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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走對了一步棋

江春水焦慮不安的坐在長椅上,時不時的,就會略帶緊張的向走道對面那扇半掩著的門望上兩眼。

長椅以櫸木打造,即便隔著一層布料,觸感依舊冰涼。但就是坐在這麼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隨便在哪一個單位都能找一兩把出來的椅子上,江春水感覺特別的不舒服。

不舒服是因為等待,或者說是因為他在等一個原本就不該等也等不來的人。

江春水這次來,是找譚宗明的,更確切的說是來找左江縣人社局的譚局長。

這個辦公室,他已經來過了兩次,這是第三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在來之前江春水是這般想的,而且他很篤定自己也會那麼做。

一個人可以為了目標百折不撓,歷經無數白眼和挫敗依舊勇往直前。但若明知那是一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達成的目標,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為了成功,尊嚴可以暫時拋至腦後。但若迎面而來是避無可避的失敗,尊嚴總歸還是有些重量的。

直接去辦公室找一個從未打過交道更談不上交情的領導,顯然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江春水不是個蠢人,所以在以前他從不會做此想法。要是時間倒退幾個月,有人像今天的自己這樣冒失的闖進局長的辦公室,江春水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嘲諷對方一句白痴。

但現如今,這個白痴卻頗有戲劇性的變成了他自己。

窮則變,變則通。獵人都知道野獸受傷前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已經陷入死地,明知求生無望而垂死掙扎的野獸。人亦是如此,在沒有退路的時候,往時能夠束縛它的東西似乎都不再成為障礙。所以江春水在苦等無果,連續吃了兩次閉門羹之後,還是毅然決然的第三次找上門來。

“即便因為這件事情而讓局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甚至得罪了對方,其實也無所謂了。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既然都得罪了那麼多人,再多得罪一個局長想來也再難壞到哪裡去了。”

江春水覺得舌頭有點發苦,忍不住在心底自嘲道。

譚局長很忙,這一點江春水前兩次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第一次來也是坐在這個辦公室裡,從椅子上望過去正好望見對面局長的辦公室,位置絕佳。等的時間久了,江春水就習慣了對面那個辦公室裡每天上演的百態人生。一臉恭謹的工作人員雙手捧著檔案腳步匆匆的進去又腳步匆匆的出來,大腹便便的老闆既懂規矩的敲開門,偶爾會從裡間傳出賓主相宜的笑聲,出來時那原本略帶忐忑的圓臉上就多了幾分或歡欣鼓舞或失落低沉的氣息。

江春水連著來了兩次都沒見著局長的面。

起初是因為太過於小心,乾巴巴的等到下班,對面那扇門什麼時候鎖上的他都沒能留意到。第二次江春水鼓足了勇氣,想著不管裡面有沒有人,自己都要當一回不速之客,結果局長貴人事多,那天竟是開了整整一天的會,壓根就沒來辦公室。

“哐當......”

江春水一直留意著對面那扇門的動靜,隨著那聲開門的聲音響起,江春水像極了一隻在藏在草叢中伺機而動的獵豹,騰的一聲站起身,毫不猶豫的走過去直接推門而入。

“局長!”

江春水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手指緊緊的捏住那薄薄的一頁請示。話一出口,江春水才發現其實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鎮靜,簡短的兩個字組成的稱呼從雙唇間發出時,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胸腔正隨著那兩個音節而顫抖。

譚宗明低頭看著桌面上的一份檔案,隨口嗯了一聲,並沒有抬起頭來。

江春水定了定神,勇敢的向前走了兩步,把那份調動申請書放到了對方的眼前。

申請書才一頁紙,攏總算起來也不過一千來字。但就是這一千來字卻花了江春水足足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反反覆覆的修改,逐字逐句的推敲,只是寄希望於用最完美的文字給自己增加一點成功的機會。

