這些都無關緊要,卻又至關重要。

時一第一次近距離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級課間,他以足球校隊隊長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門成員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納新。

怎麼形容時一對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絕的籠絡人心,要說他能說會道?聽起來過分拘泥於自身對好學生的刻版印象,實則不然,何佑禹有著玩世不恭的專注與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臉,專注與深情則是深如幽潭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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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妤填寫完部門成員資料表遞交時,給時一的錯覺是,帶著託付終身的莊重。

溫聲細語的一聲學長,何佑禹彬彬有禮的接過。

楚妤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時,他旁邊的隊友反倒先不正經的小聲嚷嚷:“這屆學妹質量不錯啊!”

“你看上哪個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擠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說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別想搶,先到先得的規矩聽過沒。”旁邊的那人先擱下話,內心潛臺詞大抵是,你我相識一場,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進我們部門,牽根紅線,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夠義氣吧。”何佑禹特仗義大氣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覺悟夠高啊,一點就通!”那名隊友表現出,你竟也是這種人,果然沒看錯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們之間相互調侃的對話結束在打響的上課鈴,收完本班的入部資料表,秒轉變得恭謙有禮:“打擾了。”

江則再一次來問時一是否考慮清楚有去“新狀元”的意向時,她選擇了妥協,果斷表示同意,回覆的訊息裡已沒了初次提及時的種種多慮與斟酌。

“需要帶路嗎?要不我們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點碰面,然後再一起去。”

江則並不知道時一的家,平時上下學的路線,他倆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舉的麻煩他。

“不用了,之前路過那看到過,離我家也不算遠,不過幾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則的QQ號常亮,每次無論是他找她討論班級事宜,還是她傳送班級資料給他,江則永遠保持線上狀態,隨時待命狀。

林越開始隔三差五的找她問作業,大抵的聊天開場白都如此。

“今晚什麼作業?”

時一覺得其實自己已和江則的狀態沒差,她時時刻刻都在等著林越的訊息,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回覆。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業單一條條的傳送出去,並在後面註明好作業要求和收交日期。

雖林越並不是天天都問她作業,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這麼個開頭,時一便開始靜候著毫無規律可言的下一次、下下次……

一來二去,時一估摸出了林越會找她的時間點大致是在晚上七點多,所以她最無法安心寫作業的便是七點到八點這個時間段,寫寫停停,而過了八點她也就專心致志的不再過分關注手機訊息動態,林越大概是不會找她了。

她的心理鬥爭大抵也不過如此。

她整頓好一切,十一點熄燈上床。

“睡了嗎?”

“沒有。”

“語文閱讀理解能拍給我看看嗎?前面數理化作業耗時太長,怕是來不及好好寫語文作業了。”

時一二話不說,翻身下床,就著檯燈的光線,重新開啟剛整理好的書包,拿出語文閱讀理解的練習冊,翻到自己寫的那一頁,拍下答案傳送過去。

“謝謝。”

“還有嗎?”

“沒了。”

時一這才拉上書包拉鍊,安心的回到床上。

語文課也是名即將退休的老教師上課,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題時,算到一定步驟會敲著黑板,丟擲一個問題:“然後下面怎麼解?”他會不時與臺下的同學互動,以保障大家確實都有在認真聽講,得到整體良好的回應後,繼續後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時,還要再問一遍:“聽懂了嗎?”大家多半會點點頭,然後他甚是滿意的繼續下一題。

語文教師,同學們私下尊稱她為李女士。李女士則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課,她的教學方式集中體現在文言文閱讀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譯重點字詞和特殊句式,同學們較隨性些,犯不著如老唐課上那般時時緊繃著弦,擔心他不時抽問解題思路。李女士只有一個要求,上課不準吵鬧,這就宛如塑造專心聽課的假象。

李女士極少提問,作業佈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時間統一講評一次,同學們以她的答案為標準自行批改核對。

而班上並不止只有一個如林越般嚴重偏袒數理化的人,所以,對於那些對語文不太注重的學生來說,語文課儼然成了他們專注數理化習題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見慣且相互掩護、配合默契。

但這並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顧不提問,就如此時,毫無預兆的點名抽查。

“林越,你起來回答一下你對這篇文章裡畫橫線句子的理解。”李女士雙手撐在講臺桌兩邊。

林越被這措不及防的點名,條件反射性的先站起來再說。

數學大題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筆,他扯過了剛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閱讀理解練習冊。

“第五篇,第三題。”江則微微挪動嘴唇,小聲提醒。

林越順著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頁。

時一已經看到李女士臉上微怒的暈色,一觸即燃。

“把你的數學練習卷給我收起來!”

