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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編漁網,她要掌控情報

珠玉屏住了呼吸。

她才剛想要回,自己所投的產業之中,首飾鋪子和當鋪全都符合顧惜年的要求,大城有總鋪,小城放分鋪,每鋪都有一名掌櫃一名東家,配著幾個小夥計,獨立運作。

可是轉念一想,對於鋪面的情況,顧惜年心裡早已有數,因為這些鋪面和生意,珠玉每年都會詳細做出彙報,她不能親自去到顧惜年的身邊,可每三個月,她都會用暗語書寫好,再分數次送到邊關大營,顧惜年只需要接到了所有的信箋,再按照提前約定好的辦法,組合在一起,便可閱讀到完整的彙報。

她明明應該是知道的很清楚,那麼,為什麼又要提起已做到的事?

珠玉不愧為小財神之名,圓圓亮亮的眼睛透著聰慧,轉了幾轉後,她似有瞭然。

“大姑娘是在編漁網。”她試探著講了下去,“屬下的意思是,編漁網的法子,便是將漁線橫穿,豎斜,點對點相連,最後便成了一張網。而鋪子,相當於漁網裡橫著的線跟豎著的線交集時的那個點,那麼若是設定得當,這些鋪子除了賺銀子之外,還可以……”

珠玉的小手,立時捂住了嘴巴。

她好像是知道,顧惜年要做什麼了。

但她,卻不敢說,更不敢妄自揣測。

“除了賺銀子之外,這些鋪子之間要有一個特殊的溝通方式,可以最短時間,將消息傳遞回我這裡,更可以將我想要傳遞的訊息,擴散到四國各處;”

顧惜年屈指,敲了敲桌子,整個人的神情,為之大變。

此刻,她的打扮是那般的慵懶,如鴉羽般的黑髮,順滑的披在身後,整個人身上,看不出半點強勢的感覺。

可那雙眼——

雷霆萬鈞,萬馬奔騰,仇恨與懊悔在交錯。

她的人坐在這裡。

可她的魂,卻還遠在千里之外的邊關。

隨著那戰死的顧家男兒,有一部分生機,被永遠的埋葬在了黃土之下。

“我要這些鋪子,變成安插在四國之內的眼睛,我要所有的情報、資訊,最早最快的彙集到我面前來。珠玉,你明白了嗎?你知道我想要做什麼嗎?”

珠玉的小嘴張了張,手指頭下意識的抓住了她的金算盤。

“屬下……知道了。”

“你再想想看,想的透徹一些。”顧惜年卻是半點不急。

打啞謎似得,撂下這麼一句。

隨手從桌邊,取了一本書出來。

那是今天才從顧家帶回來的箱子裡放著的兵書、戰冊。

原本全是她的父親,生前用慣了的物件。

她跟祖母要了,說的是要留下在身邊,做一個念想。

可她真正選出來的“念想”,全透著殺伐果斷,真正是要做什麼,大概只有顧惜年自己心裡最清楚了。

如今,又多了一個珠玉。

珠玉已然站了起來,兩隻手抱著金算盤,眼睛卻是盯著顧惜年手裡的兵書。

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

從窗外,已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一更天了。

珠玉的身上出了一層汗,整個人回過神來,從長久的思考之中掙脫,眉目完全恢復了清明。

“主子,您心裡是在懷疑,老爺和少爺們的戰死,另有蹊蹺。”

顧惜年不肯定,也不否定。

兵書放在一旁,她看著珠玉的眼:“你繼續說。”

