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隱村外,一座高聳的土塬上面,坐落著一間古老的寺廟,寺廟的牌匾赫然寫著‘茂林寺’三個漆金大字,筆勢雄渾蒼健,有著超然於物外的霸道氣息。
牌匾的正前方修著數百階臺階,凡是前來燒香拜佛的香客無不嘖嘖稱奇。
因為在十幾年前這座寺廟還只是建在一片綠洲的末尾戈壁上而已, 地形平坦,模樣老舊。
但是現在這間寺廟的周邊,一整塊圓形區域都被平地拔高了兩百餘米,而且本來乾巴巴的黃土環境,此時竟是增上許多充滿生機的翠綠,一棵棵樹木從峭壁中愜意地生長著。
寺廟後院,銀杏樹下的老屋中。
此時的宗彌正站在一名老僧的身後,雙手冒出濃霧的綠色光芒, 按在老僧的後背上。
“師傅,您老這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折騰那些封印術幹嘛呀?”
“您應該好好養生,多注意身體!”
宗彌皺著眉頭,埋怨地說道。
“行了,行了!”
“分福師兄和分壽師弟在前些年都相繼圓寂了,分字輩,也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而我這輩子沒得過什麼大病,沒有愛而不得,沒有憤恨不已……”
“我已經很知足了!”
老僧笑眯眯地說道,一道道猶如黃土溝壑般的皺紋,疊在他枯槁嶙峋的臉龐上。
不過老僧銀亮長眉、白鬚,配上慈祥的笑容,倒是帶著一股得道高僧的出塵氣味。
宗彌兩簇濃密的眉毛依舊緊緊擰在一起, 因為經過檢查他發現,老僧的確是僅是由於衰老,導致身體生機不斷流逝, 並沒有什麼傷病。
“師傅……”
“如果有方法讓您繼續以一副更年輕的身體活下去的話……”
宗彌默然片刻,然後有些遲疑地開口說道。
老僧扭頭詫異地望了宗彌一眼, 似乎驚訝於自己這個‘弟子’竟然已經掌握了足以扭轉生死的秘術。
不過老僧卻很快又回過頭去,他靜靜地凝望著屋外那片漆黑的夜空,黑夜雖然深邃,但卻依舊有幾顆星星頑強地閃爍著光芒。
他輕聲吟唱起來。
“精魄辭生路,遊魂入死關。
只聞千萬去,不見一人還。
寶馬空嘶立,庭花永絕攀。
早求無上道,應免四方山。”
“識託浮泡起,生從愛欲來。
昔時曾長大,怎肯復嬰孩。
星眼隨人轉,未唇向乳開。
為迷真法性,還卻受輪迴……”
老僧悠悠地唱著偈語,心態非常平和、自然,絲毫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
“師傅……”
宗彌將手掌輕輕放在老僧的肩膀上,這裡就只剩下了幹硬的肩骨,就像是在沙漠中暴曬數十年後的樹幹似的。
“沒事的,宗彌!”
“天地乃萬物之逆旅,光陰則百代之過客。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一切皆有因果,宗彌你到時也不用傷懷……”
老僧將粗糙的手掌放在宗彌手背上,反而安撫起他來。
“那……師傅,您真的沒什麼心願了麼?”
宗彌的眼中已經隱隱含著淚光,對於這個將自己撿回來後,一手撫養長大的老僧,宗彌心中一直都是把他當作‘父親’看待的。
他並不像尋常的僧人那般,頑固地死認著那些佛理,堅定地認為經典就是永恆的真理。
在向宗彌傳授佛理的過程中,老僧反倒經常折服於宗彌的奇思妙想,會認真地反思起佛經的說法是否有不妥之處。
這也是為什麼宗彌如此對其敬愛的原因,他一直都在學習著、嘗試著用宗彌能夠理解的方法,向他講演著佛經的義理。
良久,正在凝望著夜空那幾抹光芒的老僧突然轉過身來,他盯著宗彌的眼睛,開口說道:“倒是也有!”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在佛祖面前發過宏願,要超越分福師兄,不單要揹負黑暗前行,傳播佛法,而且解救眾生疾苦的大德高僧……”
“額……”
宗彌聽到如此不切實際的願望,一時之間,連悲傷的情緒都竟是悄然飄散開來,但是他又不能嗤笑出來,只能憋著。
“呵!”
