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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美人計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荊白玉此時心慌得很, 但聽了厲長生的話,還是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

如今情況已然糟糕透頂,若是再被恐懼和憂慮衝了頭腦,恐怕只會讓事態越來越糟。

城門樓上幾個士兵也是無聊至極,恐怕是大晚上守城無所事事,所以見了半大孩子荊白玉,便嘲笑戲弄一番。

一個大笑著說:“這是哪家的娃子?莫不是個傻的?”

“哈哈, 真敢想啊,還說自己是太子。”

“就是啊,這我都不敢想。”

“你們在做甚麼!”

正這個時候, 背後傳來一聲呵斥,那兩個士兵連忙回頭去瞧,嚇得均是一個激靈,道:“劉副尉……”

那劉副尉面相威嚴的緊,兩個士兵見了他大氣兒也不敢喘,再也譏笑不出。

劉副尉道:“何事喧譁大笑?”

士兵你看我我看你,目詢著對方, 最後頂不住壓力, 只好說道:“城門之下有個小娃娃, 自稱是咱們大荊的太子殿下, 我兩個聽了一時覺得有趣,就,就……”

“太子殿下?”劉副尉表情更為嚴肅, 道:“人在何處?”

“就在城下!就在!”一個士兵趕忙道。

劉副尉順著士兵手指的放下,扶著城門垛子往下瞧去,這一低頭,城門下面黑壓壓的,因為天色太暗,幾乎什麼也瞧不清。

旁邊士兵煞是有眼力見,趕忙舉著火把為劉副尉照明。然而無論如何仔細瞧,城門下方空無一人,連個鬼影也無有,什麼半大的小孩,簡直便是痴人說夢。

“怎麼回事?!人呢!”

劉副尉虎目圓瞪,低喝一聲。

士兵們慌了神兒,道:“不不,劉副尉,我們是真的瞧見了,真的!就是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孩子,身邊還跟了個男子,方才明明就在這兒!就在這兒啊!”

劉副尉見他們不像是在撒謊,復又低頭仔細去瞧,但仍是一無所獲。

此時此刻的荊白玉,已然被厲長生快速帶走。兩個人連同兩匹馬,皆是藏身在草叢之中,士兵與那劉副尉從城門上看去,雖然視野廣闊,卻被草木所遮蔽,根本尋他們不見。

荊白玉不敢出聲,被拽著躲好,等了半晌才道:“厲長生,怎麼了?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

厲長生道:“那些士兵有問題,噓——有人來了。”

厲長生做了個噤聲動作,果然就聽到噠噠噠的跫音而至。

城門樓上下來一隊士兵,竟將城門開啟,從裡面快步而出,為首的可不就是那劉副尉?

劉副尉揮手道:“快,給我找!他們應該還未走遠!仔細著搜!務必要將那小孩給我帶過來!”

士兵們雖滿頭霧水,卻也不敢多問,趕忙四處尋找起來。

劉副尉想了想,拉住旁邊一個士兵,道:“你!快去進宮,向大王稟報一番。就說……真的太子殿下,恐怕是找來了,讓大王早作準備。”

“是!”那士兵乃是劉副尉的得力心腹,聽了這話立刻翻身上馬,又迅速入了城門,一路疾馳,很快不見了蹤影。

厲長生和荊白玉兩個人並未走遠,畢竟城門視野很好,他們方才只是趁機躲藏罷了,若貿然移動,恐怕還未走出幾步,就會被城門樓上的守城士兵射成馬蜂窩。

兩個人藏身草叢之中,將劉副尉的話聽得是清清楚楚。

荊白玉吃了一驚,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發出什麼聲響。

那劉副尉說……

真的太子殿下……

讓大王早做打算……

這三遊城的大王還能是誰,可不就是趙梁王無疑?

這麼聽來,恐怕真是叫厲長生給說準了,這看似老實的趙梁王,竟是心懷叵測。

眼看著士兵們搜尋而至,離他們越來越近,荊白玉有些個緊張,伸出小手死死抓住厲長生的手,低聲問:“厲長生,怎麼辦?”

厲長生眯了眯眼睛,低聲說道:“我去引開他們,你先騎馬離開,可明白?”

“不行!”荊白玉握著厲長生的手不放,道:“這太危險了,他們會把你抓走的,到時候怎麼辦?”

“我……”

厲長生方要開口說話,遠處草叢中“沙沙沙”幾聲響動,彷彿有什麼野獸在棲息一般。

“看!”

“他們在那裡!”

“抓住他們!”

士兵們亦是無有錯過這等細微的動靜,眾人一擁而上,快速往遠處的草叢撲去。

“就是現在!”

厲長生拉住荊白玉,將人一抱送上馬背,自己也快速翻身上馬,揚起手中馬鞭狠狠揮下。

眾人撲進草叢之中,乍一看竟是什麼也沒瞧見,草叢裡空空如也。

“這……”

“這是什麼?”

就在大家納悶之時,有士兵指著地上喊了一嗓子。

眾人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全都低頭去瞧。

就瞧草根之處,竟然藏著一隻小貓,怪不得剛才草叢沙沙作響,原是小貓在作祟,根本不是自稱太子的小孩藏身於此。

“呸!原來是一隻野貓!”

“你們看它嘴裡叼著什麼?”

那野貓見眾人圍著它,立刻一個矯健的竄身,接連竄開數仗之遠。就瞧它嘴巴上叼著一個灰撲撲的東西,乍一瞧像個兔子,但仔細一看又不全像,直把眾人都搞的糊塗了去。

“嗷嗚——”

野貓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聲音不大,也並不威嚴,畢竟它還實在太小。

這哪裡是什麼野貓,而是一隻體型小到可憐兒的小老虎!

可不就是荊白玉的小貓兒?

小貓兒嘴裡叼的,便是荊白玉心頭寶兔子頑偶。此時此刻兔子頑偶已然灰撲撲的,哪裡還有一點白絨絨的模樣,所有的白色長毛都已被雨水澆透,粘黏在一起。

小老虎與兔子頑偶一般,都有些狼狽。但它被眾多士兵包圍著,卻不見慌亂模樣,反而難得有些個百獸之王的威風。

小老虎突然發足,叼著兔子頑偶便竄出包圍圈,向著遠處快跑而去。

“快看!”

“人跑了!”

“原來在那邊!”

“追!”

因為小老虎的突然出現,士兵們竟是一個不留神,將小太子荊白玉與厲長生放走了去。眼看著兩人一馬跑得太快,士兵趕忙調頭騎上高頭大馬,撲將上去。

小老虎叼著兔子頑偶,本想要快速追上小主人,但它跑到一半又驀地回了頭。

小老虎平日裡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火把和月光的照耀下,竟有些個藍幽幽的,說不出的詭異非常。

它復又調頭回來,衝著那些飛馳而來的高頭大馬便跑了過去。

“嗷嗚!”

小老虎朝著那些高頭大馬怒吼了一聲,這一次因為吼叫的太大聲,嘴巴張得亦是太大,他嘴裡的兔子頑偶“啪嗒”一聲,便掉在了地上。

伴隨著小老虎的怒吼,馬鳴聲四起。

士兵們並未認出眼前這野貓其實是如假包換的老虎,但馬匹懼怕的厲害,被小老虎瞬間驚得四蹄亂踩,根本不敢上前衝突,反而想要往回逃命。

“怎麼回事?”

“邪門了!”