林越無奈照做,只得認真地看起了閱讀題。

這篇文章他根本沒讀過,又正巧是他昨晚問時一拍照發來答案的那篇,自己還好死不死的撞槍口上。

但好在在時一的協助下完成了作業,滿滿當當填的都是時一的答案。

他把練習冊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詳盡有理,略撫平了李女士皺起的眉頭,暫且逃過一劫。

“坐下吧。”後又補充一句,“別再讓我再在課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題!”

林越乖乖坐下,又從課桌抽屜裡抽出了一半頁面的數學試卷,他還掙扎在剛才未解完的大題上,看了一眼,戀戀不捨的往課桌裡推了推。

林越準備一篇篇翻閱練習冊裡沒看過的文章,只是純粹的當美文看,不做閱讀理解和賞析,於他倒也是個打發語文課的不錯的選擇。

班級一角就有設定圖書角,專放些近期的雜誌和報紙,亦或是各自從家裡書架上貢獻出的好書,供班級內的同學傳閱。林越偶爾理科題做到疲憊或毫無頭緒時,就會主動去翻看些雜誌,轉換下思緒。所以語文閱讀理解教材,就相當於是這麼個作用。

他現在正在彌補昨晚偷工減料抄來的這篇,李女士正在講解的文章。

“時一,你讀讀你所寫的這題答案。”

“哪題?”林越莫名緊張,文章讀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來問江則。

“還是剛才提問你的那題。”江則答。

“這題怎麼還沒結束,這都第幾個了!”林越惶恐道。

“時� ��是第五個了。除了你剛才的答案她比較滿意外,後面又點了三個。”江則淡然的搖了搖頭,“她都不滿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們槓上了?”

“大概是吧。”

時一鎮定地站了起來,林越緊張兮兮的看著她。

林越剛才是照著她寫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來,她當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複一遍,只能重新組織語言,換個角度賞析。

文章她昨晚細讀過,即使出其意料的被點名,但還是能順暢的完整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她拿著練習冊,念著毫不相同的字句,裝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寫好的一樣。

20

時一考完最後一場試的時候終於舒了一口氣,一來是暫且告了一段落,二是之前的功課沒少補,考場上的試題還算應對自如,最起碼心裡的那桿秤在衡量得失分點後的估摸不至於落得個慘淡的地步,這使得之前抱著最壞打算的她,多了種突如的僥倖感。

最後一天下午的開考前30分鐘大家各自散去前往隨機分配的考場室外候考,時一所注意到的名單分配上宋因冉和林越是在同一考場的,她在隔壁的另一間,開考前江則從她身邊路過,發自肺腑的說了聲加油,她回了句你也是。

她本能的會把視線投注到林越的方向,宋因冉緊隨一旁,不時丟擲些突然靈光閃現的某個被自己疏漏或遺忘了的知識點,略感焦躁的問林越,讓他給講講,好重新梳理一遍思緒,林越也不慌不忙的答,宋因冉嘴裡喃喃有詞的一遍遍加強記憶。

時一控制不住自己耳朵不去搭理他們的談話內容,她其實挺反感臨考前旁邊的人還與她探討某個知識點或既定的公式和原理,她本可以自信的覺得自己早已熟記於心,可冷不丁的被提問,對方紊亂的知識體系,擾得她在替別人搜刮填塞得充實的記憶時攪成一團漿糊。

“如果物理成績我比你高怎麼辦?”宋因冉沒由來的自信,仰著頭直勾勾的看著林越。

“那就恭喜你。”林越似笑非笑地回應。

“我是說真的。”宋因冉有點跳腳,林越這麼不掛在心上的敷衍,真讓她不自在。

“我也是啊。”林越噗嗤一聲好笑道。

宋因冉的面部表情瞬息萬變,她勉強相信林越說的話,但不代表她就這麼隨他了,答應沒有稱心如意,她依舊磨著彼此的性子。

要說在時一眼中宋因冉有那麼一刻小女生的無賴和依順,就是巴巴地跟隨著林越的時候。

時一心中會不由的感慨一句,原來她也有這麼一面啊!

