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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熊眼少年身退學堂

“站住!”

堂上先生姑蘇泉已近六十,兩眼已近混沌,在外倒也和藹,只是平日在學堂卻極為嚴苛,這也繼承了他尊師的嚴謹師風。靈兒與玄引進入學堂大門,便被一身灰衫不加紋飾的姑蘇泉呵止了。

此時之前那門口搗亂的學生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坐席,看來已是惡人先告狀。滿堂學子都盯著進門的玄引與靈兒,見二人此時還手牽著手,頓時竊竊私語。

姑蘇泉見玄引一身傷痕,誰是誰非已寫在臉上,也不好訓斥。但終歸是有人告了狀,總該有個交代,便氣憤地拍下驚堂木道:“烈山靈兒,你身為女子本不該入學堂,可你爺爺說你將繼承他的衣缽拯救蒼生,需得識文斷字,老夫才允你進門!可你做了什麼——光天白日,竟在學堂大門口與男子打鬥,這——這成何體統!還有玄引,你護他作甚?堂堂七尺男兒,總歸要頂天立地,如今他父親已逝,他便是家中唯一男丁,堂上抱恙母親尚且還需他養活,日後不知還有多少磨難,你這一味幫襯只會害了他!”

這最後幾句聽起來是在訓人,實質倒像是告誡眾子弟要有憐憫之心,而對於玄引自有提點之意。

靈兒冰雪聰明,挨了罵心中卻在感激先生姑蘇泉,深深鞠了一躬道:“靈兒知錯——只是眾位師兄弟以子虛烏有的謠言惡意動手傷人,實在有辱墨堂軒學子的身份!靈兒出手阻止雖無過錯,但終歸是傷了同窗,在此靈兒向眾師兄弟賠不是!”說到這裡靈兒直起身氣勢凜然地掃了一圈堂下早已原諒她的同窗,“靈兒區區女子尚且能向諸位道歉,還望堂上眾位七尺男兒向滿身是傷的玄引賠個不是!”

這一席話全都從姑蘇泉話中引出,並無半點曲解,頓時讓之前門口搗亂幾個世家子弟無地自容,原本告一通狀還望先生幫忙出氣,沒想到竟然悶頭一棍。而姑蘇泉也為此驚詫萬分,他自然明白玄引委屈,但若要給這世家子第一個交代不如轉嫁到靈兒身上,訓斥之後眾世家弟子自然不會為難於她,不想這靈兒聰慧過人,自己也只能順勢而下。

“之前門口搗亂之人,你們服還是不服?”

姑蘇泉這一問,眾人啞口無言面面相覷,最後無奈中公孫駿才領頭向玄引致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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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也就至此而終。

只是少年們心中的結並非情理便能化解得了的,在世家子弟看來身份的差距便是與生俱來的尊卑,永遠不可能在一條線上。

一切挑戰它的都是罪惡,只是千夫所指的罪惡即便不是也會成為罪惡,這便是人心。

時至未時,這一日的學習算是結束了,同窗們抓起自己的書袋匆匆逃離墨堂軒,唯獨剩下緩緩收拾好書袋的玄引和堂上批閱文章的姑蘇泉。

玄引沉默良久,終於鼓足勇氣上前,朝著姑蘇泉拱手一拜。姑蘇泉頗有些驚訝,卻微微一笑道:“不用謝我,是他們有錯在先!”

“不,先生。我是來向你您辭行的!”

“辭行?”姑蘇泉笑意頓收,猛地將筆拍到桌案上,頓時墨點橫飛,“懦弱!區區小事,你竟然要因此退學!不允!”

“先生誤會。只是正如先生所說,我尚有病母,遠鄉還有年邁的爺爺需陪護,我已是家中唯一男丁,自該擔起這份責任!”

姑蘇泉渾濁的雙目怔怔盯著眼前的少年,竟然有些溼潤:“可是——可是你的學業呢?就此半途而廢?”

