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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飄零的呂布,被圍的曹操

大暑。

驕陽似火,炙烤著大地,在林間樹蔭之中,停歇著一支兵馬。

烈日當空,他們選擇了在日中躲避烈日,只在早上與黃昏時分行軍。

平丘附近有許多小山,林木還算繁茂,呂布在樹幹下墊著厚厚的枝葉,人坐上去,非常松彈。

這也算呂布在近來的不適與不順中,小小的慰藉了。

呂布頭髮蓬亂,鬍子拉渣,原本亮銀色的外甲,因為缺乏養護,變得汙穢與斑駁,暗澹無光,唯一還能稱道的,便是手中畫戟。

每每有閒暇時間,呂布便是用布擦拭,期待著下一次殺敵之日。

“奉先,我等遊蕩已有數月,如同孤魂野鬼,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要不,我們投了朝廷吧!”

魏續坐在呂布跟旁,狀態相比呂布只差不好,因為與呂布有親,兩人通常平輩想稱。

“搶了劉辯,還投朝廷?你有幾個腦袋!”

呂布沒好氣的回應一聲,這可是死罪!

與丁原分道揚鑣之後,他們便四處遊蕩,糧食吃完了,他們便四處繳獲,但他們不是向老百姓繳的,而是和各處劫擊官道,佔山為王的賊寇們繳的。

說出來都沒有人會相信。

如今賊寇四起,幾乎座座山上,皆有山賊,特別在戰亂的虎牢關之外。

呂布一路向東遊蕩,主要想避開朝廷控制的領地,免得被追殺,又不想與袁氏為伍,思來想去,也只有向東進入兗州一途。

然進入兗州陳留之後,呂布詫異的發現,陳留的治安竟然比河南要好不少,此地鮮有山賊,而且官道之上,多有人流馬車來往,竟然比司隸,還要熱鬧一些。

“將軍,我軍斷糧在即,如何是好?”

坐於呂布另一邊的成廉開口,進入兗州之後,因為打不到山賊流寇,時常食不果腹,原本千餘兵馬,一路戰鬥,奔波,走散,如今只剩八百有餘,原本提格成為司馬的幾位,如今實打實的卻只是一名軍侯。

怎麼,呂布也不知道,但一路走來,呂布一直恪守著底線,那就是不劫掠百姓。

為此,帳下幾人頗有異議。

侯成:“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執金吾的官軍了!”

魏續:“你看董卓的西涼軍是官軍吧,他們都劫掠百姓,你呂奉先現在是支野軍,還守什麼底線!”

曹性舉著手道:“贊成搶百姓的舉手!”

然後他發現只有他一個人舉著手。

其他人只是勸說,至於做不做,還是呂布拿主意,他們還是很信服呂布的。

快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這種聲音又開始出現,畢竟這個年頭,誰不劫掠百姓啊,黃巾軍,黑山軍,西涼軍,等等……

呂布心中也有猶豫,畢竟吃飯問題,擺在眼前,但堅持了數個月都過來了,他依舊不想打破底線,底線就是離開幷州時,鄉親的一句“不忘初心”。

“我意已決,此番言論,日後休要再提!”

呂布一言否決,目光盯著鋒利的戟刃,冷冽如霜。

“將軍,前方官道之上,有車隊前來!”哨探報道。

眾人皆眼睛一亮,戰時狀態,商道阻塞,沒有什麼人跑商,這種時候的車隊,多半是運糧的。

這可是大好時機啊!

“奉先,莫要猶豫了!”魏續勸道。

呂布蹭的一聲站起,手中緊拽畫戟,

“我說不可,便是不可,我呂布縱是餓死,死於荒野,墜死此山,也不劫百姓之糧!”

呂布目視眾人,見他們都怪異的看著自己,一副擺爛的神情,意思是:不去搶,那吃的你來解決!

呂布轉而道:“不過,雖不能搶,卻可以借!”

眾人更加怪異的看著呂布。

“走,隨我前去借糧!”