小老虎一瞧,趕忙低頭叼起地上摔得很慘的兔子頑偶,然後趁那些個士兵無有反應過來,快速跑開,又去追趕它的小主人荊白玉。

厲長生帶著荊白玉逃離城門,一口氣跑出很遠,這才稍微放鬆一些。

荊白玉臉色慘白,道:“怎麼會這樣呢?是不是有人假扮了我?但父皇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厲長生眯著眼睛,道:“看來這一切都是早便計劃好的。”

不論是恰到好處的山崩,還是突如其來的假土匪,亦或者冒名頂替的假太子,這一切都像個圈套,一環扣著一環。

本來荊白玉還想著,入了三遊城之後,便能與父皇匯合,到時候接了騶虞回來,大家便都安全了。

然而眼下,情況直轉而下,三遊城並未進去,趙梁王似是心懷叵測,最糟糕的是,皇上已然入了三遊城,城內還有個假太子荊白玉,如今荊白玉是有家不能回,就算坦然告之旁人,自己乃是當朝太子,恐怕十有八/九根本無人相信,還會將他當成瘋子看待。

“我們要不然還是先去找騶虞罷。”荊白玉擔心的說:“不知道他一個人怎麼樣了,他傷得那麼重。”

厲長生點點頭,說:“好。”

奔波了這一整日,荊白玉肯定累壞了。厲長生覺得,不論如何,騶虞那面還算是安全,先帶荊白玉回去休息一下才是正經。

“沙沙——”

旁邊草叢裡一陣晃動。

厲長生立刻伸手捂住荊白玉的口鼻,示意他莫要出聲。

荊白玉整個人精神繃得死緊,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晃動的草叢。

厲長生已然伸手按住了腰間的短劍。

“沙!”

“嗷嗚!”

就瞧下一刻,一隻虎頭虎腦的小東西從草叢竄出,飛快的撲進了荊白玉懷中。

“小貓兒!”

荊白玉驚喜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瞧著自己懷裡的小老虎。

“厲長生!真的是小貓兒啊!”

荊白玉舉著小老虎給厲長生瞧,興奮的幾乎便要落淚。

厲長生也是無有想到,畢竟小老虎當時被落在了營地,營地距離這裡,已然有頗遠距離。

“咦!”荊白玉再一瞧,便更是驚喜不已。

不只是小老虎自己找了過來,小老虎竟然還叼著荊白玉最愛的兔子頑偶。

雖說兔子頑偶髒兮兮的,霎是可憐模樣,但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著實讓荊白玉心口熱乎乎的。

荊白玉連忙將小老虎和兔子頑偶都抱在懷中,用臉頰使勁兒蹭了幾下小老虎的腦袋,說:“小貓兒,你太厲害了,你把小兔子也帶過來了,真是太好了。”

小老虎用兩隻前爪搭在荊白玉的肩膀上,也用腦袋不停蹭著他,似乎非常想念荊白玉的模樣。

厲長生也沒成想,小老虎能自己趕上,不由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啪——”

厲長生難得看小老虎挺順眼,哪知道下一刻,撒嬌的小老虎就趁機給了厲長生“一巴掌”。

小老虎撲在荊白玉懷中撒嬌,尾巴像小狗一樣,歡喜的搖來搖去,別看小老虎個頭還小,但是尾巴已然不算短了,而且挺有力道。他舉著尾巴晃了晃,順勢便“打”了厲長生一下。

厲長生本並不在意,不過隨即,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啪啪啪”三聲,小老虎得了便宜簡直沒夠,一直拿尾巴抽來抽去的,挑釁一般揮舞著。

“呵——”

厲長生額角青筋直蹦,一抬手,便抓住了小老虎不怎麼聽話的尾巴。

“嗷嗚!嗚嗚嗚!”

小老虎被抓了尾巴,登時像炸毛的貓咪,轉頭亮出爪子來,對著厲長生比劃了幾下。

荊白玉正歡喜著,見小老虎炸了毛,趕忙說道:“厲長生,你莫要欺負它,它才回來,你瞧它多可憐。”

“嗷嗷——”

小老虎可憐巴巴的,一臉虛弱模樣倒在荊白玉懷中。

且說之前,騶虞為了救荊白玉,一時松了手想,小老虎便被落在了車輿之中。

但是情況混亂,小老虎又不太懂事情,自己一個人鑽了出來,一轉眼的工夫就失去了小主人荊白玉的蹤影。

如此一來,小老虎哪裡能不著急,開始四處尋找主人的下落。

四周一片殺聲,假土匪見人就砍,然而小老虎根本不在他們的襲擊範疇之內,大家彷彿未有瞧見它一般。

小老虎穿梭自如,倒是安全的很。它在四處跑跑跳跳,卻怎麼的也瞧不見小主人,反而瞧見了自己的另外一個“情敵”,那便是頗受小主人喜愛的兔子頑偶。

兔子頑偶也掉落在地上,孤零零的,已然灰撲撲一個,哪裡還有小老虎眼中,往裡日的光輝。

小老虎趕忙竄過去,將水坑裡的兔子頑偶叼了起來,帶著它一起,繼續尋找小主人的下落。

那些假土匪來勢洶洶,保護皇上的侍衛們折掉了一半,眼看著便要全軍覆沒之時,皇上他們帶人已到了三遊城外不遠,正好遇到了出城遊玩的趙梁王。

趙梁王帶領自己的軍隊,將那些個假土匪擊退,便像是及時雨一般,將皇上從危難之中救出。

皇上松了口氣,已然累得夠嗆,便跟隨趙梁王一起入了三遊城,進入王宮休息整頓。

小老虎一路尋找小主人的蹤跡,正好便與皇上進城的部隊相遇。

馮夫人瞧著小老虎眼熟,看著小老虎嘴裡的兔子頑偶更是眼熟,可不就是小太子荊白玉的東西?

馮夫人乾脆便將小老虎抱走了,一同帶入城中王宮去。

皇上已然安全,這會兒便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太子荊白玉,趕忙叫人去尋荊白玉的蹤影。

這尋人的侍衛還未派出,趙梁王急匆匆帶人參見,說是已經有人在外面遇到了逃難的太子,這會兒太子已然安全抵達。

皇上一聽松了口氣,叫人將太子荊白玉帶過來。

不多時,果然見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子被帶入大殿之中。皇上一瞧,頓時百感交集,這小孩子可不就是自己唯一的血脈。

小老虎見了小主人,立刻歡歡喜喜的跑過去,只是離得近了,小老虎反而後退了數步,仰著頭一臉不解的瞧著小主人。

旁人見太子並無大礙,只是看起來消瘦狼狽了一些,皇上便叫太子趕緊下榻休息,好好調整一番。

然而小老虎瞧著小太子卻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它呲牙咧嘴的,非常焦躁不安,彷彿被踩了尾巴一樣。

馮夫人下午拿了肉塊來喂小老虎,然而小老虎已然不見。

小老虎趁著周圍無人,叼著灰撲撲的兔子頑偶,從王宮竄了出去,一路翻牆越瓦,竟是一口氣出了城。

眼看著天色已黑,小老虎從城裡出來,卻不知道要去何處尋小主人才好。

就在這時候,也是巧了,小老虎突然聳了聳鼻子,嗅到了小主人的味道。

當然……

小老虎還嗅到了自己“情敵”的味道。

它順著草叢探頭一看,可不是,自己的小主人身邊,果然寸步不離的跟著“情敵”厲長生。

小老虎好不容易與小主人匯合成功,歡喜的跟什麼似的,一直撒嬌耍賴,不肯從荊白玉懷裡離開。

不只是撒嬌耍賴,小老虎還時不時的抽空對厲長生投去一個挑釁的目光。

厲長生覺得有些好笑,道:“怎麼的?你覺得我還治不了你?”

“厲長生,你就別欺負它了。”荊白玉說。

厲長生一臉無辜模樣,道:“我怎麼的欺負他了?只是想與太子殿下說,這小老虎在外面滾了一日,還不知道它都做了什麼,指不定身上生了跳蚤,你瞧瞧它,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可莫要也叫太子也染了一身跳蚤。”

“跳……跳蚤……”

荊白玉可是最愛乾淨的,平日裡泥土地都不喜歡踩一下子,哪裡能容忍自己身上生小蟲子?

荊白玉渾身一個激靈,趕忙將小老虎從懷裡挖出來,放在旁邊的地上,道:“前面有水,洗完了澡再抱抱,好不好啊,小貓兒?”