“如果後面的這場物理考試,我比你考的高,你就週末陪我逛街!”宋因冉滿心歡喜,就如分數唾手可得,還未開始,她就已經為自己預設了最好的結果。

林越猶豫了幾秒,他參考期中前一次物理模擬卷老師給宋因冉批閱的成績為71,這分數在高中剛起步階段只能算中等,宋因冉在他的認知裡,與其他科相比較,她確是對文科更上心些。他並沒想著低估她的學習能力與水平,只是女生真的相較男生普遍情況理科佔劣勢,但又不可否認此前的學生時代,總分排名靠前的女生居多,就算宋因冉這次發揮不錯,或者上次的模擬卷成績只是馬失前蹄,但他自認為他也不賴,所以鬆口答應了:“好吧。”

週五放學時,因期中考內容全都結束,時一也就不急著趕回家複習,整個人也閒散了下來,就去學校對面的文具店閒逛,開學前買的那兩盒筆芯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要再備著些,省得回頭又把這事給忘了。

她蹲在貨架前檢視各類筆芯盒的型號與墨色,站起來就看到站在對面弓著背對著筆記本挑挑揀揀的楚妤,彼此打了聲招呼,然後又各自低頭挑選。

在櫃檯結賬時,時一不忍被楚妤一下子堆疊在一塊的純白封面筆記本吸引了去,阿姨攤開點著冊數,時一也默默跟著數了下,九本,正好配對九個科目。

阿姨報完總價,楚妤鬆開一邊書包肩帶,挪到身前,從書包內側拿出自己的錢包付了錢。

時一到底是好奇插嘴了一句:“你買這麼多啊?”

“恩。”楚妤尷尬的應了聲。

其實九個科目各配一本專門的筆記本,不足為奇,只是時一私以為楚妤的補救工作是否稍稍有點晚,再是,九門學科,同一款式和顏色的筆記本,平時有需要時,第一眼也不太好分辨。

楚妤提著那帶裝有九本筆記本的塑料袋邁出店門一步的時候,時一正從錢包裡試圖掏出最後的那點零頭湊整。

“時一,你和江則……”楚妤轉過頭來對她說,可後頭省略的話她沒敢說下去,怕顯得多事而唐突。

時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光是聽到她和江則的名字從別人的嘴裡一併出現,她就瞭然那些未完的話所想表達的意思。

“假的。”時一開口說,直接了當的給出結果。

楚妤想問她和江則的情況是否真如班上傳的那般關系曖昧,而她一把否定了那種結果。

楚妤真沒想到時一會這麼不假思索的告訴她實情,班上瘋言瘋語的傳了有一陣時間,當事人卻從未在公眾場合表明態度,兩者的接觸也並未因此有意避之,楚妤聽多了,也猜測了種種,但都不敵時一的一句溫柔刀,嘴角帶笑,卻無以辯駁的信服。

楚妤怔了一秒,又由衷的吐露:“你和江則挺配的。”

時一不太當真,沒這想法便也沒真往心裡去想這方面的關係,她只是無奈的笑笑,回以同樣的真摯:“你和何佑禹也挺配的。”

但到底所謂的配,也不過是除去當事人眼中的登對。

楚妤沒有料想到時一會這麼回答她,卻是發自肺腑的舒心,勾著笑,對著時一說再見。

時一看得出楚妤是喜歡她的回答的。

時一有時不自禁地想上帝許是偏心的,她試圖要擺脫的現狀,上帝帶著戲虐冷眼旁觀。她不自主掐著天數等著週末到來,上帝卻勾勾手指扭轉局面,週末安逸到連補課班的老師都通知臨時有事課時暫停。

