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柔被無數人包圍，這些人的歲數全都比她大，有的甚至能做她爺爺，卻一個比一個客氣。
幾位主播發揮職業特長，硬是擠到江婉柔身後，牢牢佔據一小塊地盤，將此間盛況攝入鏡頭。
但他們一反高呼小叫的習慣，把聲音壓得低低的，甚至打字為主，生怕打擾了江婉柔等人。
粉絲們卻不計較，照樣打賞不斷，聊天熱度也很高。
“真的有這麼多醫生來觀摩手術，長見識了。”
“那位老醫生我認識，魔都的丁金明主任，心內科的權威，上個月我還陪我媽去他那看病了。兄弟們我跟你們說，想找丁主任看病，那真是一號難求，我費了好大勁才弄到！”
“沒說的，咱們國家出個王磊不容易，必須頂他起來。”
“對，今天真是揚眉吐氣，看到那些來學習的外國醫生我就爽。你們發的那個帖子，我也轉發了。”
“轉發轉發，必須轉發，可惜咱們直播間人還是少了點，恐怕破不了圈。”
“這麼點人就想破圈？你想多了，盡力就行。”
鵝廠新聞江南市分部，席俊宇耷拉著腦袋，佝僂著腰，才20多歲的人，從背後看起來竟已有了六七十歲。
“小席，再這樣下去，我也幫不了你。”
“韓總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努力的。”
韓總編嘆了口氣：“小席啊，我知道你一貫努力，可這努力，它得努力在點上。”
“你一天到晚奔波忙碌，我瞭解過了，你不像某些老油條那樣名為採訪，實為幹私活，更沒偷懶。”
“可你都採訪些啥啊，前兩個月盯著醫生，現在又盯著老師。大方向其實沒錯，這都是容易出大新聞的行業，但你得找準那個點啊。”
“大眾關心的是什麼？是哪個醫生害了病人被砍了，是哪個老師過節收了多少禮然後被曝了。”
“你呢？採訪醫生學術會議，採訪老師關心學生，誰要看那玩意？就是看螞蟻搬家貓抓老鼠，也比看學術爭論強啊。”
席俊宇面色灰敗，總編字字句句都說在點上，事實也證明了他的正確，同時證明了自己的糊塗。
可笑自己渾渾噩噩，卻一直自以為清醒精明。
難怪接連兩個攝影師都不想跟自己玩，想方設法換崗。
總編見他不說話，還以為這廝不服氣，乾脆找出席俊宇的過往報道，點著上面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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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偶爾採訪個街頭奇聞，點擊率就上萬。但是那麼多老師醫生的，點擊率幾十幾百，甚至還有個位數的——那是你自己點的吧？”
“哦，學術會議的多一些，有幾千了。但你為它花了多少心思？浪費了多少版面？光一個什麼王磊，你盯著他寫多少報道了？”
“他是大明星還是花邊纏身的富二代？別說一個剛出成績的小醫生，就是名滿天下的醫界巨頭、科學巨匠，大家嘴上把他們捧得高高的，實際上呢？最多也就遇到特殊事件時火一把，平時誰稀得看他們？”
韓總編點著那極為難找、子子孫孫不知道多少級的版面：“就算犄角旮旯裡的版面，那也是寶貴的資源啊，能讓你這麼浪費嗎？”
席俊宇早不知看過多少遍自己的資料了，此時羞臊不已，悶聲道：“韓總編，我錯了，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找一個真正的流量密碼出來！”
韓總編沉默一會，見這傢伙確實是痛定思痛的真誠模樣，最終點點頭：“小席，我跟你說，第一是大方向要摸準，你得知道大家要看什麼。”
“第二，細節上有講究。比如你採訪這個王磊，你不能光盯著他的醫術，你得讓他立體起來，讓他變得有血有肉，而且不能是正常的紅色血肉，你得給他的血肉換個顏色。”
席俊宇迷惘地看著韓總編，韓總編又嘆了口氣。
沒辦法，好人做到底吧。
“打個比方，同樣是老師，你看你的老師幾個點選？人家的偉神多火？想想人家抓住偉神什麼點了？”
看著總編翻出來的偉神圖片，那極具特徵性的衣著和茶杯，席俊宇眼睛一亮：“我懂了總編！”
韓總編滿意地點頭，順手切回王磊的報道：“就拿你這個王磊來說吧，他太帥，外貌上就沒有什麼採訪價值。所以他有什麼類似偉神的地方可以包裝嗎……？”
韓總編最後一個字拖長了音，頭往螢幕前湊了湊。
“誒，我明明記得剛才這篇報道點選是5000多，怎麼現在變一萬出頭了？”
韓總編抓抓腦袋：“我記錯了嗎……嗎？”
螢幕上的點選忽然變成了兩萬多。
韓總編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一定是工作太累，眼花了。不行，我得……”
話音未落，席俊宇一聲大叫：“啊韓總編！見鬼了見鬼了！”
不知道這廝是什麼時候湊到韓總編邊上的，突如其來的鬼叫聲嚇了韓總編一大跳，正要發怒，就聽那廝又叫道：“五萬！五萬點選了！”
韓總編反應過來，猛地看向螢幕。
所有王磊報道的資料都在瘋漲，尤其是點擊率，翻著跟斗地往上跳。
剛剛還是五萬，不一會就跳到了十萬。
“這，這是出圈的節奏啊！”
“小席，我們沒炒作王磊對吧？這資料是真的對吧？”
韓總編看了又看，最後不敢置信地看向席俊宇：“小席，你這報道，好像抓住流量密碼了。”
席俊宇面色似哭似笑，記者的職業生涯眼看到頭，卻突然迎來了轉機，讓他情緒幾乎要爆發出來。
韓總編又看向螢幕：“怪了，這憑什麼爆？”
他也沒認真研究過王磊的報道，只知道這小醫生水平高，能跟全世界的醫生們一較短長，至於具體高到什麼程度，那就不知道了。
但有一點他敢肯定：能跟全世界醫生一較短長的醫生並不罕見，既往這樣的報道不少，點擊率統統都是幾十幾百，根本沒人看。
懷著強烈的好奇心，韓總編先找到今天爆發的源頭：一篇名為《90後能強到什麼程度》的帖子。
帖子裡描述了今天謫仙醫院的盛會，多處引用了席俊宇的報道。
韓總編恍然大悟：席俊宇這一本正經的報道，反倒成了信譽保證。
可也不對啊，這個王磊，既沒有跟大明星傳緋聞，也沒有獨特強烈的風格，更沒有被病人砍一刀，憑什麼就出圈了呢？
發帖人倒是內行，起手就是一張90後的標籤，但光憑90後就能出圈？
做夢還差不多。
帖子的點選、轉發等資料還在蹭蹭蹭猛漲，韓總編和席俊宇齊齊陷入對王磊的思考。
玉清縣，丁主任鄒副主任也在思考王磊。
“丁主任，這江婉柔，還有王磊，真是太囂張了！他們到底哪來的勇氣？梁晶如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