珠玉咬了咬牙,主子讓她繼續,便是暢所欲言的意思。

即是打算交心,跟自己人也就沒必要迂迴試探。

此刻探聽清楚了顧惜年的用意,以後也是方便她行事。

想通之後,說話的語句,自然順暢了不少。

“主子如此佈局,便是要將顧家的事追究到底了。

一個家族榮光衰落的顧家嫡女,即使有查出真相的心,也無報仇之力。

主子心有不幹,放不下親人,也放不下仇恨。

您頭上的傷,您身子上的傷,都時時刻刻的在提醒著,若非是強者,在這世道之上,便永遠是任人擺佈的螻蟻。

而今,時機就在眼前。

有錢財,有人脈,有積累,夫人已為大姑娘做好了最初的準備。

或許夫人原本的用意,只是盼著大姑娘身邊有人守護,可安穩幸福的度過這一世,平凡是福。

但夫人也同時將磨利的箭頭交到了大姑娘的手上,若大姑娘想擁有雷霆一怒的權利……”

珠玉抿著唇,抬眸,對上了顧惜年似笑非笑的眼,“若大姑娘想,大姑娘便可擁有。”

“前路曲折,但並不是一團漆黑,杳然無信,不是嗎?”顧惜年拽著珠玉的衣袖,又把小財神給拉回到椅子上坐好,“瞧,你真的是歷練出來了,我之心,你已懂,那麼你的決定呢?”

珠玉一聽這話,便覺得惶恐。

“主子,您是在說什麼?什麼決定?屬下……”

顧惜年嘆氣,打斷了她:“珠玉,我剛剛已說過,你我名為主僕,實際上在我心裡,你如同於我的親妹妹一般;這條路,向前走,盡頭在哪裡,會遇到多少兇險,其實我也很清楚。

我想念父親,想念五位哥哥,我無法接受,我最尊敬的人,皆是蓋世英雄,他們護國、護民、護家,他們捨生忘死,他們用鮮血守著那城,不準匪賊、強敵前進寸步,就是這樣子無愧於天地,無愧於萬民的英雄,他們怎麼可以死的不明不白呢?”

珠玉聽著,已是熱淚滿眶。

重重的一點頭:“主子,您說的是。”

“一條不知生死的路,我的忠僕是會誓死相隨,可是我的妹妹,卻有選擇的餘地。”顧惜年抬起手,憐愛的又一次揉了揉珠玉軟軟的頭髮。

才沐浴過,頭髮蓬鬆柔軟,摸上去手感很舒服。

她笑著:“你不要被太多恩義之情困擾,也不急著答覆於我,今晚回去好好的睡一下,然後接下來的日子,想出去玩玩也好,想四處逛逛也好,盡情休息,哪天想通順了,再跟我來說也不遲。這個時限,沒有期限,小財神自己決定。”

“可是……”珠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惜年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的表情,是那麼的溫柔。

一時間,透過顧惜年的臉,她看到了顧夫人在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顧夫人與顧惜年雖是母女,但顧惜年的相貌,更多承襲於父親這一邊。

她的五官如夫人一般精緻,眉眼之間泛起了那股英氣、正氣,是像極了顧將軍。

“好了,回去吧。”顧惜年催促著。

珠玉像是失了魂似得,走了兩步,她忍不住回頭看,發現顧惜年坐在燈下,又拾起了被放在一旁的兵書。

她突然一下子從那種被震撼到的情緒裡回過神來。

轉身,走回,落座,一氣呵成。

“說句冒犯的話,在珠玉的心裡,將屬下從大雜院內接出來,教屬下讀書認字,讓屬下習武、從商,將屬下喜歡的一切、想要的一切,全奉送到眼前的那位顧夫人,就是屬下的孃親。自然,屬下沒那個福分,擁有如此美好的孃親,可是,屬下在心裡邊,偷偷的這樣子想,也是一直如此認為。

在珠玉的心裡,大姑娘自然是我的姐姐,從小到大,大姑娘都是護在屬下四人前頭,在顧府從沒有哪個傭僕敢欺負我們,出了顧府在外,更是沒人敢對屬下等不敬。

既然您剛剛是用長姐的身份,在詢問做妹妹的意見,那珠玉便斗膽,以妹妹的立場,回長姐一句真心話。

珠玉喜歡金銀,喜歡積攢財富,喜歡從商,喜歡做生意……但是珠玉不是完全能理解長姐心底藏著的乾坤,那麼,珠玉只知一件事,長姐在上,您想要做什麼,珠玉便拼了全力,助長姐完成所願。