“嗷嗚——”

小老虎歪著頭,一臉不解的模樣。它還沒享受夠小主人的懷抱,伸出爪子又要投入荊白玉懷中,不過被荊白玉給推了出來。

“嗷嗚……”

小老虎抖了抖耳朵,霎時間有些個委屈起來。隨即以緩慢的速度轉頭,瞪著身邊笑容滿面的厲長生。

“嗷嗚!”小老虎似乎知道,便是厲長生從中作梗,才叫小主人嫌棄了自己,對他一陣呲牙咧嘴。

厲長生全不將它的危險當一回事,反而還對他不吝惜的露出個微笑來。

小老虎氣得原地轉磨,卻也拿厲長生沒辦法。畢竟它現在還太小了,倒是想要偷襲厲長生來著,卻被厲長生一巴掌單手按在了地上,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嗷嗷嗷的向小主人求救。

“你們別鬧了。”

荊白玉無奈的道:“我們快走罷,說不定天亮的時候,就能找到騶虞了。”

厲長生道:“還是先歇歇罷,你已經一整天沒有歇息。況且這馬只剩下一匹,也是疲憊的很,恐怕是跑不動了。”

荊白玉聽了覺得也是有些道理,然而他現在心中不安的很,只盼著早點將一切都結束才好。

“過來,我抱你。”厲長生對荊白玉招了招手,說:“那面似乎有房子,我們去借宿一宿。”

厲長生知道荊白玉絕對累得已然走不動路了,只是他忍著不願意說罷了。

荊白玉連忙搖搖頭,道:“我不要你抱著,你肯定比我還累。”

這一路上都是厲長生照顧他,之前又是揹著騶虞又是抱著自己走了半天,絕對要比自己辛苦得多。

“小孩子就要聽話,可知道了?”

厲長生說著,走過去一彎腰,將荊白玉直接抱了起來,道:“你先閉眼睡著,好多補充些體力。”

荊白玉拗不過他,也只好躺在他懷裡,乖巧的點了點頭。

小老虎一瞧,小主人被抱起來了,它趕忙跳了跳,想要竄到小主人懷裡,也讓小主人抱著。

只不過厲長生太高,小老虎無法一下子跳那般高,只能在厲長生身邊轉來轉去的,全然沒個法子。

厲長生低頭居高臨下的瞧著小老虎,說:“這會兒倒是可憐巴巴的瞧我了,怎麼不見你方才這副模樣?”

“嗷嗚嗷嗚!”小老虎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與厲長生對峙。

最後厲長生還是叫小老虎也上來了,瞧小老虎那模樣,應該也是累得夠嗆。不管怎麼說,方才在城門樓下,若不是小老虎突然出現,他們還真不好逃跑,小老虎可是大功臣一個,值得一點點的表揚與獎勵。

厲長生抱著荊白玉,荊白玉抱著小老虎,小老虎摟著兔子頑偶。不多時,荊白玉兩眼發沉,整個人很快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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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白玉其實有些發熱,身體非常不舒服,再加上背後一直在隱隱作痛,對於他這般大小的孩子來說,已然是超負荷承受。

這會兒安靜下來,荊白玉實在是抵不住,直接睡了過去,睡得非常瓷實。

他正在夢中雲裡霧裡,突然就聽到小老虎嗷嗷的叫聲,還有一些陌生的笑聲與說話聲。

荊白玉睜開眼睛,迷茫的揉了揉。

“這小娃娃他醒了!”

“是啊,好像是醒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並非厲長生那熟悉的面容,而是幾個鬍子拉碴五大三粗的壯漢。

“嗬——”

荊白玉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都驚了,趕忙翻身而起。

小老虎一瞧,立刻躍到了荊白玉面前,一副要保護小主人的模樣。

就瞧十來個大漢圍著他們,簡直便像個鐵桶一樣,根本毫無缺口。

荊白玉眼珠子滴溜溜的狂轉不止,想要找個突破口衝出重圍,卻一時無有辦法。

荊白玉止不住仔細的打量著那十餘人,這一瞧頓時心裡涼了半截,而且是越來越涼,只覺整個人如墜冰窟。

那十餘個大漢一個個人高馬大的,手裡提著大刀,皆是穿著粗布短打,不怎麼修邊幅的模樣,蓬頭垢面的。

這身打扮……

可不就是山崩之時襲擊他們的那些個假土匪嗎?

荊白玉快速的環繞四周,焦急的道:“厲長生?厲長生?”

他身邊只有小老虎和一群群的土匪,根本沒有厲長生的影子。

荊白玉更是慌了神兒,一時間顧不得許多,大喊著:“厲長生?你們把厲長生怎麼了!他人呢!他人呢!你們要是敢動他一下,我……”

“哈哈哈,這小娃娃真有趣。”

大漢們不等他說罷了,已然鬨然大笑起來,說:“小娃娃啊,你別喊了。你是說你身邊那個男子?”

荊白玉警惕的看著他們,小拳頭攥得死緊。

一名大漢說:“他是你叔叔罷?你放心他沒事兒!他已然將你這小侄兒還有那小老虎賣給了我們,我們一瞧便好心放他走了,反正留他也浪費口糧,沒甚麼用處。”

“賣……”

荊白玉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道:“不可能……厲長生怎麼會把我賣給你們呢?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荊白玉頭疼的厲害,喃喃的說著,越說越是覺得委屈,眼眶止不住便紅了。

“哈哈,”另外一個大漢也說:“怎麼的不會?我們一嚇唬他,他就怕了,乾脆說把你丟下來抵債,讓我們放他一馬!”

“胡說八道!”

荊白玉本來還很迷茫模樣,但再是一聽,反而變得堅定起來,道:“厲長生他怕過甚麼?你們說謊也不先思量一番的嗎?他人在哪裡?”

“他……哎呦!”

其中一個大漢還要開口,結果被人從後面便是一個爆栗子。

“哎呦,疼死我了二當家的!”那大漢回頭一瞧那打他腦後勺之人,也不敢執拗,賠笑著說:“二當家的,你打我作甚麼啊。”

來者身量頗高,似乎可與厲長生攀比一二,卻要比厲長生壯上很多,簡直比牛的塊頭還要大,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那男子便是土匪口中的二當家了,他低頭瞧了一眼荊白玉,道:“你們做甚麼,欺負一個小孩子,忒也沒臉!給我丟什麼人?”

土匪們趕忙訕訕一笑,道:“這不是咱們兄弟們,瞧著小娃娃醒了,陪他頑一頑罷了。二當家你說,咱們山寨裡,何時有過這般大的小娃娃?瞧著就可人疼的很,忒也有趣兒了些,著實沒忍住啊。”

荊白玉有點聽得發懵,這些人是在……

逗自己?

荊白玉臉色本是煞白煞白的,這會兒被氣得青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那些個大漢。

大漢們也知道自己做了丟人的事兒,趕忙笑著道:“小娃娃,你別介意,我們就是跟你開個頑笑。男子漢大丈夫,要開得起頑笑啊!你說是不是?”

荊白玉才不與他們說這個,一本正經道:“厲長生到底去哪裡了!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哎呦,你這小娃娃脾氣真大。”一個土匪說:“怎麼能直呼叔叔的名諱呢。”

“你又逗他,小心二當家又要打你。”另一個土匪說。

“我在這兒。”一個聲音忽然出現。

“厲長生!”

荊白玉沒空聽他們逗貧嘴,就瞧一個人身材頗高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排開眾人,來到了荊白玉面前。

荊白玉叫了厲長生一聲,跳起來就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厲長生的腿,道:“你去哪裡了?我還以為你遇到了危險!嚇死我了……”

厲長生拍著荊白玉的肩膀,溫聲安慰著說:“別怕,有叔叔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什麼叔叔?”荊白玉仰頭瞧他。

厲長生對他微微一笑,笑得頗為高深莫測。

那二當家拍了拍旁邊的案子,道:“廢話莫說,方才說好的事情,你可勿要反悔!”