呂布提著畫戟,下了山林,向官道而去。

平丘縣外的官道之上,五六糧馬車徐徐而行,車伕皆帶著涼帽,遮蔽烈陽,車隊最前面,是一輛馬車,裡面坐的,正是一起從陳留回東郡的陳宮程昱兩人,而馬車上拉的,正是陳宮近一年來的俸糧,張邈行事歷來大方,陳宮要走,他不僅親自相送,還安排馬車拉糧,而且給的糧,也多了不少,如此,陳宮也算榮歸故里。

兩人一路相談,聊的甚是投機,陳宮說起與張邈戰時的種種,當然,他知道張邈好臉面,所以主要描述作戰的驚險,西涼軍的兇惡,而將張邈的狼狽逃亡的部分掩了去。

程昱哪裡聽不出來,只是沒有說破,相比陳宮,他追隨的橋冒,則憋屈許多,東郡本就缺糧,橋冒依託盟軍供糧,後來因為交接問題,直接導致軍糧中斷,最後還落得個違抗軍令被劉岱所斬的下場。

而跟隨橋冒的程昱,自然一路憋屈,最後只能暫時棲身陳留,從程昱的話中,陳宮也聽出了陣陣無奈,而張邈的保守,則斷了他最後一絲留在陳留的念想。

“仲德,此行回道東郡,有何打算?”

程昱稍想數息,無奈道:“你我皆非茂才,亦無顯赫家世,還能做何打算,能苟活亂世,已是萬幸。”

“不然!”陳宮一言否定程昱的話,“當今天下,正值亂世,有道是亂世出英雄,英雄不問出處,仲德無需為出身而憂。”陳宮道。

“公臺倒是豁達,張孟卓雖無大志,卻有自保之力,公臺何故棄之,與我一道做這山野之人。”

“亂世如逆水之舟,不進則退,胸無大志者,不思進取者,皆不得在亂世安身,我今日有言,陳留早晚會被他人所得。”陳宮道。

話音剛落,外邊突然傳來一聲騷動,隨後傳來了車伕的聲音。

“先生,前方有兵馬攔住了官道!”

陳宮程昱兩人對視一眼,疑惑在兩人心頭同時升起。

兵馬?此地何故會有兵馬?

陳宮探出腦袋,便瞧見了來者,為首的是一位銀甲將軍,雖整體觀感稍顯狼狽,但那近八尺的軀體,配上白淨面頰,劍眉皂目,甚是不凡。

呂布瞧著探出馬車簾布的陳宮,衝其蔚然一笑。

手持畫戟拱手行禮。

陳宮見狀,不由得松了口氣,不像什麼來路不明的山匪,衝著糧草而來,陳宮步出車廂,立於馬車之上,目光比騎馬的呂布還要稍高一些。

陳宮回禮道:“不知將軍高姓大名,為何攔住去路?”

呂布劍眉微皺,似有難言之隱,輕“害”了聲:“吾姓呂名布,字奉先,原是幷州刺史丁原帳下主簿,因不滿其背義投袁,故而與之分道揚鑣,流落於此。”

陳宮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人。

“將軍便是誅蹇碩的呂奉先?”

呂布眼中露出一抹訝異,路上偶遇一人,竟然還知曉自己來意。

“不才,正是在下。”

程昱也聞聲走了出來,端詳著呂布。

“在下陳宮,字公臺,這位是程昱程仲德。”陳宮引薦道。

兩人見禮之後,呂布雖有猶豫,看回頭看了眼將士們,於是覺得咬牙開口。

“布之所以打斷先生行程,乃是有事相求!”

“將軍請說!”陳宮道。

“害,布與丁原分手之後,飄零數月,以徵剿山匪流寇,奪其糧草為生,今到此地,布不願奪民糧草,已至如今糧草斷絕,故向二位先生借點糧草。”

呂布言罷,慚愧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兩人。

程昱聞言轉而望向陳宮,糧草基本上都是陳宮的,他無權處置,也想知道,陳宮會如何抉擇。

餓著肚子的兵馬,可是很危險的。

陳宮聽得這話,心中卻冒出了另外一個想法。

此去東郡,孤身一人,東郡太守乃是劉岱帳下的酒囊飯袋,別說防守袁紹了,恐怕連黃巾都防守不住,若是借呂布兵馬,在兗州立足,會如何?