“先生放心,學途奧妙,玄引必然不棄。拒說我爺爺也是學富五車,定能教我。”

姑蘇泉苦苦一笑,竟頹然低下了頭去,眨眨眼良久才幽幽道:“也罷。遠離這是非之地也好!”

看來自己當街惹禍連累父親命喪爻無極之手一事先生已然知曉。玄引拱手深深一拜,道:“先生,承蒙教誨,學生今生必不敢忘!學生此去,恐無歸期,再見先生……只是先生眼疾日益加重,還請您多加保重!烈山雲魁貴為醫仙,您雖不近權貴,卻也不該諱疾忌醫!”

姑蘇泉聽到此處,淚水悄然滑落,速速擦去便道:“臭小子!你倒還教訓起老夫了!你卻不知老夫師承太子傅上官闕,若我這眼疾還有望治好,他必不會袖手以觀!”

“難道……”玄引竟有些激動難耐,想來這先生也萬分可憐,若是雙眼失明,一身以書本為業的他何以為生,“駐景方也無用麼?”

這駐景方一事是他早先就因發現姑蘇泉眼疾竟當堂讀錯字而問母親的,後來母親說有段時日她也眼力不濟乃是一絕世高人出手治好,只是此人只待機緣不可強求,王城之中唯一有指望的便只有烈山雲魁祖傳秘方駐景方。

然而姑蘇泉終究是搖了搖頭,從袖腕中掏出兩卷書遞到玄引手中,道:“這不是什麼高談闊論,多是做人的道理,你若急躁你若痛苦你若仇恨你若絕望,讀了它至少可以睡個好覺!”

玄引伸手去拿,卻怎麼也無法從先生手中取過,玄引詫異先生或許捨不得,正要鬆手,姑蘇泉才道:“你可知,出了這墨堂軒便是江湖?”

“只是我已身在江湖。”

姑蘇泉錚錚望著眼前的少年,心如刀絞,鬆開手道:“你莫對你父親之死心生恨意,江湖之中此種恨意毫無益處!被仇恨灌入的人生一輩子都在牢籠,你的路還很長,上了枷鎖你還能走多遠?”

“先生安心,玄引必不會以卵擊石。”玄引將兩卷書放回書袋,卻遲遲沒有退開。

“還有何事?”姑蘇泉見玄引呆滯不退,頗有疑慮。

玄引求教道:“先生博聞天下,玄引有一惑,還請先生指點。”

“說吧!”

“四年之中,眾師兄弟靈力最差者皆是一重甚者三重,緣何我依舊靈蹟不顯?”

“這——”姑蘇泉站起身來,負手走動,繞到玄引身後,見他身形也不差,才回頭遙望窗外嘆息道,“王城八十萬布衣,除去四肢不全及像老夫這等五官不靈者,恐怕隨意拉出一人皆有修武的可能!”

玄引卻依舊困惑:“修武必定要有靈嗎?”

這點姑蘇泉早已對學生講過,只是玄引入門並未透過測試,故而刻意免去了他這一門的修學,玄引才有此一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皆有靈……靈,化形所在。或薄如煙海,或凝如丹丸,或如原型虛影。其獨立而在,榭寄而生,其與寄主的關係奧妙萬分,可為契約可為自主可為奴役。為修武之基,之慧根,武道之引,自是因為其運化之力如風雷,可撼動霄宇,可催山河,可護內體,可明心智。玄妙所在,今日你在墨堂軒也見到了,靈兒的紫晶聖蓮之力為你擋去了一劫。靈的存在對寄主體質、心智、修武的進展大有影響,是修武之人進階的不二之選。但——”

姑蘇泉說到這裡便已無話,玄引趕緊望著先生,畢竟那是他的希冀所在。

“一個純粹的武者需要武技與靈技相合,修煉方可大有進展。但也有武者不修靈技,武道之中僅憑本身修為精進,此為武技。然而武技大成者畢竟少數。何況萬物皆有靈,只要顯出靈蹟,取得卻也不難,作為武者為何不去擁有對武道大有益處的靈力?那些不修靈技的武者多隻為強身健體,不為一爭高下。眼下富國強兵,乃是大元王朝要旨。天下諸府皆有靈技一門,此門不過四重則學績枉

然!這便是武者及墨堂軒為何要修靈技的緣由!”

