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手上的金算盤,在她揮舞的動作之下,連連作響。
待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才軟著聲音說。
“北冥這個組織,最像是那種田埂稻間活著的吸血蟲,一旦給他們機會,黏在人的身上,無論是使勁揪扯,還是利器去刮蹭,都很難這些蟲給取下來。他們在江湖上的名頭,除了殺氣騰騰的那些鬼見愁之類的,還有四個字來形容,最是貼切,那便是睚眥必報。他們的門徒,遍佈天下。尤其是四國的京城,必定都有這些人的存在。哪個敢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冒充他們的名頭來做事?這不是自找麻煩嗎?若那些神秘人真是假冒之輩,真的北冥殺手是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因為早年間,珠玉曾經為了賺取金銀,而在列國之間遊走。
她去過了很多地方,也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
對於一些比較陰私的東西,比旁人瞭解的也多。
“是不是,我們在此爭論,意義並不大。”顧惜年站起身,來到了窗前,望著窗外已經下成了霧氣的大雨,“擺個局,試一試,便可知曉。”
“阿年,你心中已有計較?”白瑾瑜十分感興趣的問。
顧惜年輕輕頷首:“這一局,一石四鳥。那些人拿了我的東西,還得乖乖的給我吐出來。”
“仔細說來。”
白瑾瑜湊近過來,珠玉和瓊宵笑吟吟走進。
窗子留了一條縫隙,並沒有關嚴。
大雨透窗而入,很快在地面上打溼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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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有一道身影,頭上戴著雨笠,身上披著蓑衣,在快步急行。
這人很像是晚歸的路上,恰好趕上了瓢潑大雨,一心惦念著回家,便乾脆冒雨而行。
身畔的一條內河,因流入了雨水的緣故,水位比平時湍急了不少。
漂在水道上的小船,被風吹的搖搖晃晃,僅僅倚靠著一道粗繩纏著,才不至於被風和浪給卷走了。
那人在轉角處的一處長簷之下停了下來,似乎是決定要躲雨了。
就在站定的一瞬,兩邊的巷子裡,竟然又跑出來十幾人,手上各持著武器,徑直朝著雨中之人圍了過來。
“走到了絕境,你還想跑?沒那麼容易。”
那人雙手合十,口宣佛號:“諸位施主,從南到北,自西至東,追了小僧千里,竟還不肯放棄嗎?”
“小賊,你說這話難道不覺得臉紅嗎?明明是你跑去我們的總舵內胡作非為,殘殺我門徒,現在竟是倒打一耙,誣我們追殺於你?你還算是個是什麼出家人?”
那人嘿嘿的笑了聲,手捏著雨笠,唰的一揚,直接摘了。
露出的面孔,極為清秀俊逸,眼眸笑的彎彎,嘴角挑的彎彎,可不正是整天纏著顧惜年要吃要喝的小和尚圓寂嘛。
圓寂才剛在小院那邊蹭了一頓打邊爐, 雖然吃下的全是素食,但他還是第一次吃東盛國這邊的鍋子,鮮香麻辣,味道絕了。
平時沒事的時候,小和尚都是個貪吃的。
遇到美食,那便更是無所顧忌,非要吃到肚皮圓圓,實在咽不下去,才肯罷休的。
他剛才之所以停下腳步,也不是為了避雨,而是因為吃的太撐,快跑了幾部,胃裡竄進去一股氣。
這一股氣在五臟六腑之間遊走,小和尚覺得自己有點頂住了,所以他才停住腳步,幾個呼吸,慢慢調整,想要打個嗝來舒坦舒坦。
這個嗝還沒釋放出來,北冥的餘孽便跟到 了附近。
小和尚臉上有笑容,可眼睛裡全都是不耐煩。
“我什麼時候去你們北冥總舵胡作非為了?我是去挑戰!挑戰!挑戰!小僧要說多少次,你們才能改正了偏見?胡說八道也是一種犯戒,你們就不怕管不住自己愛說的嘴巴,將來會被打進十八層地獄,受割舌之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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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稍稍一激動,那股氣頓時分兵兩處。
一路向上竄,引得小和尚先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就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嗝兒,噴出來的全是打邊爐的魚味。
至於另一股,則是向下走,竄過脾胃,掠過腸子,最後化為一股濁氣排出,那也是瀟灑自在。