老僧似乎知道宗彌的心中所想,他自嘲笑出聲。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
“不過每個人都有年輕的時候嘛……”
“但是當我遊歷完各個國家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貪婪、嫉妒、**……”
“這些邪惡都深埋在人的內心深處,稍有不慎,就會迸發出來,釀成一場場衝突、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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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不止,戰爭不休……”
“多年以後,殘酷的現實將我這可笑的願望徹底擊潰之後,我才回到這座寺廟,躲進佛經煙海當中,想找出一條可行的道路……”
老僧說到這裡,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宗彌心中一跳,連忙查探起老僧的生命跡象來。
確認只是虛驚一場後,宗彌才松了一口氣,開口問道:“那師傅,您現在是怎麼想的?”
“現在啊……”
老僧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初代火影的方法的確是錯的,如今的忍界依舊戰火頻仍。”
“如果有人能夠給忍界帶來真正的和平,鋪陳眾生平等的成長土壤,我相信,只有宗彌你可以辦得到!”
“可是師傅,您之前不是一直都反對我這種以暴制暴的方法麼?”
宗彌疑惑地問道。
“原本是,但是我近些時間突然想通了。”
“金剛怒目,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慈悲六道!”
“普渡眾生需要的是足以鎮壓整個世間邪惡的力量……”
“所以,宗彌!”
老僧的眼中突然閃現出一抹強烈的光芒,他直勾勾地盯著宗彌,彷彿要將話語直接放進宗彌的靈魂深處似的。
“你的手段不管會迸射出多麼恐怖的血色雷霆,但你的心,要永遠保持著一顆菩薩心腸,不要墜入殺戮和仇恨的深淵地獄當中!”
“這就是為師我,唯一的願望了!”
宗彌沒有立刻答話。
良久……
宗彌才目露堅定地對著老僧輕輕頜首。
“好!好!”
老僧見狀,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然後他稍稍擺手,讓宗彌俯下身子。
宗彌有些疑惑地俯身,當他的頭顱靠在老僧肩膀上時,老僧把乾癟的右手搭在宗彌的額頭上,他先是把宗彌的雙目合起,然後把手掌貼著額頭。
片刻後。
老僧的嘴裡竟是誦唱起了祈福經文。
“唵,修多唎,修多唎,修摩唎,修摩唎,娑婆訶……”
不知是不是錯覺,宗彌感覺這段經文跟從小聽到大的不太一樣,可能是由高僧親口吟唱的吧。
這些雖然都是生僻詞語,但是老僧的咬字非常清晰,而且帶著一股奇特的振動韻感,彷彿真的召喚出了異空間的極樂淨土展現神蹟似的。
而宗彌的額頭處也彷彿有著一股溫熱的感覺在往裡面滲透、發散著,就像是把靈魂一點一點地浸入冒起熱汽的溫泉中似的。
伴隨著這種舒適的感覺、莊嚴的誦唱聲,宗彌竟是迷迷糊糊地恍起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
宗彌才陡然驚醒,屋外依舊是一片漆黑的夜空,閃爍的星芒也被黑魆的夜幕所遮蔽。
當宗彌匆忙地望向老僧之時,他卻是滿臉安詳地倚靠在躺椅上面,嘴裡還掛著一抹尚未褪去的笑容。
老僧這副模樣倒不像是坐化的高僧那般規矩盤坐,而像是一個了卻心事牽掛的凡俗老翁似的,他雙手隨意地搭在躺椅兩側。
當宗彌用輕微顫抖地手去感受老僧的氣息後,宗彌眼中的淚水終於是按捺不住,奪眶而出。
“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