厲長生笑道:“自然不會反悔。”

荊白玉更是迷茫不解,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都說了什麼,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厲長生俯身在荊白玉耳邊道:“放心,我一會兒慢慢與你說。這會兒你才醒過來,先把肚子填飽才是正經事。”

他說罷了,對那二當家道:“我侄兒餓了,不知可否弄些吃的來。”

“這個好說。”二當家倒是慷慨的很,點了點頭,便叫旁邊的小弟去端糧食和肉來。

二當家吩咐罷了,又道:“你們吃了東西,休息片刻,咱們便要動身回山寨去,不可再耽誤行程。”

“好。”厲長生道:“我們沒問題。”

荊白玉被厲長生領著手,一起進了房間,將門關好。

厲長生這才道:“你的燒也退了,可覺得好些個了?”

荊白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發現身體除了疼痛之外,倒是未有太多噁心眩暈之感,說:“真的呀,我已經不發熱了。”

“是啊。”厲長生道:“你已經睡了兩日,若是還發熱,恐怕要將我嚇死了去。”

“睡了兩日?!”

荊白玉納罕的瞧著他,道:“你沒有逗我?”

“自然沒有。”厲長生說:“你睡過去後沒多久,我們便遇到了外面那夥人。”

“那夥土匪?”荊白玉小聲道:“他們為什麼不殺了我們,反而給我們乾糧和肉吃?好生奇怪。”

按理來說,那夥土匪恐怕是與趙梁王一夥的,如今皇上已然入了趙梁王的圈套,他們又找了個假太子助陣,荊白玉這真太子便沒了用處,應當一刀砍了,以絕後患才是。

但……

厲長生瞧他百思不解的模樣,笑著道:“因為外面那些個的確是土匪不假,而之前咱們遇上的,卻並非真的土匪。”

“我,我有點糊塗了……”

荊白玉感覺自己才醒過來,腦子裡還是漿糊一片,根本搞不明白現在什麼情況。

厲長生道:“你一面吃東西,我一面給你仔細的講。”

“好。”荊白玉乖巧的道。

那面小老虎一同跟進了,一看便是肚子餓了,已然趴在地上大快朵頤起來,也顧不得喂它的是菜葉子還是肉塊,唏哩呼嚕的吃得正歡。

那日厲長生抱著荊白玉往前走著,荊白玉沉沉睡去,厲長生本以為前方會有人家,但那房子並非住戶,而是一處破廟,顯然早已無人供奉。

破廟無有吃的,倒是有一片瓦頭遮蔽,尚可在裡面休整一番。厲長生本打算帶著荊白玉過去,可誰料到行至跟前,那破廟之中早便有人佔了。

一幫子土匪打扮的大漢聚集在破廟之中,那人數可不少。

厲長生乍一看諸多土匪,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子,與荊白玉想到了一出去,覺得恐怕是先前那幫土匪找了上來,若是厲長生帶著荊白玉入內,豈非自投羅網。

厲長生趁著那些個土匪未有發現他,趕忙抱著荊白玉悄悄離開。

“但是不巧。”厲長生說的煞是平靜,道:“離開之時,被那二當家抓了個正著。”

二當家的正帶著幾個小弟從半山腰上來,與急匆匆離開的厲長生正巧碰面。可想而知,厲長生雖然會些散打,卻也打不過這諸多的土匪。

那二當家身壯如牛,厲長生只對付他一個便有些吃力,更別提其他。

如此這般,厲長生和荊白玉,還有那小老虎便被扣押進了破廟之中。

當時荊白玉並非熟睡,而是因著高燒昏迷了過去,周圍動靜雖大,卻一點醒來的意思也沒有。

二當家綁了厲長生,道:“你們是什麼人?”

厲長生被綁住了雙手,本垂著頭,眸子正微微晃動,他心底裡盤算一遍,本意圖打算好如何開口。只是這二當家先開了口,把厲長生倒是弄得有些發懵。

什麼人……

二當家一開口,旁的土匪便在旁邊起鬨,說道:“是啊,你們是什麼人?灰頭土臉的,但穿的著實不錯,恐怕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罷?”

“這可是兒子?”

“看著不像啊,長得不一樣。”

厲長生當下試探性的開口,說道:“這是我侄兒,我們是從遠地方來的,本是帶著侄兒遊山玩水,沒想到路上遇到了歹人。”

“歹人?!什麼歹人!”

那些個土匪竟是對厲長生的話並不生疑,反而對厲長生口中的歹人甚是感興趣的模樣。

若真是先前那夥假土匪,如何能認不出小太子荊白玉來?恐怕早已經被他們大卸八塊斬草除根了。

厲長生心中尋思著,這一夥土匪怕是真的,如假包換。

二當家聽到“歹人”這兩個字,也皺了皺眉頭。

旁的土匪激動的問:“是不是跟我們差不多,看起來也像土匪的模樣?”

“這……”厲長生佯裝狐疑,道:“難道你們並非一夥的?我怎麼瞧著你們並無不同。”

“呸!”

一個土匪生氣的啐了一口,道:“什麼一夥的,那些個人不過一群冒牌貨罷了!我們才是正八經的土匪!三遊城外柏安山匪寨!你可曾聽說過?”

那土匪挺胸抬頭,似是頗為自豪模樣,著實讓厲長生有些個好笑。

厲長生搖頭道:“不曾聽說過。”

“沒聽說過?”土匪道:“我們可是這一片出了名的!劫富濟貧懂不懂?”

“你跟他廢話什麼。”另外一個土匪著了急,道:“你且說說看,那些襲擊你們的歹人,他們往哪面去了?你可知道!”

厲長生仔細一聽,心中有了些算盤。這真假土匪兩撥人,恐怕是有些個恩怨情仇在內,倒是讓厲長生覺得有機可趁。

厲長生點頭道:“知道是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麼?”二當家忽然開口,他聲如洪鐘,擲地有聲,一開口其他的土匪便都熄了聲,不再言語。

厲長生道:“只是我這侄兒病得很嚴重,便是被那些個土匪給傷的,不知幾位好漢,可否先救救我這可憐的侄兒。”

“二當家,你看,那些個猘兒竟是連小孩子也傷!”

“是啊,忒的沒人性了!”

“他們連咱們的山寨都敢霸佔,還有甚麼是他們不敢的!”

“不行,二當家的,咱們要趕緊找到他們,叫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

一堆土匪七嘴八舌,瞬間破廟差點給吵翻了頂。

荊白玉聽得一臉驚訝,道:“所以說,是土匪和土匪打起來了?”

厲長生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本來三遊城外柏安山上的確有土匪寨子,便是二當家那一夥人,已經在柏安山聚集了很久一段時間。雖說是土匪,但也算是義匪,並不會去找尋常百姓的晦氣,所以百姓們對他們並無什麼怨聲。

就在前天一大早,柏安山上突然上來一夥軍隊,一個個穿著最好的鎧甲,拿著頂好的武器,直接衝上山來見人便殺,竟是要偷襲他們的山寨。

“我知道了,那軍隊便是假土匪?”荊白玉恍然大悟。

厲長生點點頭,道:“正是。二當家已然與我說了,他認識那軍隊領頭的校尉,是三遊城內趙梁王麾下一個得力干將,以前曾與他交過手,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

荊白玉差點從席子上跳起來,道:“那天有個假土匪,手背上的確有傷疤!真的是趙梁王在耍這些把戲!”

趙梁王點了一隊士兵突然衝上柏安山剿匪,打了真土匪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無有準備,為了不增加傷員和過多損失,由大當家和二當家指揮著,兵分兩路先行撤退下山。

厲長生說:“後來那土匪寨子便被軍隊給佔了去,成了一個輜重轉折點。”

這輜重轉折點,便是趙梁王專門對付皇上秋獵隊伍設定的。趙梁王好像早就知道皇上要改變� �線,提前讓士兵在山上假扮土匪守在那裡。

瞧他們停下來安營紮寨,便趁著大雨,在山上鑿了石頭,製造了一場山崩地動的場面,將皇上的軍隊折損大半,這才假裝成土匪模樣,衝殺出來見人便砍。

這般一來,皇上一行人被假土匪追殺,趙梁王突然出現,簡直便是及時雨,皇上如何能懷疑了趙梁王去,歡歡喜喜便跟著趙梁王一起入了王宮休息,徹底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假土匪佔領了山寨,真土匪反而無家可歸,被迫從山上逃下來。二當家帶著一夥人,便聚集在破廟中整頓,沒成想到是與厲長生和荊白玉撞在了一起。

真土匪們想要反撲報仇,聽到厲長生說起那些假土匪的下落,心中憤憤不平,一個個叫囂著要報仇。

荊白玉吃了些東西,胃裡好歹舒服了一些,道:“那……那些假土匪,如今還在山寨之中嗎?”

