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都市 > 飄動的導遊旗最新章節列表 > (九)各為其主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九)各為其主

由於遲遲不能拿票進站,長久的等待讓客人當中不安懷疑的情緒正在逐漸積壓,不久,或許將會有隨時暴發的危險。即便這一路行來,陸川和客人之間關係很融洽。可一旦遇到不能如期登車,影響歸程的事情,客人是不會給予導遊多大的包容,畢竟那是涉及到每個人切實利益的問題,況且這種問題是帶有普遍性的,每個人都要面對。也很容易在這類事情上,讓客人變得空前的團結和堅決。

坐過火車的朋友應該知道,剪票前半個小時還沒拿到票是種什麼樣的焦急。更別說這種情況下全陪和地陪都默不作聲。

按照社裡的要求,把客人送到車站後,陸川就漸漸淡出眾人的視線,他為自己的“臨時離開”所給出的理由是:送票的人在路上,他需要暫時離開一會去接票。他的這種解釋到也不算是瞎說,他只不過如實地講了一部分事實而已。向客人簡短講明理由後,他也不顧眾人疑惑和不安的眼視,轉身就消失到離團不遠的一個候車廳的立柱背後,靜靜地,同時也是內心焦慮地等著社裡的通知。此時,他已知道姜宇就在一樓,也和他一樣在等著社裡的通知。

團隊那邊,白麗麗不時應付著客人急促的問詢,可她沒辦法,只能一再地讓客人等,隨著等待的時間越久,她就越坐不住。她不知道陸川去哪兒了。但她知道陸川是有意躲開的。從內心講,她此時真的很恨社裡的老總,恨他那一貫不講誠信的惡習在此時將她推向與客人韁持的尷尬之中。她當著客人給陸川打了幾個電話,得到的回答只是:再等等,再等等。客人稍做安靜時,她就給陸川發短信,大致是不斷重複地問陸川地接社到底啥意見,難道真的要甩團不成?

而陸川的回答依然是:再等,再等。他們都知道彼此在等什麼。陸川在等通知,白麗麗在等陸川的通知。最終,都是在等那一筆該死的尾款。

紅姐把白麗麗叫到一邊。嚴肅地問白麗麗:“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出事了?”

白麗麗起初故作鎮靜,勸紅姐再耐心等會兒,開車前肯定能拿上票。但被紅姐幾番置問後,不得已偷偷告知的實情。

紅姐一聽,情況真和自己推測的不差一二。然而紅姐就是紅姐,即便這樣,她也縱容而坦然地拍了拍白麗麗的肩,反倒安慰起了白麗麗。然後,她拿起了手機,平平靜靜又簡短意賅地打了個電話。白麗麗就在她身邊,雖然她不知道紅姐給誰打了電話,但從她的話語中,也大概知道是和票的事有關。紅姐這個電話打的時間並不長。但放下電話後,她卻一臉輕鬆地回望了白麗麗一眼。從她的眼神中,白麗麗看到一種把控全域性的王者之威。

十分鐘後,陸川手機上響起了社裡的電話。計調興奮地告訴陸川錢已到帳,可以接票。說實話,此時的陸川已經等的快要失去耐心,並開始為可能出現的最壞的結果做打算了。接到電話,他幾乎是飛一樣地從二樓衝到一樓,衝到姜宇面前。

“快點,票!”陸川氣喘噓噓地催促著。

姜宇見陸川衝過來的時候,就早早把裝在信封裡的一沓厚厚的車票攥在手裡。待陸川衝到面前要票時,立刻把票遞到他手裡,順道又補充了一句:“數夠,不用點了!”

陸川一聽,也沒再說話,只衝姜宇點了一下頭,轉身就往樓上衝。按常理,他應該點點票數,對對人頭。但此時,這他腦子裡想的,只是趕緊結束這令人不安的韁局。本來他想再向姜宇確定一下票數,但見姜宇肯定的一點頭,便頭也不回地衝向二樓。

這一衝,陸川使出了全力,恨不得像超人一樣,一躍飛到二樓。過道上不少人,被陸川撞到、擠到的人都凝望著他,似乎他們以為這人是個小偷,或者在追小偷,甚至有的人還扭頭看看自己的東西是否安在。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擠過那些開始蠢蠢欲動的候車人群,陸川笑著衝向白麗麗。