陳宮回望程昱一眼,兩人眼神經過短暫交流,便從對方眼中尋到了答桉。

倒是不因為兩人有多默契,而是因為兩人不僅目的地一致,而且在陳留,還提出過類似的策略——

張邈率軍經長垣奇襲東郡,再以濮陽與河水為依託,東拒黃巾,南拒袁紹。

可惜張邈沒有採納。

如今呂布的出現,讓兩人同時想到原來的策略。

“將軍手刃閹黨,為國除賊,陳宮佩服,些許糧草,將軍若需要,拿去便是,只不過……”陳宮欲言又止,留下一個懸念。

“只不過如何?”呂布連忙追問。

“我區區數車糧草,將軍也撐不了幾日,不知將軍日後,有何打算?”

即便呂布再木訥,也聽出話中含義了。

“求先生指點迷津!”呂布再度拱手。

陳宮再度望程昱一眼,後者對其點點頭。

“將軍可知,兗州變故?”

呂布一臉茫然,這段時間都在山中和山賊鬥智鬥勇,哪知什麼天下事。

呂布搖了搖頭,十分坦誠的說道:“不知。”

“那我便長話短說,陳留會盟失敗之後,兗州牧劉岱藉機殺東郡太守橋冒,欲奪城佔地,而後青州黃巾趁虛而入,大舉攻入兗州泰山軍,劉岱隨後戰死,如今的兗州牧,是袁紹,不過東郡目下在劉岱下屬王肱手中。”

呂布聽得一驚一乍的,瞪著一雙皂白黑童目,這些事,每一件,都堪稱大事,想不到短短數月,竟有如此多的變故。

然而,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陳宮為何要告訴他這些?

陳宮看著呂布的茫然模樣,一時不知如何感受,而程昱則撇開了目光,顯然,呂布只是一武夫。

和他談什麼兗州大勢,很可能是對牛彈琴。

“眼下兗州亂局紛呈,東郡更是成了眾失之的,王肱乃無能之輩,東郡必不能守,將軍既為漢臣,值此國家危亡之際,當挺身而出,助東郡百姓抵擋黃巾劫掠,立得功勳,朝廷自有封賞,將軍也不用在做亡命之徒。”

最後一句,點到了呂布的內心。

他恨透了做亡命之徒了,恨透了飄零無度的日子。

呂布面有驚喜,道:“先生一言,使布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今得先生賜糧,又得先生開布愚魯,大恩不言謝,先生若是不棄,布懇請先生助我除賊,共扶社稷!”

呂布說完,吧唧了下嘴巴,他覺得自己嘴笨死了,將話說得太滿太大,太不接地氣,陳宮顯然是見過世面的人,會不會因此藐視自己呢?

陳宮聽了卻想:呂將軍亦是血性男兒!

最難得的是,他寧願帶兵餓著肚子,也沒有劫掠百姓,比許多與黃巾有關聯的道貌岸然之輩,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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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東郡乃宮之故鄉,我正回鄉,不如一同前往!”

呂布拱著手,愣在那裡,恍忽之間,他覺得烈日炙烤之下,也沒那麼熱了,反而暖洋洋的。

於是,陳宮的車隊,跟在了呂布兵馬之後,陳宮程昱回坐到車廂之中。

程昱笑道:“這下好了,不用擔心真有山匪劫糧了。”

陳宮啞然失笑,程昱這是笑話他找了一群打手保鏢。

“公臺,你真要輔呂布?”

“現成的兵馬不用,難不成我學仲德,去動員東武陽的百姓來抵擋黃巾大軍嗎?”

程昱也無言以對。

想了想,他還是打算將自己想法說出,原本他是打算離別時再告知的。

“公臺,你可有聽說過曹操?”

“自然。”

陳宮不僅知道,還認識曹操,黨錮時期,雒陽士子私下集會,兩人都在其中。

“聽聞此人在青州濟南國力剿黃巾,即便如今黃巾已轉戰兗州,他依然窮追不捨,我以為,此人才是真正為國為民做實事之人,若有機緣,我願投之。”

陳宮也理解程昱的想法,身處東郡,茫然四顧,周遭堪能投效者,還真只有濟南國的曹操了,他的出身,不如陳宮,袁氏從來不再他的選項之中。

陳宮笑道:“人言稱曹孟德為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榜,眼下正值亂世,仲德投之,甚合時宜。”

“公臺說笑了!”

“哈哈哈!”