珠玉聽碧落說過,長姐身邊,出了不少叛主的傢伙,或許是這些人的緣故,讓長姐的心裡,對於信任和忠誠,打了折扣。

可我是長姐的妹妹,與長姐榮辱與共,長姐可放心的將背後交給我。

這種事,哪裡還需要回去考慮。”

珠玉拍了拍心口,“我可是小財神,長姐一個人的小財神。”

表白完心裡話,珠玉拎著她的金算盤,笑嘻嘻的走了。

沒一會,碧落走進來,慣然冷漠的臉上,難得掛了幾分笑意。

“大姑娘,您很開心。”

顧惜年掩不住笑意:“嗯,很開心。”

—————

顧惜年還在養傷,碧落跟珠玉一起盯著,不準她晚睡。

額頭上塗抹的金瘡藥,有很強的助眠作用。

顧惜年暈沉沉的睡了去,原以為又是如同往常般輾轉一夜都在夢裡,沒想到卻是一夜好眠。

醒來時,窗外已亮。

一個粗嘎刺耳的聲音,帶了很強的不高興,正在跟碧落爭執。

“她答應了的。”

碧落壓低了聲音;“段小白,你小聲一點,王妃還在睡著,別吵醒了她。”

“約定之事,不可隨意改。”段小白倔強且固執,跟碧落硬槓:“你去喚醒她,不然,讓我來。”

碧落急了:“停停停,你這人懂不懂規矩,那可是王妃的屋子,怎可擅闖?”

顧惜年彎唇,莫名的想笑。

段小白那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說一不二,又倔又硬。

這也的脾氣,在很多人眼裡,自是不討喜的。

可顧惜年看他,卻是有另外的看法。

經歷了太多的巧言令色以及背叛,反而像是段小白這般,才真的令人感覺到了忠實可靠。

或許正是因為此,唐王才會信任的將段小白留在身邊最靠近自己的地位。

唐王,盛宴行,那個在大雨之中,送她一把小青傘的男人。

若他身體康健,必是驚豔無雙,矜貴雅緻的人物。

可惜——

顧惜年默默的坐起來,心中突然想,若她跟段小白組隊,真的能將那解藥拿回,讓盛宴行服下。

解了毒,恢復了健康,雙腿還能行走,一身的功夫沒準也能找回來。

他便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想想,竟覺得心頭一熱。

“碧落,我醒了。”

顧惜年剋制著不準自己的思想發散出去,索性直接喊人進來服侍。

等換了利落打扮,推門走出來時,天色也不夠才矇矇亮而已。

在海棠樹下,她找到了段小白。

他今天是來跟她切磋,形成默契的,因此隨身帶著的重劍,已經被掛在了樹間。

段小白戴著面具,看不太清表情。

不過,卻是很容易讓人感受到,他此刻極其不悅。

“遲到。”他生氣。

“昨天約的是早晨一個時辰,晚上兩個時辰,卻也沒說,早晨是有多早,晚上是有多晚。”顧惜年稍稍活動了一下胳膊、手腕,腰身。

在動手之前,為了避免受傷,還是要先進行必要的準備。

“天亮之前,為晨;天黑之後,為夜。”

段小白抬高音量,本就跟鐵銼磨鐵一樣粗糙的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更是刺耳。

碧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可惜根本沒用,段小白連個眼神都不分給她,從顧惜年出現時起,段小白的眼睛裡似乎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好,既是現在才約定清楚的,就從明日開始執行吧。”

顧惜年抬手,坐了起勢,“不要浪費時間,開始吧。”

她還想問,要怎樣切磋,又打算用什麼樣的辦法磨合,誰知,段小白竟然一聲不吭,直接攻了過來。

“主子,小心!”