而白麗麗看到救星出現,就知道問題解決了。她衝到陸川面前,問他:“搞定了?”陸川沒吭聲,只是輕輕一點頭。然後直直地把票袋子交到她的手中。

白麗麗拿到票,心情看似安穩了很多。在她開啟來一一核對數量的時候,客人們也都擁了上來,把她團團圍住。

有的人焦急地催著要拿自己的票;有的人嘴裡還在埋怨著兩位導遊拖了這麼長時間;有的人看似輕鬆地在人群外圍耐心地等著;有的人見擠不進去,又擔心行李和小孩,索性就在原地等著叫名字;有的人來不急上前拿票,而是略顯忙亂地開始收拾已被開啟的隨身行裝。總之,這時的燥動,比之前的要好多了,畢竟大家都看到了結果,不用再無望地猜想和懷疑。

白麗麗就像給包工頭給工人發工資一樣,手裡捏著一沓車票,見票點名,人來了就發票。客人們領到票後,就是拎著行李,加入到緩緩蠕動的候車人群之中。此時,每發一張票,她的心情就輕鬆一分。她期待著透過檢票口,期待著所有人都順利上車。但,她的心也是沉重的,畢竟地接社的行程走完了,陸川的任務也完成了,而她的任務還遠沒結束,待她送團的時候,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即便送了團,還有一大堆後續事務要處理,還要和旅行社老總去談判,還要擔心回去以後,今天的這檔子事會不會給她帶去未知的麻煩。等等的擔憂,依然在腦海裡快速閃動著。那閃動速度之快,就連她自己都不容易察覺得到。或者說,就在一抬頭、一眨眼的空檔,思考已經完成一個輪迴。還有一絲失落壓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這就要和陸川分開了,雖然早就清楚這一刻是必然的,也多少次告誡自己不要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不要給這段尚不夠打上時間烙印的經歷貼上難以割捨的標籤。儘管她多少次安慰自己:我不會在意的,我不會有事的。但安慰的次數越多,她反而越覺得自己做不到。她更不希望在臨送團的時候,因為兩家旅行社的原故,給她和陸川之間蒙上一層不歡而散的陰影。

其實,為了不和陸川因為車票的問題發生直接的矛盾衝突,她默默地承受了來自旅行社、來自客人巨大的壓力。她完全有機會將這種壓力轉駕到陸川身上,因為那個時候,陸川以取票為由,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向陸川和地接社。但是,她沒有,她想給陸川和自己留下一段還算美好的回憶。她知道,今後,也許她只能靠這段回憶來記起這段日子,她不想留下遺憾。

陸川在人群一旁看著,不時會和客人揮手告別,偶爾還會再提醒一些人檢查隨物品。他一邊送著,心裡一邊在想:終於結束了,一個任務的完成,就是一種解脫。一個團隊的順利結束,就是一種解脫。每每遇到送團時,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或者換句話說,每當上團的第一刻起,過去的那每一小時,經歷的每一件事情,做出的每一個安排,每一種緊張,每一種不安,其實都是為了等待送團的這一刻,都是為這一刻服務,為的是讓這一刻能夠讓自己滿意。此時,陸川內心也是百感交集。客人一一從眼前忽忽而過,他們甚至除了聲“再見”或是“謝謝”之外,再沒有機會說更多話。有的客人,已經因拿到票而對忘記剛剛過去的不愉快;有的客人雖然拿到票,也準備去檢票,卻仍然餘怒未消,走過陸川身旁的時候,只是用眼神冷冷地看他,對陸川的道別不作任何回應;有的早已經顧上不這位帶領他們遊玩五天的導遊,一心想的只是自己的歸程;有的客人的心裡卻依然對陸川惦念不忘,即便夾在人群中,也要擠出手來和陸川握一握,道個別,並滿懷真心地邀請陸川有機會去南方做客。小悅陽抱著陸川的腰不肯鬆手,眼中微微泛起了淚花,不忍分別。他抽泣地拉著陸川的手,央求著陸川許諾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紅姐,走到陸川面前,不緊不慢地放下行李,主動伸出手來,陸川趕緊雙手迎上與她相握。隨之,紅姐將一張帶著香味的精緻名片遞到陸川手裡,陸川禮節性地雙手接過,以十分莊重的心情,認真而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名片上的全部內容。某某地產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某某餐飲公司董事,等等一長串名頭,一時讓陸川看得頭暈。想不到這位紅姐如此大有來頭。如此一位商界強人,主動握手,又主動送上名片,讓他這個小導遊一時受寵若驚。紅姐在陸川肩頭輕輕拍了幾下,最後又緊緊地握了握。這一拍,算是對陸川的認可,這一握,算是對他的承諾。紅姐向陸川承諾,如果有意願去南方發展,她願助一臂之力。如果陸川願意轉行,便誠心邀請他加入自己的公司。陸川聽後,心生慰籍與感謝,真有天涯遇知音的喜悅。雖然他沒法在此時此刻回應紅姐的邀請,但他真心地向紅姐表示了感謝,並表示,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考慮。最後,紅姐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的白麗麗,小聲地暗示陸川,白麗麗是個好姑娘,別錯過。陸川聽後,心中甚是詫異。他怎麼都想不通,過去的這幾天,他和白麗麗之間那種深深隱藏的情感關係變化,難道是早已被這位紅姐識破?還是白麗麗在私下,已經和紅姐暗有通氣?而在呼市那晚,她有意讓自己單獨陪她更衣,難道是在有意試探自己?她難道是在幫白麗麗考驗自己麼?應該不會吧!當時她因為沒能留住自己而失落的眼神,可不像是在幫別人的。難道,紅姐也是認真的?我去,這都是怎麼回不嘛!