她有點羨慕宋因冉,她溢於言表的喜歡,是時一所難以逾越的。她數著人數偷偷換位和林越成為前後桌,軟磨硬泡的哀求林越幫忙抱作業,假公濟私的和林越以逛街為條件打賭。

她只能窩在電腦前,一集接一集沒完沒了的刷著動漫,腦中揮之不去的是下周一揭曉的成績,更可氣的是自己竟在意宋因冉和林越的物理成績更甚於自己的各科分數。

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時一被一陣陣從爸媽房間傳來的鬨鬧聲吵醒,緊接著就是她媽對著她的房門一下又一下的敲門聲轟炸,窗外的天色還沒大亮,隔著掩上的窗簾,也不似有光要透過縫隙掙扎著穿射進來。

“快起來收拾幾套衣服,一會你爸就開車回老家,速度點。”媽媽萬分焦急,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準備扭頭出去忙些什麼。

“家裡怎麼了嗎?今天週一啊,媽!”時一看了看前一晚已經收拾好並疊放在床頭的校服,她昨晚輾轉反側了許久才入睡。

“你先別管,反正一會你爸載你去學校請個假,怕是要請個半個月了,學校手續應該挺繁瑣的,一會你把班主任手機號拿給你爸,好提前打一通。”媽媽說話語速飛快,時一隻聽見房門外叮鈴哐啷的收拾聲和媽媽忙進忙出的拖鞋磨蹭音。

時一只管按吩咐行事,內心惴惴不安,她把校服收回衣櫃,重新拿了一套便裝穿上。

這頓早餐很簡單,媽媽從冰箱裡拿出之前超市買來存貨的饅頭放鍋裡一蒸就好,催促著她隨意順著白開水墊墊肚子。

時一一向無法忍受汽車內濃重刺鼻的茉莉花香,她一坐進副駕駛座就搖下車窗,大口大口呼吸著迎面吹來的清風。

“爸,你什麼時候買的茉莉花掛車上?”時一把掛在後視鏡上的那用紅色小袋羅網兜著的茉莉花取下,左右端詳著,猛嗅了兩下,嫌棄地拿遠,重新掛回去,扭著頭,愣是努力不去聞這花香,“聞這茉莉花香,我坐車胃難受。”

“上次在那十字路口等紅燈一個老婦拎著籃子,一輛輛車敲窗賣,我看她手裡拎著覺得還行,就蠻留了一袋。”她爸把控著方向盤實實在在地笑了兩聲。

家距離學校的路並不算遠,徒步十幾、二十分鍾的路程,換坐小汽車也就幾分鐘,怕是校門口那附近的道太窄易堵。

時一將望向窗外的視線收回,目光直視前方,看著車行進的方向,然後重新搖上車窗,只留有一小條縫好流通空氣,她輕喚了聲:“爸。”

“恩?”她爸注意著前方的路況轉彎。

“是不是爺爺……出事了?”時一後面的字說得小聲,拴著安全帶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她爸的面部表情,以從其反應中推測些什麼。

密閉的空間內,是長久的彼此靜默。

她爸深吸了口氣而後緩緩吐出:“爺爺走了。”

時一終於消化完她爸話裡的意思時,已經到校門口了。

她突然有所覺悟,這將是她記事起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參加一場親人的葬禮。

因為避開了早高峰,一路上車開得很順暢。時一同她爸一齊進入校門口時,早讀鈴聲剛打響不久,因為家長事先和班主任透過電話報備了一聲,門衛處也沒阻攔。

尤翹楚推著腳踏車姍姍來遲,本想著正好撞見時一,藉機渾水摸魚躲開門衛保安的視線,但還是被抓了個正著。

“那個推著腳踏車的同學過來下。”保安不客氣的把尤翹楚招呼過去。

尤翹楚唯唯諾諾的只得轉身回去。

“名字,幾年幾班,學號。”保安例行公事公辦的原則,不由分說地拿著出勤登記表。

尤翹楚自知遲到理虧,但還是放軟了性子掙扎了一下,為自己辯解道:“保安叔叔,求你千萬別記我,我是因為半路腳踏車拋錨才遲到的,你看時間又趕,一時半會我還找不著修車店,已經以最快速度推著來了,你就當沒看見放我一次成嗎?就一次!”尤翹楚手指比劃著數字一,一臉哀求。