這或許沒用,又或許有用。畢竟文字是最具感染力的東西,而缺乏感情鋪墊和實力佐證的文字又是最沒有說服力的東西。只不過,江春水別無他法,他沒有旁的門路,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唯一可以掌握的那麼一點點可憐卑微的文字功夫上。

看著眼前突兀出現的那張調動申請書,譚宗明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最近局裡新進來了幾個年輕人,都是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沒什麼工作經驗,也缺乏老一輩人的那種對領導天然的敬畏之心。

年輕人扎堆時總不太習慣掩飾自己的歡快情緒,也從不認為那有什麼不妥。他路過辦公室時,好幾次聽到裡面傳來肆無忌憚的打鬧聲。

聲音很年輕,很有活力,但譚宗明聽在耳裡卻覺得十分刺耳。

這個單位的主官是他,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有人笑得比自己更大聲讓他的心情非常的不美麗。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張紙,譚宗明下意識的以為又是那些不懂事的年輕人當中的某個拿過來要自己簽字的材料。他面色不豫的抬起頭來,正準備出口訓斥對方一番,卻發現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

譚局長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逝,眼睛的餘角從對方遞過來的材料上快速掠過,心底頓時瞭然。

調動申請書。

不用想,眼前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江春水了。

前些日子,雙峰鎮的鎮長何斌給他打了個電話。

雖說同在一縣為官,而且都是實權在握的正科級領導,但實際上除了工作上的交集之外,兩人之間並無太多的私誼。所以在接到對方打來的那通電話時,譚宗明略感詫異,尤其是對方還一直在扯些有的沒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沒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不過雖說繞了千百道彎,何斌在電話裡也只是貌似隨意的提了一嘴關於這個年輕人調動的事情,但譚宗明還是弄懂了對方的真實意圖。

譚宗明意味深長的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略顯侷促的年輕人一眼,不由得想起了那天何斌打過來的那通電話。

“好人你做完,壞人我來做。何斌啊何斌,真不愧是給縣領導當秘書出來的老油條。”譚宗明在心底憤憤不平的想著,但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絲毫消極情緒的味道。

譚局長一直沒說話,在抬頭看了一眼江春水之後,又旁若無人的低頭看起來桌案上的檔案。

“局長,我,我是雙峰鎮人民政府的江春水。”等了半天,在確認對方沒有主動開口的可能性之後,江春水鼓起勇氣開口道。

譚宗明置若罔聞,桌案上的檔案似乎有著極大的魔力,將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了那頁攏共也才幾百字的A4紙上。

江春水越發忐忑起來,但事到臨頭,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局長,因為父母年紀大了,我想調回老家。這是我的調動申請書,請您......”

“最近縣裡人事凍結了,誰都動不了。”譚宗明突兀的打斷江春水的說話,直接了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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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水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一顆本來還抱有些許希望的心如墜冰窖,起初因為有求於對方而刻意表現出來的恭謹和面對領導時自然產生的緊張在那一瞬間也被急劇降臨的失落感所取代。

“局長,我父母身體不好,真的需要人照顧。”江春水懷著最後的一絲僥倖懇求道。

譚宗明眯起眼睛,從薄薄的樹脂鏡片背後透過來的目光越加的冰冷起來。

在他看來,江春水所說的這些不過是套路、是伎倆,是為了達成調走的目標而逼真的表演。況且,即便就算對方說的是真的,作為領導,理性就是必須的素質。身為上位者,對下屬本就不必懷抱過多的憐憫。

譚宗明彎曲食指,在蒙著模擬皮的桌面上用力的敲了敲,大聲道:“不要跟我說這些!這是縣裡的決定,懂嗎?現在是什麼形勢?是縣領導不同意,不是我不給你調。”

說到這裡,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譚宗明頓了一頓,換上相對溫和的語氣道:“這樣吧,你先回去,等縣裡有政策了,你再過來辦,好不好?!”