紅姐看著陸川不知所措的樣子,噗嗤一笑,什麼也沒說,衝他揮了揮手,拎起行李,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去。她的背影是那樣的坦然和大氣,在她的身邊似乎圍繞著一股看不見的氣場,這氣場將她包圍著,彷彿周圍較為擁擠的人群都被這氣場阻隔在外。當她經過的地方,人們似乎都不約而同地向兩邊閃去,彷彿在為一位女王讓開通道。陸川懷著複雜的心情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他在心底問自己:這是個怎樣的女人呢?他又怎知,要是沒有紅姐,今天這場局將會變成一場不可收拾的鬧劇。紅姐那個電話,打給了公司,公司的要員又透過關係,聯絡到組團社背後最大的債權人,這個債權人給組團社的老總直接去了電話,警告組團社無論如何必須打款,否則,將未那筆鉅額債務承擔敗訴的結果,也就更別談今後繼續融資的計劃。如果及時打款,則可免雲3%的違約金,並且不會被告上法庭。這樣,組團社才肯付清尾款。

望著,望著,陸川有些出神,內心中突然喚起了一種熟悉而又不忍想起的記憶。他彷彿一瞬間又回到了數年前還在上大一的那個冬天,他在火車站送同學,意外地看到悅憐,意外地看到她正在深情地為另一個男人送行,而那個男人與自己同學乘坐的是同一班列車。他絕望卻又不甘心。他不甘心卻已心如死灰。他知道一切已經結束,卻又不忍鬆手。他明明已經看到結局,卻又想知道背後的原因。他明明可以保持身體的活動,卻早已靈魂不在。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陸川會有這樣似曾相識的感覺。

正在他有些出神的時候,他的後背被人輕輕一拍。回過神來後,陸川轉頭看到了面前的白麗麗。票已經都完。客人們相繼也都走盡。此時,白麗麗等著最後也陸川告別。她故作輕鬆地,對陸川笑著。但眼神的餘光是早已發現陸川剛剛凝視的紅姐。她微笑著看著陸川的眼睛。彷彿在說:看著我,讓我再多看看你!看著我,把我記在心裡!看著我,今後你將只有回憶!看著我,不要把我忘記!看著我,我不願與你分離!

“我要走了!謝謝你一路上的照顧,你要好好保重,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白麗麗深情地說。

“對不起,剛才是我有意走開,把你一人留在這裡,真對不起!”陸川看著白麗麗,內心愧疚地說。

“沒關係,都過去了,我們都是各為其主,換作我,也只能這樣做。我不怪你!”

陸川望著白麗麗,內心一時間混亂如麻。他真心不想就這樣分別,他想請她正式地吃頓飯,安心的喝點酒,暢快的聊個天。還想去正式地給她買個禮物。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永遠只能是美好的願望。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去實現了。他只有這短短的幾分鐘,他沒法在這幾分鐘裡,把自己想說的全部表達出來。如果可以,他會去擁抱她,會用那有力的擁抱來告訴她不忍離別的酸楚。如果可以,他會去吻她,用深情一吻,告訴她愛意濃濃的真情。但,他只是拉住了她的手,把一隻小小的降魔杵送到了她的手中。這只降魔杵他一直帶在身上,今天送給她,是為留個紀念。他從沒想過要把它送給別人,但今天,他特別想把它送給她。

“留著吧,開過光的,我一直帶著,有靈氣。保你平安回家!”

