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黑崎先生清了清嗓子,給我講了一個枯燥乏味的神話故事。
原來,天若日子是日本神話裡的一個美少年。依據《古事記》上卷之內容,天菩比神奉天照大神命前往葦原中國,卻媚附大國主神,過了三年而不回報。思金神與八百萬眾神商議後,向天照大神推薦天津國玉神之子——天若日子,賜給他天之麻迦古弓及天之波波矢(也就是箭),派遣他下凡撥平葦原中國之邪鬼。後來這個故事演變成了悲劇,具體內容我就不做贅述了。
總之,裡面提到的“天之麻迦古弓”和“天之波波矢”就是最早的日本名弓和名箭的起源。
一點都不帥,根本比不上那些名刀的名字響亮動聽!
“所以,那些和滅卻師有什麼關係?”我一臉“nobodycares”的表情問。
“我想你應該注意到了,這些傳說裡的弓和箭都被分開討論,它們是兩個不一樣的物件。”黑崎先生說,“與弓道不同,我們滅卻師的弓箭都是以自己的靈力為原型生成的、沒有實體的存在。這意味著傾聽弓箭的聲音就是傾聽自己靈魂的聲音。”
隨著他的話語漸漸深入,我的神情也逐漸緊繃起來。
“自己靈魂的……聲音?”
死神的斬魄刀都是淺打變化而成的,所有的淺打的製造者都是靈王宮上的零番隊成員——刀神二枚屋王悅。他們與斬魄刀的對話其實都是基於已有的物件而得以延續的。
但滅卻師卻沒有這樣的物件。
他們有滅卻十字,可是攻擊用的弓和箭都是依靠靈力生成的、擬態的物品,不具備真正的形態。
“對,靈子在身體裡流動的聲音。”黑崎先生點了點頭,算是認同。
“要怎麼做才能聽到靈魂的聲音呢?”我問。
“把手上的弓、和發出去的箭,都當成是你自己。”
他慢悠悠地、卻字字切實地說。
“意思是……把它們當做我身體的一部分……嗎?”我依據自己的判斷,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兒,黑崎先生換了個站姿,一副準備觀戰的樣子看著我:“那就需要你在實際操作中慢慢體會了。記住,滅卻師的箭絕對不是簡單的輸出而已。在輸出靈力的同時,你也在輸入你的靈魂。”
注入靈魂?
聽上去……就像毒品一樣。
他說得有點抽象,我還不能很好地理解。但他是對的。想要真正掌握,就必須透過一次次的練習來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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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抬起左手,讓手腕上的滅卻十字手鍊自然下垂。它被我戴在貼身處已經過去了幾個星期,觸感也由最初的冷冰冰變得接近於我皮膚的溫度,讓人十分安心。
“想象……自己的身體和弓箭化為一體的感覺……”
我對自己這樣說著,將右手摁在滅卻十字的圓環上。
回憶起來吧!黑崎先生昨天殺虛時的拉弓的動作,還有他瞄準時的眼神——每一個細節都要細細揣摩。
那些湧動在血管裡的靈力,就像富有生命一般,鑽進了滅卻十字的中心位置。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在熊熊燃燒。
然後,我看見了之前曾經在夢裡見過的那個場景。
有人在看著我。
在一片漫無邊際的白茫茫的雪地裡,一名白髮少女煢煢而立。
她與我的目光相接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像是在嘲諷什麼未知的東西——某種生長在我身上的東西。和上次一模一樣。
在她身後,忽然出現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
“請問,這裡是……呃,冷酷仙境的盡頭嗎?”
還來不及等她開口,我就主動發問了。
其實我完全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因為上次她說到了“冷酷仙境”這幾個字,總該是有意義的。
她似乎對於自己的臺詞被搶一事並無不悅,說話的腔調也還是那股帶著京都風味的關西腔:“哦呀……比我想的還要快,你真是個性急的人,柚。”
說話間,後方的人群的畫面也具體了不少。看樣子這裡是個古老的市鎮。我剛看到它時,它就已經破敗不堪了。空氣中飄蕩著細雨的味道,溼氣瀰漫,街道成了紅色的泥塘。人行道上,野草叢生。幾棟建築歪歪斜斜地立在廣場上。不知為什麼,我感覺這附近的天氣比鏡野市更熱一些。廣場上有幾棵常青橡樹,在悶熱的樹蔭裡,人們行動緩慢,悠悠盪盪地走過廣場,拖著步子在附近的商店進進出出,幹什麼都慢條斯理的。每天本來是二十四小時,但他們的二十四小時好象長一些。人們用不著匆匆忙忙,因為沒地方可去,沒東西可買,也沒錢買東西。
“這兒沒什麼好看的。”白髮少女說,“我在這兒呆了好多年,從來沒見過別的光景。”
我吞了口唾沫。
“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
“植根於你貧乏的想象力的、你的世界。可真是無聊透頂,不是嗎?我到底是為什麼要一直在這裡等你啊……”
白髮少女埋怨了幾句,開始自顧自地轉圈兒。
“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確認一下……”我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視線仿若冰霜,被這樣的視線盯著,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可疑的事,或者我本身就變成了一個罪犯——事實上她只是用毫無溫度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而已。
“什麼事?”過了幾秒鐘,她變得樂意接受我的詢問了。
“你是我的弓嗎?”我問。
“……我真希望你的想象力能用在塑造這片土地上,柚,而不是……碎碎叨叨地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言亂語。”
她的聲音輕快了起來。我卻感到自己受到了批評。
她說這裡是我的世界,還說讓我把想象力能用在塑造這片土地上……但她又不是我的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拜託她解釋清楚一點嗎?
“我能聽見喔。”她抬起眼皮看著我,“你心裡想什麼我都能聽見,欺騙和隱瞞在這個空間裡都是無用的。”
“咦!”
她居然能讀取我的心聲。
我越來越不能理解她的打算了。
“可是,我是受到師父的指示,來與我的弓箭對話的……”我不解地問。
“仔細想想你師父說過的話。”
她打斷了我。
嗯?
我託著下巴回憶了起來。
把手上的弓、和發出去的箭,都當成是你自己……
這指這一句嗎。
“沒錯。”和她溝通起來真是毫不費力,因為她不需要我說出口就能知道我的想法,“你就是弓,你的靈力就是箭。而我不是別的,正是你的胡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