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
我看到那個死神滿臉的恐懼,他也只是在執行上級的命令,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惹禍上身,他對死亡的害怕正是任何一個人都會擁有的情緒。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是我卻被命令要殺了他。
依據立場不同,的確,滅卻師和死神會存在強烈的矛盾。
但是,我不能讓自己親自奪走一個無辜者的性命。
哈比的在天之靈也會怨恨我的。
“意義?”
肖貝魯特反覆咀嚼著我的話,就像在品嚐一個壞掉了的玩笑。
我有點生氣:“反正你們也會殺了他吧!就算我什麼都不做,結果也是一樣的。”
“我們可不是結果論主義者。”他優雅地將問題推回給了我,“你需要表示你的忠心。”
“透過殺人來表示嗎?”我問。
“要不然呢?”他反問。
真是直截了當的腦迴路。這種方法明明已經在很多地方都被證實是錯誤的了。
可是,現在也不是慢悠悠地和他理論的時候。
我必須得堅持自己的原則:“我是不會動手的。至於你要怎麼處置我,都無關緊要。”
肖貝魯特翻了個白眼。
“哈。你的優柔寡斷真是天大的錯誤。”他將右手向上一揮,做出了舞者的動作,十分誇張,“戰勝你那毫無意義的矜持吧!身為純血的繼承人,你的未來將在無形帝國裡盡情綻放!你會成為一名完美的滅卻師!片桐!只要你殺了他……”
“別……”跪在地上的死神顫抖得厲害,“別殺我……”
肖貝魯特使了個眼色,站在死神身後的聖兵馬上用腳踩上了他的頭。
“多嘴!誰在問你的意見嗎?”
“咳——”
他被折磨得很悽慘。
都被關押到滅卻師的老巢裡來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放他走了。
他的死已經是一種必然。也難怪他會那麼害怕
“片桐柚。”肖貝魯特在用他最後的一絲耐心勸誡我,“死神是我們的敵人。如果你不殺掉他,我們就會殺掉你。他也一樣會死。好好衡量一下哪種結局對你更有利吧。”
“……”
我沒有立刻回答。
“你還在猶豫什麼?”他眼中的惱火越來越濃重,我懷疑下一步他就會針對我做出一些不可饒恕的舉動,“一旦你成為了罪人,你的師父黑崎真彥也會面臨滅頂之災。還有他的家人。我承認他很有能力,但無形帝國還不至於缺人到需要在乎一個普通戰力的地步。你的選擇會決定他們一家的未來。”
他在拿黑崎先生威脅我。
先告訴我黑崎先生並不是真正出賣我的元兇,讓我原諒他,並懷有愧疚之心,再來利用他和他的家人來威脅我。
“真是卑劣……”
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他卻面帶得意之色地歪了歪脖子:“我不否認你扣的帽子。”
“……”
我恨得牙癢癢。讓我左右為難就是他的目的。而他也確實做到了。考慮到最後的取捨利弊,只要我的內心能忍受住“殺死一個人”的考驗,最後得到的結果哪邊更優是一目瞭然的事。
這完全取決於我的冷血程度。
我的手指觸碰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銀色手鍊。
這時,耳邊傳來了喝止我的聲音。
“柚!”
我抬起頭,但面前沒有任何人的身影。我這才意識到是腦海中的犬櫻在對我說話。
“犬櫻……”
我閉上眼,她的形象才完全浮現出來。
她第一次露出了強烈的“表情。”
她在警告我。
“你會後悔的。”她說。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如果我什麼也不做,只會更後悔。”
她搖了搖頭。
“一旦跨出了這一步,就再也回不來了。”她在懇求我,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我不能把丟掉為人的原則看作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我知道堅持本心很困難,但是,你得想想,為什麼你要拿起滅卻師的弓?難道不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嗎?而現在,你卻要用這力量殺掉一個死神?”
“我還能怎麼辦?!他也不是什麼好人!把滅卻師騙進自己的陷阱裡,打算捉他們去做人體實驗的混蛋,還能被稱為死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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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氣之下,我忍不住和她爭吵了起來。
“柚!”
“犬櫻!都是因為他的錯,哈比才會被處死啊!”
要是他沒出現在東京的機場上,要是他沒有用他的上級給他的裝置發出信號,我和哈比就不會被無形帝國的人發現。
哈比也就不會死了。
“我承認他的確不是正義的!可歸根結底,錯的還是這個帝國!你不能不認清這一點!”犬櫻在努力地讓我跳出立場看待問題,“沒錯,是這個死神讓哈比·特蘭斯身受重傷,可是,真正要了他的命的,不是別的,正是滅卻師骨子裡的腐朽和愚忠!你應該反抗的是這不合理的規則!!”
“犬櫻……”
我被她的話堵得無法還擊。
她所說的話,正是我腦子裡曾經想過、卻因為自保的本能而刻意無視了的東西。
我的眼神讓她也軟下了態度。
“我說的這些你都明白。”她說,“你只是不願意面對而已。因為僅憑一己之力,就想和龐大的無形帝國作對,那實在太困難了。就在剛剛,你還品嚐了這一困難帶來的苦果。”
“對不起……”她的包容反而讓我感到無地自容,“是我太狹隘了。”
“柚。”
“我不能……丟棄了媽媽最珍視的東西。”
我望著手腕上的滅卻十字。
這是媽媽留給我的,唯一能把我們聯絡起來的遺物。
我要是用它去殺死一個死神,可能這輩子都會被負面情緒所左右。犬櫻是對的。我應當找到真正害死了哈比的罪魁禍首,並且去面對它。那是我媽媽抗爭過的、卻沒能戰勝的存在。現在,換我來繼續抗爭了。
於是我對肖貝魯特說:
“我不能殺死他。”
“……什麼?”他的目光集中在我躍躍欲試卻最終收回了的手指上。
看來他也以為我真的打算動手了。
“我不能,殺死這個死神。”我正視著他的眼睛,毫不示弱地說,“衡量他的罪、並給予他懲罰是無形帝國的諸位的責任,但我不會對他處以私刑。”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他此言一出,周邊的空氣都變得不友善起來。
他在將我視為敵人。
“我知道。不能更知道了。”
但我不能退縮。
肖貝魯特眯起了一邊的眼:“那麼你也應該對自己要承擔的後果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了吧,小鬼。”
“是。”
我坦然地點了點頭。
肖貝魯特沒有再逼迫我,而是對身後的聖兵揮了一下手。他們走上前來,將我的胳膊扭到後背上,準備讓我去接受罪人的審判。
“帶他去見團長大人。”肖貝魯特說。
“是!”
他給我的最後的機會被我拒絕了。
我再也不是可以被原諒的物件,而只是無形帝國的罪人。這就是我的選擇。
但我不會後悔。
直到我站在和往日一樣的位置,用和往日一樣的角度敬仰著殿內的統治者時,我依舊這樣認為。
“……”
這位星十字騎士團的團長就和往日一樣,臉上帶著幾分冷漠和超然,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我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會得到和他一對一見面的機會。誠然,他見我只是因為需要對我的罪處以適當的懲罰而已。但對我來說,這卻是把問題好好攤開、問個清楚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