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聲抿了抿唇,沒有回應曾瑜的話,只是背著手進屋了。崴傷腳第三天就讓她下地走路,他知道她會痛,但他看不見,所以她可以忍著痛走一走,至於曾瑜……
曾瑜若是這時候跟著蕭瀟進出學校,C市那池水估計會被她給攪亂吧!曝光這事,不宜大範圍,小範圍獲知,便也足夠,那麼從哪裡先曝光呢?
傅寒聲唇角微勾,C大獲知此事第一人是邢濤,緊接著該是蕭瀟舍友了,若是心思沉下來,她們理應覺察出端倪……
C大,金融系。
張海生把車開到了階梯教室附近,若是往常,蕭瀟是不可能讓張海生把車開進學校的,但今日她允了。
這份允許,跟她腳傷無關,只因她在看到報紙的那刻起,已然明白:C大校園裡,有關於她和傅寒聲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將不單單只有邢濤獲知,若是她的舍友能夠轉移“新歡”焦點的話,很快就會疑惑重重……
現在張婧等人平靜無波,並不代表某一日她們不會幡然醒悟。
報紙上刊登的圖片,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洩露了她和傅寒聲的關係,所以蕭瀟讓張海生把車開進階梯教室附近,並非是破罐子破摔,而是……
這輛座駕,不是豪車,也不是動輒幾十萬的中高檔車,只是一輛普通國產轎車罷了,是普通大眾消費的熱門座駕。
不招搖,很好。
張海生開啟車門,蕭瀟把鞋穿在右腳上,那種滋味真是難以形容,張海生在一旁看著直皺眉,蕭瀟腳腫消散了一些,但穿鞋是真的難受,她是硬塞進去的。
“還是我扶您進去吧!”張海生總歸是看著不忍心,套上鞋,蕭瀟臉色已經是很不好了,若是再下地的話……
“我自己可以。”
蕭瀟下車,右腳觸地的那一瞬間,已是鑽心的疼,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撐著手拐朝階梯教室走去。
人這一輩子需要堅守的東西有很多,比如說責任,比說是承諾。蕭瀟既然任職大一講師,就不可能讓那麼多學生浪費時間靜待她康復回來。
時間,多麼寶貴,而她以前總覺得時間走得太快,太快了。
這一堂課,蕭瀟是站著講完了,將近兩個小時,以至於她的整個右腳都是麻木的,但她面上卻是平靜如常,除了臉色比較白之外。
還記得初進教室,有學生見她拄著手拐,有人好奇的問她怎麼了?
蕭瀟的回應很簡練:“不小心崴傷了。”
右腳穿上鞋,這樣的衝擊力遠比右腳不穿鞋要小上許多,沒有人會把她聯想成傅寒聲的“神秘新歡”,充其量只會私底下認為,最近似乎有很多人扭傷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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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情的人,或許會對傅寒聲的新緋聞想象力十足,卻偏偏不會對身邊熟識的人過度聯想,之前蕭瀟覺得回學校上課,會被人浮想聯翩,現在想想,只因自己是當事人,無非是心虛罷了。
值得“慶賀”的是,唐伊諾不再曠蕭瀟的課,不知是蕭瀟那日言語起了效果,還是其他原因,總之唐伊諾坐在了教室裡。
課堂上,兩人目光偶爾對視,唐伊諾漠視,蕭瀟無視。無需做戲,新時代好姐妹,向來跟她們無緣。
一堂課結束,蕭瀟收拾課本的時候,手機響了,是簡訊,時間卡得很合適,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是謝雯發來的:“如果不急著走,我們一會兒過去找你。”
蕭瀟回了三個字:“改天吧!”她腳疼的厲害,只盼能夠儘快回到車裡把鞋子給脫了。
階梯教室裡,有人進,有人出,伴隨著幾道莫名的起鬨聲,蕭瀟抬起頭,首先看到的便是那道修長的身影。
僅一眼,蕭瀟便能在腦海中臨摹出他的五官輪廓,他是蘇越,此刻正站在講臺旁。
他是專門來找蕭瀟的,見她在收拾課本,他已伸手過去,蕭瀟睫毛顫動了一下,止了手頭動作,問他:“怎麼來了?”
“聽你舍友說,你右腳崴傷了,我來看看你。”蘇越是臨近中午得知蕭瀟右腳受傷請假的,原本應該給她打通電話,但想到下午她還有課,覺得還是專門過來一趟比較好。
蘇越收拾好課本,伸手要扶她,蕭瀟說:“沒關係,我自己可以。”
真的可以嗎?
右腳落在地上,那是錐心刺骨的疼痛,她可以嘴硬,卻無法掩飾她的本能反應,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別逞強。”頓了一下,蘇越說:“我抱你?”
蕭瀟皺眉。
蘇越嘴角蘊了一絲笑意,慢慢道:“我背你?”
蕭瀟眉頭皺的更深了。
隔著咫尺之距,蘇越的目光在蕭瀟臉上停留片刻,過了一會兒說:“蕭瀟,朋友一場,如今你右腳傷了,抱不得,背不得,扶一扶總可以吧?”
這是語言陷阱,蕭瀟本以為傅寒聲已是挖坑高手,沒想到蘇越也是高手之一,若是有挖坑俱樂部的話,這兩人絕對是俱樂部裡面的臺柱子。
蘇越明知她不會讓他抱她,或是背她出去,卻還故意這麼說,無非是為了讓第三句“扶一扶”更加的順理成章。
現如今怎麼看她都是弱者,身為一個弱者,拒絕一次是有骨氣,拒絕第二次是有底氣,可拒絕第三次呢?