兩人齊聲大笑。

馬車之中,談笑風生,馬車之外,亦是談笑風聲。

“奉先,我們這是要去哪?”魏續問道。

呂布一掃先前低落情緒,聲音也變得中氣十足。

“自然是去建功立業!”

身後數將面面相覷,說起來,幾人應該算作逃犯,棄子,如何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奉先,該不會是幾車糧食,你把兄弟們賣了吧?”魏續道。

幾人之中,也只有他敢這麼和呂布說話。

“休得胡言!待我平定兗州黃巾,不僅能一雪前恥,還能將功補過,再得個一官半職,豈不美哉!”

魏續不以為然,道:“當官又如何,你看丁原,官之執金吾,如今呢,還是成了袁氏門下奴,要他往東他不能往西,要他往南不敢往北,還沒我魏續自在!你看!”

說著,魏續駕著馬,來回兜了幾圈。

意思是他往東南西北都隨心所欲。

對此,呂布只能收回目光,閉上嘴巴。

魏續這人,作戰勇勐,就是腦子不太好使,到時候多殺一些黃巾,給他升升官,堵住他的嘴!

……

濟北國治所,盧縣。

曹操進入濟北境內之後,與黃巾軍發生了數次遭遇戰,各有勝負。

若是小規模遭遇,多是曹操軍勝出。

而當曹操遭遇黃巾大軍之時,也無可奈何,唯有撤退。

雙方一來二去,交戰了數日,曹操最後赫然發現,黃巾軍打不散,打不完,越聚越多。

直到管亥率領十多萬黃巾出現,將盧縣圍得水洩不通,直接給濟北相鮑信嚇得不輕。

盧縣國相府中,曹操,婁圭皆在,還有濟北相鮑信,以及蹲坐在堂門出不吭聲的曹仁夏侯惇兩位統兵者,這幾日的仗,打的別樣憋屈。

一幫子人,皆面色膩重。

經過交戰,曹操發現這支黃巾的戰鬥力,比最初起事的黃巾,要強出不少,組成成員多是青壯,而且兵器也精良許多,不再是鋤頭,糞叉以及竹竿等等。

“允誠,管亥大軍在渤海國被渤海王一戰擊潰,死傷者過完,潰散者不知其數,為何短短數月,又聚集了十數萬大軍了?”

這合理嗎?曹操很不理解,治理濟南國時,也沒見著有這麼多的黃巾啊!

鮑信卻見怪不怪,“青州百姓逾百萬,若皆響應之,十多萬人,不足為怪。”

“眼下我軍被困盧縣,可如何是好!”說著,曹操將目光投向婁圭。

婁圭拿著一卷竹簡看著,停頓了一下。

“孟德勿慮,黃巾軍首要目標,並非將軍,更並非盧縣,該急的,應該是管亥才對。”

言罷,繼續看那竹簡了。

曹操旋即收回目光,道:“雖說不急,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允誠,我欲遣派出信使,尋人來援!”

“兗州牧已死,兗州軍已潰散,還有何人能來援。”鮑信對此舉十分不看好。

“玄德現下在臨邑,一兩日便可到達,再者,冀州清河郡,距此亦不遠,我與清河太守傅燮曾在東郡同戰黃巾,頗有交情,相信他會施以援手。”

“傅南容?”鮑信倒是知道,昔日他還是何進帳下偏將,而傅燮已是接替皇甫嵩成為冀州軍主將了。

“若真能得傅南容之援,真乃你我大幸了!”鮑通道。

曹操點頭稱是,心中卻別有想法。

鮑信不知道,可他知道。

傅燮傅南容,已投效渤海王了。

所以求傅燮之援助,實質上,是求渤海王之援助。

曹操與傅燮,只不過算是同僚,遠遠談不上交情,不過曹操自認為:他與渤海王有幾分交情。

而且渤海王心繫天下,雖然現在忙著處置黑山軍的問題,但兗州變故愈演愈烈,再說青州黃巾渠帥管亥曾奔襲渤海國,渤海王曾異常震怒,將入境之敵殺得片甲不留,管亥也是僥倖才逃回青州。

而如今青州黃巾在再其,渤海王豈會袖手旁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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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延遲更新了,所以乾脆多寫一千,以後儘量多寫五千字的,手殘黨也要多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