厲長生搖搖頭,道:“自然已經走了,他們襲擊了咱們,山寨便沒了用處,也是怕那些真土匪狠起來不要命,早就撤離而出。”

荊白玉昏迷了兩日,二當家已然讓小弟去打聽過了,假土匪從山上撤離,大當家帶人反撲撲了個空,這會兒正派了人來通知他們回去,再行商議如何報仇。

“那我們現在是要……”荊白玉瞧著厲長生問。

厲長生笑了笑,嘴角一抹詭異的笑容,道:“自然是跟著這些真土匪去山寨。”

“去山寨做什麼?”荊白玉說,“難道他們還能庇佑我們不成?”

“正是如此。”厲長生點點頭,道:“太子殿下可莫要小看了這些土匪,你可知道這三遊城柏安山上的土匪寨裡,聚集著多少人?”

荊白玉伸手一隻手來,道:“五百!”

厲長生笑著搖了搖頭,道:“太少了。”

荊白玉乾脆兩隻手一起伸出來,道:“一千人!不能再多了!”

厲長生倒也不再賣關子,道:“說出來恐怕太子不信,足足有八千人之眾。”

“什……什麼!”荊白玉睜大眼睛。

這古代人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現代先比的,因為小孩子容易夭折,很大一部分無法長大,所以人口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般多。

什麼動輒幾十萬大軍,其實不過誇大其詞的虛數罷了,這兩國打起仗來,能有十幾萬大軍便是頂了天的數目。而一個小小的土匪山寨,竟然聚集了小一萬人,怎能不叫荊白玉詫異。

三遊城可是趙梁地界的王城,三遊城外卻有如此之多的土匪聚集,看來三遊城治理情況著實堪憂,否則也不能有這般多人落草成寇。

荊白玉點漆一般的眸子晃了晃,不確定的看著厲長生,道:“你不會是想要……”

厲長生與荊白玉儼然心有靈犀,道:“若是能用這幫子土匪對抗趙梁王,再來個出其不意,指不定便真的有用。”

“可他們怎麼說都是土匪啊……”

荊白玉心中擔憂不已,土匪又不是正規軍,先不說有無鎧甲和趁手兵器,就說這紀律便不夠嚴明,一個個散漫的厲害,真的與正規軍交上了手,怕是三個也打不過一個,到時候抱頭鼠竄也指不定。

厲長生道:“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再說。”

“倒是……的確如此。”荊白玉一陣沉默。

厲長生又道:“我已與二當家說好了,跟著他去見他們的大當家,到時候便將那些假土匪的事情告訴他們。”

荊白玉一拍胸脯,似乎下定了決心,道:“好!反正我要一直跟著你,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嗷嗚!”

旁邊小老虎吃光了肉塊,仰起頭來叫了一聲,似乎是在表決心,小主人去哪裡,它也要去哪裡。

厲長生道:“那麼一會兒我們便上路。委屈太子殿下,扮演我的侄兒,可莫要露出馬腳來。”

“我知道了。”荊白玉有些個不樂意,道:“為什麼是侄兒,弟弟還不行?憑白就矮了一輩兒呢。”

厲長生道:“一時情急,當時便沒想那麼多。若不然,下次長生便說你是我弟弟?”

“別了!”荊白玉趕忙搖頭,說:“這種逃亡的事情,還是莫要有下次了。”

厲長生瞧他那可憐的模樣,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別怕,有我在。”

大家用過了一些吃的,刻不容緩,二當家便召集了土匪小弟們,帶上荊白玉與厲長生,還有那小老虎一同,往三遊城外柏安山上去了。

大當家已然將山寨佔了回來,也派人去追蹤那些個假土匪的下落,卻一無所獲,並沒什麼結果。這哪裡能叫大當家的不惱怒?簡直肺都要氣炸開來。

二當家帶著厲長生與荊白玉上了山去,山上很快就聽說了這事兒,大當家親自出來迎接。

“二弟!你總算回來了!可著急死了我!”

土匪老大第一個衝出來,一把抱住二當家,使勁兒拍了拍他的後背。

荊白玉眨巴著大眼睛一瞧,這……

這土匪頭子大當家的,會不會過於瘦弱了一些個?

二當家人高馬大,雖無厲長生一米九幾的個子高,卻壯實的厲害。而那大當家的,荊白玉還以為會比城門樓子還高,比城門樓子還壯。

哪想到卻是個白面書生一般的人物,麵皮白淨,生得也清秀,身材高挑,好像是誰家的公子哥兒似的,分明應該去做文士,誰也想不到竟是個土匪頭子。

“大哥!”二當家道:“你沒事就好了,弟弟還在擔心你。”

“我能有什麼事兒?”大當家豪爽的哈哈一笑,道:“這一趟下山,反而遇到了些個好事兒!”

“哦?”二當家有些奇怪,道:“大哥遇到了什麼好事兒?”

那兄弟兩個見了面,彷彿有許多話要說,竟是一時將厲長生與荊白玉撂在了一面,就當他們是空氣一般。

“嘿!”土匪頭子爽朗的一笑,拉著二當家神神秘秘的道:“我從山下弄回個壓寨夫人來!”

“壓……壓寨夫人?”二當家有些個發懵,道:“這,大哥,這恐怕不妥當罷?”

土匪頭子笑道:“沒什麼不妥當的,並非是什麼普通百姓家的姑娘,而是一個賊頭子的媳婦兒!我瞧著那賊頭子準不是什麼好人,如今把那姑娘留下來,咱們山寨裡好吃好喝的,她肯定樂意!我這可是做了件大善事!”

二當家聽著還是有些個不靠譜,說:“這賊頭子是……”

土匪頭子還好意思叫旁人賊頭子,瞧二當家不理解,便解釋說:“就是個穿著鎧甲的士兵!我瞧他不似個普通的小兵模樣,或許還有軍功在身,肯定不是甚麼好東西。”

“哦?”二當家一聽,道:“可是襲擊咱們山寨的其中一個?他人現在何處?大哥可有將他拿住!”

土匪頭子拍了拍他胸口,道:“自然了。我都出馬了,二弟你還不放心,已然被我扣在了山上。至於……他是不是與襲擊咱們的那些官兵一夥,我一時也說不定,等他醒了再行盤問。”

“醒了?”二當家又是有些納罕起來,什麼叫醒了?

土匪頭子乾脆道:“咱們莫要站在這裡,上山說話!回去坐下來好好的說。”

“對,大哥說的對。”二當家這才想起了被晾在一邊良久的厲長生與荊白玉,道:“大哥你瞧,這就是我叫兄弟們提前傳訊告之的厲兄弟,旁邊是他侄兒。”

土匪頭子上下一打量厲長生與荊白玉,荊白玉被看的有點發毛,生怕露出了什麼把柄。畢竟他們這已然入了土匪窩,若是一個不甚,可不只是倒黴這麼簡單的事兒。

厲長生倒是坦然大方,笑著道:“還未感謝幾位英雄好漢仗義援手相救,否則我與侄兒的命就算到了頭。”

“嗨,”土匪頭子一擺手,道:“這算什麼事兒,不過路見不平罷了,你們放心,這裡安全的緊,隨我上山罷。”

土匪頭子發了話,小弟們齊刷刷答應一聲,大家這才浩浩蕩蕩的繼續往山上匪寨而去。

荊白玉躲在厲長生身後,稍微松了口氣,等那土匪頭子轉過身去,這才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他來,心中吶喊的不得了,這土匪頭子長得“唇紅齒白”,一副白面書生模樣,哪裡有土匪的氣場,與二當家站在一塊,簡直“小鳥依人”。

然而話又說回來,這些土匪小弟們,卻又對大當家甚是欽佩恭敬,彷彿這大當家的還真有些個旁人比不上的能力。

荊白玉奇怪的瞧了半晌,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仰著頭問:“怎麼了?”