若是拒絕第三次,就是氣度和雅量的問題了。
“有人在階梯教室外等我,把我扶到那裡就好。”蕭瀟說。
階梯教室一層層臺階最難下,往往是蘇越先踩上臺階之後,再伸手扶蕭瀟。
C市天氣那麼冷,較之昨日還要冷,但蘇越的手心卻很溫暖,那種溫暖在握著蕭瀟的手指時,彷彿能一點點的滲進她的身體裡。其實蘇越和暮雨是一樣的人,外表有些冷,但內心是熱情的,就像是深秋天的暖陽,只有離得近一些,才能感受到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熱。
“注意腳下。”
蘇越站在臺階下,蕭瀟看著他漆黑的發,似是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悄然復甦,那是從初見他,就深深蟄伏在她心裡的魔障,她輕聲叫他:“蘇越。”
他迎上她的目光,安靜的看著她,他在等蕭瀟開口,但她又是好一陣沉默,不像往日,似是積蓄了萬千心事,直到臺階快下完了,她才默默問他:“你家人待你好嗎?”
蘇越猝然止步,他震驚抬頭,他萬萬想不到蕭瀟會忽然說出這種話來。對於蘇越來說,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家人是最溫暖幸福的詞彙,尋常情況下,有誰會說出這種話?
若是一家人,自是相親相愛;只有組合在一起的一家人,才會被人問起:你家人待你好嗎?
他扶她走下臺階,然後輕聲笑笑,鎮定情緒的同時,雲淡風輕道:“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世?”
蕭瀟沉默,暗中調查蘇越是不對的,也極不尊重蘇越,這樣的自知理虧,讓她無法開口。
初見第一眼,她就讓黎世榮暗中調查蘇越和他家人的關係;11月下旬,會堂答辯,他和她在走廊裡短暫交談,其實從那時候起,很多事情已經昭然若揭了。
1月初,她和黎世榮同去交易大廳檢視期貨走勢,隨後黎世榮送蕭瀟回學校。路途中,黎世榮告訴蕭瀟,蘇母年輕時流過兩次產,導致不會生育,另外蘇母孃家系南京人。
黎世榮只把話說到這裡,那些沒說出口的話,他知道蕭瀟都懂。黎世榮原以為蕭瀟會有情緒波動,但她的眸子卻是一片無波,她把額頭貼在玻璃上,她輕聲呢喃:“黎叔,時間過得可真快。”
她不提蘇越,也不提蕭暮雨,那一刻她在想什麼呢?
她在想:人生如果沒有遺憾,也就不叫人生了。
蕭暮雨臨死也不知道,他在這世上還有一位骨血至親;她能怎麼做呢?她該如何對待他的兄弟,是遠,還是近?
因為迷茫,所以漠然。
蘇越把蕭瀟的沉默盡收眼底,有些話,他早就想問了,卻深知那些話對於她來說是禁忌,所以總想著,再等等,還是再等等吧!但此刻……她調查他,這意味了什麼?
她也在懷疑,懷疑他和那個“他”之間的關係?
蘇越聲音清冷,唯一不變的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他極輕極輕的問:“瀟瀟,他叫什麼名字?”
蕭瀟緩緩握緊手指,指甲狠狠扎在了她的掌心,也扎在了她的心裡,她答:“暮雨,蕭暮雨。”
蘇越愣了一下。
“也姓蕭?”那麼他是蕭瀟的家人?
聽出他的疑惑,蕭瀟扯了扯唇:“他是我父親在南京收養的孩子,比我大兩歲。”蕭瀟鼻子忽然一酸,她睜大眼睛,看著蘇越道:“跟你同歲,跟你長得很相似,同在南京出生,你和他一樣,除了植物配方沐浴露,用其他沐浴露會過敏……”
“蕭瀟——”
蘇越心裡徒然一痛,他緊緊的攥著蕭瀟的手,攥的那麼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抑住內心深處忽然冒出來的痛,還有那莫名的難過。
可他手指漸漸無力了,他鬆開蕭瀟,眼眶滾燙,彷彿有什麼東西幾欲奪眶而出,只聽他澀然道:“他是怎麼死的?”
那是一種怎樣的心理變遷和感受,他獲知自己有兄弟的同時,卻也被殘忍告知,他的兄弟已經死了,他寧可不知……
可他問了,所以蕭瀟也開口答了,她掐著掌心,疼痛襲來的同時,她的嘴角揚起一絲凜冽的微笑:“骨癌,晚期骨癌。”
這句話,崩斷了蘇越腦子裡的那根弦,那是一種莫名的痛,更有一股莫名的水意窒得他淚滿眼眶。
他哭了。
他說:“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他。”
蕭瀟手心徹底的涼了下來,她無法扮演無謂角色,眼前一片模糊,聲音很輕:“他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你。”
一個蕭暮雨耗盡了她19年的感情,掏空了她的所有,她連想起他都會覺得疼痛,為什麼又要再出現一個蘇越?
為什麼不能放過她?沒人看到她早已身心俱疲了嗎?
不遠處,張海生遲疑著走了過來,她的前面是張海生,她的身後是壓抑落淚的蘇越,她撐著手拐,一邊走,一邊笑。
她不哭,她無堅不摧,沒有人能擊倒她。(未完待續)