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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農民的面孔

認命是一個好詞彙。人,只有認識了自己,正視了自己,不論好壞都接受了自己,才能去創造一段完全屬於自己的生命。認命,後能立命。在經歷短期的不適應後,江春水坦然接受了所謂的鄉鎮公務員生活。即使每天被安排去掃大街、燒垃圾,他也沒了起初那般喋喋不休的抱怨。用華人首富李嘉誠的話來說就是:“有一些東西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主動能選擇的,這就是命運和人生。”在大環境的挾湧下,江春水只能在艱難的被動選擇裡,選擇相對較好的結果。妥協或者不那麼光彩,或許也沒多大用處,但卻可以讓自己過得稍微安穩一點。用軟管從麵包車裡抽出一桶油淋在垃圾池上的易燃物上,江春水丟了根菸頭進去,水泥磚砌成的池子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夾雜著惡臭的濃煙洶湧而出,逼迫他往後退了兩步。在政府沒主導搞清潔鄉村這個活動之前,村民都習慣把生活生產垃圾往河裡、溝裡丟,要不然就是找個偏僻的地方堆著,堆得夠多了一燒了之。現在情況有了變化,政府大興土木,在各個村裡建了為數不少的垃圾池,往時村民到處丟垃圾的情況向好了不少。不過新問題又出現了,由於政府建設垃圾池時沒有充分的調研論證就匆忙上馬,設計不合理導致很多垃圾池光有儲藏功能卻不好焚燒和清理,加上無人管理,時間一長建在路邊的垃圾池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垃圾堆。垃圾池堆滿了,村民沒地方丟垃圾,以前那種亂丟亂燒的現象就又死灰復燃了。

花了錢,事沒辦成,鎮領導也窩火。眼見花了幾十萬搞的垃圾池成了擺設,一點作用沒發揮不說,還平添了幾處礙眼的景觀,鎮黨委書記李勇氣得直罵娘。

開大會,把村幹全叫上來,本想著傳導點壓力,讓村幹領頭,發動群眾把垃圾池給清理了。誰知村幹根本不尿鎮裡這一壺,一句“誰建設誰管理,哪個叫你們建那麼個不中用的玩意的。”就給慫了回去。村幹都是成了精的貨色,和自己利益相關的法律條文一個個背的滾瓜爛熟,張口閉嘴就是村民自治條例,現在不比以前,現如今講究個法治社會,以前那套攤任務、壓責任、戴帽子的辦法是行不通了,所以這一幫領著財政工資卻不佔政府編制的村幹部不配合,鎮領導也是一點輒也沒有。群眾不領情,村幹不配合,工作任務卻推脫不了。縣裡下了死命令,省裡的督查組、暗訪組更是來了一波又一波。無奈之下,鎮領導大手一揮,幾十號吃著國家皇娘的公務員齊刷刷全都下村掃地去了。有幾個敢說的老幹部看不過眼,背地裡抱怨了幾句諸如“幹部都掃地去了,還要清潔工幹嘛。”之類的話,逢人就說鎮領導瞎指揮亂作為,攪得幹部不像幹部,政府不像政府。

話傳到領導耳朵裡,何斌哈哈一笑,未置可否,只是私下裡交代紀委書記:老的怎麼說不用管他,關鍵要看好那幫年輕人。要是哪個年輕人也敢跟著瞎唧唧,該上手段的就絕不含糊。李華自然一點就通,老幹部反正沒兩年就退休了,真有啥事也指望不上,要揪著他們不放,沒啥效果不說,讓他們到處瞎吵吵,還平白給自己找麻煩,把名聲給搞臭了。年輕幹部就不同了,苦活累活都靠著他們衝鋒陷陣呢。不用給加班費,不用加官進爵,隨便給幾張空頭支票,酒酣耳熱之際誇幾句我看好你、小夥子不錯之類的話,一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給你賣命。要是這幫年輕人也跟著造起反來,那可不得了。本來現在這世道,做個領導手底下就管不到幾個人,村幹聽宣不聽調,老幹部成天不見人,年輕人又多受西方資本主義思潮的侵蝕,張口閉口就是民主自由平等和法律,毫無尊卑有別、服從命令的意識,要是不打開始就給這幫年輕人戴好緊箍咒,指不定以後出什麼亂子。

鎮領導的意圖迅速得以實現,年輕幹部成了活躍在村屯垃圾間的一道靚麗風采。起初,像劉帆、陸菲他們還頗有怨言,後來見抱怨來抱怨去也沒啥用,也就習慣了。一聽說有督查組要來,根本不用黨政辦通知,一個個拿起掃把火鉗就下村了,自覺得不得了。