下著大雨,這些殺手都聞到味兒了,頓時噁心的不行。
圓寂卻是滿臉舒心,“好了,小僧也不與你們爭辯,反正在這一路之上,你們派來一波人,小僧便解釋一次,結果你們竟然全都是不開竅的榆木腦袋,根本不聽來的。最後非要逼得小僧,化身羅漢,大的你們屁滾尿流……”
這些話,說的簡單又輕鬆。
可小和尚一出手,便是索命的修羅。
靠近他最近的那幾個,直接就遭了秧。
明明也是殺手榜上有名有號的人物,可是呢,一招之內,命喪黃泉,脆弱的跟剛孵出蛋殼的小雞崽子似得。
“髒死了。”圓寂盯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簡直是嫌棄透了。
他在殺人的空檔,還得時不時的把手伸向了大雨之中,借由著雨水,沖洗著手指。
地上,扔著幾顆人的心臟。
幾個呼吸之前,還在跳呢。
但落地之後,便立即失去了活力,變的乾癟起來。
不用說,這些就是被小和尚一把掏出來的,真不知他那修建的整整齊齊的指甲,是怎麼能比刀刃更快的穿破了皮膚,並精準的捏住了對手的心臟,硬是給掏出來了。
“你們就沒有幾個厲害點的高手嗎?就這點本事,一招都抵擋不住,你們怎麼接單殺人啊?”小和尚真的疑惑極了。
被嚇懵了的人,瘋了一樣大吼大叫。
“整個北冥都要被你滅絕了,哪兒還有高手?高手早就死在你的手上了?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小和尚細細一琢磨,好像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他雙手合十,又是連連感嘆。
“小僧離寺,都快兩年了,時間還真快。若是現在回去,大師父、二師父,還有三師父他們肯定會說,圓寂啊,你長大了,師傅們都摸不到你的光腦殼了。”
“喂,小和尚,你不是出家人嗎?你為什麼還屢屢破殺戒啊?你剛才說,我們會因為管不住嘴巴,而下地獄被把拔了舌頭。那你呢,你殺了這麼多人,手上染了那麼多血,你死後,是不是要在十八層地獄裡待上幾萬年,日日夜夜都要承受那種可怕的折……磨。”
這人感到,心臟劇痛。
一低頭時,發現的卻是他的心口處,竟然有一隻手,大刺刺的捅了進去。
剛才還站在廊簷下與他閒聊的小和尚,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然後,他的心臟也被掏出來,扔地上了。
“煩死了,你們怎麼老想嚇唬我,都不知道我膽子很小嗎?”圓寂不高興的藉著雨水,洗了洗手。
狹長的眼睛裡,寒光一現,他瞪著那幾個還站著的殺手,“你們想死,就趕緊過來,別耽誤小僧的時間。”
於是,這僅存不多的幾個人,二話不說,扭頭開炮。
說起來,也是殺手啊 。
要追殺他的,是他們。
怎麼人站在這裡還不動手,直接又跑掉了呢。
“每次都這樣,無聊。”小和尚撇了撇嘴。
與往常被追殺時的選擇一樣,他完全是最被動的那一個。
殺手送到眼前,他就殺。
殺手跑掉了,他也不追。
小和尚覺得自己的心態是越來越平和,好像距離七師父所說的那種大羅漢的心境,只差一線了。
“我果然是空寂寺的歷史上,最天才的一位小和尚了。”圓寂喜滋滋的說。
他再次走入雨中,漫無目的的向前行。
走啊走啊,沒走多遠。
就見大雨之中,又有兩隊人,不嫌煩的幹冒大雨,劍拔弩張的對峙著。
事不關己,小和尚不愛多管閒事。
可鬼使神差,他往路的盡頭,又瞥了一眼。
隔著細密如絲的雨水,他看到了一名身穿淺藍色長裙的女子,單手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那兒,身邊竟然圍滿了人。
那些圍著女子的人,看來也是絕非善類。
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武器。
“人多欺負人少嗎?”這是圓寂的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他喃喃:“怎麼都喜歡人多欺負人少?哪兒哪兒哪兒都是一樣。”
可能正是因為這一念之間,小和尚不止沒有著急走,反而向前更湊近了一些。
他是打算要看看熱鬧,並沒打算要多管閒事。
可在他看清楚那藍裙女子的面孔時,圓寂的腦海裡竟然直接轟隆隆的響起了炸雷。
他抬起頭,望向了天空。
幾道印光閃過,隔了很久,才聽到雷聲從天際傳了過來。但那真實存在的霹靂雷霆,遠遠比不過他此刻心裡澎湃的感覺。
小和尚立即一路小跑,直接衝了過去。
“姐姐,姐姐!”
顧惜年詫異的抬眸,她所看到的畫面,是圓寂一路快跑,到了附近,更是像是發了狂的蠻牛,橫衝直撞,還要暗中出掌,三下兩下,就把擋在她面前的那幾名殺手,給撂倒在地上。
“你?”
她才要說什麼,可瞬間又想起,此刻的自己並沒有戴著面具。
顧惜年想不通,小和尚是怎麼認出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