那種奪命的打法,哪兒像是單純的較量。

就跟昨天一樣,隨時都可能會要人命的感覺,單是圍觀,都要嚇掉人的命了。

碧落站在那兒,也擺出了姿勢,看樣子是隨時準備加入戰局,阻止段小白的莽撞。

經過了昨天的兩次動手,顧惜年對段小白反而有了認識,並不覺得意外。

四國大比,說白了,其實就是實打實的以命相搏。

上場之前,全都會籤下生死狀。

平常點到為止的那種練法,到了那種賭命的場合,的確是有些不夠看了。

顧惜年處處提起了小心,也知段小白是極不錯的對手,與他喂招,絕不必擔心他會抵抗不住,便全力放手。

“段小白,你是瘋子嗎?你能不能控制點自己?你對面的那位是唐王妃,不是你的敵人,傷到了她,拿你是問。”

“段小白,我剛才說的話你是沒聽到嗎?分寸!分寸!這一場是在練習……”

“段……”

碧落才憤怒的喊了幾聲,突然眼前一花,原本還在三丈開外的男人,身形一閃,就到了碧落面前。

一記手刀,劈落而下。

碧落功夫不俗,雖沒有準備,情急之中仍是倚靠著身體的本能,躲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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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白卻是隨之一轉,手指擊出,直接封了碧落的穴道。

她僵站在原地,一動不能動了。

碧落不禁惱羞成怒:“段小白,你是什麼意思?點我穴道做什麼?快點給我解開!”

段小白眯了眯眼,漆黑若夜的眸子裡,有一道寒芒,瞬時閃過。

他再次出指,又點中了碧落的後頸。

這下,徹底的發不出聲音,連啞穴都封了。

碧落簡直要瘋了。

段小白,他竟然敢如此對她。

結果,看不慣她那種表情,段小白用巧勁兒,推了她一下。

碧落原地轉了小半圈,變成了面朝著房間,背對著院子的朝向。

“聒噪。”

段小白把下頜一揚,重新返回到了顧惜年的身邊,“繼續。”

聒噪,是在嫌棄碧落。

繼續,則是對她的命令。

顧惜年挑眉,沒什麼意見。

她原本還只是漫不經心,沒想到,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居然就輕易被段小白吊起了興趣。

當然,這種對殺的方式,也不容她分心。

哪怕全力以赴,尚且會中招,受傷。

若是分心,一個不及,真的有可能會隕命的。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唐王府會選擇段小白作為代表,來出戰的原因嗎?

他深諳搏命之道,不怕死,不畏傷,所向披靡。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在那種殘酷的比試當中,活到最後吧。

甚幸,此刻,他們是對手。

逼著對方,在努力,在進步。

大幸,未來,他們是隊友。

為了同一個目標,可以豁出命去,但不必擔心與對方為敵。

一個時辰。

時間精準。

不必人提醒,時間到了,段小白便自動跳出站圈,躲的老遠。

“晚上,我來。”

他留下四個字,抱著他的重劍,揚長而去。

才從院子內消失,碧落便發出了咬牙切齒的聲音,“該死,終於把穴道衝開了,段小白,我跟你沒完。”

淺梨偷笑著,把一塊乾布送到了顧惜年的手上,等顧惜年擦好了汗,又趕緊送上了溫熱的水,剛好可以入口喝下,潤喉,卻不寒胃。

“氣死我了。”碧落覺得自己真的是飽受羞辱。

想想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什麼啊。

她本來就不喜歡段小白總是把自己蒙的裡外不透風的打扮,現在已經上升到非常討厭的程度。

“好了,不要氣,你在一旁看著焦心,晚上就不要陪著了。”顧惜年拍了拍碧落的肩,“相信我,沒事。”

“可……”

碧落本來還想再勸,但一看到顧惜年的表情,那些話就全咽了回去。

她委屈的撇撇嘴,心中恨恨的想著,回頭找機會,今日之恥,定是要找回來。

她憋屈。

就在此時,珠玉身邊跟著程先,匆匆的走進落霞院。

顧惜年眼尾餘光看到,神情頓時一整。

難道,是盛宴行那邊出了什麼變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