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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敵損一千自損八百

龍潭越城嶺自東北迤邐而來,向西南延綿而去,崇山萬疊,峭壁千尋,河谷幽深,水流湍急,氣勢磅礴,地貌萬千,自古便有“萬山環峙,五水分流”的說法。

受制於地形地貌,當地民居多為木瓦結構的幹欄式建築,或背山向陽,或依水而居。

江春水此刻就坐在這樣一座當地最為常見的木樓裡,半人高的欄杆外是潺潺溪流,水躍山澗,時不時便會發出一連串空靈的脆響。

“登科回去了?”江春水望向坐在對面的江遊,問道。

江遊點點頭,答道:“昨晚連夜就走了。”

江春水手指輕叩桌面,“那就好。”

復仇計劃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的進行,黃登科功不可沒。這位在傳銷窩裡待了大半年的老同學被江春水拉來龍潭,兩頓宵夜之後就輕而易舉的混進了張昊的小團伙,上演了一出低成本的無間道。也正因為對張昊的動向瞭如指掌,江春水那晚才能如此湊巧的在開單位公車送領導回家的途中碰上他,並一擊得手。

“春水!你要不要跟我出去避一避?”江遊擔心的問道。

江春水搖搖頭,道:“不用!事情搞到這個地步,反而沒我什麼事了。”

江遊不解道:“怎麼說?”

江春水胸有成竹道:“上次我被打,那是私事。這一回不同,劉文濤沒道理不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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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麼肯定?而且,我不認為劉文濤可以搞定黃志剛。”

江春水笑了笑,突然問了一個看起來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你看過蝸居麼?”

江遊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是說你們書記會幫你出這個頭?”江遊驀然醒悟過來,訝異道。

江春水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確定,不過…..”

他頓了頓,接著道:“不過只要劉文濤出來說話了,黃志剛必然會賣這個面子。就像我不敢確定書記會不會幫我出頭一樣,黃志剛同樣也不敢確定劉文濤代表的到底是誰的態度。老江湖都怕冒險,黃志剛這種人也是如此。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今天才敢像沒事人一樣跑來找你喝茶啊。”

不過江春水顯然沒能打消江遊的疑慮,他皺著眉頭道:“這些都是你的猜想還是劉文濤跟你透過底了?”

“我猜的。”

江遊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你的信心是從哪來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其實是到今天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只要你足夠無恥,生活都拿你無奈。”江春水緩緩轉動茶杯,“以前我太善良了…..”

他突然頓住話頭,自嘲的笑了笑,“說善良其實也不準確,應該說是自卑,是臉皮太薄。什麼事情都喜歡自己扛,扛不了的也愛硬扛,生怕給別人添麻煩,也怕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了自己軟弱的一面。但是你看那些真正能做成大事的人,其實沒幾個是靠自己的。”

江春水重重敲了敲桌面,道:“要想做成一件事,不在於你有多牛逼,關鍵在於順勢而為。做大事的人必然都是會利用人,利用形勢的人。”

江遊嘆了口氣,“所以那晚你才要費盡心思的請那幾個副主任出來吃飯?”

“沒錯。”江春水坦然承認,“要是當時他們不在車上,現在我可就麻煩了。”

“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怎麼就這麼肯定劉文濤會幫你?畢竟你跟他只是遠親,可張昊可是黃志剛的親外甥。”

“劉文濤不是幫我,是幫他自己。”

江遊愕然道:“什麼意思?”

“你知道龍潭那些本土幹部是怎麼叫黃志剛的麼?”江春水給自己續上茶水,不等江遊回答便自顧自的揭曉了答案:

“黃老闆!”

“呵呵,一個已經退休了的前任縣長,當真是威風的很吶。”江春水略顯誇張的拍了拍桌子,高聲讚歎道。

江遊雖非體制中人,平時卻也沒少同局長主任們吃飯喝酒,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官場上的那一套也算有所瞭解。聽江春水這麼一說,他立時明白了過來。

一山不容二虎,在官場上尤為如此。

江遊可以理解,即便現任的縣委書記再如何心胸曠達,怕也是忍不了一個土生土長的前任縣長退位之後依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雲覆雨的。他此前一直搞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江春水之所以敢篤定劉文濤會幫他的原因其實不在於他們私人關系的遠近,而是基於對龍潭未來政治走向的判斷。換句話說,這事情明面上是江春水與張昊兩人之間的私人恩怨,但背地裡卻已然演變成為了新舊兩股勢力的交鋒。

政治鬥爭從來都是異常殘酷的。有個偉人就曾說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不過要換成是一個階級不同派系間的鬥爭,一切就剛好反了過來。鬥爭就要像吃飯那般細嚼慢咽,像做文章那般講究個草灰蛇線,像繪畫繡花那般點線面俱全。

一言不合就撕破臉皮大打出手那是江湖混混的做法,站在金字塔頂層俯瞰人間的官員們自然不會那麼的膚淺庸俗。即便是面對不死不休的對手,他們照舊會在明面上擺出一張最燦爛的笑臉,說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好話,而在那些外人不能窺見的背後和角落則異常沉默而堅決的往對方身上捅刀子。

江春水冷笑了一聲,說道:“說到底,還是我幫了王新文和劉文濤他們的大忙。你說要不是我整出這麼一么蛾子,他們哪裡有拔刀的機會?”