“不行不行,你當沒監控攝像頭呢!”可惜對方並不吃這一套,立馬否決了,“像你這樣還不得個個都亂來了。”

“我真是腳踏車拋錨了,不信你看!”尤翹楚硬拉著他往腳踏車胎上看,證明自己沒說謊。

“我信你腳踏車真半路拋錨了,但該記的還是得記。

”保安大叔把夾著登記表的板子背在身後,擺擺手催促尤翹楚別浪費時間在這跟他有的沒的,“趕緊的,別磨蹭了,快去上課吧。”

尤翹楚把車停在學校的地下室停車場,就蹭蹭蹭地蹬著腳死命往前追時一,在樓梯口趕上拍了下時一的肩:“你今天怎麼回事?不穿校服還被請家長?”

“我就讓我爸來請個假,家裡有事得回去一趟。”時一沒細說,只是簡單交代下,她爸在一旁,閨密間那些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話如實相告也不方便,她自己還迷迷糊糊地,“你還不快走,不然遲到又像上次那樣得被罰做一週班級衛生了。”

“行行行,那叔叔我先走了。”尤翹楚會意後,禮貌的和時一她爸招呼了聲,就兩腳並作一步的踩著階梯往上趕。

時一沒有去班級,而是直接跟她爸去年級辦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看見家長進來後立馬起身招呼,然後搬張椅子讓她爸坐在一旁,時一站在一邊,她拿紙筆按學校要求填寫請假條,學生、家長和班主任簽字,她不發一語,聽她爸跟老師交待緣由,然後再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學校辦事處登記。

這是她學生時代至今請過的唯一一次假,竟有半個月之久,班主任順便禮貌性的大致瞭解了南方喪葬習俗,略表哀悼,期中考成績已經出來,班主任自是提前大致瀏覽了下班級學生情況,又連帶著誇了時一幾句。

“時一這次發揮還不錯,總分班級排名第十,年級前一百,不過還是需要再接再厲,拿出備戰中考的勁兒來對待高中學習。”班主任客觀評價,然後又一一向她爸彙報了她各科的具體成績,得出結論,“語文成績這次班級排名第一,年級第三,值得表揚。”

“她語文是挺好的,但理科相對文科就偏弱了些。”時一她爸謙虛地說,欣慰地轉頭看了時一一眼。

好在這個週末老師沒有佈置作業,上週她只是簡單帶了幾本教材回去翻著,之前在網上淘購的練習冊還沒寫完,同學都在早讀,她一個沒穿校服的人即使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帶點書回去看,也是白搭,她想著喪葬程式複雜,她應是要幫著忙裡忙外也無心顧忌其他,多帶些書也是自我增添負擔,她在學校穿了那麼久的校服,日復一日,突然搭著便裝在校內走著十分不自在,也不打算破壞班級學習氛圍,那麼唐突的進進出出。

除了今早遲到的尤翹楚,沒有人知道她今天為什麼沒來上課。

夏末秋初的衣服輕便,時一和她爸到家的時候她媽已經整理好了,家裡的一切都安置妥當,廢紙簍裡的垃圾都一一拿到樓下小區口倒乾淨,門窗全都關的密不透風,家電插頭也都從插座上拔下……

她爸媽坐在前面正副駕駛座上緘默不語,她也無話可說,一個人佔了一整塊的後座,卻怎麼變換姿勢都不舒適。

時一看著車窗外“蹭蹭蹭”飛馳而過的畫面,由人來人往的街景漸漸轉入山脈、江海不斷映入眼簾的高速。

時一單手撐著下巴支在車窗邊沿,她突然開始念起爺爺的好。

22

南方的冬天來得稍晚些,但到底還是如約而至了。

越是低年級,節日氛圍越濃,高一學生們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歡度平安夜的興奮中,平安夜的晚自習,全班都興致沖沖的選擇留校,年段長對於新集體藉以節日的名義第一次誓要熱熱鬧鬧的聚在一塊搞出點什麼名堂來表示理解,只要不過分鬧騰,過於影響其他年段晚自習的正常秩序就不過多干涉。

