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上揚的溫度像是一頭吞噬獸，要將沙漠上的所有活物都湮滅。
別說東青，梁丘煙都受不了。
當兩人找到玖真的時候，他已經暈倒在茫茫大漠之中。
臉上一片通紅，被曬傷地厲害。
玖真走過來的腳印早已被風沙所覆蓋，手裡抓著的囊袋，也已經滴水不剩。
東青檢查了一下水囊，“有小孔，是天魔做了手腳。”
梁丘煙點頭，“先帶他回去。”
東青正要抱起玖真，玖真忽然抬手抓住梁丘煙的手衣袖，口中呢喃，“不，不回去，綠洲，綠洲。”
梁丘煙愣了愣，隨即看向東青，“這附近有綠洲嗎？”
東青點頭，“大漠之眼。”
玖真意識恢復的時候，發現遠離了炎熱，但睜開眼睛後，卻是一片黑暗。
臉上被塗了什麼東西，伴著一股清新的味道，像是什麼植物，他沒聞過的。
但這東西令他的臉頰、鼻子、眼窩、脖子，甚至渾身上下都又涼又痛又癢。
玖真忍不住抬手去抓，一隻手阻止了他，一道女聲響起，“塗了藥，別抓。”
這聲音，莫名有點熟悉。
“看地見嗎？”那聲音又問。
玖真搖了搖頭，“我回到地下了？”
梁丘煙沉默地望向東青，東青解釋，“他這是短暫的失明，少則幾個時辰，多則幾天就會恢復。”
見梁丘煙不太相信，東青又道：“我以前也這樣過。
不用懷疑天魔的恢復力。”
梁丘煙不由佩服地望了東青兩眼。
為了適應光線，追隨呂磐的腳步，東青對自己可真夠狠的。
“東青大人？夫，夫人？”
玖真似乎終於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
議會大殿上，王的未婚夫人可謂奪了所有天魔的眼球。
王要娶一個人族女人，這是何等的轟動？
儘管玖真當時因為即將管理狂浪嶼而感到心慌，但還是認真注目著王身邊的那個女人。
梁婉婉。
容貌不驚人，但眼神很靈動。
是個讓人忍不住好奇，想要一看再看的女人。
“嗯。”梁丘煙應聲，“現在我們還在地面，不過到了一片綠洲。
現在你告訴我，為什麼要來地面？”
聞言，玖真抿抿唇，“狂浪嶼的天魔說，火離當年接管狂浪嶼，接受了考驗。
第一重考驗就是來大漠尋綠洲。
只有這樣，才可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東青在一旁淡聲道：“他們扔你上來的地方，離綠洲還有十萬八千裡。
而且，就算你知道有綠洲，也會迷失方向，永遠找不到的。
因為大漠之眼的周圍被王設下了迷陣。
不知道的人，永遠也無法到達。
他們不是在考驗你，是要你死！”
東青說地毫不留情，玖真動了動嘴唇，什麼也沒說。
但心裡肯定不好受。
梁丘煙問，“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玖真搖頭，“我，我不知道。”
梁丘煙轉而看向東青，“這裡其他天魔能過來嗎？”
“萬遷可以。”東青回答，“這裡雖然不是地下世界，但也算是禁域。
連小嵐都不可以過來。”
“這樣……”梁丘煙道：“你先回去跟他們交待一聲，就說玖真沒事，我帶他散散心。
你跟萬遷輪流，帶些吃的跟藥品過來。”
東青點頭，轉而消失。
玖真嘆了口氣，“夫人，我，我真的很沒用，是不是？”
梁丘煙道：“有沒有用，不是別人定的，而是自己。
人呢，嗯，天魔也一樣，這一輩子，應該為自己而活，而不是整天在意別人的想法，別人的期望……”
說到這裡，梁丘煙自己愣了愣。
玖真接話，“可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
我是孤兒，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
可是，王對我好，戴翼、雷浦、飛花、封珩，還有清漳他們也都對我很好。
每次他們幫助我的時候，我很感動。
同時，又覺得自己好無能。
明明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到他們那樣呢？”
“那就不必要成為他們。”
梁丘煙道：“每個人，每個天魔都有自己的活法，都是與眾不同的。
你也一樣，只是還沒有找到自己而已。
比如我認識的小嵐，她就愛吃，就愛玩，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偶爾溜出去，整蠱一下別人，或者路見不平，出一下手，她就很滿足了。
你能說，她過地不如別人嗎？
或許在很多天魔眼裡，她這是不學無術，混日子。
但只要自己過地開心快樂，又有什麼不好呢？
再有我們人族，有的人精於做生意，有的人樂於當官，還有的人就喜歡學武打抱不平。
沒有什麼好與不好，只有自己滿不滿足。”
“人族……”玖真喃喃，“好想去看看啊。
從小到大，我都沒離開過東大漠。
王也不許我們去侵擾人族。
永生會里，有天魔說人族都是狡猾的、殘忍的。
但我覺得夫人，真的很好，比天魔還好。”
“人族裡也有好人，壞人。”梁丘煙道：“就像天魔當中，也有好天魔，壞天魔一樣。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一體兩面，沒有那麼絕對。
哪怕是同一個人，同一個天魔，也都會有善與惡的時候。”
“好複雜。”玖真笑了笑，“不過聽夫人說這些道理，我覺得心裡很安定。
雖然不明白，不過我會記住的。”
“夫人。”
萬遷出現在兩人身邊。
梁丘煙站起身，“你給玖真喂些吃的，再給他換藥，我去前面走走。”
萬遷應聲，梁丘煙離開。
“多謝萬遷大人。”玖真出聲。
萬遷冷哼一聲，“不用多謝我，我是看在王跟夫人的面子上而已。”
“大人討厭我？”玖真問。
“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萬遷回答，“不過我明白其他天魔為什麼想置你於死地，你自己難道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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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真一陣沉默，“因為王給了我別人享不到的機會，這對他們不公平。
而我，也沒有能力令他們臣服。
他們羨慕、嫉妒，所以恨不得我死。”
“你既然都明白，怎麼還這麼輕易上當？”萬遷搖頭，“我要是你，他們說的每個字我都不會信。”
玖真抿抿唇，“可是，我真的不想辜負王對我的期望。”
“王對你是有期望。”萬遷道：“如果梁婉婉沒出現的話，王也許還有漫長的時間慢慢栽培你。
但梁婉婉出現，王沒有時間了。”
玖真疑惑，“什麼意思？關夫人什麼事？”
萬遷往玖真臉上蓋了一張藥貼，“王最近搞這麼多事，只是因為他要退位了。
王要跟梁婉婉離開魔會，離開東大漠，從此退隱，再不過問魔會的事。
玖真，如果你覺得你有能力在短期內令眾魔臣服，你就拿出真本事來。
不然，你不如提早認輸，免得王為你牽腸掛肚。
他還可以為你安排一條絕對安全的退路。
這是我對你的忠告，也是警告。
有野心就堂堂正正亮出來，證明自己。
不要總是想著縮在大家的背後，撿便宜！
王能庇護你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萬遷將吃的往玖真手裡一塞，起身去找梁婉婉。
玖真抓著手裡的食物，雙手越攥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