白麗麗手捧著這份意外的禮物,輕輕地撫摸著它,上面還有他的體溫。她又抬頭望著陸川,望著望著,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深深地吻了他。他沒有躲,沒有閃,也深清地吻著她。這一刻,彷彿若干年前,車站離別的痛苦頓時煙消雲散。彷彿那一刻的歷史被時光改寫。彷彿曾經的幸福重新迴歸。

她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我知道不可能,但我喜歡你,你是個好男人,希望你不要再痛苦,希望你忘掉過去。假如你願意,可以來找我。你不用答應什麼。只要你覺得好就行!”

陸川的眼睛終於模糊了,他隱約地想起了蔚玲,這一幕又何曾相似!幸福就在一瞬間來臨,卻又會在下一瞬間離去。正如白麗麗所說,他此時此刻,什麼也答應不了。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為她送行,或者默默地等待她下一次到來,然後再好好地陪她走那一段未知的行程。也許,下一次,他不會再把她獨自一人留在蒙古包裡。也許,下一次,他會有機會和她共進晚餐。也許,下一次,他會把她留在身邊。也許,永遠不會有下一次。

陸川的淚,滴到了她的手背上。她堅強地忍住沒有哭。就在淚水即將奪眶而出的時候,她背起揹包,揮了揮手,走進了最後的人群。然後,送給他最後一絲甜美的微笑,而在轉回頭後,把傷心的淚水留給了自己。陸川看著她的背影,再一次回想起若干年前,那與悅玲最後分別的一幕。當時,他為自己衝動而出的粗言粗語而懊悔。他看著悅玲抽泣而去的身影,多希望她能停下,多希望她能回頭,多希望她再衝回來。可是,那個時候,他什麼也沒有盼到。等到的,只是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被人群漸漸淹沒,伴隨著眼睛突然的模糊而完全消失。他心痛,他的心在流血,他像是被從萬米高空無情地丟擲,重重地墜向深淵。痛失我愛原來是這般的令人撕心裂肺,真情的破碎原來是這般地寒冷刺骨。如今,相似的地點,相似地場景,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人,又讓他回到不忍直視的從前。他急了,他想挽留,卻不知道要挽留的是過去還是現在。他的心空了,他想去填補,卻不知道要補回來的是過去還是現在。他迷茫了,想要找到方向,卻不知道哪裡才是他的歸宿。他就這樣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呆呆地愣著。

最後,他衝到候車廳的窗前,透過玻璃,最後一次看到白麗麗正在登車的身影,木然地發出一聲嘆息:“再見,麗麗!再見,導遊!”

大巴車在包頭還要接團,司機和陸川結了賬,分了提成,又開走了。陸川乘坐二個小時後的區間車回呼市。車上人並不多,本可以隨便選坐。但陸川只靠在風擋上呆呆地望著窗外。他一聲不響地就那麼站著,腳下已然掉落一堆菸頭,而他的手中還在升起縷縷淡藍色的煙霧。駛出東河站後,手機響起,來了一條簡訊,是白麗麗的:“雖已離去,心願相隨,此行雖短,真情難忘,望日後安好,找到你的幸福,抓住她,不要再猶豫!常聯絡。”

陸川深吸一口氣,沉思片刻,回覆到:“造化弄人,不知如何選擇,謝謝上蒼給我這段記憶,我將永刻在心,願你一路平安,一生平安,美麗的姑娘,我將為你祝福!”之後,陸川又是流下一串孤寂的淚珠。手機再沒響起,那一邊定是長久的失落。

駛進土右旗後。陸川給張凱發了一條簡訊:“張總,太累了,這個團交了後,我想休息!”

張凱回信:“辛苦了!先休息,其他的等回來再說,別急!”

此時,張凱隱隱地感覺到一絲疑惑,他無聲地站到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夜幕中流動的車影,眉頭緊鎖。王安一邊往外套裡伸著胳膊,一邊起到張凱身邊,用肩膀輕輕頂了他的後背,問了一聲:“唉,事完了,還不走?”張凱從沉思中回過神,簡單地回覆:“你先走吧,我一會再走。”而在心裡,他卻不安地感覺到,陸川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