大家瞭然的關起門來,低調的搞事情。

江則作為班長負責組織此次活動,支出了部分班費採購了全班分量的蘋果。

在時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蘋果不同之處在於多了層別緻的外包裝,卻賣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蘋果還高的價格。時一手捧紅彤彤的大顆蘋果,端詳了良久,江則逐個分發精美的小卡片和用於包裝蘋果的方形紙盒。

寫上祝福語,彼此贈送,或者自留。

時一猶豫了很久,小卡片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筆寫些什麼話應景,這是一年的年末,再過幾天,撕去本年最後幾頁的日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戶又該換本了。她知道該展望未來,寫些鼓勵的話,卻不知道該撿哪個方面的哪一句較為合適。

她先把包裝盒撐起,蘋果塞入其中,不急著封口。

平安果要送給誰,她還拿不定主意,不是說她自己心裡沒個選定的物件,而是指她體內無數個聲音都指明想送給林越,卻不能任由被牽著走,不管是明面還是私下,她都少了個為自己的別有用心撐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時一兩相權衡,擇其中立,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尤翹楚給她發來訊息的時候,她剛好寫完擱筆。

“出來下。”

她聽話地走出班級,尤翹楚提著一整袋蘋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攤開,特闊氣的說一句:“挑吧,想要哪個?”

時一被她弄得膛目結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沒病吧?”

“幹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來送蘋果的!”尤翹楚不服氣。

“剛從學校附近的水果攤買完蘋果回來上晚自習的?”時一滿腹狐疑。

尤翹楚提著隨處可見的紅色塑料袋,裡面盛滿了七八個光溜溜的紅蘋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際眾多商家極力包裝的平安果,現在瞧著尤翹楚如此接地氣的拎著一大袋蘋果憑她挑選,著實一愣,“怎麼賣的啊?多少錢一斤?”

時一隨手從尤翹楚張著的袋子裡拿起一個,賣相還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選過的,她問的認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稱斤賣的能比變著花樣裝飾過的蘋果便宜多少。

尤翹楚沒理會她,只當看著智障:“傻逼才提著一整袋蘋果送人呢。”

時一聽出了她的話外音,敢情這不是她自己去買的啊。

“誰這麼......”時一不知道該怎麼用詞好更貼切的形容這不同常人腦迴路下的舉動。

“我懷疑何佑禹是不是腦子不正常,他提著一整袋的蘋果來找我,跟我說,尤翹楚,平安夜快樂哈。”尤翹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樣的在時一面前還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無端獻媚樣,都淋漓地展現。

時一能想象尤翹楚接過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媽?”的懵逼狀。

時一隻得傻笑,除此之外說不出其他的話來解釋這兩人莫名怪異的相處模式。

“我開啟一看連個形式化的外包裝都沒有。”尤翹楚翻著白眼,“他還真誠的說是剛買的,還是親自挑選的新鮮蘋果。”

時一笑:“那他也用不著買這麼多吧。”

“他說,買特意包裝好的蘋果貴,普通蘋果挑挑揀揀半天只買一個他又不好意思,我拎著這一袋七八個蘋果反問他,也沒覺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實實買那一個總不至於花出這一大袋的錢吧,你說他一心想著划算反倒買虧了,他說他樂意,我覺得就是傻。”尤翹楚無奈了,她當時從他手裡接過時,心已經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著這麼夠意思吧,拎著七八個全給我了,我想著反正都是蘋果,又都是別人給的,愛要不要,可又掂量來,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誰他媽平安夜送一大袋蘋果給別人啊!”

時一隻是笑,手裡拿著一個何佑禹慷慨送給尤翹楚的蘋果:“合適嗎?他買給你的,然後你送我?”

