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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太平不見太平

兩支代表著天底下最強軍伍的兩支軍伍搏命廝殺,這放在北丈原倒是並非算是什麼大事,也不算罕見,雙方主將都不是第一次踏上這座戰場,因此幾乎是兩方一相遇,雙方主將都極有默契的抽刀,各自吐出一個殺字。

兩支鐵騎如同滾滾洪流,撞在了一起。

不少沒有真正見識過這兩支騎軍衝殺的世間百姓總是會忍不住想著若真是這兩支代表著世間戰力最甚的騎軍廝殺到底是何模樣,是否真如說書人口中一般,廝殺聲整天響?是否真有一人入得對方陣中,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可事實未必有如此想的那般蕩氣迴腸,歷來這兩支騎軍遇上廝殺都幾乎是言語不多,一整片戰場之上大約也只有戰馬的嘶鳴聲和軍刀砍進對方骨肉之中的那種牙酸聲,至於其他的,大抵真沒了。

這兩支總數在大約四千人的騎軍午後相遇,等到最後鳴金收兵,便約莫是黃昏時刻,這場戰事落下帷幕之時,那大約人馬在兩千人的北匈騎軍一人不剩,被鎮北邊軍全數殲滅,可這邊原本兩千人的制式邊軍,到最後也不過只剩下了三百人,幾乎是人人帶傷。

暮色當中,有一名長相清秀的邊軍騎卒獨自一人牽著戰馬走過數步,來到一名滿身血汙的中年漢子之前,那軍職不大,只是伍長的漢子看向自己這一伍當中唯一活下來的那年輕人,努力擠出了一個難看笑臉,咳嗽了兩聲,小心翼翼問道:“伢子,有酒麼?”

那年輕騎卒竭力忍住不去自己伍長那裸露在體外的腸子,眼眶泛紅卻不曾流出一滴淚,他搖搖頭,咬牙說道:“要喝酒回去再喝,這戰場上喝酒是違反軍律,你當這些年兵了,這規矩還不懂?”

伍長哈哈一笑,有些後知後覺的點點頭,這才艱難開口說道:“是我忘了,虧得你小子還記得清清楚楚。”

年輕騎卒輕聲道:“入伍的時候你便講得清楚,忘不了,也不敢忘。”

註定已經是再無回天之力的伍長自己低頭瞧了一眼自己那露出來的腸肚,自己也能清楚的知道這身體裡的生機正在急速流失,知道只怕再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死在這處待了小半輩子的草原上,明知必死,反倒是讓他看淡了幾分生死,他豁達笑道:“伢子,到了下面,每年清明可得給老子酒水管夠,別舍不得你那幾分銀錢,酒不用好,咱求一個多,還有,要是有天活著走下了戰場,娶媳婦的時候也來帶來給老子看看,前些時日老子說把家中侄女介紹給你,老子給你保媒拉縴,也要省下你不少銀子,咋的,看不上?”

年輕騎卒嘴唇顫抖的輕聲道:“得了吧,就你這模樣,侄女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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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長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力,掙扎著給這年輕騎卒腦袋上一板,這才氣呼呼的說道:“老子侄女模樣俊,十裡八鄉沒有及得上的姑娘,你小子要是不信,等到活著走下戰場之後去看看,保管你把腸子都悔青。”

年輕騎卒低聲道:“也行,等有這一天就去看看,要是真的模樣不賴,我就告訴她說是她叔叔已經把她許給咱了,反正你都死了,誰知道這件事的真假。要是模樣不行,可別怪我轉身就走。”

伍長笑著無奈道:“你這個混小子,老子早看出來你不是個安生的主。”

年輕騎卒瞥了一眼這戰場上還在打掃戰場的袍澤,看著一具具屍體被抬走,與北匈那兩千人馬區分開來,然後再將其集中掩埋,鎮北邊軍有著不成文的規矩,若是袍澤戰死,首要任務便是將其屍首運回大楚,可他們這兩千騎這一次入北丈原走得有些深了,這一場硬仗下來,也只能剩下三百人,要把這千餘具屍首帶回大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若真要帶走,說不得就真要一起死在這北丈原,因此也就不得不將其放下就葬在北丈原上,但其實誰都知道,這些時日大楚和北匈兩方的戰事越發激烈,鮮有幾百人的騎軍單獨行動,他們這支殘部若是真碰上了北匈那邊的騎軍,一樣也逃不出戰死的命運。

可既然是身上披得有這身甲冑,手裡拿的有這柄象徵著世間軍力最強的鎮北軍刀,他們就算是死在這北匈,也是一樣理所當然。

兩國之戰,向來不存在讀書人的聖賢書上,那些兵書也不能講清,反倒是那些用性命堆出來的太平光景才能讓人有些感觸。

大楚與北匈對峙這數十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男兒屍骨留在了這北丈原,這片草原為何長勢這般好,也是,用血肉作為的養分,哪裡有長得不好的。

已經是氣若游絲的伍長忽然捏住年輕騎卒的胳膊,斷斷續續說道:“前兩年老子就知道你小子念過書,當時問你為啥不去做一個生長在太平地方的讀書人,非要和咱們這種斗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的莽夫一起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你沒有回答我,今天老子再問你一次,你還不說?”

年輕騎卒一直竭力忍住的眼淚總算是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滾落在草地上,他沙啞著嗓子說道:“我爹給我取名太平,便是希望我一輩子都太平,可我真太平長到了及冠之後,我便想著這太平是誰給的,聖賢書上說不清楚,我便來這裡找。”

伍長艱難咧嘴問道:“那找到了麼?”

名字取了太平兩個字的年輕騎卒點點頭,笑著說道:“太平都是咱們給的,不關聖賢書的事情,才入伍那兩年覺著這當兵的都對讀書人有偏見,這當過幾年兵之後,還真覺著是這樣,歸根結底,就是讀書人關心的廟堂大事太高了,咱們太矮了,等我要是能走出這北丈原,我就好好給你們多寫幾首詩,不過文采不夠,上不得檯面,比不上陵安那些一字千金的大詩人,不過總歸比你說的那些葷話要好出不少。”

說完這句話的年輕騎卒下意思去看自己這位伍長,卻是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心裡五味雜陳,這守太平之人哪裡能得見太平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