江春水把目光從譚局長的臉上收回來,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沒有如對方所願,在再三感謝之後轉身離開,而是固執的再度開口道:“局長,我是農村人,沒有什麼關係也沒什麼背景。這次調動的機會對我來說真的很難得,要是這次調不回去,以後可能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譚宗明沒有被對方的坦誠所打動,語氣越加的不耐煩起來,“那也沒辦法啊,不然你去找書記縣長,要是他們發了話,同意你調走,我個人絕對一點意見都沒有。”

江春水抿了抿下嘴唇,這是他在壓制憤怒情緒時的習慣性動作。

對方冷漠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相對於希望落空,被人輕視甚至無視的屈辱才是江春水此刻憤怒的根源。

江春水強忍住衝過去暴揍對方一頓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到了這個時候,誰都沒必要再假裝出一副和善的面孔,江春水反倒覺得無比輕鬆起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雖說結果令人失望,但對比謝君那些心底早已打定了拒絕的主意,表面卻還要裝出一副無比熱忱關心的模樣,譚宗明這張不加掩飾的刻薄冷漠的臉反而要叫人看得順眼許多。

在回雙峰的路上,江春水腦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格式化了一般,懵懵懂懂的想不出任何東西,也不想再去想任何東西。

人的一切痛苦,從根本上來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江春水此刻就很憤怒,但這種憤怒在現實面前一無是處,充滿了蒼白的無力感。

如行屍走肉般開著車,在快到雙峰政府的一個路口,神思恍惚的江春水差點撞上了一臺從路口突然拐出來摩托車。

江春水急剎車,正準備下車跟對方道個歉,對方粗魯不堪的辱罵就透過玻璃潑了過來。幾米遠的距離在那漢子高亢的聲音中毫無抵禦能力,不過江春水並沒有太過激的反應。他只是停下解安全帶的動作,放棄了下車的打算。任憑對方在車前粗著嗓子嘶吼,充耳不聞,彷彿被罵的那個人就不是他一般。

那人罵了一陣,見對方壓根沒有沒有反應,頓時也覺得無趣,重新發動摩托車擦著江春水的車旁駛過,在經過主駕駛的那一刻,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了江春水一眼。

江春水苦笑著搖了搖頭,在調動這件事情上受到的委屈讓他的心志在某種程度上更加堅韌起來,以致於被人面對面的挑釁,他也毫不在意,提不起一絲反擊的慾望。

點燃一根煙,看著淡淡的煙霧穿過車門緩緩升空,江春水突然有所明悟。

專注的人從不在乎情緒的波動,更不會在意目標以外的任何曲折。

江春水捫心自問,在調動的事情上之所以舉步維艱,有人暗中阻擾自然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自身有所畏懼。既想順哥情又不想失嫂意,首尾兩端,顧慮太重。少了那種一往無前,為了達成目的而不管不顧的信心和勇氣。

想通了這一點,江春水的心越加坦然起來。雖說世事難料,事情也並不一定會因為自己心態的改變而峰迴路轉,但不知為什麼,江春水此刻卻對自己能回龍潭的事情信心百倍起來。

當天下午,江春水去了一趟陳勇的辦公室。這是他第一次跟陳勇提起自己調動的事情,雖說陳勇應該早就已經透過黃新那邊清楚了這件事,但江春水並沒有覺得自己今天就來錯了。

透過別人傳達的資訊總會讓人覺得不夠自在,遠不如由當事人親口說出來的那般誠意十足。

這一回江春水一改往日的作風,收起了在領導面前習慣性的卑微與拘束,事無巨細的說起了自己家裡的情況,說起了這一次調動機會的難能可貴,說起了對雙峰的眷戀和不捨,說到動情處,已近而立之年的江春水甚至紅了眼眶。

江春水並不奢望自己掉幾滴眼淚就能博得陳勇的同情,進而獲取對方的支援和幫助。最是無情帝王家。能做到現如今這個位置,就註定了陳勇不會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江春水的想法很簡單,他只是想在對方面前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示出來,把自己想要調回去的決心直白無誤的傳達過去。

而事實證明,這一步棋,他走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