“哎呀,無所謂啦,有什麼不合適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樣,提著一袋七八個蘋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後再被我爸媽問怎麼下晚自習後還自己主動去水果攤買了一袋蘋果回去。你再拿一個走吧,我吃不完還嫌重。”尤翹楚說完又從袋裡拿了一個蘋果塞到時一手裡,“多拿一個,幫我分擔點。”

“你放教室,一天一兩個的量,慢慢吃,一週總該吃完了,蘋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還有同學送的,誰有事沒事天天塞一顆蘋果吃啊,況且這蘋果也不小,下課十分鐘若想慢悠悠的吃,三兩下還解決不掉一顆,天天面對著它,我會吃吐的。”尤翹楚邊說又邊從袋子掏起了一個。

“我拿兩個就夠了。”時一雙手握著兩個大紅蘋果,看著尤翹楚舉到一半的第三顆蘋果,時一下意識的手朝裡縮了下。

“誰說這個給你了。”尤翹楚往時一懷裡一塞,“我是讓你給林越的。”然後奸詐地挑眉一笑。

“哦。”時一為自己的想當然回擊尤翹楚一個託著長音的低沉“哦”字。又轉念一想,抱著三顆蘋果轉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時一出來的時候,手裡是她還沒送出去的平安果,時一託著裝著蘋果的方形紙盒:“送你了,平安夜快樂。”

尤翹楚擰巴著臉,剛送出去解決掉三顆蘋果,又從時一這收來了一個:“這麼隨便?”

“哪隨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強多了。”

“是......強多了。”尤翹楚被她這話噎著,慢吞吞地接過,因為一顆蘋果扭著一張不情願的臉,“我們倆還是別這麼客氣了,禮尚往來在這時候沒必要的。”尤翹楚準備把蘋果往時一那推回去。

“這不一樣,有外包裝的呢。”時一不吃尤翹楚的那一套,驕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蘋果外殼。

“你怎麼不送林越?”尤翹楚反問道。

“算了吧。”時一的語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開啟後門的時候,時一和尤翹楚還在門口面面相覷。

“呀!林越!”尤翹楚先開口激動的打著招呼。

“來送蘋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應,視線不自覺的被尤翹楚紅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來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聖誕節快樂哈!”尤翹楚二話不說就把時一剛拋給她的蘋果藉機轉嫁給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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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一不可思議的看著尤翹楚的大膽舉措,又吃驚的看著林越欣然接受地說了句:“謝謝。”

時一噤聲,不敢多說什麼,尤翹楚假借她自己的名義幫時一的遞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翹楚喜滋滋的丟了“包袱”,還順便促成了一件善舉。

“班級裡一會要一塊放電影看了。”林越拍拍時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們先進去看電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翹楚識趣的功成身退。

時一盯著林越拿在手裡的裝有小卡片的蘋果盒,應了聲:“嗯。”

“一會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後,江則狀似無意的隨口一問:“別人送的?”

“嗯,同學。”林越不多做解釋。

教室內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電影閃著微弱的光。

林越就著勉強的光線,開啟蘋果盒,意料之內地取出了裡面的小卡片。

“很高興認識你”

林越會心一笑。卡片內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寫著這六個字,乾淨簡單,甚至不留有一個標點符號。

時一有些坐立不安,她無心觀看電影情節,單手撐著腦袋對著擺放在課桌上的三個蘋果來回掃視。尤翹楚塞給她的第三個本要帶她轉交給林越的蘋果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給誰,模稜兩可、指意不明的話安插在誰那都像是那麼一回事。

換作給了別人,她大可不做沒必要的揣測。她怕是她想太多,太過字字拆解計較。任旁人看來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過的字面意,可但凡觸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賦予了這三年多來的喜歡,林越看不懂,但她話裡話外都有鼓快要滲透紙面的暗戀要溢位。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難安,為莫須有的心虛。

很高興認識你,為這三年多來的歡喜。

林越把時一的小卡片沿著之前的摺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裡,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經放好在小紙盒內的蘋果拿出,塞進了其他東西,自此之前,他本沒打算在小卡片上寫些什麼大多相差無幾的場面話,但此刻他覺得有必要對時一的“真摯”給出相應的回覆。

影片播放近尾聲,八點半響起的晚自習下課鈴,剩餘的二十分鍾電影內容只得暫停。大家相互道別,說著“聖誕快樂”、“平安夜快樂”諸如此類的祝福語。住校生佔大多數,他們不緊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鬧中滿是閒情逸致的歡脫。

江則走到時一面前,遞送出蘋果,好似時一的理所當然與應得。

時一有一秒的錯愕,連連擺著手,指著桌上還未收起的三個紅彤彤的大蘋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還是禮貌的說句,“謝謝。”