“先生,既然已有武者不修靈的先例,我是否也可以?”

姑蘇泉卻搖搖頭。

玄引不由大驚:“這是為何?”

“武技二十四級,靈技七重。不修靈技也是可以,只是你……”

姑蘇泉又搖了搖頭。姑蘇泉來到窗前,合上一扇窗,眼前的光亮便暗了下來,他便從一瓷壇中抽出一卷畫豎展開來。只見上面正是一個裸身男子,身上多有脈絡及黑點註釋。

玄引再是一拜,懇求道:“先生但說無妨。”

“只是你奇經八脈盡顯陰象!”

“陰象?先生,何為陰象?”

“凡人為陽,非人為陰。”

“難道我……”玄引如何敢將“不是人”這三個字說出口,竟是呆滯原地。

“《奇經八脈》載凡人有八脈……八脈乃先天之根,氣之祖也。你八脈不顯,所屬諸穴不應,丹氣不足——丹氣所聚,皆因以穴通經,以經通脈。且不說你八脈顯陰,丹氣不足,修來的不過是招式,全無運化之力。即便憑著本身修為奮進三十年,也不敵一個靈技一重的武者。”姑蘇泉說到這裡,回身望著眼圈黯然似如熊眼的玄引道,“你可是在陰天及夜間尤為犯困?”

“是。”玄引斷定先生所言不虛,多年以來自己長久的困擾之一便是入夜便困,仰躺而下雷打不動,全無意識,尋了諸多醫者,都說脈象紊亂,治無可治,“難道與這有關?”

“你進墨堂軒四年,日日顯出倦怠,卻也能熬到今日,卻在老夫意料之外!”姑蘇泉收好畫,重新放入瓷壇才又道,“八脈乃開源固氣之本,八脈不顯,氣安在?若無氣,何談修武!”

玄引頓時陷入無盡惆悵,如今爹爹慘死,母親體弱多病,據說未曾見面的爺爺也已年邁,如今自己連武技也修不成,若不能成為武者,如何去保護他們?

握緊的拳頭指尖又將手心的老繭摳去了一層。卻不是恨,而是長久以來煩悶中養成的習慣罷了。

姑蘇泉似乎聽出了這少年的心聲。

“保護自己最愛的人,並非只有武力。”

少年恍然抬起頭來,驚詫地問道:“那還有什麼?”

“敬畏。”

“像元武帝陛下那樣?”

姑蘇泉搖搖頭。

“太子殿下威名九州,德冠宇內,該是他吧?”玄引說出這一句卻自覺好笑。

不料姑蘇泉竟然還是搖了搖頭。

元靖太子仁德,天下皆知,那是何等存在,要一個區區草民學得他那般獲得天下的敬畏實在猶如幻夢。可竟然還不是他……

“還還能是誰?”

姑蘇泉走到視窗,負手而立,仰望蒼穹,蒼茫的臉上竟然浮出了釋然的笑意:“此人,身居山野,行如野鶴。非九州籍,不可追其源,不知其生年,民間傳三千年前已然白首,學富五車,出入廟堂行走鄉野,無所不能,天下諸事無所不知,無人不敬。”

少年彷彿進入了夢中,可他心中卻是隱痛,這明明是個世外高人,而自己不過是棺材巷中一個自帶晦氣害死父親的無靈廢物而已!即便有心學得一錢二毛,恐怕也無緣際會。

“去吧——”

這一聲蒼老而沉重,似有諸多無奈與不捨。玄引終究是欠身深深一拜,回身緩緩走出了學堂大門。

姑蘇泉凝望那一襲背影走下門口階梯,不禁神情悽然喃喃道:“八脈不顯,氣安在?氣若失,安有命乎——且過幾日自由的日子吧,免了悲寂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