厲長生對他笑笑,低聲道:“你在這般打量他們老大,恐怕被旁人發現。”

荊白玉這才覺著自己看得著實有些太仔細,垂下頭去將小老虎抱起來,用小老虎擋著,躲在後面暗搓搓的繼續瞧。

這土匪寨子已然在柏安山許多年,本來是二當家的爹作為土匪頭子。後來二當家的爹被趙梁王派兵給剿了,如此一來,二當家蕭拓便開始管理這土匪寨子。

當時山寨裡的土匪不過兩千之眾,這數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倒也無現在這般壯闊。

畢竟他們不靠打家劫舍,禍害旁邊百姓為生,這平日裡根本無什麼銀兩可賺的,山寨裡是養不起那般多的土匪,根本無有什麼口糧剩餘。

後來山寨裡來了個人,蕭拓隨後救了個落魄公子回來,本以為活不成了,誰料吃了一劑藥,竟是活奔亂跳,可不就是眼下的大當家陳均年?

他們也不知陳均年是從哪裡來的人,只知道陳均年為人豪爽仗義的很,而且家底豐厚,算是吃喝不愁的公子哥。

蕭拓讓陳均年在山寨裡養了幾日的傷,便將其送下山去。

陳均年走後無有幾日,竟是又折返回來。不只他一人回來,還帶回不少大木箱子,箱子開啟,赫然滿滿的珍奇珠寶。

陳均年想要留在土匪寨中,還帶了數也數不盡的財富,那些個土匪小弟自然歡迎。起初蕭拓有些個狐疑,覺得陳均年或有什麼鬼主意,並不可信。然而相處下來,倒慢慢的對他有所改觀。

陳均年應是讀過書的人,懂得不少,住在山寨裡,一會兒教導土匪們在山上種田種樹,一會兒又教導土匪們打鐵煉劍,彷彿就沒有他不會的,滿肚子都是學問。

自從陳均年留下之後,山寨裡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遠近有些個百姓實在被逼得過不去了,也會跑到這柏安山來投奔他們。

不出幾年功夫,柏安山的匪寨簡直遠近聞名,已然有了八千之眾。

因著陳均年比蕭拓大了三個月年紀,兩個人這麼一結拜,陳均年變成了蕭拓的大哥,自然也成了土匪寨子的大當家。

不過一個頭銜罷了,蕭拓這人豪爽的很,全不會小心眼子,自然無有什麼抱怨。

厲長生與荊白玉一起跟著土匪們上了山。

陳均年對寨子門口的小弟道:“快快,把我那壓寨夫人請出來,二弟回來了,快叫我二弟看上一看,瞧瞧大哥我的眼力如何!”

小弟笑呵呵的說道:“好嘞大哥!我這就去請大嫂!”

蕭拓雖然也想看看新大嫂的模樣,不過這還有正經事情未做,他心中並不踏實,道:“大哥,大嫂一會兒再見也是不遲的。厲兄弟與他侄兒在路上遇見過假扮我們的那夥人,咱們應當先聽聽厲兄弟如何說,好找個機會報仇雪恨!”

土匪寨子人多勢眾,按理來說這許多年了,趙梁王雖然對他們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不敢貿然剿匪。但這一次則不同……

那夥軍隊趁著山寨無有準備,偷襲上來,一看便是有備而來,專門用火箭偷襲,並不想與土匪們硬拼,只是意圖趕走他們罷了。

當時山寨失火,情況非常危急,陳均年生怕大夥一著急上火,全都折在這大火之中,趕緊下了命令,帶領兄弟們紛紛下山。

如今沒兩天工夫,陳均年和蕭拓還未想好如何報仇雪恨,那些個假土匪竟是著急忙慌的自己跑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蕭拓親眼瞧見其中一個乃是趙梁王麾下干將,但他們無有證據,若是貿然便與趙梁王宣戰,可決計是討不得好處的。

蕭拓一時不知如何才好,當下便與厲長生做了交易,保護他們的安全,將他們帶回了山寨,讓厲長生仔細說說那夥假土匪的事情。

陳均年一聽,趕忙咳嗽著,心說不好讓兄弟覺得自己見色忘義,便正色說:“對對,瞧大哥我這記性。那這位厲兄弟,你來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厲長生站起身來,道:“不瞞各位英雄好漢說,那假扮大家夥的,正是三遊城內的趙梁王不假。”

“真的是他?”陳均年皺眉,道:“好傢伙,那趙梁老兒老糊塗病犯了,竟是與我們過不去。”

蕭拓坐在一面席子上亦是皺眉不止,不過並未立刻開口說話。

他心裡盤算著,好端端的山寨被燒了大半,若想要重建,恐怕要一頓的工夫。這口氣若是不討回來,恐怕大家夥誰心裡都不能舒坦。但……

但若真的與趙梁王搞個你死我活,這又是一場硬仗,恐怕連累了更多的兄弟們,著實讓人難以下決定。

厲長生自然知道他們心裡想的什麼,當下手心裡一翻,竟是拿出了五顆碩大的白珠來。

“這是……”

陳均年與蕭拓也是見過珍奇珠寶的人,卻從未見過這等個頭的珍珠。

旁邊的荊白玉也是吃了一驚,這珍珠……

荊白玉拽了拽厲長生的衣襬,小聲說:“厲長生,這白珠不是我給你的嗎?怎麼的會在這裡?你還隨身帶著?”

厲長生並非隨身攜帶,只是將這些東西隨手放在了系統道具箱中,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厲長生並不慌張,很自然的低頭在荊白玉耳邊小聲說:“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送予我的,我自然要隨身攜帶。”

本來荊白玉還心中狐疑的很,聽了厲長生這玲瓏圓滑的回答,頓時心裡便覺得,好像這麼說也對。竟還有幾分高興勁兒。

厲長生將五顆白珠放在案上,道:“我知各位英雄好漢也著實忍不得趙梁王的囂張跋扈,只是各位英雄也有自己心中的難處。我這侄兒的父親,如今便被扣押在趙梁王的王宮之中,若是各位英雄肯仗義援手,這五顆白珠便算是厲某人贈送予各位的,等進了趙梁王的王宮之內,別說是白珠了,想要什麼樣的寶貝無有?”

小太子荊白玉被人冒充,無人肯相信他才是如假包換的太子殿下。厲長生與荊白玉手中都沒有兵馬,若想營救趙梁王王宮之中的皇上,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而眼前的這些土匪,簡直便是雪中送炭。厲長生初一見到這些土匪,心中便有了一個計劃。

荊白玉一聽,便知道厲長生心中在想些什麼。雖然用土匪對抗趙梁王,這聽起來說是不太靠譜,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這一點點的希望也決計不能放過。

荊白玉乾脆站起來,一臉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表情,道:“是啊,求各位大哥哥,救救我爹爹啊!那趙梁往詭計多端欺人太甚,還請各位大哥哥仗義援手,若是連你們也不聞不問的話,我爹爹恐怕是凶多吉少啊。我聽這附近的村民說,你們可是這遠近知名的大善人啊,可不能見死不救。”

荊白玉才七八歲大,他長得冰雕玉琢,又佯裝要哭的模樣,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止不住讓旁人聽了覺得可憐兒。

外面兩個守門的土匪小弟聽了,都有些個不落忍,道:“老大,二當家的,這小娃娃著實可憐,若是這般小便沒了爹,日後豈非像我們一般?”

他這話說的,可戳了各位的心窩子,簡直快準狠。他們若是有爹有娘,有人照料,也不會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只能上山做了土匪。

蕭拓雖生得人高馬大,卻心坎最軟,抬起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荊白玉的頭髮,道:“小孩你莫哭,我們想想辦法就是。”

倒是陳均年,看似老好人一個,心眼子倒是最多。他沒有立刻開口,眸子在眼眶中轉來轉去,道:“小娃娃,我且問你,你爹爹是做什麼的?趙梁王為何扣押了你爹爹?”