“這不一樣。”江則看著時一的“滿面愁容”,為這三個不知如何處理的蘋果,由心覺得她可愛,不由分說的把自己的那份與三顆蘋果放在一堆,然後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見。”

江則不知道她為何苦惱,容不得她拒絕,時一只能收拾乾淨課桌,把四個蘋果排排放在抽屜的書堆中。

時一收拾好書包準備離開班級時,刻意掃視了一眼班級,已經不見林越人影,她以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問她是否放學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視線範圍內,應該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則糾結於蘋果的歸處時,她難抑的小失落踩著樓梯不緊不慢的順著欄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學樓門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歡喜。

“額......你等我?”時一不確定的詢問。

“嗯。”

他們一同走向公交站,時一拽著書包肩帶,林越單手插著兜,他們並肩在昏黃路燈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在遠處黏在一起。

時一善於從不足為道的微小處自我陶醉,比如現在。

公交遲遲不來,時一就安靜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著腳下的影子,百無聊賴,在林越看不見的地方,微偏著頭、插著手,促一對成雙影子的“地下戀”。

林越側過書包,時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著來車的方向,佯裝觀察車況。

林越拉開書包拉鍊,拿出了那個早已妥當的蘋果盒。

時一下意識的呆住,死盯著林越手裡的蘋果盒。

他.....這是?要送我嗎?

“這個真不一樣,你先別急著拒收。”林越看時一這退退縮縮的架勢,便急著解釋。

時一聽出了,剛才林越是有在聽江則與她的談話內容。

時一主動接過,笑容毫不遮掩的掛在臉上,說了句:“謝謝。”

她從沒給自己留有拒絕林越的餘地,無論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記著他的好,不斷加溫,不斷增色,不斷烙印在心裡,反反覆覆的如數家珍。

她不知道他說的不一樣是否指身份的不同,還是其他什麼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沒有實實在在的蘋果墜感,卻是有著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輕巧。

她不急著當面開啟,想把這份意外的驚喜獨留一人時沾沾自喜。

他們握著把杆,隨著公交搖搖晃晃的前進,時一把書包背到身前,勉強倚著扶杆,拿出了語文練習冊和一張撕下的作業單。

“這是今晚的作業清單,手寫的或背誦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備註在旁邊了。還有你如果實在對閱讀題犯難,可以借鑑下我的。”時一一並交到林越手裡。

“你這麼快就寫完語文作業了?”林越拿在手裡,字裡行間的細緻。

“課間寫好的,慢慢寫,一點點騰出時間,其實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對理科興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習慣把語文作業壓後,本就對其興趣缺缺,又偏愛理科,有時壓軸題鑽研久了,對繁瑣的語文閱讀自是沒了耐心,弄得晚了,一週總有那麼兩三次在十一點過後QQ聯絡時一答案拍照。一來二去的麻煩,總歸有點不好意思,只得發著“嘿嘿”傻笑的訊息作為感謝。時一做作業卻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隨性,看情況選擇,作業清單裡的量各科穿插著寫,哪些好解決,就先從哪著手,她再怎麼對語文上心,日日“關愛”它,也總有膩煩的時候。

林越做題細緻,越燒腦越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總沒規矩的記過作業,作業少還好說,若當日各科作業連番轟炸,老師再提幾點細緻的要求,他就有些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作業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總是在組長催交作業,檢查核實作業內容時,要麼記錯了時間,忘了寫,要麼勾錯了題號,寫錯了題目。

宋因冉會體貼的包庇他,為林越補作業留足時間,老師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將自己的作業本甩給林越照抄,有時急了,就站在林越邊上,順著林越的寫字進度,她對著題目一字一句的現場組織新的答案給林越聽寫,她延緩該作業整合到老師辦公室的時間,為了林越,寧可多拖延了一個課間,然後再把林越從缺交名單上劃掉。

林越不至於過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長記性”的那麼幾次,總還有個宋因冉關照他。

宋因冉樂在其中,她每幫林越逃脫一次語文老師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倖免於難,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裡記上了一筆,以換取在作業名單上劃掉的痕跡,她心甘情願的做,也與之對等地痴想,林越將會以另一種她所希望的方式償還給她。

她想給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見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實在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