或許是出於彌補心理,在黃新的極力推薦下,江春水被任命為鄉村工作組的組長,創下了雙峰有史以來最年輕工作組長的記錄。

幾年前,為進一步增強農村基層組織建設,加快推進經濟基礎薄弱村發展步伐,中央提出了選派“第一書記”到村駐村開展工作的要求,省裡順勢選派機關優秀幹部到鄉到村開展工作,組建了覆蓋全省所有鄉鎮的鄉村建設工作隊。到鄉鎮一級,為了響應上級的號召,也要相應的組建了片區工作組,從單位選派一些優秀的幹部駐村配合開展工作。工作組長雖然沒有級別,但含金量卻不低。雖說不用駐村,但平日裡跟村裡打交道的機會卻不少。有這麼一個深入農村一線工作的機會,江春水自然欣喜異常。早先下村還得找農大哥帶路,找個由頭跟黨政辦要車,現在好了,下村成了正常工作,他自然也樂得跑到村裡去晃悠。

當了工作組長就得有個組長的樣子,每逢有下村任務,江春水無不身先士卒,重活苦活累活搶著幹,生怕旁人說他不稱職。

這幾天,省裡的暗訪組又要下來看各地清潔鄉村活動開展的情況,雙峰作為左江的頭馬,自然首當其衝,成了市縣兩級重點督促的物件。壓力一級一級傳導下來,市裡開完會到縣裡開,縣裡開完會到鎮裡開,領導意氣風發慷慨激昂的輪番上陣講話,到了江春水這一級,一個工作組就只有四個人,開會就沒必要了,只管抓落實,省了口水四濺的時間,領著人撿垃圾就行了。

江春水負責的是雙峰人口和面積最大的片區,由四個村組成,都是沿河分佈的富庶區域。在中國,凡是發達地區,政府工作就相對比較難開展。凡是有錢人,就不怎麼買政府黨委的賬。雙峰也不例外,江春水所負責的片區水土最為肥沃,水稻一年三季,農民富的流油,加上靠近城區,見識頗廣,不似北部山區的群眾那般好忽悠。不說對政府感恩戴德,就是平日裡對下村的幹部也是要理不睬的。

督查組馬上就要下來了,片區內的垃圾池還是一如舊往,一個個烏煙瘴氣堆成了小山也每人去清理。江春水很著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給幾個村的支書和主任,起初人家還在電話裡恩恩哈哈的敷衍兩句,到後來乾脆連江春水的電話也不接了。清理垃圾要麼要用剷車鏟了運去鎮裡的垃圾中轉站,要麼就要焚燒,不論怎麼處理,都要請人請車,都要花錢。村幹都是跟政府打了好多年交道的老狐狸,一個個精明著呢,都知道這回上面有檢查,就算村裡不處理,鎮裡為了應付檢查也得幫忙處理。要是過了這次檢查,以後就算求著政府出錢出力,領導都不一定鳥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所以大家也都約好了一般,躲在後面不出聲,就等著政府過來收拾這幅爛攤子了,替村裡省下一大筆開支不說,還省的麻煩。

村幹可以推,江春水卻不行。這邊村支書老拒接自己的電話,那邊鎮領導的電話卻輪番轟炸都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沒辦法,江春水只好領著人挨個村的開始燒垃圾的作業。

好不容易把幾個村的垃圾池都給燒完了,也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江春水正想著開車回政府,老遠就看見萊福村的支書黃廣昌騎著摩托車過來了。

“小江,不好意思啊,上午老人生病了,急著送去醫院也沒接到你電話。”黃廣昌到了跟前停下摩托車,笑呵呵的說道。

“哦,沒事,支書。本來想叫您發動村裡的黨員一起搞下衛生來著,這不,都搞完了。怎麼,老人家住院了?”看著黃廣昌那張黝黑的臉孔,江春水不禁有點上火。

魯迅先生曾說過,“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中國人。農民之害,在於他們永無止境的貪婪,及永不被規則束博的天性。只要他們想做的,任何規章制度都無法約束他們,管的松,就無視,管的緊就耍賴訴苦。而他們又極其容易被蠅頭小利收買,但又不會對收買方承擔任何責任,需要的時候,他們可以出賣任何東西,包括良心。這是一個無法信任的群體,這是一個無法思想同步的群體,可憐他們的人,最終會痛恨他們。任何美好的東西,到了他們手上,最終必然會變成醜惡。***;

起初讀到魯迅的這篇文章的時候,江春水還頗為義憤。畢竟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被人說得如此下賤著實讓人難以忍耐。在江春水的心目中,農民都是一副寬厚老實的模樣,如閏土,也如自己的老父親。無論什麼時代,農民總是身處最底層,也總是最弱勢的群體。把那麼尖銳的批判和那麼刻薄的評價放在他們身上,江春水覺得說那話的人簡直是無恥至極。連帶著曾因“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那一句曠古名言而對魯迅推崇備至的江春水也不禁惱怒異常,以前的偶像瞬間也成了心胸狹隘而不知民間疾苦的酸臭文人。

不過工作一久,江春水卻反而迷惑起來了。與不是親友的農民打交道越多,在不是家鄉的農村呆的越久,江春水就越發的為農民骨子裡面的那種狡黠和多變而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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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標準式的中國老實農民的臉龐下怎麼就藏著這麼一顆七竅玲瓏的心呢,媽的,連自己老媽都可以拿出來當幌子,我也是服了。江春水在心底腹誹不已,但面上卻沒有表露出分毫,照舊啥事也沒有的樣子笑呵呵的搭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