“我爹爹……”荊白玉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他父皇乃是大荊的九五之尊,但這一層關係如何能對這幫子土匪說道?若是突然暴露了身份,指不定會招來什麼麻煩。

荊白玉有些個進退兩難,乾脆直接撲進了厲長生懷裡,假裝害怕的埋頭不語,只是躲著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抽泣不止。

厲長生並不慌張,抱住荊白玉拍了拍他的後背,心中有了一番計較,不急不緩的道:“是這樣的,其實我們……”

他話方說到這裡,外面一陣喧譁之聲。

一個小弟興高采烈的喊著:“大哥!大哥!大嫂給您帶來了!”

原是去請壓寨夫人的小弟回來了,就瞧那小弟身後跟著四個人。說是請了壓寨夫人來,還不如說是押解來的。

那壓寨夫人一聲粉色羅裙,鬢髮著實散亂不堪,長髮擋住了半張臉,被他們推推搡搡的往這邊走,一看便是絲毫不情願的模樣。

眾人瞬間都被那壓寨夫人吸引了注意力。

土匪頭子陳均年立刻站起身來,同時也將他二弟蕭拓拉了起來,道:“二弟你快來,先瞧瞧新嫂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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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

荊白玉其實對陳均年這壓寨夫人,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他不過是想要尋個理由敷衍陳均年,然後叫陳均年帶著他的土匪大軍打入三遊城,趁亂將父皇救出罷了。

但是如今……

荊白玉乍一瞧那壓寨夫人,竟是目瞪口呆,嚇得差點原地跳起。

而厲長生這會兒也未有看起來那般的冷靜,心中也是一陣怔愣,著實是萬萬也無有料到。

“陸……”

“陸、陸……”

荊白玉瞪著眼睛,“陸”了半天,後半句話竟始終沒有說出口。

陸輕舟!

那壓寨夫人還能是誰,雖然穿了一身女裝,但荊白玉與厲長生還是一眼便能將其認出,絕對是陸輕舟無疑的。

“公子!”

陸輕舟一進來,掙扎險些都忘了,同樣一臉震驚的看著荊白玉與厲長生。

隨即……

陸輕舟那驚訝的表情慢慢褪去,臉上展現出從所未有的尷尬之色。

“你們認識?”土匪頭子陳均年好奇的問。

荊白玉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抬著頭去瞧旁邊的厲長生。

厲長生反應倒是極快的,笑著道:“認識,自然認識,沒成想竟是這般巧合。”

陸輕舟也不掙扎了,腦袋垂得儘量低,恨不得下巴插進自己胸口裡,頭髮死死擋住他整張臉,根本不敢與厲長生和荊白玉再對視一眼。

還真別說……

荊白玉再稍微瞧了一眼陸輕舟,只覺太子詹事這身打扮,絲毫也不突兀,倒顯得挺漂亮耐看,怪不得土匪頭子陳均年竟是要將他一個大男人留下來做壓寨夫人。

這欺騙性著實滿分。

陸輕舟年紀輕輕,在都城裡那是有名的紈絝子弟。京城裡哪位姑娘沒聽說過陸輕舟的名兒?都知他風流倜儻,而且最會說話。

陸輕舟體格並不健碩,看起來高挑勻稱,如今換上一身女裝,將喉結處用衣領子遮住,果然天/衣/無/縫毫無破綻,那叫一個唇紅齒白腮凝新荔。

一瞬間的事情,荊白玉腦子裡忽然有個天大的問題。

其實厲長生此時也想到了這點子事情。

陳均年口中的壓寨夫人乃是陸輕舟,那陸輕舟這位小娘子的夫君匪頭子,是……

陳均年瞧見陸輕舟來了,心中歡喜非常,道:“難不成你叫露露?你先前不肯告訴我,我還一直不知。好名字好名字啊!”

露露……

荊白玉打了個冷戰,陸輕舟則是更不敢抬頭。

厲長生心中一動,趕忙說道:“各位英雄好感,我想這其中恐怕是有些個什麼誤會。陸……我這弟妹的夫君並非趙梁王一夥,其實乃是被趙梁王所害,請各位英雄好漢高抬貴手。”

“這……”蕭拓瞧了一眼旁邊的陳均年,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不然咱們將這位姑娘的夫君找過來,一起坐下來好好說說,可莫要將好人給冤枉了去。大哥若真是強搶民女,是要寒了各位兄弟的心啊。”

“我哪裡有?”陳均年道:“這小娘子的夫君一看便不是好人,我這是在為民除害。”

“你把他怎麼樣了?”陸輕舟一聽,有些個著急。

蕭拓道:“大哥,莫要任性。”

“唉……”眼看著天鵝肉飛了,陳均年嘆息一聲,擺擺手,道:“罷了,你們且去將那人給帶過來,我們問了話再說。”

“是!”土匪小弟們答應一聲,復又出去。

這兩個土匪小弟才出去一轉身的工夫,倒是有其他土匪匆匆忙忙的跑來,一路跌跌撞撞,嘴裡還大喊著:“不好了不好了!”

“怎麼的?”蕭拓第一個站起來,道:“可是趙梁王的軍隊又打來了?”

“不是不是!”土匪小弟道:“是……是壓寨夫人的那個夫君,他醒過來了,一醒過來就惱怒非常,揚言要扭掉大哥的腦袋,已然打過來了!我們十個人都不是他對手啊!這可怎麼辦是好!”

“什麼?”陳均年亦是站了起來,道:“你們連一個受傷的病人都看不住,到底幹什麼吃的!”

“可是大哥,他真的太厲害了!”小弟叫苦不迭。

荊白玉聽得雲裡霧裡,全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趕忙挪到了厲長生身邊,小聲的問:“到底怎麼回事?陸輕舟怎麼扮起女裝來了?他的夫君又是誰啊,說得神乎其神。”

厲長生倒是並不好奇,十拿九穩的道:“還能有誰?這一個打十個,還是受傷的病人,這般神勇之人,定當非竇延亭竇將軍莫屬。”

“原來是這樣……”

荊白玉恍然大悟,這麼一想,倒也能對上號了。

他們話音才落,果然就聽到打鬥和痛呼的聲音,轉眼之間,“咚”的一下子,有個土匪小弟四仰八叉的便被打了進來,倒在地上王八翻個一樣。

“陸輕舟!”

有人大喊了一聲陸輕舟的名字,風馳電掣一般而來。荊白玉定神一瞧,還真就是竇延亭無疑。

竇延亭這會兒身上鎧甲已除,可見渾身倒下都是傷口,雖然已都包紮起來,但有的傷口復又撕裂,樣子不容樂觀。

就算如此,竇延亭仍然神勇非常,並非常人所能匹敵。

竇延亭來勢洶洶,未能一眼認出屋內的女裝陸輕舟,倒是一眼瞧見了土匪頭子陳均年。

竇延亭呵斥道:“是你!你將陸輕舟如何了!速速將人交出來!”

“什麼陸輕舟?”陳均年奇怪的說。

竇延亭這會兒心中急躁的緊,他本就不是個溫吞之人,當下提起一拳便是搶身而上。那模樣那力道,大有將陳均年腦瓜子一拳打裂的架勢。

“嗬!”

陳均年趕忙一個彎腰躲閃,輕功倒是一流,眨眼功夫便竄到了二當家蕭拓身後,藏得那叫一個嚴嚴實實。

原來陳均年的武功其實不過如此,是萬萬不及他二弟蕭拓的。他剛才託大,揚言將陸輕舟的夫君竇延亭打的落花流水,不過是誇大其詞。乃是竇延亭受傷頗重,自己昏死了過去,陳均年根本無有和他過上一招半式。

如今倒是好了,陳均年半點還手之力也無,臉皮通紅一片,喊到:“什麼陸輕舟!我不曾見過!我可是救了你的,你講理不講?”