江遊默然無語。

黃志剛是從基層成長起來的領導幹部,在龍潭這個地方辛苦耕耘幾十年,早已編織出了一張以他為核心的關系網。這張網夾裹著無數手握實權的官員,附帶著數以億計的利益糾葛,說是牢不可破也不過為過。也正因為這張網的存在,時至今日,黃志剛以一退休幹部的身份依舊可以在龍潭呼風喚雨,甚至於在縣裡的人事調動和重大項目上還有著不可小覷的影響力。不過也正因為這張網的存在,王新文必然也會對這個隱在幕後的“老闆”動手,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而江春水,恰好給了他一個提前動手的理由。

Dang是領導一切的,縣委書記必須是定於一尊的存在。作為外來幹部,王新文要想在龍潭開啟局面,如何收攏本土幹部並培植出屬於自己的嫡系力量是擺在他面前的第一個重大課題,他不會也不能允許有黃志剛這麼一個太上皇的存在。

涉及到權力和利益,從來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能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動黃志剛,對王新文來說無疑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但顯然也是最有效也最節約時間的辦法。江春水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肆無忌憚的用最粗暴的辦法實施了他的報復計劃。

看似愚蠢,實則卻再聰明不過。

事情搞大了,幕後的大人物自然不可能再裝聾作啞。張昊要再想報復江春水,黃志剛第一個就會跳出來阻攔。這不是江湖仇殺,而是動一發而牽全身的事情。事情只能到此為止,再鬧下去,關注的人越多,那些往時外人不易窺見的東西就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明規則整人,潛規則辦事。黃志剛是聰明人,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而且,他也相信,王新文能夠捕獲他釋放出來的善意。

事情正如江春水所預料的那般,很快就消弭於無形。

公安局沒有再找過他,張昊也沒有再找過他,張顏那方似乎連賠償這茬都給忘了。

龍潭縣城冷清依舊,任誰也沒注意到,那個往時最喜歡呼朋喚友、成群結隊在街上溜達的張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許久未曾露面了。

這樣的結局讓江春水很是膨脹了一段時間,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這世界上從沒有什麼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月底的時候,辦公室突兀的通知江春水,說他的跟班學習時間到期了,讓他下禮拜不用再來縣委辦上班。江春水接完電話之後入墜冰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江春水把事情跟蔣暉說了,破天荒的向其徵求意見:“暉哥,你說我要不要再去找濤主任彙報一下?”

蔣暉本來是極看好江春水的,這個年輕人有才還在其次,難得是一個性情中人,很對他的胃口。得知這個小老弟立馬就要被掃地出門的訊息,他也頗為意外。

“算了吧!”蔣暉低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你現在去找主任,說不定適得其反。”

江春水頹然的坐回板凳上,”暉哥,我是不是第一個沒留下來的?”

蔣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能來縣委辦跟班學習的,都不是普通人。在蔣暉的印象裡,最近這十來年裡,還真沒有像江春水這樣,才來就走的。大部分人,即便最後也沒能正式調來縣委辦,但走之前無一例外的都能解決掉副科身份。

縣委辦是縣委書記的內院,向來都有縣委辦的普通幹部往外走得比副局長高上半階的說法。江春水這情況,往輕了說是被打回原形,往重了說就是不用再想進步了。

江春水最後還是沒聽蔣暉的建議,臨下班前專程去了一趟劉文濤的辦公室。

“主任,我接到辦公室的通知了。”江春水站在辦公桌前,眼睛裡沒有憤怒沒有沮喪,而是出人意料的平和淡然。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想通了,對於沒法改變的事情,與其發洩情緒和徒勞掙扎,倒不如專注於自己尚能影響的事情上面。比如,在離開之前給劉文濤留下一個從容不迫、能屈能伸而非絲毫挫折和委屈都不能承受的印象。

劉文濤正在簽發檔案,江春水說完,他頭都懶得抬起一下,用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語調說了一句:“回投資局後好好幹!”

江春水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常委,非常感謝您這幾個月以來對我的關心和照顧,也希望以後再有跟您學習的機會。”

劉文濤置若罔聞,手裡的簽字筆照舊在檔案處理筏上游走不止。

“那我先走了,常委再見。”江春水在原地等了半天,確定對方再沒有什麼話要同自己說,便退了出來。到門口時,江春水突兀的站定,朝劉文濤深鞠了一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