“好啊,你這等小賊,竟還敢誆騙於我!”竇延亭憤怒的道。

“這位兄臺,有話坐下來慢慢說。”

蕭拓趕忙攔住竇延亭,生怕真將大哥陳均年打出個好歹來。

蕭拓硬生生接了竇延亭一拳,頓時心中敬佩不已。那竇延亭已然受了頗重的傷,卻仍鋒芒不減,著實讓人肅然起敬。

蕭拓也不敢還手,生怕誤會鬧大,只好也是躲躲閃閃,抽空說道:“兄臺,你的媳婦兒就在那處,我大哥並未為難於她。我大哥雖有些個好酒好色之徒,卻也並非什麼卑鄙小人,強搶民女這等子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甚麼媳婦兒?”竇延亭動作稍有停頓,隨即怒氣更盛,道:“我問你們將陸輕舟如何了!莫要與我扯那些無用的話!”

這混亂不堪的場景……

荊白玉看的是眼睛都忘了眨,心中著實好奇的緊,這竇延亭與陸輕舟到底遭遇了什麼,怎麼兩個人都奇奇怪怪的。

小老虎蹲在荊白玉身邊,四肢展平伸了個懶腰,還張開大嘴巴打了個哈欠,便有一搭無一搭的趴在地上瞧那幾個人耍寶。

“竇兄竇兄!”

厲長生眼看著若是再不出手,恐怕誤會真要鬧大不說,指不定還要鬧出個人命來。

他趕忙上前,攔在竇延亭面前。

竇延亭果然煞時便收了拳頭,驚訝的看著厲長生,道:“厲……厲兄是你?”

竇延亭反應也是快的,並未有暴露厲長生的身份。

厲長生上前抓住竇延亭的手腕,將他拉將過來,帶到了垂首立在一面,一言不發的陸輕舟面前。

厲長生笑著道:“都是誤會,你瞧,你要找的人不就在這裡?”

“厲兄,你這什麼意思?”竇延亭都被他搞糊塗了,他帶著陸輕舟逃難於此,他要找的乃是陸輕舟陸詹事,怎麼會是一個穿著羅裙的姑娘家?

陸輕舟只覺得沒臉見人,著實不想將頭抬起來,可事到臨頭,真是趕鴨子上架,根本不給他另外一個選擇。

說起陸輕舟與竇延亭,這故事也是曲折。

陸輕舟不會武功,假土匪衝殺過來,他本以為自己是死一萬次也不奇怪的,哪料到竟是被竇延亭順手救了。

當時情況混亂,兩個人亦是與大部隊走散,只他們逃亡在外,比厲長生他們還要悽慘,連一匹代步的馬匹也無。

竇延亭為了戴上拖油瓶一般的陸輕舟,身上接連中了三箭。陸輕舟這人從小打到大就未有哭過,便是被父親謾罵毒打,也是一滴眼淚也未落,然而那時竟急得他不知錯所,險些就哭了出來。

竇延亭全不當一回事,帶著陸輕舟藏身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然後開始掏出匕首,劃開自己的皮肉,將箭頭從傷口取出。

陸輕舟未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著實沒有經驗,竇延亭也不為難他,一言也不開口,直接自己動手拔箭。

這三支長箭,有兩隻射得不深,取出只是疼痛罷了,並無什麼困難,但第三只則不同尋常,若是稍有不慎,取箭之時一口氣沒吊足,恐怕便要一命嗚呼。

就在這關鍵時刻,長箭拔出,竇延亭虛弱的隨時都要暈倒,卻又有一夥人廝打著出現在了竇延亭與陸輕舟的面前。

正是大哥陳均年帶領的一夥土匪,與一夥假冒他們的土匪士兵打了起來。

那些個土匪士兵被陳均年帶人追趕,兩撥人打得是難解難分。結果正巧了,陳均年一回頭,便看到了穿著一身鎧甲的竇延亭。

竇延亭一輩子都是軍人,那眼神那打扮,還有渾身上下透露出的煞氣,是決計偏不得人的。

陳均年煞時誤會,以為竇延亭與趙梁王派來的假土匪是一夥的,當即大喊一聲,叫小弟們將竇延亭陸輕舟一併抓起來。

竇延亭連忙掩護陸輕舟逃跑,兩個人順利突圍,甩掉了陳均年和他的土匪小弟。

只是竇延亭傷勢更重,逃出不多時,一個趔趄倒在地上,便昏死了過去,可把陸輕舟給嚇壞了,還以為他便這般死了過去,再也睜不開眼。

陸輕舟艱難的背起竇延亭,死拖活拽的,將山一般的竇延亭帶到了一戶農舍。

只可惜那農舍主人已然搬走,農舍之中無有食物可果腹,倒是有些個破舊衣物。

陸輕舟瞧了一眼那頓破舊衣物,又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竇延亭,乾脆想到了個……

不算好辦的辦法。

陸輕舟當下也顧不得太多,竟是換了一身女子的羅裙,將頭髮也重新梳理一番,儼然還真是個年輕少/婦模樣。

陸輕舟又弄了些灰土,將竇延亭的臉抹花,叫旁人瞧不出他的樣子。

如此一來,陸輕舟心裡思忖著,就算那些個土匪追來,瞧見他們一男一女,乃是夫妻打扮,應該一時也不會發現端倪,便可多一份逃走勝算。

陸輕舟打算妥當,便準備帶著竇延亭繼續上路,哪裡知道便是這麼巧,和剛剛分開的陳均年又碰了個正著,簡直冤家路窄。

陸輕舟本以為死定了,卻萬萬也無料到,陳均年並未認出他來,只當他是個俏麗害羞的小娘子,竟還對陸輕舟“一見鍾情”,喜歡得頭暈腦脹。

至於後來的事情……

陸輕舟為了騙過陳均年,說自己乃是竇延亭的妻子。

陳均年一聽,自己頭一次一見鍾情,可這小娘子已然婚配,自己也不好做強搶良家婦女的強盜,本是心中落寞。但轉頭仔細一瞧,那小娘子口中的夫君,不正是假土匪一夥的賊頭子,方才一身鎧甲的將軍!

如此一來,陳均年立刻叫人將昏迷的竇延亭給綁了。

竇延亭一直都在昏迷,根本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更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多出個媳婦兒來。他向來孑然一身,因著總要在沙場上舔刀口,便不想禍害了旁人家的姑娘,免得姑娘哪一天便守了活寡,也是可憐見的。

這會兒厲長生這麼一說,竇延亭再仔細一看,簡直晴天霹靂,瞬間愣在當場,難得的眼睛都睜大了許多。

陸輕舟也是破罐子破摔,怒目瞪著竇延亭,道:“怎麼的?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陸輕舟的氣場還從未這般強大過,竇延亭被他嚇了一跳,嘴唇抖了抖,聲音顯得有些弱,道:“沒……其實我……沒什麼想說的。”

那面陳均年一瞧,立刻拉著他二弟蕭拓道:“二弟你瞧!我就說了,這小娘子定然不是心甘情願跟著這賊頭子的,我這是做了好事,救她……”

陳均年話不曾說完,已然被他二弟蕭拓瞪了一眼,頓時沒了底氣,蔫頭耷拉的不敢再言語。

厲長生一看,誤會解除,笑得彷彿什麼事兒也未有,道:“這其中都是誤會。這位乃是厲某人的兄弟,姓竇。”

厲長生說著,又瞧了一眼還在羞恥難當的陸輕舟,說:“這位則是厲某人的弟妹。其實我們都是被那假土匪所害的,弟妹,你說是也不是?”

“啊?”陸輕舟有些個反應不過來。

厲長生給他打了個顏色,還稍微推了他一把,在他耳邊低聲說:“陸大人,這回可要看你� �本事了。”

陸輕舟被推的莫名其妙,上前走了兩步,差點撞上目光光灼灼的土匪頭子陳均年。

他被瞧得渾身一陣雞皮疙瘩,趕忙又退了回來。

荊白玉抬頭瞧了一眼陳均年,又瞧一眼陸輕舟,然後拽了拽厲長生的衣襬,小聲道:“厲長生,你這是甚麼計劃?”

厲長生微微一笑,同樣低聲道:“侄兒還小,叔叔教你,這叫美人計,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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